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大条吊儿郎当的小司医,等到龙苏真的掏心掏肺给他才知道,龙苏对他多重要。是不是虎?……
14
龙凤呈祥终于到手了。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是这个结果,那龙凤呈祥竟是那叫龙苏的小妖的心脏。
一身素白华服的玉冠银发男子颓然跪坐在地上,怀里血迹斑斑,却空空如也。他银白的如羽睫毛上还有一痕水渍,银发顺风飘起纷飞,漂亮的桃花眼此刻空空洞洞。那吊儿郎当万物皆不在于心的司医上神,如今失魂落魄的如同的一尊空壳,只手心还攥着一片龙鳞,紧紧不放。
他身后的二人皆不语,谁也没有提出离开,静静地陪在他的身边。
妖主的白皙手腕上还在滴血,那是方才仲艾上神的咬伤。
玄光少主万年不变的冷面上仿佛有一丝动容。可是漆黑的眸光里更加令人看不懂了,他静默的指尖抚摸着装龙凤呈祥的匣子,再看向那坐在地上的司医上神似有不忍,于是别过头去瞧那远远天穹。
无尽之海巨浪翻滚,天边雷声轰隆。迟来的头顶龙角的金服威严男子踉踉跄跄下了云端,只慌忙向妖主一拜:“拜见吾主。”复又看着满天满地的鳞片,瞬间身形似苍老了数十载,不敢置信的颤抖着声:“他,他。。”
妖主看那平时威严不苟的龙族之王,竟如同凡间丧子的普通老父般面露悲绝之色,也不由得心一软。
传闻中这位龙王并没有与龙苏相认,而是由他亲自下令将那斑驳子封印驱逐,可如今看来,传言也许也有不尽属实地方也未为不可。
“龙王请节哀,令子龙苏已经重归天地了。”
龙王身形晃悠退后一步,面无血色,仍是不死心道:“不,不会的。我已经封印他妖力,驱逐他脱离妖界了,究竟为何?!!!为何呀!!!”
“奉帝君之命,取龙凤呈祥,以应六界大劫。”
妖主示意玄光取出那只小方印,朱红色的龙凤呈祥被托在那冷峻男子的掌心,似有力的心脏一动一动。龙王哀恸的看着那枚印章,恍若被抽干了力气,口里喃喃道:
“意儿,我们的孩子还是没有躲过这一劫。是我作孽啊!没能留住你,也没能留住他,若早知会是这个结果,当初故意造那些事端却又是为何?让他受了这么多年的冷遇,是我对不起你们啊!”
龙王说完,忽然似是想起了什么,如救命稻草般谨慎的拿出一颗璀璨耀眼的五彩珠子祭在手里。
妖主识得那物,凤鸣珠,是凤凰一族的至宝,想到凤凰族前公主与这龙族帝主是如何一段孽缘,也就了然这珠子是为何能会在龙王手中。
只是,如今拿出这珠子又有何用处?六界之中可从来没有任何传闻说这凤鸣珠又起死回生之效。
只见龙王祭出凤鸣珠,口里念念不停,不是龙语,竟是凤凰族的密语,空气里似乎有幽蓝的一丝丝游魂似万千小龙摇摆着被吸进了那珠子里。
仲艾仍旧目光空空洞洞的跪坐在那里,只觉得心中绞痛,脸上泪痕不曾干去。他无法指责任何人,龙凤呈祥是帝君要用来弥补天隙的,他怎能自私到为了一己****就让六界面临崩乱之危。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牺牲的偏偏是他的小妖,他的龙苏啊。
他甚至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紧紧的护着小妖仅剩的鳞片,无声的抽泣,从此天上地下,六界之中,要到哪里再去找他的小妖?他连龙苏的一点气息都感觉不到了,真正的悲痛绝望,龙苏他不是入了轮回,是真真正正的消散在这天地间了。
随着龙王继续施咒,天地间的那幽蓝游魂渐渐稀少,都被吸进了那璀璨的凤鸣珠里。
“吾主,老朽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龙王将那吸满了游魂的凤鸣珠塞回袖子里,转身欲离开。
“等等,”妖主叫住那急匆匆欲离去的龙王,狐眼扫一眼那萧瑟的司医上神,轻开朱唇迟疑道:“龙王,这凤鸣珠可能救龙苏一命?”
龙王脸上挂着施咒后疲力的表情,不掩悲绝道:“尚无定论。只是死马当活马医,万望收得一丝残魂,不叫吾儿湮灭罢了。”
复又面向仲艾,看着那一脸惨淡的上神,神色复杂,泪眼拱手道:“小儿,小儿多受上神照拂。还望上神,好自珍重。”
见那司医上神仍执着抱着那片龙鳞不言不语,似空壳般,龙王叹息了声,忍住悲伤,收了凤鸣珠腾云而去。
仲艾上神抿着嘴沉默不语,掌心收紧,龙鳞硌在手心生疼,可却比不上心中的难过。
妖主终是看不过,伸手去拉他起来,仲艾分了一点神去看他手腕处的伤口,愧意道:“对不起。”
妖主晃了晃手腕,才意识到要抹去腕上的血液,不甚在意的道:“无妨。”迟疑了下,开口:“回去?”
司医上神看了眼满地的碎片,不忍心再看,闭上眼,别过脸,十分艰难的微微颔首。
司医神殿的大门关了有数月了。
不时有求药请安的各路仙家被挡在门外。
容颜娇美的黄衣少年站在高台之上,拱手,颇为无奈的垂着美目一遍遍解释:“众位仙友仙长,吾家上神近来在闭关,各位还是请回吧。”
众仙议论纷纷:“这司医闭关也有三月之多了吧?究竟在炼什么仙丹妙药?”“从未见司医上神闭关如此之久。”“泊樱尊使可方便告知么?”
“诸位请回吧,等上神闭关之后自然就知晓了。”
“哎。”泊樱劝了好久才领着殿里的小仙们撤了回来,累的撩袍子坐在了老桂树下的玉石阶上。树上的久候的小鸟见他回来,扑啦啦扇着翅膀飞到较矮的枝桠上与他对视。歪着小脑袋口吐人言,十足的巴结样,声音清越:“可是累了?”
泊樱美眸流转,转过头去,懒得理它。
小鸟扑扇着翅膀又紧紧忙忙飞到他转过脸的那一边,委屈道:“怎的又不理我?又哪里招惹你了小祖宗?”
黄衣少年将手臂枕在脑后,舒舒服服的倚着老桂当靠背,横瞥他一眼,娇声斥道:“还不回司缘殿去当值?老来我们司医殿干什么?”
小鸟落在他肩上,如黑珍珠的两眼转了转,银灰色小巧的鸟喙一张一合,仗着鸟羽厚也不害臊,伏在他耳边赖着声:“这不是想你了嘛。给亲一口就走。”
泊樱刹那红了脸,不知是羞还是气的,抬起云罗宽袖狠狠拂下在自己肩上放肆孟浪的小鸾鸟,相逢叽喳“哎哟”了声,不在意的在空中打了个滚,巴巴又飞凑过去:“给亲个嘛!给亲个!”
隔着一道殿门,仲艾拥着被子紧紧蜷缩着身体,一室昏暗,透过窗隙仍能听见相逢那小鸟在叽叽喳喳上演一天几次不知疲倦的逗弄泊樱的戏码。
何时辰了?
他怔了许久,也不记得自己这样沉睡空思了多久,掀开被子,踩上玉石地面竟觉得软绵绵的提不上力来,一头流光顺滑的银发也黯淡糙粗的许多,仲艾扶了床边,抬脚一点点的挪向殿门,推开殿门的那刹那,腰间挂着的那片龙鳞亮闪闪,一束束耀眼的日光晃的他眯起了桃花眼,他抬起手,用手背遮住刺眼的光明。
泊樱回头,跪在殿门口捂住脸喜极而泣。
“主子,主子!你终于肯出屋子了。”
不明所以的殿中其他小仙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按照仪礼排跪伏倒在阶下,群声喜道:“恭贺上神出关!”
距龙苏消散时过三月。
司医上神第一次出了屋子。
黑衣妖耳目遍布六界,例行向妖主汇报之时,顺便提了提上界司医出关的事。
大座上的妖主只唇边噙着一丝妖娆的笑意,媚眼中却一片冰冷荒凉,随意接过狐侍殷殷奉上的云雾香茶,不再细问,且续听黑衣接着报下一件事。
龙苏自戕这件事,是他们几个共同的过错。纵然剜心取章是因为六界所需,是天命所顺,可是看着那个妖族少年因为司医上神从容赴死的场景,仍叫人心中动容。
世间的****教人折磨如何的痛彻心扉。
无论是东扶玄光也好,还是司医与龙苏也好。
且看那一对对,不见欢喜,倒是十足的让人心痛。
如有可能,就不要去碰那样让自己受伤的物事,此生无情无爱也好,总好过看见爱不得失去时,那样狼狈绝望的自己。
15
龙苏之事就算这样结了,本就是个默默无闻的斑驳子,活着的时候被妖族摒弃,被亲父封印,如今就算死了,也是默无声息的,无人奠念。
下界山里的山鬼姑娘坐在潭边,将几只洗净的野果子几朵山间小花摆在龙苏常坐的青石上,揉了揉眼,抱着大狸猫离了那里。
那小妖,就像是一株岸边的杂草。若不是身上怀有龙凤呈祥这样的至宝,又有谁会去在意?
只不过,偶尔会有眼尖的神将小仙瞧见司医身上多了片银青色的龙鳞。挂在那柄如意的尾端,垂着流苏,说不上好看,也并不难看,说不上是个稀奇的玩意儿,却总见司医坐在天阶上时时放在手上摩挲,桃花眸里露出恍惚爱惜的柔光。
许是帝君新赏的什么法宝吧?
不知从何时开始,各界之中魔气渐盛,原本温顺的走兽飞禽最先受到影响,暴躁,伤人,杀伐之事,种族厮杀时有发生,下界传来阵阵血腥之气,直达九天云霄。这本无大碍,万千年间总有些犯杀嗔魔厉的年岁,何况早有心系下界的河君祝伯,土神文兕求司命老祖开了卜卦,查看是否天命不常。
炉烟渺渺中,司命老祖如常坐在星盘上,将八宝置于玲珑龟甲之中,闭目摇动龟甲。半刻,他突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正喷了对面河君满头满脸,花白的胡子染的通红,老祖身上一斜,从星盘中掉下来,手中的龟甲跌落在星盘之上,八宝早就化成了齑粉。
河君与土神面面相觑,慌忙扶起昏迷的司命老祖,跌跌撞撞的起云去求见东扶帝君。
上界帝君天婚将至,本是六界同喜的大佳事。却因为六界之中杀伐气息渐重而不得不耽搁了下来。
“此事怕是要瞒不住了。”
“无论如何,不能让这六界毁于吾手。”
妖主慵懒倚在桥头瞧一眼桥上的东扶,见他脸色发暗,不由得多了一句关心嗔怪:“你这样子,去了天隙又有何用。”繁复绣纹的袖子被云雾吹起,有不知烦恼的小粉蝶误以为那是花朵在其中嬉戏,妖主恍若未见,粉樱色的唇角一勾:“父神留下我们两个,总有一个要担负起责任。这一次,让我去。”
东扶闻言脸上突然涌上一片气急的晕红,胸中想要说出什么,却被一阵急促的咳嗽打断,他急急拿出帕子捂住唇,微怔,若无其事的将帕上那块艳红团紧复又塞回袖中。
他急促的深吸了口气,头上帝冠上的东珠晃了晃,语气坚定道:
“兮,不要多管闲事,吾才是父神指定的帝君!”
妖主却不予置否,甩袖去看池中仙雾氤氲的大朵碧色荷花:“哼。”
又来一个被凶煞之兽伤到了的仙人。
受伤的仙人被属地的小侍背来急急扣了司医殿的门,泊樱小鹿打着哈欠开了殿门。
万籁俱寂,司医殿中却一片灯火辉煌。院中的老桂树皱着树冠摇头晃脑的算着这是今日第几位,司医殿中的小仙各自忙的不可开交。
灵芝拽着人参趴在门缝里看众仙忙活,趁大家都不注意手拉手溜进门去,踮起脚来伸出胖胖的小指头去戳那面色青白的受伤仙人,泊樱抽空将两个小不点提溜起来,虎着脸疾步给送回药园子。
仲艾吩咐小仙给那受伤仙人包扎了伤口,又灌了汤药。
泊樱见他面中似有疲惫之色,体贴的端了莲子甜汤来放在他身旁的云母小几上。司医上神抬头唤他:“鹿子。”
黄衣美少年抱着柏木的托盘回过头来,懵懂的大眼娇柔可爱:“主子?取药吗?”
“不是。”银发上神揉揉紧绷的眉心,坐在蒲团上端起那盏莲子汤,舀起一匙含在嘴里鼓着娃娃脸含糊不清道:“去休息吧。明儿不是和相逢小鸟约好了去瑶池么?”
“。。”
“去睡吧,相逢特地上我这里来给你告了假。”仲艾慢慢吃着莲汤,善解人意道。
泊樱一脸不屑,樱红色嘴角却悄悄上扬:“我才不和他去。”
“知晓知晓,快回去休息吧。”司医上神眯着桃花眼,笑着撵他回屋睡觉。
少年一步三挪的瞧自家上神捂着嘴打哈欠的脸,抱着托盘垂眸退了下去。
近日接待了这许多被伤的病患,确实有点累,趁着无人时,仲艾捶捶泛酸的手臂。
他趴在小几上哈欠连天,银色长发垂下来,调皮的几缕粘到颊上,他努力睁着桃花眼看亭下的葱郁药田,有几点幽幽的萤火在其中自在飞舞,他蝶翼般的银色睫毛一搭一垂,眼前渐渐模糊着,鼻间就呼起了睡息。
半睡半醒间,有一个修长的黑色身影站在他面前,仲艾睡的迷糊,却困倦的睁不开眼,只觉得那人越来越近,身上带着熟悉却冰冷的气息,那人瞧了他许久,伸出手来将他粘在面颊上的银色发丝拨开,冰凉的指尖碰上那软嫩的脸颊时,有些迟疑。
有叮叮当当的玉石碰撞的清脆之音。
谁?
是谁?
银发上神半睁开桃花眼,含着眸瞧向空无一人的面前,萤火明灭,只有夜风轻轻吹动玉阶下的药田,一波波墨绿色的波浪。
远处有两个从回廊里折出来的垂髫小仙细语着一前一后走着提灯过来,伏了礼,续上亭中的琉璃灯火又要退下去。
仲艾打了个哈欠:“那今日送来的蓬莱仙主如何了?”
“禀上神,好了许多。泊樱大人已经吩咐了按时服送汤药。”
“嗯,退下吧。”
仲艾挥退了小仙,琢磨着要不要回去休息,手上往腰间一摸,却发现少了些什么,如意,药囊都还在,只一样东西不见。
是。。龙鳞,是小妖的龙鳞。
方才那不是梦,那个人,定是那个人,拿走了自己和龙苏之间唯一的念想!
司医上神闭上眼立在亭前,深深吸了口气。
隔日,九十九重天上的仙侍坐着白翅大鹤落在司医神殿前,上言东扶帝君传召。
司医上神疑惑的挑了挑银色的眉尖,因为并未到为少主送伤药的时日,这几日药炉中也没有什么珍稀丹药出炉。但还是整理了衣装玉冠腾云随那面无表情的使者而去。
直至天宫之上,殿上那抹艳红身影先是回过头来勾唇一笑,狐狸媚眼晶亮慵懒:“唷,好久不见,小司医。”
“妖。。妖主?”仲艾头上一疼,这位怎么在这里?他还记得以前他二人共事的时候,每日要经受多大的身心摧残。能在妖主身边还能幸然生存的也必都得是志坚耐磨的能人才可。之后每次来得这天宫之上,都要避着这位,天知道这只狐狸小心眼子怎么记得自己在下界情急时咬了他的事呢。拂袖拜了拜:“近来可好?”
“甚好,甚好。”妖主大大咧咧半倚在东扶帝君专为他设的软塌上,鸾羽细绒的大方枕舒适非常,妖主启唇呷了一口狐侍端来的香茶,半眯着狐媚眼眸道:“你们帝君可是叫你有事?不用管我,我只是来串门子的。”
如此喧宾夺主主座上的帝君也不去管他,只是露出一个温雅的笑:“仲卿,不必拘礼,今日只是要尔来见一个人。”
“哦?”仲艾看向上座的二神。
“狡猾,原来你是打的这个主意。”妖主哼了一声,了然撇了撇嘴。
东扶帝君不理他聒噪,向身边的仙侍示意,仙侍拍手,又有小仙循规蹈矩一步一步上前带上二人。
“小龙携凤族少主凤翱见过吾主,见过帝君,见过上神。”
龙王面向三神惶恐一拜。身后跟着一位带着黑银面具的男子。
那人身形高长,气质冷俊,一袭浓如墨色的披风将人掩去了大半,面具又将人脸挡去了大半,只露出下巴和薄薄的唇。透过那薄如玉壳的面具,一双狭长的金红凤眼淡凉的扫过众人。左右手交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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