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银行家是被训练出来的悲观主义者,听起来像是陈词滥调,但对于退休的银行家来说,这好像是真的。现在的国际银行家是乐观的,比如当高级副主席问你,这个城市通常做什么项目,你绝不能回答:“是这样的,菲尔,我认为他们将要建地铁。”即使这是真的,你也不要说。因为菲尔会轻易做出在这个城市不可能放出贷款的判断。而你的工作表现则主要依靠你放出去多少贷款。作为一个信贷分析员,我曾经注意到一个负责墨西哥贷款的副主席无视石油将会改变2000年以来墨西哥城3000万居民的生活现状,也无视当地的石油工程会损害很多人的利益。我还被告知不要把这些写进城市报告中去。
◇BOOK。◇欢◇迎访◇问◇
第18节:第2章 兜售金钱及其附属物:故设的债务陷阱(4)
“我们只关注贷款的偿还问题,目的纯粹而简单,”他说,“这不是人口统计学,他们有那么多的石油,但他们不知道怎么处置,我们来帮他们。”
啊,乐观主义!它在墨西哥、阿根廷、巴西、波兰到处闪现。所有这些国家都不得不推迟还款日期,这是一种拖欠还款的委婉说法。如果对它们都是乐观的,我想,那么我也应该乐观,尽管是与贸易逆差问题严重、不稳定且腐败严重的亚洲国家的一个杠杆比例是7∶1的公司进行的交易。
在我继续想着我那似是而非的理由的时候,电话铃响了。是掘土设备公司的首席财政官打来的。这是一家为大型汽车公司提供配件的公司,也是我们的老客户。
“我听说你和我们在马尼拉的朋友谈过了。”他说。他没有拐弯抹角,好像我们等级的不同对他来说无所谓。
“他们非常好客。”
“他们是一群吸引人的家伙。”
“他们想通过我们的贷款来购买你们的设备。”
“我知道,”他说,“因此我们想请你帮忙做一个结论是优质可靠的评估。”他接着说。他的语气好像在提醒我,他们公司以存款和退休基金的形式在我们这有不少钱。
我向他保证说这份评估会按照他的建议来进行,然后就挂断了电话。10分钟后,我们银行的主席也说起了同样的话题,我被要求做出一份结论是优质可靠的评估报告。他的意思是说他想在贷款委员会那里尽快看到这个报告。这该死的菲律宾贸易逆差问题!
这件事变得刻不容缓,我的狂热劲也退去了。我要尽快结束这一切。在对这家公司进行仔细分析后,我现在明白这是件不能做的交易。但我还是要必须赶在高级贷款委员会会议之前做好它,我可不想接受30分钟的盘问和羞辱。银行主席已经告诉了我们要出一份可靠的报告,尽管实际上这个年轻的贷款主任像个“傻瓜”。因此我必须承担发展一个我曾经学过的简单原理,用银行家的行话就是:“遮住自己的屁股”。
现在我们发展到了真正的国际银行业时代,这种银行业使花旗集团有可能借20亿美元给巴西这种不太可靠的国家。我们现在是在一个“担保人”和“信用证”的国家,这两个灵巧的方式将借款人的弱点转嫁为一些新的领域理应的强度和可靠性。
让我来解释一下。当你想要得到一份国际贷款合同但条件又不太符合时,你可以找一个可靠的第三方担保人来提高贷款额。这个第三方可以是私人商业银行、政府拥有的商业银行或者外国政府。其中,政府作为担保人是最好的。如果合同上出现的第三方担保人看起来不错,大多数美国的贷款委员会都会同意贷款。不要计较世界各地上千宗糟糕的贷款是由政府支持的,比如说波兰,在千禧年来临之前它甭想还清贷款。但是美国银行仍然坚持几十年来一成不变的旧观念,那就是“银行和政府不会欠款不还”。
对我来说,这听起来不错。于是我开始着手使菲律宾最大的那家银行成为一个局部担保人。这家银行已经为很多债务做过担保,多到这些债务可能自己都还不清。这是个很容易的过程。这家银行的老板和那家建筑公司的老板在政治上有紧密关系。这个策略不仅能很好地向我的银行主席与顾客解释,而且还有助于我的事业发展。
这只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打了几通越洋电话就得到了菲律宾那家银行的担保。对它来说,这就像对外发放免费样品一样简单。在一个刚从俄亥俄州大学取得英语学位3个月的信贷分析员的帮助下,我们做出了一份足以使全部贷款委员会的委员感到目眩的报告。
副主席在我脑门上敲了无数下,之后把我的职位往上提了提。我被客户请去听歌剧,然后就被派去香港为这笔贷款签字。
三个星期后,我们支付了500万美元,这笔钱首先被用于掘土设备的装船出货。尽管作为我们的转账银行,蔡斯·曼哈顿银行还是为损失了500万美元惋惜了好几天。最终这笔钱还是到达了指定账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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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第2章 兜售金钱及其附属物:故设的债务陷阱(5)
…………
在放出这笔贷款一年半之后和这宗贷款变成无息贷款一年之前,我离开了这家银行,去了西海岸一家大银行。与此同时,借方开始怀疑这宗贷款的偿付问题,所有曾经参与这宗贷款的官员们都已经去了别的银行,这种跳槽在银行界是很平常的事。那时候市场非常火热,如果你的工作做得相当好,那么不仅你的薪水可以加倍,甚至你可以选择你想要生活的城市。因此那些放出大宗糟糕国际贷款的人最后都不再管它们了。相反,最后收拾残局的都不是最初放出贷款的人。因此他们对于这种责任也很茫然。
我的菲律宾贷款悄无声息地变成了坏账。没有人关注利息和本金在某一天会收不回来。现在已经不可能再从那家公司了解到任何关于财务状况的信息。同样也不可能找到公司的负责人,他们正忙于躲避其他的讨债人。我的继任者花了好几个月,打了无数次越洋电话试图找到他们。而当找到他们时,他们保证欠款马上就会归还,实际上他们永远也不会还。通过长期谈判,银行谨慎地做出让他们延期还款的决定,希望用这种方法让他们在一个较长的时期内把贷款还清。在这个约定的期限内,银行只收到了一小部分的还款。在我看来,菲律宾那家银行的担保也不起什么作用。
所以我继续前进,不管什么人被招来收拾这一烂摊子。而高级贷款委员会的老家伙们在想着哪里出了问题。在那些天他们一定想了很多,里面有一半部长级别的人出现了技术失误,竟然把上千万的贷款贷给这个国家。而在他们看来他们没有做错什么。就是在将来也没有什么东西比这种金钱中心的银行再大胆的了。这只是“正常的交易”,而且这种交易还会继续。直到有一天大灾难会降临到他们头上,到时候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后记:马科斯在1986年垮台,而菲律宾的对外债务也超过了280亿美元。这其中6?75亿美元来自马科斯亲信控制的公司和由政府机构担保的债务。就像埃伦·奥古斯丁在本书第九章“菲律宾,世界银行,一场冲向尽头的竞赛 ”中写的那样,现在菲律宾人民仍然在努力偿还马科斯时代遗留的债务。
第一世界通过离岸银行每年从第三世界国家吸取大约5000亿美元转移来的非法钱财,这已经成为全球精英资金转移的必经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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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第3章 黑金:离岸银行的隐秘世界(1)
第3章
黑金:离岸银行的隐秘世界
约翰·克瑞斯滕森
吉隆坡,1985年7月。可能是天气太热,也可能是吉尼斯黑啤酒和库瓦西耶(拿破仑)干邑白兰地让我感觉迟钝,但坐我旁边的这个人正说的那些事听起来却仍然令人难以置信。此时,我正与一家马来西亚最大的合资企业——KSM的首席财务官在一起,他是一个精力旺盛的人,在马来西亚华人公会里是位重要人物。整个早上我都在与他的团队以及合作企业委员会会谈,讨论该合作企业存款和投资活动的非常规增长。他们竭尽全力地取悦我。开完会后,我们乘电梯到他们位于商业中心区的办公大楼顶层,那是一个奢华的场所,在那里,他们给我摆了一桌龙虾宴,配的是烈性法国白兰地。
随着上来的一道道菜肴,气氛渐渐缓和下来。上面提到的那位邻座似乎对我度过童年时代的地方最感兴趣,那是远在千里之外的泽西岛——一个英吉利海峡中的岛屿。他对泽西岛作为一个离岸避税港的角色尤其感兴趣。
“在那投资安全吗?”他不断地问我这个问题。当我告诉他我对那个地方的金融机构所受监管情况了解不多时,他拐弯抹角地解释说其实他对这些并不关心。最后我终于弄明白了:他并不担心监管是否严厉,而事实上,他正在策划一些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合法的事情。
放松管制、腐败和避税港
我在吉隆坡审查马来西亚有关合作企业的法律和规章制度时,发现了一个可能导致一场毁灭性混乱的问题。这是一个旨在帮助农村存贷款合作企业的法律小漏洞,它给了许多接受存款合作企业(DTC)的董事会机会,使它们能给存款提供较高的利率,这比马来西亚中央银行所确定的利率高一些。由于这个缘故,它们吸收到了数十亿存款,这些存款它们可以拿来投资,而不会受到马来西亚中央银行或者银行与金融公司委员会规章制度的管制。我在那里访问了一些较大的“投资合作企业”,发现它们将这些存款大量地贷放给了企业董事、亲戚和关系密切的亲信,而且这些贷款通常都没有任何担保。①这些资金直接被寄往包括香港、伦敦、新加坡和纽约在内的不同避税港的秘密离岸信托基金或公司。这些存款在市场繁荣时,被投资到房地产和证券市场,而接下来的市场低迷,使其损失高达数亿美元。由于处在离岸金融市场的特殊用途投资机制中,这些资金大部分都无可挽回地损失掉了。1986年,在一次阻止民众对马来西亚银行体系信心崩溃的行动中,马来西亚中央银行不得不中止了最大的接受存款合作企业中24家的交易活动。②
对投资者缺乏保护这一点并不令我感到惊讶,因为很多接受存款公司的董事都是马来西亚赫赫有名的商人,他们与执政联盟的政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让我惊讶的是这样一个事实:在此期间,卷入其中的金融中介公司中竟然没有一家对这些向避税港非法转移资金的行为进行报告或者仅仅是提出质疑,这包括银行、律师事务所、会计师和审计师。我也不是唯一一个注意到这种缺乏职业操守现象的人。很多研究洗钱的专家也已经注意到了这些用来转移犯罪、毒品走私和恐怖活动所获收入的金融网络路径,与数十年前西方银行和律师事务所为了非法资金外逃和避税所使用的金融网络路径一模一样。奥萨马·本·拉登在2001年时奚落说,基地组织的资金是安全的,不会被美国所冻结。他自夸道,他正充分利用“西方金融体系的缺陷……恰恰是这些缺陷已经成为西方金融体系自身的陷阱。”③
我曾经一度极力想弄得更明白,到底这些来自于DTC的资金是如何从离岸银行挪出去的,但后来我发现不可能达到这个目的。离岸信托基金都没有注册,这也就无从获悉幕后那些人的身份。碰上这个无法逾越的秘密障碍,我不得不放弃自己的努力。我就我的发现向马来西亚官员提出警告,并建议他们通过加强有关合作企业的法律来克服这些问题。但是我的兴趣自此发生了转移,转移到如何防止非法钱财从发展中国家流向西方银行体系这些更大的问题。
离岸中介
完成我在马来西亚的任务后,我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我要回到泽西岛查明离岸金融体系到底是怎样运作的。这不是一个轻松的选择,因为它意味着会丢掉我在发展经济学领域的职业而开始从事一份存有很大疑虑的新工作。而且我知道,无论我个人如何看待这份工作的性质和通常的避税港,我一刻也无法放下我的决定去干别的事情。在这种情况下,回到我泽西岛的家是一个很艰难的抉择,坦率点讲,这个抉择也让我感到畏惧。
我在泽西长大,我喜欢这个岛上的风光景致,喜欢它的海岸线,也喜欢它那迷人的传统。尽管我为自己是一个泽西人而感到自豪,但是我仍觉得应该增加更多的阅历,于是我离开泽西岛,在伦敦进行审计和项目评估的培训。当我差不多25岁时,我又开始学习以便能拿个经济学硕士学位,最后,我获得了经济学和法律的双硕士学位。在学习期间,我与英国的一个非政府组织Oxfam2000(牛津饥荒救济委员会)的一些运动参与者取得了联系,开始研究世界上那么多最贫困国家的资金是如何源源不断地流入秘密银行账户的问题。
这个研究一直持续到我毕业以后。20世纪80年代初期,我在印度工作时,就逐渐意识到由IMF和世界银行所倡导的资本市场和贸易自由化计划使有钱人和资金充裕公司的避税变得更简单。在将资金非法转移到秘密银行账户和离岸信托基金的过程中,避税港起了关键而隐蔽的作用——不仅有利于世界上最富有和最有实力的个人及公司,而且也耗尽了世界上最贫困国家用于经济发展的资金。随着它们的财富大量地消失在离岸区,发展中国家不得不通过举债来弥补减少了的税收收入。这导致了一个恶性循环:放慢的经济增长率增加了经济的不确定性和社会不平等,助长了日益增多的政治风险,从而促使更多的资本外逃。放缓的经济增长使这些国家在维持公用设施和基础设施投资项目时越来越难应付它们的外部债务。简言之,离岸避税港破坏了经济增长,导致了贫困。
在查阅了20世纪80年代的学术文献后,我证实目前几乎没有关于避税港的作用和在新兴的全球化金融市场下它们如何相互影响的研究,离岸金融在资本市场和世界贸易的专业文献中少有提及,更别说在世界上财经类大学生的主流教科书中出现了。④这是一个很重大的疏忽,特别是当你考虑到下面这个事实时:有五成的世界贸易经过了避税港,从理论上来看,每天有数十亿美元通过离岸网络输出输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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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第3章 黑金:离岸银行的隐秘世界(2)
20世纪80年代初期的工作使我遍历了东南亚和北非,无论行至何处,我总有一个体会,那就是——财富,特别是像来自于石油等矿产资源的财富都正遭受着腐败政界和商界权要的剥夺,这些财富被输出到瑞士、摩纳哥、开曼群岛和泽西岛等避税港的离岸银行账户和信托基金。在这些国家,严重不公与极具腐蚀效应的独裁的结合造成了社会紧张局势,特别是那些著名的石油出口国,在这些国家,极少数权要积聚了巨大的财富,而很多人却连工作都找不到,生活在可怕的贫困中。贫困造成犯罪、刺激暴力行为并助长恐怖活动。从这个角度看,非法钱财流入离岸银行账户与那么多穷国对西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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