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留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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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留学生-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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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什么,等你回来了,姑娘去给你也找个会给雀儿绣鞋的小媳妇。”打着油纸伞,杨妙儿的心思却都在手上牵的娃娃上头。

    杨彦昌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心里想着是不是撒个娇?

    “点兵兵,点贼贼;点着边个做大兵,点着边个做大贼。”

    “噢,捉大贼喽。”

    “捉大贼咯。”

    “…”

    几个矮他大半个头的小家伙,呼啦啦就冲进了人群里,越过最前边拉着雀儿的唐老爷又从杨彦昌的身边穿过,挤了挤后边紧跟着的秀芳,再从的赵家父子俩旁绕过去最后又推了推跟着一行人提着行李的两个小伙计,好吧,他俩就是昨晚挪了窝的可怜家伙们,终于又要埋进了人群堆里。

    杨彦昌转过头看着这几个只戴个瓜皮小帽就蹿在雨水里的小猴子,其中落在最后的小子一个不小心摔个狗吃屎,露出半个白生生的屁股蛋子。

    “扑哧”杨彦昌笑出声来。

    只见那小家伙跐溜溜爬起来,也不在乎身上湿哒哒的泥水,对着他吐了吐舌头,扭头就跑了,更前边几个小人已经窜到街巷的另一头了。

    “好好走路,再往前几年你不照样光着屁股蛋子到处跑,转眼间也就这么大了。”

    “姑娘!”杨彦昌摇了摇拉着的那只手,“擦,自己都感觉有些肉麻。”

    石公祠,靖海门…穿街过巷,远远地杨彦昌已经能看见码头边停靠的船只的影子,攥着自己的那只手越发紧了,他甚至感到有些疼痛。

    跟着姑娘的步子,两个人越来越慢了,杨彦昌什么也没说,他更担心自己开口的时候会哭出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曾经久违的亲情啊,这次自己生生的却放了手!

    天字码头终究还是到了。

    一群人停在一处人少些的地方,数十步开外火轮的汽笛声格外刺耳。

    唐耀把小雀儿塞到秀芳怀里留下,撑把伞自己就挤入了人群…

    “昌儿,离家远了照顾好自己,啊!”杨妙儿蹲下身子,一只手举着伞,另一只手摸着杨彦昌的脸,微微笑着柔声说道。

    一旁的赵阿伯箭步上去,接过那支伞,跟着虎头,举着伞就遮住了一片小小的天。

    “嗯。姑娘,你也顾着自己,别忘了彦昌回来的时候还要找你要小媳妇呢。”杨彦昌尽力把话头放的轻松。

    “呵呵,好啊,姑娘回家就给你注意着,有好姑娘都让人家等着你。”

    杨彦昌看着眼前这女子的眉眼,不知怎么却和一个世纪后的母亲重合了面容,小手慢慢摸上那额头,顺着眉脚往下,脸颊,唇边,“只有姑娘才会等着我。”“姑”字的音已经小到实在听不见了,这一刻无论是杨米还是杨彦昌都呢喃着同样的话儿。

    “嗯。姑娘等你,姑娘等你回来了,咱们一起找。”

    杨彦昌分明看见那眼睛里的泪水打着旋儿。

    小妇人低下头,吸了吸鼻子,手在袖子里摸索着什么,一小会儿,抬起头又是一派晴朗。

    “来,彦昌,把这镯子收好。”杨妙儿红着鼻头,把刚从腕子上抹下来的镯子放到不知从哪摸出来的蓝sè帕子里,包好,塞到杨彦昌的手里。

    “这镯子是一对,你阿母走的时候背着你爹把你麻麻给她的那只给我戴着,说要我照顾好阿哥,又要我等你成亲的时候再戴到你媳妇儿手上,你麻麻也给我留了另一只,这双镯子啊从那时起我就没抹下来过,彦昌,等你回来了再把它给姑娘,姑娘可得亲手戴到你老婆仔的腕上!”

    杨彦昌麻利的解开长衫上边几个扣子,把小布包放到里衣上缝在胸口处的小袋子里,又麻溜的扣上那一串扣子,拍了拍胸口,硬硬的很有质感,很好很安全。

    “夫人,船没一会就要开了,我们就要上船了。”不知什么时候,唐老爷已经去而复返。

    杨妙儿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才好,小半晌“雀儿,秀芳,快来,快来跟彦昌告别。”

    “哥哥。”雀儿哭丧着脸,抽着鼻子,松开拉着秀芳的手一下就扑到杨彦昌的怀里。

    “哥哥,不走了好不好?好不好?”

    “雀儿别哭,别哭,大花猫可不漂亮了,雀儿不是说自己比戏里的三圣母都好看麽?”

    杨彦昌捏着袖口给小姑娘擦着金豆豆,极力忍着眼角的酸涩。

    “呜…呜…”

    “雀儿,来,哥哥给你打包票,不用等你长到小曦嫂子那么大哥哥就回来好不好?嗯,等你有秀芳姐姐那么高了哥哥就回来,怎么样?”转转眼睛,杨彦昌趴在小丫头的耳边悄悄说道,小曦是张大婶家老大的小娇妻,十里八乡有名的小美人,被爹妈宝贝在手心里好多年,都算“剩斗士”了,才终于被张祈玉拔了头筹,年前才怀起小宝宝,其实也就二十岁左右的样子。

    “真的?”小姑娘哽咽着,歪歪脑袋,一脸怀疑。

    “嘘。小点声!真的,哥哥从来不骗雀儿的,对不对?这可是咱们的秘密。”

    “那,那咱们拉钩。”丫头片子翘起小指头来。

    “好。”杨彦昌也弯起自己的尾指钩住,“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谁变谁是小狗!”小丫头又添了一句。

    “好,谁变谁是小狗,但你也得记住喽,若是你没有保守那个秘密,给别人说了,哥哥可就永远都回不来啦。”杨彦昌有些好笑,也吓唬吓唬了小罗莉。

    “唔。”小丫头立时把嘴捂得紧紧的,摇了摇头,喉咙里唔咙几句,颇有些惊慌。

    “好了,雀儿到阿母这来,哥哥要走了。”杨妙儿拉开小姑娘。

    “阿姐,我这就要走了。”看着眼前清瘦了几分的女孩,杨彦昌轻轻说着。

    “嗯,弟弟,到了那边照顾好自己。”女孩也轻声说着,“天冷了就穿厚点,热的时候也别穿太单。”

    “嗯,我省的。”记忆力这还是第一次在人前被她称呼弟弟啊。

    迟疑了下,女孩红了红脸又加了句,“别忘了,离那些洋人远着点。”说完这话,就退到一边去了。

    杨彦昌“嘿嘿。”傻笑了几下,这里边的意思他比谁都明白。

    “好了,差不多了,彦昌,咱们走吧。”老唐拉了拉杨彦昌的手。

    “嗯。”应了声,又回头“阿伯叔,我走了,还有大武哥,小武哥,再见。”

    “少爷一路顺风。”两个小伙计说着。

    “阿昌,考上了就去好好读书,没考上就早点回来,不用担心家里。”赵阿伯说完又转身给刚刚接过两个小伙计手上行李的儿子嘱咐了些什么,这一次虎头也跟着去香港送行。

    “老赵,茶庄先关两天,家里你顾着点。”

    唐耀嘱托完牵着一步三回头的杨彦昌,后边跟着拎着箱子的虎头就向码头走去。

    …

    “哥哥,哥哥”,“彦昌,彦昌。”后边的人忽然又喊了起来。

    杨彦昌往后看去,秀芳拉着雀儿正追过来,再后边姑娘也小跑着,甩开姑父的手杨彦昌就跑了回去。

    “哥哥,这个,这个给你。”雀儿手上一个比火柴盒大两号的漆黑的铁匣子,接过来,一看上边有个细长的小管,赫然就是徐小胖老爹给他带回的那小火车的车头。

    “胖哥哥说,有一天再见面了你把这个还要还给他。”雀儿嫩嫩的声音把杨彦昌带回了前天,那天离开从善坊的时候,连徐胖子的老豆都在却偏偏没找到这小子。

    “昌儿。”赶上来的杨妙儿一把就将他按在了怀里,打断了他的思绪“昌儿,出门在外,可不是在家里,多看多学,少说话多做事,知道了么?”

    “嗯。”杨彦昌闷闷的应着。

    “妙儿,船要开了。”唐耀再次催促着。

    杨彦昌往前再走几步,忽然掉过头就跪下,磕了三个头之后不再多看转身就走了。

    三个人上了船,找到自己的位子,恰好就在窗边,透着窗儿,杨彦昌很快就找到码头上亲人们的身影,他拼命的挥手,终于,岸上的人也看见他了,同样拼命地挥着手,船上船下的人儿,同时落下了蓄谋已久的眼泪。

    “呜…”刺耳的汽笛声响起,船慢慢开了,码头上的人们也移动着,大家都沿着珠江向东而去,船越来越快,越来越远,终于行过了海印石,再往前二沙岛的木石挡住了人们的视线,船上船下,人们互相都看不见对方了。

    杨彦昌一屁股坐在了座位上。

    …

    翌rì中午,香港,一艘更大些的火轮就要消失在海天之间。

    港口码头,一个蓄着一字胡的中年人和身旁一个年轻人一样拖着长长的辫子,手里拿着瓜皮帽不停的挥动着,已经看不见船影儿了,中年人忽然就扔下帽子,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唐耀知道自己一辈子也忘不了,这一天在香港的码头上,当那孩子离开家的时候,他曾趴在自己耳边说“姑父,要是我爹活着也不会做的比您更好了啊!”
第十九节 从广东到上海
    海上的rì子,挥巻的是憧憬,云卷云舒,对于这些离家的孩子来说没有任何吸引力,除了离家的孤独唯一的念想就是未来。

    杨彦昌靠在墙壁上,身边几个一般大的孩子在各自小小的床上的睡的正香,透着船舱上镶嵌的窗口向外看着,外边静谧的黑暗,只有浪花冲击的声音,偶尔远处响起一声汽笛的长鸣,去往上海的航线是这个时代的东亚最繁忙的航线之一了。

    前世作为一个从没有做过长途客船的北方汉子,这几天他已经习惯了晕船,那句老话怎么说来着?“噢,吐啊吐啊,你就习惯了。”他已经习惯了。

    远处的天空渐渐变成了蓝sè,浅蓝,越来越浅,周围仍然一片寂静,只有机器的声音,转眼间天边就出现了一片红霞,慢慢扩大了它的范围,周围更亮堂起来。

    不一会太阳就露出了一小半,很红,却没有什么光亮,它吃力的向上爬着,一步一步努力,终于冲破了云霞,跳出了海面,颜sè红的鲜明,忽然就亮的刺眼,杨彦昌眯了眯眼睛,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声响。

    “很靓,是不是?”

    转过头,一个圆圆的脸蛋就充斥了眼眶。

    “唔,是啊,真美。”

    “我在家的时候经常看的,不过不是从船上,也不是在海里,在江边看的,不过从江河边的村落里蹦出来的太阳也很好看。”

    “是么?”

    说完这话两个小子又都沉默了半晌,远处的太阳已经步入了云层,从那照shè下来的光亮让一片海洋都明晃晃的,让人分不清哪是天,哪是海。

    “彦昌,你说,上海学堂里的先生严不严?我们能过了考试去花旗国吗?”

    “我不知道先生严厉不严厉,但我知道,天佑,你是肯定能去花旗国得,你是注定了的。”

    圆脸小子愣了愣,“为什么注定了?”一脸不解。

    “因为你是詹天佑啊。”杨彦昌笑眯眯的说道,心里嘀咕着“是啊,因为你是詹天佑,那个在我小学课本里的詹天佑。”

    “那我呢?那我呢?”推开满脸疑问的詹天佑,一个瘦小的男孩爬到杨彦昌身边,急急问道。

    “怎么不睡了?你也是,你也注定了。”

    杨彦昌一回头,好家伙,一群子小屁孩竟都围在身边,他笑了笑,“我们大家都注定了!”

    “切~”围着他的一伙人纷纷散开了,叠被子的叠被子,闲聊的闲聊,身边只剩下了小猫三两只。

    “我还以为你跟容大人闲聊的时候,知道了些秘密呢。”个子最高的男孩,居高临下的瞧着杨彦昌。

    杨彦昌认得他,梁敦彦,今年15岁了,也是学过英文的,是容闳从香港zhōng ;yāng书院招募的学生,顶顶骄傲的一个家伙,至于为什么对他态度这么差,“嗯,当某些优秀子弟被别人比过去的时候,嫉妒心常常会更重些!”

    说明白点,好吧,“这小屁孩嫉妒容闳跟我多说了几句话。那也不能怪我啊,人想跟你们说说话,拉拉家常,一个个就板个小脸。”

    “敦彦!”詹天佑拉拉梁敦彦的袖子。

    杨彦昌笑了笑,没有解释什么,转过头继续看着海天处那抹艳红,“是有个秘密,可惜不是容闳告诉我的,是CCTV,但我会告诉你么?纪录片上说明了,每年30个幼童赴美,我们一共才多少人?除了那个不知姓名被我抢走名额的小子,剩下的不都注定了麽?”

    梁敦彦瞧着没趣转身就走开了。

    “阿昌哥,别生气,其实阿彦哥是个不错的人呢!”

    “是啊,彦昌,大家以后都是同窗,别闹别扭。”

    同属三只小猫剩下俩,潘铭钟跟着詹天佑,一同安慰他。

    “怎么会,我才没放心上。”杨彦昌撇撇嘴,“小屁孩无聊的抢风头思想罢了。”

    接着,变个脸,很sāo包的笑笑“将来他总会习惯老是被我镇压的。”

    …

    “嘿。小家伙们收拾好东西,船就要到了啊。”几天后的一个中午,跟着容闳绕了小半个中国的王安走进来说道,他就是容闳的随从之一,杨彦昌记得清楚他腰里藏着把小火枪。

    “喔,终于到了。”

    “要下船了啊。”

    “…”

    船舱里,一群孩子又兴奋起来。

    同治十一年,三月二十八,立夏。西历1872年5月5rì,中午。

    前后历经十rì的海上生活,容闳终于回到了上海,身边却多了二十多个平均年龄也就12岁的幼童。

    码头上早有人候着了,杨彦昌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知道他们会这天登陆,没有电话也没有电报,海上的轮船误时误点也是家常便饭,“或许他们派的人掐好了大致时间每天都有人候着。”

    所有的行李都有人统一管理,而容闳下船的时候,就穿起了古老的官袍,刚下船就跟着一同样穿着蓝sè袍子的人聊得火热。

    “像两具僵尸。”这是杨彦昌的评价。

    周围的一些百姓和他身边的小孩子们一样敬畏的看着他们,都离得远远地。

    “十九世纪的上海还真是新鲜。”杨彦昌跟着其他的孩子一样,好奇的打量着周围。

    “浦东还是片荒滩啊,也没有什么高楼大厦。外滩上那些欧洲风格的建筑上飘得还是外国人的旗帜啊,还是五星红旗看的顺眼。”跟着人流,杨彦昌四下瞅着,小声念叨着。

    直到都走到宽敞些的地儿了,容闳跟那个官员钻进了两顶轿子,幼童们跟着几个仆从杂役排着小队跟在后边,最前边举着官牌的兵牟开道,一行人风风火火的往出洋肄业局出发的时候,杨彦昌还在队伍里纠结着将来是不是把那串“糖葫芦”再给建起来,那塔顶上若是插根旗杆,飘上五星红旗是不是更气派?

    …

    上海开埠三十年,租界面积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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