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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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一)-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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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一个人,那是几个人呐?石婶儿说:总不能有几个皇帝吧。

  咳,早就不兴皇帝了,从孙中山、袁世凯那时就不兴了。景书说:现在兴总统了。毛朱可能要当总统吧。

  就你话多!鲁山吼道:毛朱,毛朱是一个人吗?

  鲁山终于有理由呵斥景书了。弄得淑芬也笑起来。淑芬还以为景书故意在幽上一默哩。

  不,不都说毛朱毛朱吗?景书似乎还要辩解的样子说。

  不知道别瞎说。鲁山又补充训他道:天底下竟有这种不懂装懂的人!

  这次淑芬看不上了,她说:怎么啦,景书哥还能不知道毛泽东和朱总司令吗?他是故意让大家笑一笑的。

  鲁山这才笑着说:真他奶奶的丢人。

  景书竟不恼不恽,笑嘻嘻地说:我就想让大家高兴高兴。说着还做了一个鬼脸儿。

  姐姐笑得前仰后合。淑芬发现,只要和景书在一起,姐姐就明显地高兴。她无端地想像姐姐该不是喜欢上景书了吧。那志宏该怎么办?她不敢再想下去。

  淑芬也是爱吃涮羊肉。尤其今天的肚丝儿,使她食欲大开。她今天吃得很香。酒也是特别地香,她感觉这顿涮羊肉吃得很有味道。在加上爆肚丝儿,与竹叶青酒是最好的搭配。其他的酒她还是一滴也不沾。

  鲁山很高兴,喝的酒也多。鲁山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是看大家都不怎么感兴趣。尤其是大家都不怎么懂,他也就不再说什么。只是闷闷地喝酒。在这个桌上,似乎只有淑芬理解他。他的目光就定定地看淑芬。淑芬今天的感觉特别好。她觉察到自己的脸有些发热,一定是红润的两颊。遇到鲁山那直直的目光,她不好意地低下头去。

  这一切被石婶儿看得真真切切。就说:哎,我得把你屋里的炉子捅旺点儿,一会儿好歇息一会儿。

  哎,对了,解放了,我们就可以上街去玩了吧,也可以去看爸爸了吧?淑芬说。

  淑芬兴奋地想起来这件高兴的事。

  还不行,现在外面乱得狠,得等解放军进城以后才能出去。鲁山说。

  哎呀,真的快憋死了。淑芬看一眼姐姐说。

  其实,姐姐对上街已经不再感兴趣。她感觉这个世界对于她真的无所谓。

  去看看爸爸总可以吧。淑芬气愤不已地说:成天说乱乱,可也没听说过出什么事。

  大街上到处是喝得醉醺醺的兵,那电线杆也搂,你知道不!鲁山说:我和景书几乎轮流着天天去缸市家里看父亲——都挺好的,啊!

  鲁山从来没有这样对淑芬说过话。这次竟这样急咧咧地,淑芬无论如何接受不了。她把筷子一扔就朝自己屋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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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 (43)
本来这顿饭应该吃得很高兴才对。现在竟然弄得淑芬不高兴,鲁山气不打一处来。在后面大声说:你甭这么难缠!

  淑芬头也不回,就进了自己的屋。

  她嘤嘤地哭起来,哭着哭着 就睡着了。忽然在梦中有人喊她的名字:淑芬,淑芬。她听得是那么亲切。

  她努力睁开眼,竟然发现鲁山在自己的身边。

  他赌气扭过脸去,不理鲁山。

  鲁山说:淑芬,今天主要就是为了你。

  淑芬说:我不听,我不听,你去,回你的屋里去。

  我的屋已经被你的姐姐和景书占了。鲁山说。

  什么,他俩?淑芬猛地就坐起来了。

  鲁山就势把淑芬搂进了怀里。

  淑芬,我是多么地爱你。鲁山呢喃道。

  淑芬满脸泪水。她说:我怎么办才好啊,在这里象坐监狱一样。 

  她感觉到鲁山呼吸急迫,她也感觉到鲁山此时是多么渴望得到她,她一下子把自己的胸膛贴了过去。

  再忍忍啊,淑芬。鲁山说:解放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到时候我们找到自己的事儿就结婚。

  淑芬觉得鲁山在极力控制着自己。可是这道防线就快崩溃了。

  鲁山,鲁山。屋外面有人在喊。

  鲁山不得不放开淑芬,说:淑芬,我得走了。

  淑芬倒要看看是谁硬硬地把和她缠绵着的鲁山喊走。假如是景书,她非骂他一次不可。

  她隔着窗户一看,是老王。

  老王身穿中山装,面容慈祥和蔼地站在门外。鲁山走出门去和他一起出了门。

  其实,这顿饭没吃多好,就有许多问题留在淑芬的脑海里。原来她是想好好问问鲁山的,一如解放跟不解放有什么区别,鲁山解放后到底想干什么,景书到底是鲁山的什么人,还有那个当过团长的矿老板会怎么样等等。可是一见到鲁山,就什么都忘了,再弄些别扭出来,就什么也顾及不上了。

  淑芬就这么眼看着鲁山跟着老王走了,她竟有一种茫然若失的感觉。她好似尝尽分离之苦。

  其实,景书也已经走了。姐姐正在石婶儿的屋里,两个人正聊得在兴头上。淑芬就有意轻脚走到石婶儿的门前,想听一听她们聊的什么。

  那个鲁山,我死烦他,动不动就训人。姐姐说:让大家都不顺心。

  恩?其实,鲁山是很爱淑芬的。石婶儿说:刚会儿这指不定跟淑芬说多少好话呢。

  他有多大事儿啊?他又不是个官儿。姐姐说:这淑芬是一门儿心思跟了他,指不定今后会怎么样呢。

  听到这,淑芬就想冲进去去说俺愿意,你管不着。

  哎淑芸,你看景书这个人怎么样?石婶儿说。

  听了石婶儿这句话,淑芬就止住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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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个人倒是好人,任谁发脾气,人家也是乐呵呵的,挺有意思的。姐姐说。

  淑芬就厌恶地努努嘴。心说这才离开志宏几天啊,就把人家给忘了。

  志宏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石婶儿叹了一口气说:要是不打仗多好。兴许你和志宏已经结婚了。

  咳,说一千道一万,还是个命。姐姐说:你没那个命,怎么也白搭。

  假如,假如志宏一直没有消息,你还等他吗?石婶儿说:你相信他对你是真心吗?

  只要有缘分,上天能成全你。就是走到天边,也能走到一起。姐姐说:若是没缘分,眼看走到一起,也会分开的。

  淑芬觉得姐姐说的这句话倒是很在理儿。那么她就想,她和鲁山算是有缘还是没缘?若是有缘,怎么会这么难往一起结合?想到这里,她竟没有走进石婶儿屋里去的勇气了。

  哎,淑芬。姐姐突然发现了淑芬,他喊了起来:淑芬,怎么站外面偷听俺和石婶儿说话,俺可没说你和鲁山什么的。

  淑芬只好走进门去。淑芬说:我刚刚过来,没听清楚你们说的什么。

  鲁山什么时候走的?石婶儿说:我得看看他的炉子去。说着就去鲁山屋了。

  石婶儿每天都要照应各个屋里的炉子。各个屋里的炉子都不能灭。

  淑芬,我看你跟鲁山该拿定个砣了。姐姐说:总这样不明不白的也不好吧。

  姐姐,我说你有神经病呀。淑芬说:怎么说话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现在你该管管你自己,看自己什么时候定砣。

  淑芬,姐姐说的是真心话。姐姐说:我看鲁山对你是有真情。虽然他脾气不是很好。我想,他要是跟景书这样的柔软脾气就好了。

  但是你跟鲁山已经这么长时间了,该有个说法了。

  说法,要什么说法?淑芬说:俺俩的事儿,你别总掺和行吧?能说点儿别的吧?

  淑芬总是不让姐姐管她和鲁山的事,就是怕姐姐从中作梗,让她和鲁山成不了。这是淑芬最怕的事了。她总怕失去鲁山,

  你没能把志宏留住,那怨谁呢?淑芬说:只能埋怨自己。

  她想说姐姐无能,但没说出口。她已经逐渐学会了婉转地跟姐姐说话。这是鲁山教给她的。鲁山说,有文化的人不能跟没文化的人计较每一句话的得失。因为越是没文化的人越是自以为是,不愿意在别人面前服输。他们往往更爱面子。而越是有文化的人,越应该显得大智若愚一些为好。因为有文化,看事情应该看得更远些,不应计较眼前的这一刻。

  姐姐也没想到淑芬能够认真地听她讲话,姐姐也平心静气起来。她说:淑芬,我想我的命一准没你好。我可能就是属鸡的命,刨查子命。千赶万赶眼看到口的肉,一下子飞得无影无踪。

  说到这里,姐姐的眼圈就红了,接着就湿润了。她抽泣了几下,抹了一把眼说:淑芬,好歹鲁山在你身边,你不跟他挑明了还等什么?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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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姐姐果真是为自己操心,淑芬就说:鲁山说等到解放以后,我俩得找到自己的事或者是进工厂,或者是教书,到那时候在说结婚的事。她说,我们都还年轻,不趁着年轻干点儿事儿,今后一定会后悔的。  

  到那时侯,还兴局子什么的吧?姐姐说。

  该有的一定还得有吧,淑芬说。

  说不定你念的书能派上用场呢。姐姐说。

  谁知道呢。淑芬说:咱弟弟和妹妹可就好了。他们的书读得不错,后妈也真是不容易,拉巴他们。

  可不是吗。爸爸光顾咱姊妹仨了。哥哥把整个家业都给。。。。。

  你还别说,鲁山说了,这兴许是好事呢。

  这怎么能算好事呢。姐姐说:连日本人也杀吸毒的,莫非解放军对吸毒的不管?

  这哪儿跟哪儿啊。我说的是咱们家的财产。淑芬说:共产党对财主绝对不客气。

  不客气还怎么样,总不能把人家的财产给充公吧?姐姐说:自古来年改朝换代那是皇上的事儿,跟老百姓有什么关系。。。。。

  淑芬想说姐姐不懂,可是话到嘴边又没说出口。她想,这些个道理一时半会儿地说不清楚。就说:谁知道今后会怎么样啊,只能走着看了。

  淑芬,你说咱爸和咱妈现在还生气吗?姐姐说。

  我想,现在爸爸整天守在她家里,她还能怎样。淑芬说。

  恩?我是说,哥哥搞得爸爸倾家荡产,后妈能原谅?

  原谅也罢,不原谅也罢,人都看不见了,她还能把爸爸怎么样?淑芬说:再说了后妈也不是那死不说理的人。因为哥哥弄得这事,换了谁能接受啊?

  姐姐又一次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淑芬。那意思明显地带了些羡慕的成分。这让淑芬感觉很不好意思。 

  我跟后妈没红过脸。姐姐说。

  我跟后妈红过脸?淑芬不满地说:这是哪儿跟哪儿啊?

  淑芬最不满姐姐想起来什么说什么,从不多加考虑。

  我是说咱跟后妈没有什么死过节。姐姐分辩道:就是得饶人处且饶人。

  这又哪儿跟哪儿啊?淑芬说:咱这是跟后妈吵去闹去啊?

  没说啊。姐姐说:我说的是今后,可就要死活得跟后妈在一起过日子了不是。

  过就过呗,那还怎么着似的。淑芬说:你这人真是的,我就烦你这七拐八绕的,从不说正经事儿,还是小孩儿啊,都。

  淑芬我说的是正经事儿。姐姐说:你想啊,这一平定了,咱俩往哪儿去,还不是得回咱后妈那儿去吗?

  回就回,那有什么了不起。淑芬说:反正还有咱爸爸呢。

  咱俩住哪儿啊?姐姐说:两个十###、二十大好几的姑娘跟爹妈挤一床上,还是跟弟弟妹妹挤一床上?

  啊?怎么我没考虑到这么多啊。淑芬说着竟悲从中来,到现在她好象才突然明了自己的现实,自己和姐姐已经是无家可归的流浪孤儿。

  哇地一声她忍不住哭出声来。姐姐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姊妹俩从来没有这么悲伤过,几年以来埋在心底的郁闷和痛苦,与亲人和情人的生离死别,一下子袭上姊妹俩的心头,姊妹俩抱头痛哭。

  石婶儿听到哭声,快步来到屋里,而姊妹俩已经哭成两个泪人。弄得她的眼泪也止不住了。

  乖乖来,别哭了啊。石婶儿劝俩姊妹说:看哭坏了身子,啊。没有什么过不去的火焰山啊。

  姊妹俩依然止不住哭。石婶儿就象哄襁褓中的婴儿那样哄着姊妹俩。

  好了好了,别哭了,干娘不愿意了啊。石婶儿说。

  这一句话很管用,姊妹俩同时不哭了,说:干娘?

  对,干娘,石婶儿说:我认你姊妹俩为干闺女,你俩认我这个干娘吗?

  石婶儿满脸泪痕地望着姊妹俩。她自己也是一个苦命的人,从小就给人当团圆媳妇,后来她的那个小男人得了一种可怕的传染病,死了,她也被传染上,勉强保住了一条命,但后来日本鬼子糟蹋了她……再后来才碰上好心的石叔。

  干娘!姊妹俩一起喊着扑向石婶儿…… 电子书 分享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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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军是踩着春节的钟声进城的。姊妹俩这次听到的是劈劈啪啪的鞭炮声 。正月初六上午,淑芬和姐姐在景书的陪伴下回家看望父亲和妈妈。大街上到处是欢乐的人群和欢迎解放军进城的红旗。

  街头上歌声阵阵: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民主政府爱人民啊,共产党的恩情说不完,呀呼咳咳一个呀咳,呀呼咳呼咳,咳咳呀呼咳咳一个呀咳!歌声响彻云霄。

  妈妈悉心准备了一大桌子好吃的菜,景书是一个好帮手。有的菜他下锅炒。但是妈妈做的老北京的家常菜,他就只能做做下手。妈妈说:只差鲁山了。淑芬说:鲁山会做粉蒸肉。妈说是他教给鲁山做的。她说整个年下就等着俩闺女来过年,腊月里就说解放解放,谁知都过了年了。那些好东西都没舍得吃,就等着淑芬和淑芸,今天总算等到了。说得姊妹俩热泪横流。淑芬说:妈,你照顾爸爸和弟弟妹妹已经够累心了,俺姊妹俩已经是大人了,就不用您操心了。姐姐也说:一冬天也没法过来看您,让您惦记。妈妈就又抹了好半天的眼泪,说:一家人总算能吃一顿团圆饭。又说:只缺鲁山了。

  爸爸拿出了一瓶老酒,淑芬也没看清是什么牌子。景书就呲起黄牙冲着淑芬笑了笑,那意思就是鲁山今天喝不上老父亲的酒了。淑芬就朝他做了一个鬼脸儿说:你今天有福了。

  有福不用忙,没福跑断肠。景书说:咱天生该有福啊。

  景书说着,朝姐姐挤挤眼儿。姐姐故意白了他一眼。

  对俩人的调情,淑芬及其反感,就忍不住说:行了行了,咱赶紧吃饭吧。妈妈,您也坐下来吃吧,看忙活了这么长时间。

  说着让小妹妹坐在了她和姐姐的中间。妈妈却想让小妹妹挨着她坐,好给她夹个菜什么的。淑芬说:让弟弟挨着你吧。景书挨着父亲坐。就这样,七口人围坐下来。

  景书给父亲满上酒,父亲说:鲁山忙什么呢?

  景书看了淑芬一眼说:跟那个姓王的在一起,谁知道忙什么?

  反正是正事儿。淑芬说。

  正事儿?姐姐说:咳,有咱多少正事儿啊?还不就是瞎掺和呗。

  姐,正事儿他就是正事儿,什么叫瞎掺和啊。淑芬说。

  行了行了,咱们大家开吃。父亲说;来景书,喝。

  接下来大家就不在说话。父亲问了问景书家里的情况。

  景书说:有半年多没回家了。家里来信说挺好。鲁山差不多得四年多没回家了,都是我给他来回地传递信息。

  鲁山家里怎么样?父亲问。

  没事,很好。景书说:鲁山就一个弟弟,挺老实的一个人。干庄稼活。父母都很结实的,都下地干活。

  他家里一共几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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