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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宗遣青州刺史明僧皓、东莞东安二郡太守李灵谦率军伐文秀。玄邈、乘民、僧皓等并进军攻城,每战辄为文秀所破,离而复合,如此者十余。泰始二年八月,寻阳平定,太宗遣尚书度支郎崔元孙慰劳诸义军,随僧皓战败见杀,追赠宁朔将军、冀州刺史。上遣文秀弟文炳诏文秀曰:“皇帝前问督青州徐州之东莞东安二郡诸军事、建威将军、青州刺史,朕去岁拨乱,功振普天,于卿一门,特有殊泽,卿得延命至今,谁之力邪?何故背国负恩,远同逆竖。今天下已定,四方宁一,卿独守穷城,何所归奉?且卿百口在都,兼有坟墓,想情非木石,犹或顾怀。故指遣文炳具相宣示。凡诸逆郎,亲为戎首,一不加罪,文炳所具。卿独何人,而能自立。便可速率部曲,同到军门,别诏有司,一无所问。如其不尔,国有常刑,非惟戮及弟息,亦当夷卿坟垄,既以谢齐土百姓,亦以劳将士之心。故有今诏。”三年二月,文秀归命请罪,即安本任。
先是,冀州刺史崔道固亦据历城同逆,为土人起义所攻,与文秀俱遣信引虏;虏遣将慕舆白曜率大众援之,文秀已受朝命,乃乘虏无备,纵兵掩击,杀伤甚多。虏乃进军围城,文秀善于抚御,将士咸为尽力,每与虏战,辄摧破之,掩击营寨,往无不捷。太宗进文秀号辅国将军。其年八月,虏蜀郡公拔式等马步数万人入西郭,直至城下。文秀使辅国将军垣谌击破之。九月,又逼城东。十月,进攻南郭。文秀使员外散骑侍郎黄弥之等邀击,斩获数千。四年,又进文秀号右将军,封新城县侯,食邑五百户。虏青州刺史王隆显于安丘县又为军主高崇仁所破,死者数百人。虏围青州积久,太宗所遣救兵并不敢进,乃以文秀弟征北中兵参军文静为辅国将军,统高密、北海、平昌、长广、东莱五郡军事,从海道救青州。文静至东莱之不其城,为虏所断遏,不得进,因保城自守,又为虏所攻,屡战辄克,太宗加其东青州刺史。四年,不其城为虏所陷,文静见杀。
文秀被围三载,外无援军,士卒为之用命,无离叛者,日夜战斗,甲胄生虮虱。五年正月二十四日,遂为虏所陷。城败之日,解释戎衣,缓服静坐,命左右取所持节。虏既入,兵刃交至,问曰:“青州刺史沈文秀何在?”文秀厉声曰:“身是。”因执之,牵出听事前,剥取衣服。时白曜在城西南角楼,裸缚文秀至曜前,执之者令拜。文秀曰:“各二国大臣,无相拜之礼。”曜命还其衣,为设酒食,锁送桑乾。其余为乱兵所杀,死者甚众。太宗先遣尚书功论郎何如真选青州文武,亦为虏所杀。文秀在桑乾凡十九年,齐之永明四年,病死,时年六十一。
崔道固,清河人也。世祖世,以干用见知,历太子屯骑校尉,左军将军。大明三年,出为齐、北海二郡太守。民焦恭破古冢,得玉铠,道固检得,献之,执系恭。入为新安王子鸾北中郎谘议参军,永嘉王子仁左军司马。景和元年,出为宁朔将军、冀州刺史,镇历城。泰始二年,进号辅国将军,又进号征虏将军。时徐州刺史薛安都同逆,上即还道固本号为徐州代之。道固不受命,遣子景微、军主傅灵越率众赴安都。既而为土人起义所攻,屡战失利,闭门自守。会四方平定,上遣使宣慰,道固奉诏归顺。先是与沈文秀共引虏,虏既至,固守距之,因被围逼。虏每进,辄为道固所摧。三年,以为都督冀青兗幽并五州诸军事、前将军、冀州刺史,加节,又进号平北将军。其年,为虏所陷,被送桑乾,死于虏中。
史臣曰:《春秋》列国大夫得罪,皆先致其邑而后去,唯邾、莒三臣,书以叛人之目,盖重地也。安都勤王之略,义阙于籓屏,以地外奔,罪同于三叛。《诗》云:“谁生厉阶,至今为梗。”其此之谓乎?
列传第四十九 袁粲
袁粲,字景倩,陈郡阳夏人,太尉淑兄子也。父濯,扬州秀才,蚤卒。祖母哀其幼孤,名之曰愍孙。伯叔并当世荣显,而愍孙饥寒不足。母琅邪王氏,太尉长史诞之女也,躬事绩纺,以供朝夕。愍孙少好学,有清才,有欲与从兄顗婚者,伯父洵即顗父,曰:“顗不堪,政可与愍孙婚耳。”时愍孙在坐,流涕起出。蚤以操立志行见知。初为扬州从事,世祖安北、镇军、北中郎行参军,侍中郎主簿。世祖伐逆,转记室参军。及即位,除尚书吏部郎,太子右卫率,侍中。孝建元年,世祖率群臣并于中兴寺八关斋,中食竟,愍孙别与黄门郎张淹更进鱼肉食。尚书令何尚之奉法素谨,密以白世祖,世祖使御史中丞王谦之纠奏,并免官。二年,起为廷尉,太子中庶子,领右军将军。出为辅国将军、西阳王子尚北中郎长史、广陵太守,行兗州事。仍为永嘉王子仁冠军长史,将军、太守如故。
大明元年,复为侍中,领射声校尉,封兴平县子,食邑五百户,事在《颜师伯传》。三年,坐纳山阴民丁彖文货,举为会稽郡孝廉,免官。寻为西阳王子尚抚军长史,又为中庶子,领左军将军。四年,出补豫章太守,加秩中二千石。五年,复还为侍中,领长水校尉,迁左卫将军,加给事中。七年,转吏部尚书,左卫如故。其年,皇太子冠,上临宴东宫,愍孙劝颜师伯酒;师伯不饮,愍孙因相裁辱。师伯见宠于上,上常嫌愍孙以寒素凌之,因此发怒,出为海陵太守。前废帝即位,除御史中丞,不拜。复为吏部尚书。永光元年,徙右卫将军,加给事中。景和元年,复入为侍中,领骁骑将军。太宗泰始元年,转司徒左长史,冠军将军,南东海太守。
愍孙清整有风操,自遇甚厚,常著《妙德先生传》以续嵇康《高士传》以自况,曰:
有妙德先生,陈国人也。气志渊虚,姿神清映,性孝履顺,栖冲业简,有舜之遗风。先生幼夙多疾,性疏懒,无所营尚,然九流百氏之言,雕龙谈天之艺,皆泛识其大归,而不以成名。家贫尝仕,非其好也。混其声迹,晦其心用,故深交或迕,俗察罔识。所处席门常掩,三径裁通,虽扬子寂漠,严叟沈冥,不是过也。修道遂志,终无得而称焉。
又尝谓周旋人曰:“昔有一国,国中一水,号曰狂泉。国人饮此水,无不狂,唯国君穿井而汲,独得无恙。国人既并狂,反谓国主之不狂为狂。于是聚谋,共执国主,疗其狂疾。火艾针药,莫不毕具。国主不任其苦,于是到泉所酌水饮之,饮毕便狂。君臣大小,其狂若一,众乃欢然。我既不狂,难以独立,比亦欲试饮此水。”
愍孙幼慕荀奉倩之为人,白世祖,求改名为粲,不许。至是言于太宗,乃改为粲,字景倩焉。二年,迁领军将军,仗士三十人入六门。其年,徙中书令,领太子詹事,增封三百户,固辞不受。三年,转尚书仆射,寻领吏部。五年,加中书令,又领丹阳尹。六年,上于华林园茅堂讲《周易》,粲为执经。又知东宫事,徙为右仆射。七年,领太子詹事,仆射如故。未拜,迁尚书令,丹阳尹如故。坐前选武卫将军江柳为江州刺史,柳有罪,降为守尚书令。
太宗临崩,粲与褚渊、刘勔并受顾命,加班剑二十人,给鼓吹一部。后废帝即位,加兵五百人。帝未亲朝政,下诏曰:“比元序愆度,留熏耀晷,有伤秋稼,方贻民瘼。朕以眇疚,未弘政道,囹圄尚繁,枉滞犹积,晨兢夕厉,每恻于怀。尚书令可与执法以下,就讯众狱,使冤讼洗遂,困弊昭苏。颁下州郡,咸令无壅。”元徽元年,丁母忧,葬竟,摄令亲职,加卫将军,不受。敦逼备至,中使相望,粲终不受。性至孝,居丧毁甚,祖日及祥变,常发诏卫军断客。
二年,桂阳王休范为逆,粲扶曳入殿,诏加兵自随,府置佐史。时兵难危急,贼已至南掖门,诸将意沮,咸莫能奋。粲慷慨谓诸将帅曰:“寇贼已逼,而众情离沮。孤子受先帝顾托,本以死报,今日当与褚护军同死社稷!”因命左右被马,辞色哀壮。于是陈显达等感激出战,贼即平殄。事宁,授中书监,即本号开府仪同三司,领司徒,以扬州解为府,固不肯移。
三年,徙尚书令,卫军、开府如故,并固辞,服终乃受。加侍中,进爵为侯,又不受。时粲与齐王、褚渊、刘秉入直,平决万机,时谓之“四贵”。粲闲默寡言,不肯当事,主书每往谘决,或高咏对之,时立一意,则众莫能改。宅宇平素,器物取给。好饮酒,善吟讽,独酌园庭,以此自适。居负南郭,时杖策独游,素寡往来,门无杂客。及受遗当权,四方辐凑,闲居高卧,一无所接,谈客文士,所见不过一两人。
顺帝即位,迁中书监,司徒、侍中如故。时齐王居东府,故使粲镇石头。粲素静退,每有朝命,多不即从,逼切不得已,然后方就。及诏移石头,即便顺旨。有周旋人解望气,谓粲曰:“石头气甚乖,往必有祸。”粲不答。又给油络通宪车,仗士五十人入殿。时齐王功高德重,天命有归,粲自以身受顾托,不欲事二姓,密有异图。丹阳尹刘秉,宋代宗室;前湘州刺史王蕴,太后兄子,素好武事,并虑不见容于齐王,皆与粲相结。将帅黄回、任候伯、孙昙瓘、王宜兴、彭文之、卜伯兴等,并与粲合。
升明元年,荆州刺史沈攸之举兵,齐王自诣粲,粲称疾不见。粲宗人通直郎袁达以为不宜示异同,粲曰:“彼若以主幼时艰,与桂阳时不异,劫我入台,便无辞以拒。一如此,不复得出矣。”时齐王入屯朝堂,秉从父弟领军将军韫入直门下省,伯兴为直阁,黄回诸将皆率军出新亭。粲谋克日矫太后令,使韫、伯兴率宿卫兵攻齐王于朝堂,回率军来应。秉、候伯等并赴石头,本期夜发。其日秉恇扰不知所为,晡后便束装,未暗,载妇女席卷就粲,由此事泄。先是,齐王遣将薛渊、苏烈、王天生等领兵戍石头,云以助粲,实御之也。又令腹心王敬则为直阁,与伯兴共总禁兵。王蕴闻秉已奔,叹曰:“今年事败矣!”时齐王使蕴募人,已得数百,乃狼狈率部曲向石头。本期开南门,时已暗夜,薛渊等据门射之,蕴谓粲已败,即便散走。齐王以报敬则,率所领收蕴杀之,并诛伯兴。又遣军主戴僧静向石头助薛渊,自仓门得入。时粲与秉等列兵登东门,僧静分兵攻府西门。粲与秉欲还赴府,既下城,列烛自照,僧静挺身暗往,粲子最觉有异人,以身卫粲,僧静直前斩之,父子俱殒,左右各分散。粲死时,年五十八。任候伯等其夜并乘轻舸,自新亭赴石头,闻粲败,乃驰还;其后并诛。秉事在《宗室传》。
齐永明元年,诏曰:“昔魏矜袁绍,恩给丘坟;晋亮两王,荣覃余裔。斯盖怀旧流仁,原心兴宥,二代弘义,前载美谈。袁粲、刘秉,并与先朝同奖宋室;沈攸之于景和之世,特有乃心,虽末节不终,而始诚可录。岁月弥往,宜沾优隆。粲、秉前年改葬,茔兆未修,材官可为经略,粗合周礼。攸之及其诸子丧柩在西,可符荆州以时致送,还反旧墓,在所营葬事。”
史臣曰:辟运创基,非机变无以通其务;世及继体,非忠贞无以守其业。辟运之君,千载一有,世及之主,无乏于时,囗囗须机变之用短,资忠贞之路长也。故汉室囗囗,文举不屈曹氏;魏鼎将移,夏侯义不北面。若悉以二子为心,则两代宜不亡矣。袁粲清标简贵,任属负图,朝野之望虽隆,然未以大节许也。及其赴危亡,审存灭,岂所谓义重于生乎!虽不达天命,而其道有足怀者。昔王经被旌于晋世,粲等亦改葬于圣朝,盛代同符,美矣!
列传第五十 明四王
明帝十二子:陈贵妃生后废帝,谢修仪生皇子法良,陈昭华生顺帝,徐婕妤生第四皇子,郑修容生皇子智井,次晋熙王燮,与皇子法良同生。泉美人生邵陵殇王友;次江夏王跻,与第四皇子同生。徐良人生武陵王赞,杜修华生随阳王翙。次新兴王嵩,与武陵王赞同生。又泉美人生始建王禧。智井、燮、跻、赞并出继。法良未封,第四皇子未有名,早夭。
邵陵殇王友,字仲贤,明帝第七子也。后废帝元徽二年,太尉、江州刺史桂阳王休范反诛,皇室寡弱,友年五岁,出为使持节、督江州豫州之西阳新蔡晋熙三郡诸军事、南中郎将、江州刺史,封邵陵王,食邑二千户。府州文案及臣吏不讳有无之有。顺帝即位,进号左将军,改督为都督。升明元年,徙都督南豫豫司三州诸军事、安南将军、南豫州刺史、历阳太守。三年,薨,无子,国除。
随阳王翙,字仲仪,明帝第十子也。元徽四年,年六岁,封南阳王,食邑二千户。升明元年,为使持节、督郢州司州之义阳诸军事、西中郎将、郢州刺史。未拜,徙督湘州诸军事、南中郎将、湘州刺史,持节如故。未之镇,进号前将军。二年,以南阳荒远,改封随阳王,以本号停京师。齐受禅,降封舞阴县公,食邑千五百户。谋反,赐死。
新兴王嵩,字仲岳,明帝第十一子。元徽四年,年六岁,封新兴王,食邑二千户。齐受禅,降封定襄县公,食邑千五百户。谋反,赐死。
始建王禧,字仲安,明帝第十二子也。元徽四年,年六岁,封始建王,食邑二千户。齐受禅,降封荔封县公,食邑千五百户。谋反,赐死。
史臣曰:太宗负螟之庆,事非己出,枝叶不茂,岂能庇其本根。侯服于周,斯为幸矣。
列传第五十一 孝义
《易》曰:“立人之道,曰仁与义。”夫仁义者,合君亲之至理,实忠孝之所资。虽义发因心,情非外感,然企及之旨,圣哲诒言。至于风漓化薄,礼违道丧,忠不树国,孝亦愆家,而一世之民,权利相引;仕以势招,荣非行立,乏翱翔之感,弃舍生之分;霜露未改,大痛已忘于心,名节不变,戎车遽为其首。斯并斩训之理未弘,汲引之途多阙。若夫情发于天,行成乎己,损躯舍命,济主安亲,虽乘理暗至,匪由劝赏,而宰世之人,曾微诱激。乃至事隐闾阎,无闻视听,故可以昭被图篆,百不一焉。今采缀湮落,以备阙文云尔。
龚颖,遂宁人也。少好学,益州刺史毛璩辟为劝学从事。璩为谯纵所杀,故佐吏并逃亡,颖号哭奔赴,殡送以礼。纵后设宴延颖,不获已而至。乐奏,颖流涕起曰:“北面事人,亡不能死,何忍闻举乐,蹈迹逆乱乎!”纵大将谯道福引出,将斩之。道福母即颖姑,跣出救之,故得免。纵既僭号,备礼征,又不至。乃收颖付狱,胁以兵刃,执志弥坚,终无回改。至于蜀平,遂不屈节。
其后刺史至,辄加辟引,历府参军,州别驾从事史。太祖元嘉二十四年,刺史陆征上表曰:“臣闻运缠明夷,则艰贞之节显;时属栋桡,则独立之操彰。昔之元兴,皇纲弛紊,谯纵乘衅,肆虐巴、庸,害杀前益州刺史毛璩,窃据蜀土,涪、岷士庶,怵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