李华梅听了,哑然失笑:“好吧!本宫我胆子虽小,但放你大叫三声,却也不值甚么——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倒是叫啊!倒要看你能叫出什么天兵天将来!”
阚万林见自己的激将计加缓兵计生效,心中大喜,于是正色道:“既如此,那我可就叫了啊!”
李华梅冷笑:“你叫破喉咙,也没有人来救你!”
阚万林便深吸一口气,扬声大叫道:“破喉咙!破喉咙!”四下里山鸣谷响,一时间全是“破喉咙!破喉咙”的回声,倒叫李华梅吃了一惊,瞋目道:“你作死吗?这叫的都是些甚么?”
抚着嗓子咳嗽了两声,阚万林解释道:“我这不是三声大叫前的试音吗?这仙家妙法,和普通人的大吼大叫大不相同,必须把音校准了,才能传到我恩师的耳朵里去,我恩师才会驾起七彩祥云前来救我!”
李华梅被气乐了:“你不要跟真的一样哦!试音完了吗?校准了就快叫!你要是想拖延时间,休怪本宫剑下无情!”
阚万林本来还想把试音进行到底的,一听李华梅准备翻脸不认人了,马上兵贵神速,摆手道:“好了好了!校准了校准了!公主殿下且稍安勿躁,听我叫来!”
当下深深吸一口气,心下默祷道:“天灵灵,地灵灵,神灵百怪显威灵!保佑西门庆哥哥放心不下我单骑独走,派一堆七狼八虎随后来找我!再保佑大家离我不远,听到声音赶紧过来,迟了可就来不及了!”
这时李华梅又催促起来:“快叫快叫!再不叫,我打你哦!”
阚万林悲上心头,遂把一腔虎落平阳的哀怨,尽融入一啸之中:“来人呐!快来人呐!阚万林今天要归位啦!有没有人来救我啊!有就快点来啊!迟了就再也见不到我的音容笑貌啦——”
叫得声嘶力竭后,阚万林不得不停了下来。抬望眼,却见天空中飘来一朵七彩祥云,云上站着一尊金甲神,一声喝,如霹雳横空:“万林吾徒休慌,为师来也!”这正是:
只因小子砍大嘴,才教宝剑会神兵。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七章 救兵
李华梅微笑着看阚万林表演,蓝蓝的天空纯净如洗——原来金甲神什么的都是阚万林自己脑补出来的。
“三声喊完了吧?”李华梅问道,“喊完了就下马投降,否则本宫手起剑落,倒想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本宫的剑利!”
阚万林眼睛一翻:“急什么?刚才我喊的时候可没换气,没换气就只能算一声!”
李华梅点头:“好吧!我等着看你把毗沙门喊出来,接着喊啊!”
阚万林无奈,只得大叫道:“快来人呐!救火啊!这么多金银财宝要被大火烧没啦!谁来救火抢出去的财宝就是谁的啊!嗷呜——”叫到最后,一声长啸,山鸣谷响。
李华梅听着忍俊不禁:“我说你这厮,叫的都是些甚么倒三不着两的东西?”
阚万林很智者地道:“公主殿下有所不知,这年头愿意救火的人比愿意救命的人多,因为救火可以趁火打劫,救命却十有捌玖会被诳上,所以我叫救命时没人理,叫救火时应该就会有人来了。”
李华梅忍笑道:“你不是说叫天天应,叫地地灵,毗沙门也会亲自来救你吗?原来只是胡说八道,叫了半天,不是求神,还是叫人啊!”
阚万林便涨红了红脸:“你怎能这样凭空污人清白?这叫人不假,可求神也是个真的!这叫做搂草打兔子,两番功夫一番做,懂不?”
李华梅慢慢点头:“好,随你怎么说吧!现在,你只剩最后一次把毗沙门叫出来解围的机会——本宫就在这里拭目以待,你倒是叫啊!”
深吸一口气,阚万林哭丧着嗓子叫了起来:“师傅师兄师弟师妹们,你们快来啊!再迟一步,万林我就要糟之极矣!糕之极矣了!你们于心何忍啊!”
等山谷间“啊——啊——啊——啊——”的回声平息后,李华梅看着阚万林一笑,突然伸手往旁边一指:“有人!”
阚万林又惊又喜,急忙一转头——好悬将脖子骨给扭了——“哪里?哪里?”
李华梅一捂嘴:“哎呀!我看错了!”
阚万林知道是李华梅在涮他了,可惜打不过人家,只好敢怒不敢言。四下周遭乱看,只见风吹林影动,疑是救兵来——可偏偏就是没人来,阚万林急得豆大的汗珠子从嘴巴里争先恐后地直往外冒。
李华梅笑吟吟地道:“姓阚的,毗沙门不是你的恩师吗?怎么他老人家还不来看顾你这宝贝徒弟啊?”
阚万林虽然嘴巴发苦,但输人不输阵,还是硬着头皮死撑:“先等一等——我的叫声正在云端里飘,再过一会儿就飘到我恩师的山门里了,那时他自然前来救我!”
李华梅很丰富多采地“哦”了一声:“那好,搂草打兔子,趁着你万里传音的工夫,我这里也一绳子把你捆起来吧!如果毗沙门真来救你了,只消伸出个小手指头将绳结一拎,就把你提着走了,岂不省事?”
阚万林一听,自己的缓兵计终于要过期失效了,李华梅跃跃欲试要动真格的了,唬得他亡魂皆冒,大叫道:“你别过来!我还是处男啊!”
李华梅脸色一寒:“捆翻了你,本宫先摘你的牙!”说着提剑往上就闯。
阚万林大叫一声:“我命休矣!”正左右为难是要守贞跳崖还是要困兽犹斗,却突然听头上一声断喝传来:“万林吾徒休慌!为师来也!”
“啊?”此声一出,阚万林和李华梅都是大吃一惊。两人不约而同地抬头一看,却见头顶峭壁之上的古松枝梢间,飘飘若仙地站着一个黑衣蒙面人,虽然身高膀阔,虎背熊腰,但其人踩着的那节细细松枝却依然随着微风上下起伏,轻如无物。
如此轻身功夫,当真震骇俗世。李华梅看得目瞪口呆,她自己虽然号称“翔绯虎”,但若想这般在松枝上站得举重若轻,却也是万万不能。正失惊间,却见那人伸手向下一揖,笑道:“公主殿下请了。这阚万林于我有缘,便请公主殿下今日高抬贵手,放他一马如何?”
初见之下虽然惊愕,但此时已经冷静下来。李华梅冷笑道:“你是猴子请来的救兵吗?爬恁般高高在上,岂是求人的态度?给本宫下来吧!”
一伸手,从鞍侧走兽壶里拽出神臂弓,闪电般开弓一箭——却不射人,一箭直射到了松树枝的关节上——这一下,那根松枝再吃不住黑衣蒙面人的份量,“咔嚓”一声断成两截,在阚万林的惊呼声中,那个**头冲下,手刨脚蹬,直摔下来。
阚万林正要上前奋勇救人,那人却轻飘飘在半空中来了个云里翻,翩然落地,点尘不起,声息皆无。落地后,那人潇潇洒洒向李华梅重施一礼:“公主殿下,如今你我四目平视,彼此平等,再没什么高低上下之分了吧?那咱们旧话重提——万林吾徒,你就放了他吧!”
听黑衣蒙面人把话说得老气横秋,阚万林在他身后直翻白眼儿,心道:“我师傅早就过身了,哪里又钻出这么一个师傅来了?”可仔细打量,却见其人身影陌生,却不是明教弟兄,也不是梁山好汉,真不知他是哪路神仙跑来救驾搅局的。
李华梅见这人轻功绝世,心下深深忌惮,横弓而立,再没片刻放松警惕,只是问道:“阁下如此身手,定非无名之辈——却请赐告尊姓大名。”
那人亦肃穆庄严,亦嘻皮笑脸,合什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阚万林在其人身后接口道:“公主殿下,我早说了,毗沙门必来救我,此时真身已显,你还不大礼参拜?”
李华梅被他们两个一搭一档,撮弄得心头火起,当下冷笑道:“呸!装神弄鬼之辈,也敢在本宫面前作死!”
一声娇叱,抛开神臂弓,夏人剑一道电闪重新出鞘,借出鞘时那股回旋之力,李华梅已是和身扑上,满眼光虹卷地而来。
阚万林大惊,急叫道:“小心!那是削铁如泥的宝剑!”
却听“呛啷”一声响,一红一黑两道人影乍合即分,那黑衣人垂眉低眼,手里却已多了一柄流光溢彩的短剑,他拍了拍胸口,笑道:“好吓人啊!万幸我手里这一口也是不错的宝剑!”
李华梅横剑而立,心下惊疑不定。她的这柄夏人剑是西夏老锻工们千锤百炼的神品,万中无一的利器,凭你什么精钢玄铁,当之立断,可方才蓄锐一击,竟被黑衣蒙面人一剑硬生生地封了回来,实在是出乎意料。
紧盯着黑衣蒙面人手里的短剑,李华梅问道:“却不知君剑何名?”
黑衣蒙面人竖剑齐眉,一股傲岸之气凛然而生,只听他沉声道:“千年传承,龙泉利器,还入得公主殿下法眼吗?”
李华梅点头道:“原来是龙泉剑,果然高明!今日机会难得,倒要看看,究竟是我大夏的夏人剑了得,还是中原的龙泉剑厉害!”说着一声清啸,长剑卷起寒花点点,再次涌身而上。黑衣蒙面人抱剑凝立,势如渊停岳峙,李华梅剑光临身处,陡然间身形晃动,龙泉短剑挥洒出一道亮丽洪流,一时与李华梅相持不下。
夏人之攻,形急而意紧;龙泉之守,外柔而内刚。起手间,妸娜缠绵,端庄流丽;作势处,秀如处女,蜿若游龙。开阖时,绵里藏针,缯中裹铁;转折处,静同山岳,动引江河。挥击轻比杨花,横截坚逾金石。纡徐款缓,婷婷仙子凌波;圆湛轻灵,冉冉天人妙舞。飘飘逸逸,滚滚滔滔,鹭起圆沙,鹤盘远势,龙游曲沼,狐步疏林。恬静如夜月梨花,自然澹雅;活泼似春风杨柳,一片天机。含精则俊鹘穿云,苍鹰搏兔;敛锐则灵猫扑鼠,翡翠窥鱼。掷柳莺梭,应输骀荡;裁风燕剪,犹让轻盈。蓄方力士弯弓,发似流星赶月;急如闪电,势若雷霆,天马行空,潭蛟出水,风云意态,莫可端倪,花月精神,尤饶妩媚——眼看二人霜锋雪亮,各显神通,大战百余合,不分胜负,阚万林在旁看得眼都直了。
战圈陡然一分,满天寒光锐气顿时一敛,李华梅和黑衣蒙面人分别退开。李华梅一绺黑发松脱了,她也懒得绾上去,只是往嘴里一咬,目光炯炯盯紧了对手之时,玉齿编贝,黑发映红唇,更增媚姿英气;黑衣蒙面人退到阚万林身前,却是长笑一声:“好徒儿,此处交予为师,你却翻身便走吧!否则留在这里碍手碍脚,对大家都没好处!”
李华梅听而不闻,她现在一意求胜,只要黑衣蒙面人肯留下来陪她试剑,她便心满意足,阚万林是走是留,全没放在她心上。
阚万林被“碍手碍脚”四字打击到了,垂头丧气地拉马而退,一回头时,李华梅和黑衣蒙面人两个又打成了一片,平地剑花落英缤纷,惑人心目。阚万林心下暗暗发狠:“总有一天,我也要练成如此超卓的本事,再不教人小看!”
等到阚万林走远,战局中黑衣蒙面人突然哈哈一笑,抽身撤剑,转身便走。李华梅不舍,紧紧追赶,二人都是一等一的轻功,身形几个起伏,便双双消失在山野里。
与此同时,西门庆引人,终于搜到了阚万林,众人相见,无不大喜,只有阚万林却是一马消沉。这正是:
皆因今日受锤炼,方得他时现锋芒。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八章 君不可愤而兴兵
西门庆弄明白阚万林郁闷的缘由后,心下大奇——那黑衣蒙面人是谁?竟然如此义务帮忙?
于是重新回到现场,谁知这里早已人去无踪,只余李华梅的那匹党项宝马在百无聊赖地四下找草吃。
神龙见首不见尾,西门庆等只好牵了李华梅的宝马回去,谁知半路上遇上了同样寻觅过来的西夏婢女,那些女孩子见西门庆这群人中赫然杂着自家公主的空鞍马,无不色变,一声唿哨间,那匹党项马突然暴跳起来,挣脱了缰绳,重新投回了西夏的怀抱。
宝马难得,很多人当然不肯放手,于是开始穷追,但那十二个婢女都是李华梅一手训练出来的,一身好马术,座下也都是精选的党项良驹,虽然比不上李华梅的座骑神骏,但甩掉梁山明教的追赶却是轻而易举。
虽然一通狂奔之下将追赶者尽数抛得不知去向,十二女飞骑却没半分高兴——公主殿下的马虽然回来了,但人呢?十二个女孩子商量了半天,又带着识途的宝马踅摸回去寻找,两天之后,李华梅还是音讯全无!这些婢女已经彻底慌了,六神无主之下,只好哭拜于夏主乾顺驾前。
听到御妹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噩耗,乾顺虽然镇定,也不由得心惊。他是个重视手足的皇帝,即位后为了对抗重权在握的舅氏**,他大封宗室子弟,对李华梅这个争气的妹子,更是宝贝得不得了。
现在妹子失踪了,她心爱的党项马还曾落在敌人手里,乾顺第一个想到的可能就是妹子已经成了西门庆的俘虏。
事不宜迟,乾顺急忙派出使者,去西门庆那里下书,许以重宝,愿赎御妹归来。
问题是李华梅根本不在西门庆这里,西门庆想做这笔生意,他也没那资本。这种正式外交事务,他又不愿撒谎骗人,于是实话实说,回复乾顺查无此人。
李华梅确实不是西门庆这里的临时工。然而这世界上很多时候,说真话是没人信的,西门庆的诚实在乾顺那里彻底破产。西夏皇帝自行脑补出很多暧昧情节后,暴跳如雷,大骂西门庆不仗义,不道德,是沽名钓誉的色中饿鬼,李乾顺狗急跳墙之下,派遣大军凶猛出击,开始冲击梁山明教联军建宁堡防线。
建宁堡属于孙子兵法里所说的“通”类地形。所谓“通”者,是指我可以轻松来,敌可以轻松去的地形,在这种地区作战,必须抢先占住高地向阳之处,再保障粮道通畅,便可立于不败之地,先为不可胜,再待敌之可胜。
建宁堡就矗立在这块“通”类地形的高地向阳之处,旁边有西门庆驻扎大军,呈犄角之势,兵精而粮足,占尽了地利人和。李乾顺虽然许千军以高官重赏,但梁山明教联军的防线犹如铁铸一般,始终不为所动。
乾顺焦躁起来,亲自引兵督战。西夏以弓马立国,君主多为马上皇帝,乾顺是中兴图治之主,更是其中健者。他金盔金甲出现在阵前时,西夏军士气猛振,欢呼效死之声,震荡山野。
西门庆这边也不示弱,保家卫国,男儿之志,抗击侵略,男儿之荣,西门庆亲自擂鼓之下,梁山明教联军士气如虹,大战三天,西夏军不得前进一步。
第四天,乾顺派出了自己的扈驾亲军,梁山也不甘示弱,解珍解宝引重装甲步兵大队登场,双方都是精锐,战斗一开始就呈现出白热化。
双方斗得正酣,却不防乾顺营中霹雳声动,仿佛地皮都在微微颤抖。乾顺心中一惊:“莫非是地动吗?”但随即就见黑烟大起,火光遮目,鼎沸哀声,通闻于天,自家军营已是大乱,前敌西夏军愕然回首,无不失色。
有焦头烂额的小卒扑倒在乾顺马前,嘶声大叫道:“我主万岁,大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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