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正是这可能是ALS的诊断,说明了可能是别的病而不是ALS。这,你早已知道。”
“你应当知道,判断病人是否有ALS,没有魔弹指能杀灭特异性致病细菌、病毒或癌细胞等又不杀伤宿主的药物。可打,也不是靠一次检查就能确定的。从各方面看,诊断都是一个排除过程。为了排除其他可能有的疾病,在数月内要作一系列的检查。在早期,像杰西?梅里尔小姐这种看似健康的女人可能会有ALS,即使身患某种重病她也不得而知,且莫说她的脚也许麻木,或者汽车钥匙拿不稳,或者吞咽困难。”
“你该不是在暗示,你的投资人付款一百五十万元,完全是以梅里尔小姐拿不稳汽车钥匙而汽车钥匙掉在了地上这一事实为根据的吧?”
“不。”
“事实上,起初你的投资人拒绝了投资申请,是不是?”
“以临床观察诊断可能是ALS为依据的投资注定是有风险的。”
“他们在你跟马什医生谈过之后才决定投资,对吗?”
“我确实跟他谈过。”
“是否请你把你跟马什医生的谈话告诉法庭?”
法官抬头看看,他的好奇心被充分调动了起来。赫纳医生又挪挪身子,显然很不高兴。
“让我这样开始,马什医生是佛罗里达最受尊敬的神经病专家之一。我早已知道他经临床观察提出的可能是ALS的诊断,是以严格遵守世界神经病###盟规定的诊断准则为依据的。但我也早就知道他是一位有经验的医生,看过的ALS病例比迈阿密的任何其他医生都多。于是我曾请求他撇开严格的标准,请他直率地然而非正式地告诉我:他是否认为杰西?梅里尔患了ALS?”
“我再问一次:马什医生告诉了你什么?”
赫纳看看他的律师,再看看杰克,眼睛朝下看着,说:“他告诉我,如果他打赌,那么他一定赌是ALS。”
“结果,梅里尔小姐没有ALS,对吧?”
“显然没有。马什医生完全弄错了。”
“对不起,医生。他没有错。马什医生的诊断是:经临床观察可能是ALS。你早就知道他仍在监控这位病人,仍在指导一次次的检查。”
“我也知道他对我说过的话。他对我说,打赌一定是ALS。”
“不过,那是在你强求他过早地做出推测之后。”
“我作为对此人尊敬之至的同行,请教过他的高见。”
“你催促他猜测。你竭力要得到答案,因为梅里尔小姐是极有诱惑力的投资机会。”
“不是这样。”
“你担心。你如果等待结论性的诊断结果。她就会被另一伙保单兑现和约投资人抢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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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知道马什医生说他打赌是ALS。这对我就足够了。”
杰克走近几步,进一步发挥他善于借喻的控制能力。“做出误诊的不是梅里尔小姐吧?”
“不是。”
“据她所知,这令人发怵的死亡不过是两年或三年之后的事。”
“我不知道她的想法。”
“不,你知道,”杰克严厉地说。“当你复审她的医疗档案并且付一百五十万美元买她的人寿保险单时,你的观点就是她的观点了。你使她相信她会死。”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疑中之疑(6)
赫纳医生哑口无言,仿佛突然意识到了他给她造成的痛苦——仿佛终于明白了杰克的敌意。
杰克继续说:“梅里尔小姐告没告诉过你,她的ALS病症是得到了证实的?”
“没有。”
“她没有向你保证她只能活两年?”
“没有。”
“她只把她的医疗记录交给了你。”
“我见过的只有这些。”
“对她会活或会死,你做了专门性的鉴定。”
“我做了。”
“并且认定她会死。”
“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这么说。”
“你打赌是ALS。”
“是的。”
“而你输了。”
证人没有回答。
“医生,你和你的那些投资人掷骰子,输了。真正发生在这里的事,岂不也一样?”
他犹豫一会儿,然后回答:“我们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
“好一个提起诉讼的理由啊。”
“反对。”
“准许问下去。”
杰克没有追问下去,但他的挖苦话已向陪审团传递了他最想得到回答的问题:你难道不认为,就算你没有控告这个女人,她已经被折腾得够呛,笨蛋?
“你问完了没有,斯威泰克先生?”加西亚法官问道。
“完了,阁下。我该问的都问了。”他从证人面前转过身,朝他的座位走去。他能看到杰西眼里的感谢之意,不过他背后的匕首——赫纳医生的怒目而视——却更为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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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西向她的律师靠过去,低声说:“干得漂亮。”
“是啊,”杰克说,特别注意到她挑的这个字眼。“我刚才简直是太漂亮了。”
4
杰克和杰西并肩坐在法院的台阶上,把饼干碎屑撒给鸽子吃,等候陪审团的判决通知。
“你认为他们会怎么样?”她问道。
杰克踌躇不语。迈阿密—达德法院外面的一排排花岗石,堪与特尔斐神殿一比,律师们每天应召前去,对根本无法预知的诉讼程序作一番毫无把握的揣测。杰克本想告诉她,没有什么可担心的,而且二十分钟后就可以坐在他那辆心爱的福特野马敞篷车里直下迈阿密海滩游览,CD机里播放着奎恩摇滚乐队的流行老歌《我们是冠军》,声音大得叫人受不了。
但是他的经历带来的意外事情太多,说话不能不模棱两可一点。
“我觉得挺好。”他说。“说到陪审团,那就无从知道了。”
他挑了奥利奥甜饼有奶酪的那一半尝了一口,将剩下的扔到下面的台阶上。饥饿的鸽子自然舍不得放过这番款待,急忙赶去,响起一曲灰白翅膀拍打出的合唱。那半块甜饼在瞬间便成了碎屑。这些胜利者飞向暖和、蓝色晶莹、标志着迈阿密2月天气的天空。
杰西说,“不管怎么说,我看是这样。”
“如果我们输了,可以上诉。”
“我再谈谈一己之见。”她把一只手搭在他的前臂上说,“你受理我的案子,出了大力。但几分钟后就万事大吉了。以后,我想,我不会再见到你了。”
“这其实是好事。据我的经验,同有老交情的人重聚,往往意味着他们又被起诉或控告了。”
“我已领教了,谢谢你。”
“我知道你领教了。”
杰克朝弗莱格勒街拥挤的人行道上叫卖热狗的小贩瞟了一眼,然后瞄瞄杰西。她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他,手仍搭在他的前臂上。今天,敏感得未免有些过分。他站起来,两手揣进口袋里。
“杰克,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谈话在不知不觉间超出了律师—当事人的关系范围,而他不愿超出这个范围。他是她的律师,仅此而已,不必去管往事。“在你说之前,有件事我应当告诉你。”
“真的?”
他挨着她坐在台阶上。“我发现,今天马什医生坐在审判室后面,显然是很关心的样子。”
他的话题突然回到官司上,似乎使她有些慌乱。“你的意思是说关心我?”
“我看,他关心的正是你是否打算控告他。这事我们还没有好好谈过,但说不定你还真能告他。”
“起诉他?为什么?”
“当然是误诊。他最后对你做的诊断是对的,但他早就应当确定铅中毒是引起你神经病方面的问题的原因。尤其是在你把翻修住宅这件事告诉他之后。建于1978年前的住宅里的油漆是用铅打的底子,而且天长日久,打磨时扬起的灰尘是造成铅中毒常见的原因。”
“在迈阿密,他可是顶尖的专家啊。”
“照样会出错。他毕竟也是人。”
她朝不远不近的地方张望。“这个字对他是再适合不过了。他很通人情。他对我特别关心。”
疑中之疑(7)
“这话怎么讲?”
“有些医生冷冰冰的,对病人一点也不和蔼。马什医生非常有同情心,非常体贴。这对一个四十岁以下患有ALS的某个人来说,是很不平常的,而他对我的关心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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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哪方面?”
“不是你想的那方面,”她说,开玩笑似的朝他小腿踢了一脚。
“我什么也没想。”
“我给你举个确切的例子吧。给我做的最重要的一个检查叫肌电图,就是给你接上电极,查你有没有神经损伤。”
“我知道,见过这种报道。”
“是啊,但你看到的只是报道,真实的检查是挺吓人的,尤其是在你担心会得上卢?格里克这种可怕的病的时候。大多数神经病专科医生叫技师做这种检查,但是马什医生知道我对这种检查有多害怕。我没要技师做这种检查,医生检查的结果得在一周后才知道,等最后结果又得预约在两周以后。于是他立即亲自做检查。在这个把关怀不当回事的世界上,愿意为病人这么做的医生可不多呀。”
“你这话说得对。”
“我可以给你举好些例子。他是个了不起的医生,也是位真正的绅士。我用不着起诉马什医生。一百五十万美元对我来说够多了。”
杰克无法争执下去。他感到高兴的是,她的话又一次提醒他,她不再是十年前那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二十来岁的她了。他呢,也是如此。
“你的决定是对的。”
“我一生中做过几次正确的决定,”她说,笑意消失。“也犯过几次错误。”
他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倒不如打住。但她言犹未尽。“当初我们的事如果没吹,会怎么样,你就不知道?”
“不知道。”
“撒谎。”
“我们别谈这事。”
“为什么不谈?你受理我的案子,不会因为我们的事只是小事一桩吧?”
“不是。”
“撒谎。”
“别说我撒谎。”
“那就别撒谎。”
“你要我说什么?”
“只回答我一个问题。我要你说老实话。如果你说了老实话,我就算了,好不好?”
“好吧。就一个。”
“我们在一起为这个案子,有六个月的功夫,我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你惊奇吗?”
“不。”
“为什么不?”
“这是两回事。”
“你为什么认为什么也没发生?”
“因为我结婚了。”
她淡然一笑,会意地点点头。“很引诱人的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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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有什么引诱人的?只是一个答复。”
“是的,但是你完全可以用略微不同的说法,如‘因为我爱我的妻子’之类。然而你却说:‘因为我结婚了。’”
“是一回事嘛。”
“不。一种说法发自内心。另一种说法只不过是照章行事。”
杰克没搭腔。杰西一向是个爽快的姑娘,然而她的这番话或许是他听过的最具洞察力的话了。
他皮带上的数字寻呼机在振动。他赶紧看了一看,然后瞅了杰西一眼,说:“别让法官老等着。”
她什么也没说,站了起来,跟着他走上法院的台阶。
替换(1)
1
“亲一下,亲一下。”玛丽娜·劳埃德朝她双胞胎妹妹做了一个亲吻的动作。“我点了一瓶意大利白葡萄酒。侍者说这酒爽口、清淡、不太甜。那家伙是个同性恋。这不,他来了。”
吉莲坐在玛丽娜对面。侍者把灰皮诺葡萄酒端了上来。他剃光的头在玛丽娜和吉莲之间转来转去,因此把酒洒到手上。“啊,我的天,真不可思议!”
“我们是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吉莲抢先说,省得他问。
“我真愣住了。长得这么像,真让人吃惊。”
玛丽娜冲他冷冷一笑。“如果方便的话,我妹妹想点些饮料。”
她的嗓音如同这葡萄酒一样让人觉得很舒服,这引起了他的注意。“当然可以,”他的两个脚后跟碰了一下。“对不起,对不起。您要什么,小姐?”
“苏打水。多加些冰块和酸橙。谢谢。”
“我这就给您拿来,马上此处侍者说的是意大利语。,并给您说一说今天的特价菜。”
“我巴不得他快点走开,”侍者一走,玛丽娜便咕哝道。
吉莲凑近玛丽娜,小声说:“马上是一个单词吗?”
“真不可思议呢?”
姐妹俩都笑了。“看到你笑,我真高兴,”吉莲说。“我到这儿时你很不开心,想大发脾气。”
“我确实有点不高兴,”玛丽娜承认道。“今天早上我没办法,只好开车送一位作家去机场搭乘5点58分的航班。5点58分!搞宣传促销的人专订这些鬼航班来为难我们做媒体接待的人,我知道。”
“谁爱起那么早?这人有意思吗?”
“她的名字我记不清了。这是她头一回出书。书名是《待孩子如宠物》。副标题是‘效果惊人’。”
“让两岁的孩子就那样坐着,汪汪叫?”
“我不知道。我没读过这本书,但有人在读。这本书目前在《纽约时报》畅销书排行榜上名列第三。”
“你在开玩笑吧。”
“我对天发誓。现在的书只要搞点噱头就一定卖得动。现在就连我也能写本书。只不过没什么有趣的事可写。”玛丽娜想了一下。“也许我可以写我一天中遇到的让人难以忍受的知名或臭名昭著的人物。但这样的话我可能会被人指控。”
这时,侍者端着苏打水和一个小小的银色面包篮走了过来。他说起食物来真是如数家珍,用的形容词比食品名还多。玛丽娜和吉莲从菜单上点了塞有小虾沙拉的鳄梨,他没好气地走了。
玛丽娜把面包篮递给吉莲。吉莲掰开25美分大小的甜饼,里面有山核桃片。“双胞胎姐妹怎么样?你可以写写这方面的事。”
“那可写的就太多了。范围应该更小些。”
“双胞胎应该穿得一样,而不是不一样?”
“这也许可以写。”
“为了引起父母的喜爱而相互竞争?”
“这更好。写写双胞胎之间的心灵感应怎么样?”玛丽娜喝了一小口,她透过酒杯的边缘看着吉莲。“心灵感应让我觉得你今天有什么心事。有什么事?”
吉莲匆匆将甜饼送进嘴里,擦掉指尖上的饼屑,然后回答:“我做了。”
“做什么了?”
“你知道的。”吉莲不太自然地压低了嗓音。“就是这几个月来我一直考虑的那件事。”
听到这话,玛丽娜差点被美味的意大利进口软饼噎住。她烟灰色的眼睛与吉莲一样。她低头朝吉莲的大腿看了看。但由于桌子挡着,她没看到。
吉莲笑了。“单单看是看不出什么的。现在还没到时候呢。我从诊所出来后就直接到这儿来了。”
“你·今天?就刚才?我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做我们所说的姨妈了?”
吉莲又笑了。“我想差不多。想想那些小东西正在做该做的事,去该去的地方,逆流而上。”
“我的天,吉莲。”玛丽娜又很快喝了一小口葡萄酒。“你真做了?你做了。你就如此……自然,如此轻松。”
“妇科医生将会很高兴。他胆子真大,让我放松。我哪做得到。一方面,脚蹬冷冰冰的,我无法放松。另一方面,我心里斗争了几个月了。我可不是一时心血来潮。”
用捐赠的精子人工授精。这几个月来吉莲一直在权衡利弊得失。玛丽娜知道吉莲对这个问题认真考虑过,但她仍然禁不住想问一问。“你方方面面都想过了吗,吉莲?”
“我想应该是的。我希望如此。尽管可能还有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