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弄错了而已?”她目中的泪水夺眶而出,“他只是听信旁人的话,只是讨厌唐俪辞而已,他没有想要天下,那……那他害死的人,我害死的人,那些成千上万,不计其数的冤魂,又是为了什么?他背负了不可饶恕的罪,我变成阴险毒辣的小人,所谓的牺牲其实……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意义?”玉团儿眨了眨眼睛,“什么意义?”
红姑娘摇了摇头,怔怔的看着玉团儿,“这些日子,你一直陪着他?”
“嗯。”
“我现在明白,他为什么没有赶你走。”她低声道,“只有你……你才是真的喜欢她,我……不过在做梦,一直都在做梦。”
“啊!”玉团儿突然大叫一声,“唐俪辞呢?我有件事要告诉他!很重要的事!”红姑娘悚然一惊,抬起头来,“你别急,我知道是什么事,我这就去找。”她匆匆站起身来,擦去眼泪,推开门奔了出去。
门外不远,碧涟漪站在那边花园之中,她怔了一怔,往他那里奔了两步。碧涟漪站得远了,听不到她们的对话,但她奔了两步,他就张开双臂,于是她什么也没想,径直奔入他怀里,开始只是紧紧拽着他的衣袖,他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她再也忍耐不住,放声恸哭了起来。
碧涟漪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只是一直轻抚着她的头,擦去她的眼泪。
一场大哭,足足哭湿了碧涟漪半个前襟,红姑娘抬起头来,紧紧揽住碧涟漪的腰,“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其实根本就不好,我是个歹毒的女人,心里从来就没有什么公道正义,真的从来就没有。”
“我不知道你是好还是不好,”碧涟漪搂住她的头,抱在怀里,“你好也好,坏也好,对我来说都是一样。”
“红姑娘牢牢地抓住他的手,与他十指交缠,仿佛不抓得紧一些,不用力一些,她就会碎掉,就会死掉。”
“别哭。”碧涟漪抱了她一会儿,将她放开,“刚才你从屋里出来,可是有急事?”红姑娘蓦地一惊,“是,那位姑娘有重要的是要找唐俪辞,我猜——”她将声音压得极低,“是关于猩鬼九心丸的解药。”碧涟漪微微一震,抓起她的手,“唐俪辞应当回来了。”
“且慢!”红姑娘心念转得极快,“把那位姑娘一起带走,留她一人在屋里,恐怕会有意外。”碧涟漪一点头,一手抓着红姑娘不放,折回房里排开玉团儿的穴道,玉团儿一跃而起,三人快步向大堂而去。
屋后不远处一人探身而出,桃色衣裙,正是玉箜篌。眼见玉团儿被碧涟漪带走,她目望红姑娘,掠起一抹杀机。他有心要杀玉团儿,在这种微妙时机,玉团儿飞马上山,所谓何事,聪明人都猜得八九不离十。古溪潭将玉团儿放在厢房,他已跟踪在后,不料红姑娘随即近来,她一进来,碧涟漪就站在屋外,让他失去下手之机。虽然说以玉箜篌之能,要杀玉团儿、红姑娘、碧涟漪也并非难事,但一旦惊动了他人,得不偿失。而红姑娘叫碧涟漪将玉团儿带走,让他第二次失去下手的机会,这丫头移情碧涟漪,心思细密,不可不除。
【藤萍作品】狐魅天下·第五部·两处沉吟
四十八 解药现世
大堂之内,成缊袍几人已将风流点的五人审问了一遍。红姑娘解开了引弦摄命之术,那五人却只知他们根据风流店的指示跟踪余负人,跟踪数次之后,发现余负人总是在凤鸣山左近失去踪迹,于是他们转而监视凤鸣山。有次潜入凤鸣山,发现山谷内有一处诺大的庄园,进入庄园之时看到种种古怪景象,却没有看到人。这几人不敢再次潜入山庄,依然在山外等候,瞧见玉团儿飞骑而出,就一路跟了上来。他们本来共有六人,现在一人已经回程向鬼牡丹禀报,剩余的五人全在这里。
“这些都是些爪牙,对风流店的内情浑然不知,但至少他们知道鬼牡丹在何处。”孟轻雷道,“知道鬼牡丹在何处,也就是知道风流店的老巢在何处。”几人点头,心中都感振奋,几个月来,终是知晓了敌人的所在,山上练兵再不是无的放矢。
红姑娘将那几人反复再问过几遍,沉吟了一阵,“他们说鬼牡丹在飘零眉苑。飘零眉苑地形复杂,位于深山之中,瘴毒怪虫密布,几条必经之路易设埋伏,我等人数众多,要是贸然前往,只怕十分不利。若要对飘零眉苑出兵,最好在附近扎下营地,将地形摸熟,安排好破敌之法,才一举进攻。”成缊袍皱起眉头,“但若不能奇袭,恐怕风流店不会让我等如此轻易再左近扎营,必定全力阻扰。”红姑娘目光流转,“我们可将人力分为两批,一批专管扎营和护送人马,另一批专门滋扰飘零眉苑,让它自顾不暇,它就没有时间和精力来针对我们。但滋扰飘零眉苑的人手,必须是决定高手,否则一旦遇险,就是性命之忧。”成缊袍点了点头,“言之有理。”
“听说几位擒获了几名风流店的爪牙,不知问的结果如何?”几人正在商谈之际,门外有人盈盈含笑,缓步走了进来,秋波流转,玉靥生春,正是玉箜篌。成缊袍和孟轻雷都是一凛,红姑娘转过身来,冷冰冰的眼神在玉箜篌脸上一扫,欠身行了一礼,“桃姑娘。”
玉箜篌并非孤身而来,他身后尚跟着张禾墨,天寻子、柳鸿飞等人,各人脸上均有不悦之色,暗想碧落宫生擒了风流店的爪牙,却隐瞒不说,没有邀请我等参会,中原剑会是何居心?
“刚刚问过一遍,尚未有什么结果。”成缊袍淡淡的道,玉箜篌柔声道,“既然抓到人,至少知道他从何处来,那么风流店所在之处昭然若揭,我等即日就可出兵。”成缊袍皱起眉头,勉强颔首,张禾墨等人哈哈大笑,意兴飞扬,笑道在山上憋了如此久,终于可以一吐闷气,扫荡魑魅魍魉,踏平风流店了。
玉箜篌笑意盈盈,站在一旁看着地上五人,娇美得就如一朵鲜花冉冉而开。
玉团儿在人群中看着玉箜篌,她一反常态的沉默不语,悄悄躲在成缊袍身后,玉箜篌的目光偶一掠过她的身影,便是一股阴森的杀气一闪而逝。她虽然一向有话就说,也明知玉箜篌就是风流店里最坏的那个人,但这一次她却知道自己任务重大,绝不能死。玉箜篌要杀她,用心昭然若揭,她绝不能死。
柳眼交代她的事还没完成,在这里说出玉箜篌是个男人,还是风流店最大的坏蛋,肯定没有人相信她,她要先保护自己。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温燕道,“今日很热闹。”
成缊袍脸色一喜,玉团儿连忙快步奔了过去,躲在来人身后,玉箜篌眸色微微一变,众人纷纷向他看去。
来人白衣云履,一头灰发以玉带束起,正是唐俪辞。
“喂。”玉团儿扯住他的衣袖,悄悄地道,“我有重要的事和你说。”唐俪辞点了点头,对众人微笑,“雪线子前辈安然返回,我已为他备下房间,但前辈伤势未愈,这段时间还请众人切勿前往打扰。”张禾墨精神一振,“换人已经成功?”唐俪辞颔首。张禾墨又问,“究竟是以何人交换?”钟春髻率众而来,不过停留了短短一日,也不和各门派来往,故而众人并不知晓她就是换人的人选。
“前往换人的是雪线子的高徒钟春髻钟姑娘。”唐俪辞道,“钟姑娘为雪线子牺牲自我,为风流店带回,高风亮节,应为江湖中人消防。”张禾墨大为赞叹,天寻子等人也纷纷点头。唐俪辞柔声道,“钟姑娘身份特殊,风流店不会伤她性命,待我等攻破风流店就可救她出来,大家不必担心。”眼下他对着玉箜篌微微一笑。
玉箜篌柔声道,“你不怕风流店对钟姑娘不利?”唐俪辞又是微微一笑,“钟姑娘是当朝公主,风流店应不至于冒犯上作乱的大罪,对公主不利。”玉箜篌道,“如果她不是公主呢?”唐俪辞眼睛也不眨一下,“她若不是公主,岂不是更好?不是公主而冒充公主,如此天大把柄握在风流店手中,还怕钟姑娘不俯首贴耳,乖乖听话?更不可能对她不利。”玉箜篌轻轻一笑,“你倒是盘算得滴水不漏。”唐俪辞道,“在桃姑娘面前,岂敢说滴水不漏……”他向后退了一步,将玉团儿挡在身后,“明日我有要事向大家说明,自现在到明日午时,任何人不许下山,飞鸽、信件、信物一律不许外传,若有人违反禁令,莫怪我要将之列为风流店的党羽,当场格杀。”
张禾墨愣了一愣,“明日就要出兵么?”唐俪辞微笑,“我并未这么说。”天寻子皱眉,“若是明日不出兵,只怕风流店的防备越来越森严,越来越不可攻破。”唐俪辞仍是微笑,“我也并未这么说。”他握住玉团儿的右手,举目向红姑娘望去,“红姑娘,借一步说话。”红姑娘应声向他奔去,唐俪辞带着两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径直自大堂中离去。
众人的目光一下转到玉箜篌脸上,心中均在暗想唐俪辞拈花惹草,喜新厌旧,桃姑娘如此美貌,他一夜调戏不成,就换了新人,真是暴殄天物,万分可惜。但说起来,红姑娘有幽兰之色,倒也不逊色于娇美绝伦的桃姑娘。玉箜篌面色不悦,却不是为了唐俪辞喜新厌旧,而是他把红姑娘玉团儿带在身边,要杀这两人不免多费一番手脚。
【藤萍作品】狐魅天下·第五部·两处沉吟
第四十八章之二
柳眼必定在凤鸣山,他不必接探子回报,看玉团儿和唐俪辞的反应就知柳眼不但就在凤鸣山,而且必定已经寻出解毒之法。他虽然不知柳眼如何与唐俪辞化敌为友,也对此深感诧异,但唐俪辞与柳眼交好,就是他的一大危机,柳眼所结下的千万仇怨,轻易就能转移到唐俪辞身上。中原剑会得了猩鬼九心丸的解药之后,必会出兵飘零眉苑,而在此之前正是大做手脚的好时机。
唐俪辞带着玉团儿、红姑娘,进了自己的房间。红姑娘入目所见,床榻上雪线子垂眉闭目,盘膝而坐,红姑娘低声道,“他被人下了药。”唐俪辞颔首,放开了玉团儿的手,“玉团儿,你要和我说什么?”
“解药。”玉团儿反而一把抓住他的手,“他说解药能做出来了,有两种法子。”唐俪辞微微一怔,“两种?”玉团儿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包,打开包裹的巾帕,里面是数十枚长长的玉针,“这是其中一种,他说金针银针太软,必须用玉针,将玉针刺入大脑,损伤特定区域,就能去除猩鬼九心丸的心瘾。这种法子见效很快,但很危险,不是绝顶高手不可向人施针。还有一种……”她取出一瓶药物,“这是药丸,这种药丸服下之后,可以控制猩鬼九心丸的毒性发作,但需服药七个月以上,并且要严格用药,在用药第四个月就开始慢慢减少药量,七个月过后,要再服用另外一种药……”她手忙脚乱的从身上再翻出另外一瓶药,“这种,这种药要连续服用半年。”
红姑娘睁大眼睛,她从未听说过如此复杂的解毒法子,“行得通吗?”玉团儿连连点头,“行得通的,他在自己身上试过了。”唐俪辞眸色微微一闪,“他在自己身上试过了?他服药了?”玉团儿按住胸口,她的心仍然在怦怦直跳,“他吃了猩鬼九心丸里最毒的那部分,那种什么……什么花的,毒发的时候浑身长斑点,很吓人。每天都会毒发两次,有时候忍不住就想吃药,然后他就把轮椅扔掉,拐杖扔掉,把他自己和椅子绑在一起,试验他那些各种各样的药……”唐俪辞微微蹙眉,“最后是谁给他做的玉针刺脑?是他自己,还是方平斋?”
“当然是小方啊!”玉团儿道,“那时候他已经吃药吃得有些傻里傻气的啦!但他有事先留下信件,说在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时候,叫小方从哪里下手,玉针刺下多少,刺什么方向。原来针头上还涂了毒药的,但涂了毒药的玉针太伤人了,小方刺了他一针,他在床上昏迷了好几天才醒来,差点我都以为他要死了。”说到这里,她也忍不住眼眶一红,“真的很可怕,说好了我给他试药的,但他就是偷偷拿自己去试,我们都很伤心……”
“玉针刺脑是非常危险的方法。”唐俪辞道,“猩鬼九心丸的毒性果然很顽固。”他沉吟了一会,“药物解毒所需的时间太长,玉针刺脑太有风险,但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我们要即刻宣扬猩鬼九心丸并非无药可解,如此人心方鼎。”红姑娘颔首,“此后你必须马上把柳眼藏匿起来,不让任何人找到他的行踪。解药现世,他已无价值,人人都想要他的命,谁要救他的命,谁就是在和公道正义为敌。”唐俪辞微微一笑,“我不担心有人要杀他,方平斋在他身边,能杀柳眼者有几人?我担心的是……”红姑娘柳眉微蹙,“什么?”
“我担心……”唐俪辞柔声道,“方平斋是如此重要的角色,他陪伴柳眼身边,他要杀朱颜,他掌握玉针刺脑之法,若我是玉箜篌,必定策反方平斋。一旦策反成功,一举可数得,甚至抵得过平白送我半个江湖。”红姑娘一怔,“他要杀朱颜?”唐俪辞的声音越发柔和,“不错,练到他这等武功之人,身上的杀气掩盖不住的时候,心里的杀意必是坚定不移。我虽不知他为何要杀朱颜,但朱颜在玉箜篌手中,方平斋又是性情中人,重情重义,要拿住他的把柄逼他就范,并不太难。”
“原来如此,你在好云山造势,大张旗鼓要出兵菩提谷,也是打算将玉箜篌拖在好云山,让他没有时间打方平斋的主意。”红姑娘何等聪明,一点即透,“但现在解药已出,你的缓兵之计拖不了多久,如果方平斋一反,柳眼就落入风流店手中。”唐俪辞微微一笑,“解药已出,柳眼落入谁的手中对大局来说已无关紧要,但若我是玉箜篌,掌握方平斋之后,必定要设法做一件事。”
“什么事?”玉团儿听得半懂不懂,“小方不会背叛我们的,他是很好的人。”
唐俪辞听而不闻,微笑道,“我要方平斋立下证据,以风流店叠瓣重华之名、柳眼之徒的身份说唐俪辞和柳眼私相串通,其实唐俪辞方是风流店之王、鬼牡丹之主,否则他如何能够这么快取得猩鬼九心丸的解药?柳眼为何要为他制作解药?只因他手握解药,就能以正义之名掌控江湖。他将众人召集在好云山,迟迟不出兵,就是为风流店制造机会,这番前去,就是要让有意与风流店为敌的江湖豪杰去送死。他之所以能料敌先知,并非因为唐俪辞神机妙算,而是因为他本来就是风流店的内奸。”红姑娘吃了一惊,“这个……”
“要立下证据很容易,唐俪辞为何要夜袭桃姑娘?池云为何会死?邵延屏为何会死?一切都是因为他们发现唐俪辞的阴谋,故而招来陷阱和杀机。”唐俪辞道,“外加少林寺普珠方丈书信一封,或者亲身来到,现身说法,力证有罪,天下何人不信?或者好云山人马攻到菩提谷,鬼牡丹突然率众向我跪下,口称主人,世上相信唐俪辞的有几人?”
“桃姑娘在好云山日久,必定已经设法留下不少嫁祸于你的线索。”红姑娘变色,“这果然是一招毒计,不可不防。”
“红姑娘。”唐俪辞唇角微勾,“我防不了……要证明唐俪辞乃是清白之身,并非风流店之主,更与邪魔柳眼毫无关系,玉箜篌必会叫我当众杀了柳眼。”玉团儿大吃一惊,红姑娘脸色惨白,唐俪辞红唇微抿,“而我杀不了。”
玉团儿松了口气,红姑娘的脸色越发惨白,“若我是玉箜篌,这条毒计无论多么困难,非行不可,因为你全无还手之力。”唐俪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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