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悲云等之力,想破“黑地狱”似难为功。必须把水中萍之师“冷香仙子”聂冰魂这等前辈高人,拉上几个,与义母联手进行,方可有望!
戒意既深,傲气遂减,向“绿鬓妖婆”乔赛乔躬身说道:“义母放心,孩儿深知‘黑地狱”中那群鬼蜮之徒的武功心计,两皆厉害无比!此去必然设法多邀能手助阵,义母请回‘小孤山’,我们等七月十五的中元鬼节,在勾漏山‘鬼影峰’头,再见面吧!”
“绿鬓妖婆”乔赛乔深深一叹,妙目之中.泪光涟涟,抬手微掠发边的散乱青丝,一抖僵绳,催动“八骏飞车”,向谷家麒挥手而去!
乔赛乔被江湖人物称为“绿鬓妖婆”之故,便由于她年虽八十以外,却因内功精湛,养生有术,依然花容月貌,绿鬓红颜!但如今在她临别挥手.一掠云鬓之际,谷家麒似乎看见她如云绿鬓之间,业已掺杂着几丝白发!
谷家麒失惊之下,一声“义母”尚未喊出口来,“八骏飞车”其速如飞,连人带车,业已到了十余丈外!
独立苍茫,低徊往事,谷家麒心中不由充满了一片怅惘愁思,暗想古人诗句说得好,“王孙莫学多情客,自古多情损少年”。
经过这场意外飞灾以后,义父固然淡尽雄心,磨消豪气,义母恐怕也将凋残绿鬓,难保朱颜!
“大巴山”惊变迄今的几日心怀,已令义母的鬓上生霜,此去“小孤山”心悬爱侣,啃嚼相思的数月光阴,岂不可能使义母向为天下武林人物所妒羡的绿鬓红颜,变作了鸡皮鹤发?
由此可见,益时葆元之道,首重宽心,凡事不必斤斤计较,淡泊名利,善养太和,才是至高无上的处世作人妙诀!
谷家麒感伤片刻.便自略定心神,西行奔向与水中萍、许慈航等约会的“苗疆魔谷”。
由广西“勾漏山”,西奔云南,途中须经一座颇为有名的“十万大山”,谷家麒便在这“十万大山”之中,又复遇到了一件岔事!
去天一幄,仰石万寻,豹隐层峦,螺堆列嶂,名山景色,果极宜人。
谷家麒登临纵目之余,胸怀渐宽,愁思微减!
信步闲游,走上一座峭拔孤峰。
却见峰头业已先有一位瘦削枯干的黑须老头,业自拈须微笑说道:“谷老弟,我们在‘邛崃幽谷’一别,竟在这‘十万大山’,再复见面,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了!”
谷家麒闻言才蓦然想起,这黑须老头,正是在“三绝大宴”以上,大显空空妙手的盖世神偷令狐元。
遂抱拳笑道:“令狐前辈独自游山,雅兴不浅!”
令狐元感慨无穷地,长叹一声答道:“并不是我雅兴不浅,只因莽莽红尘之中,到处都是肮脏龌龊,连偷他们几件东西,都会感觉沾污了我这一双贼手!还不如啸傲云烟,与猿鹤等无机之物为伍,来得心头清静!”
谷家麒闻言,不禁向令狐元身上所着那件满沾尘垢的敝旧长衫,看了一眼。
令狐元会意笑道:“谷老弟不要以为我满口清高,身上却穿得如此肮脏破旧,须知令狐元衣脏心不脏,比起江湖中那些看来道貌岸然,实则满腹鬼蜮肝肠的人面兽心之辈,在品格上,总要强得多昵!”
谷家麒闻言,想起令狐元那手神乎其神的神偷妙技,不由心中一动,触发出一种奇妙想法!
令狐元笑道:“老弟想些什么?莫非不以令狐元之言为然吗?”
谷家麒摇头笑道:“老前辈休要误会,谷家麒是对前辈风节,无任敬仰。”
令狐元哈哈一笑,两人相互指顾烟岚,谈笑得居然投机已极。
谷家麒存心体察,发现令狐元果然是位仁心血性的侠义人物,遂在伤感颇甚之下,把“黑地狱”那桩秘密,以及义父“七剑神君”欧古月已遭暗害等情,对这盖世神偷,细述一遍。
令狐元听得惊奇万分.说道:“谷老弟.你们将来大破‘黑地狱’之时,令狐元虽然不才,亦愿一尽绵薄。”
谷家麒闻言欣然说道:“老前辈倘肯相助,倒有一桩极为重要之事,必须仰仗大力。”
令狐元笑道:“若论对垒交锋,过招换掌,我这点功夫,却差得太远!生平绝技只有一个‘偷’字,以及自觉轻功倒尚不俗而已!谷老弟是否想让我替你偷点什么东西?”
谷家麒点头笑道:“我想请令狐前辈一展空空妙手,设法把那‘幽冥主宰’特制奇毒的解药偷来,便足解救所有中毒之人,岂非功德无量?但此事难在……”
令狐元笑道:“谷老弟请讲,此事难在何处?”
谷家麒剑眉攒蹙说道:“以谷家麒在‘邛崃幽谷’亲见令狐前辈所施展的神偷绝技看来,前辈若能近得‘幽冥主宰’,必可如愿!但难的却是‘黑地狱’深居百丈古洞之下,戒备又极森严,似乎根本无法不动声色的悄悄混入!”
令狐元双眉一展,哈哈笑道:“我倒有个法儿,可以不动声色的混入‘黑地狱’内!”
谷家麒又惊又喜地,接口问道:“令狐前辈有何妙策?谷家麒愿闻其详。”
令狐元笑道:“老弟方才曾说今年七月十五的中元鬼节,‘黑地狱’大开鬼门,欢迎任何武林人物,前往参观,我若乘机进入,岂不是顺理成章之事。”
谷家麒想了一想摇头说道:“如此作法虽好,恐怕其中还有两点困难。”
令狐元点头笑道:“老弟果然心细,但你所说的这两点困难,我不但早已料到,并已想出了奇妙对策!”
谷家麒意似不信地,耸眉问道:“老前辈如此洞烛机先,委实太令谷家麒钦佩无已!但不知……”
令狐元知道谷家麒不信自己猜得丝毫不错,遂目注谷家麒含笑说道:“老弟所说的第一点因难,是否认为乘着‘中元鬼节大会’,混进‘黑地狱’,虽然容易,但怎样留居其中,慢慢设法动手,却是一件难事!”
谷家麒方一点头,令孤元又复说道:“第二点因难,则与第一点互有关联.就是纵能留在黑地狱中,而我这个‘神偷’名儿,也会引得对方加强戒意,不便下手!”
谷家麒叹服无已地,点头笑道:“老前辈完全猜对,请教你所想出的奇妙对策,又是如何?”
令狐元满面得意神色,微笑说道:“我要在‘中元鬼节大会’以上,设法引诱‘幽冥主宰’,及‘黑心张良’司马庸,使他们主动运用机谋,把我留在黑地狱内!”
谷家麒微带怀疑地,目注令狐元问道:“老前辈打算运用什么妙策,引诱‘幽冥主宰’,及‘黑心张良’司马庸,主动把你留在‘黑地狱’内?”
令狐元笑道:“二三十年以前,有一位名震武林的边疆大侠‘铁扇先生’,面貌生得与我有虎贲中郎之似!”
谷家麒“哦”了一声说道:“老前辈打算用‘铁扇先生’身份,参与‘中元鬼节大会’.使‘黑地狱’中人物.慕名设法加以延搅吗?”
令狐元点头笑道:“我把须发染白,蒙面参加,由老弟旁敲侧击地,叫破我是踪迹久隐的边疆大侠‘铁扇先生’,使不致启人疑窦!”
谷家麒想了一想,蹙眉说道:“那‘中元鬼节大会’,既然群英毕集,则所有成名之士,少不得都要显露几手绝艺神功……”
话犹未了,令狐元便已点头笑道:“老弟料得不错,我就是要乘机表现几手出神人化的绝世武功,才会使那凶恶如鬼,狡猾如狐的‘幽冥主宰’,及‘黑心张良’司马庸,深信我这边疆大侠‘铁扇先生’身份,不是假冒的呢!”
谷家麒惑然说道:“老前辈……”
令狐元会意摇手,大笑说道:“老弟不要为我担心,我真实武功,虽仅中上程度,但生就一双贼手,专会巧变魔术.我利用如今直到七月十五的这段充裕时间,好好准备准备,到时以巧妙魔术,代替真实武功,来上一番精彩表演,包管神奇得艺压群雄,使天下名家,一齐叹服!”
谷家麒听得正自将信将疑,令狐元又复笑道:“那‘幽冥主宰”与‘黑心张良’司马庸,看得心惊目眩之下,必然主动设法动我脑筋,而他们所用手段,又必然是与对付老弟义父‘七剑神君’欧古月一般的暗下剧毒……”
话音至此略顿,异常得意地笑了一笑,继续说道:“我有备而往,自然不会中毒,但我偏偏假作中了他们的恶毒暗算,岂不便把我这位盖世神偷.顺理成章地,留在了‘黑地狱’内?”
谷家麒又惊又佩.眉飞色舞地,目注令狐元问道:“老前辈留在黑地狱以后,打算怎样施展空空妙手?”
令狐元微笑说道:“黑地狱中所争取的,都是些绝世高手,而绝世高手多半自视极尊,轻易不肯服人,如老弟所说的‘玄清羽士’陆文广,‘单掌追魂’钱正威,‘虬须剑客’董宏年等,定有迫不得已的深切苦衷,才不得不甘受‘幽冥主宰’驾驭!”
谷家麒点头赞同令狐元这种看法。
令狐元又复说道:“而‘幽冥主宰’所驾驭这些绝世高手之法,必是使他们中毒以后,毒力便如附骨之蛆,永存体内,定期发作!他们如听驾驭,则在毒力临发之前,给予暂时解药,否则便将禁受那人所难熬的无边痛苦……”
谷家麒想起义父“七剑神君”欧古月毒发之时的痛苦情状,不禁不寒而粟地,连连点头说道:“老前辈这种判断,极为正确。”
令狐元目中神光微闪,继续说道:“既然‘幽冥主宰’必须定期给予被害人解毒之药,而我又是被害之人,则乘机偷他解药,似乎并不太难……”
谷家麒剑眉微蹙,面带忧容说道:“照老人家这等说法,偷取‘幽冥主宰’的独门解药不难,但解药到手以后,要想脱身逃出‘黑地狱’,恐怕却非易事?”
令狐元大笑说道:“老弟你说错了,我把解药弄到手后,怎肯脱身离开‘黑地狱’?我要乘机将你义父欧神君,暨‘玄清羽士’陆文广等所中剧毒,完全解除,命他们佯做未解,依旧听命于‘幽冥主宰’,以及为虎作伥的‘黑心张良’司马庸,静等明年五月,老弟等外援一到,再复奋起发难,岂不使‘幽冥主宰’等,变生不测,祸起萧墙,这座暗无天日的‘黑地狱’,立可摧枯拉朽,瓦解冰消!”
谷家麒拊掌大笑说道:“老前辈这种妙策,太以高明,定然如愿成功,为武林中人造福不浅,谷家麒代我义父,先行谢过!”
说完,便自深深一礼!
令狐元含笑还礼,心中也颇高兴,认为自己这等想法作法,确实天衣无缝,万无一失!
令狐元目注谷家麒笑道:“谷老弟,我们计算既定,便暂时分手,且等七月十五的‘中元鬼节’,在‘勾漏山鬼影峰’头,再相见吧!”
谷家麒点头问道:“我去‘苗疆魔谷’,老前辈却去哪里?”
令狐元笑道:“我要为我的适才所计,准备一切,需得不少东西,跑得远呢!”
说到此处,忽似想起甚事,双眉微轩,又向谷家麒笑道:“谷老弟,你既要去‘哀牢山神魔谷’令狐元倒有一样东西,可以送你。”
谷家麒知道这位盖世神偷出手定非凡物,遂含笑问道:“老前辈想送我什么东西?”
令狐元笑嘻嘻地,自怀中取出一根朱红令箭,递与谷家麒观看。
谷家麒接令在手,见上面并无任何字迹,只是雕刻着栩栩若生的九条飞龙。
一见这根上雕九条飞龙的令箭,谷家麒猛然想起令狐元在“三绝大宴”以上所说之语,不禁失惊问道:“这是不是‘魔外之魔’公孙大寿的‘九龙魔令’?”
令狐元点头笑道:“这‘九龙魔令’,是代表哀牢山神魔谷中的无上威权,凡见持令之人,便如见到‘魔外之魔’公孙大寿一般,唯命是从,不许有丝毫反抗!谷老弟带在身边,或有大用哩!”
谷家麒称谢收起这根“九龙魔令”,便向令狐元躬身施礼.彼此含笑为别。
令狐元赶往各地,准备一切用物之事,暂时不提。
谷家麒因巧遇这位盖世神偷,互相商定了共破“黑地狱”妙计,心中自然高兴异常,翻越“十万大山”,向云南哀牢山的“神魔谷”方向进发。
他进入“哀牢”不久.便走到一处风景绝佳所在,右侧是半亩山塘,清澄无比,左侧则是一片危峰,雄奇峭拔,并有一条不太大也不太小的瀑布,宛如百尺珠玑,垂空洒落!
谷家麒正在驻足眺览,翘然听得瀑布以后的嵯峨乱石之间,响起一阵异常美妙的琵琶乐曲。
谷家麒风流绝世,文武兼资,对于金石丝竹,原极内行,一听这位弹奏琵琶之人,扬拢慢然,掩抑纾徐,曲调苍凉高旷,毫无哀怨之音,便知对方定非寻常俗士!
倾耳细听以下,突然又有一丝清朗娇脆的歌声,划空而至,唱的是:
“放棹沧浪,落霞残照,聊倚岸回山转,
乘雁双凫,断芦飘苇.身在画图秋晚!
雨送滩声,风摇烛影,深夜尚披吟卷,
算离情何必天涯?咫尺路遥人远!
空自笑,洛阳书生,襄阳耆旧,梦底几时曾见?
老矣浮丘,赋诗明月,千仞碧天长剑!
雪霄琼楼,春生瑶席,容我故山高宴,
待雉鸣日出,罗浮飞度,海波清浅!”
谷家麒听这歌声,是出自妙龄女郎之口,不由越发一惊,暗想这是哪位姑娘,能有如此高怀逸志?
思念方了,瀑布以后,又响起一阵粗豪爽朗的男子笑声,跟着便自发话问道:“姑娘唱的可是元人虞伯生‘道圆集’中的‘苏武慢’吗?”
作歌少女,曼声笑道:“东方兄不但弹得一手好琵琶,对于元人词曲,竟也这般熟法,委实难得!”
这一声“东方兄”.叫得谷家麒恍然顿悟,目注瀑布后方,提气高声叫道:“那边在作妙曲清歌的高人逸士,可是‘邛崃三绝’中的岳悲云姑娘,与东方刚兄吗?”
嵯峨乱石以后,应声转出二人,正是一身淡青装束,清丽绝世,曼妙如仙的岳悲云及虎背熊腰,满面虬髯的东方刚等“邛崃双绝”!
谷家麒抱拳为礼,含笑问道:“邛棘三绝怎的只见两位,阮清泉老人家未曾来吗?”
岳悲云梨涡微现,尚未开言,东方刚业已目注谷家麒狂笑说道:“阮清泉是因留守我们邛崃老巢,未能来此,但谷兄命许慈航转告之语,似乎只邀请岳姑娘一人,连我东方刚,也算是不速之客呢!”
=奇=谷家麒未防东方刚居然抓住这点错处,当面调侃自己,窘得傻脸一红,岔开话头,答讪问题:“许慈航兄何在?”
=书=岳悲云轻启珠喉,接口笑道:“阮清泉老爷子与许慈航兄,均是嗜奕如命,老少二人每次相逢,最少非下十局,才得过瘾!好在如今距离互相约定的五五端阳之期,尚有数日,他在十局围棋下完以后.定会赶来此地!”
=网=谷家麒与岳悲云的目光相接,深觉对方风华容貌,高朗美好得令人不敢逼视。
遂“哦”了一声,随口问道:“岳姑娘与东方兄,知道有关‘黑地狱’的武林秘闻了吗?”
岳悲云点头笑道:“许慈航兄已向我们详细说过。”
谷家麒道:“岳姑娘既知此事,则明年五月五日大破‘黑地狱’之举,还望你们‘邛崃三绝’,鼎力相助。”
岳悲云微笑说道:“歼除这等狠毒凶人,自应竭诚参与,群策群力。但我料‘黑地狱’人物的恶辣手段,未必尽如所愿,谷兄此次回转‘蟠冢山七剑宫’探视的结果如何?你义父母欧神君及乔仙婆,双双各有一身绝世神功,想总不致中了鬼蜮暗算?”
谷泉麒听岳悲云提到义父,不禁眼圈一红,悲声答道:“岳姑娘,你猜错了.‘黑地狱’人物的鬼蜮手段,太以难防,我义母虽然无恙,但我义父却告身中奇毒,业已投奔‘黑地狱’了呢。”
岳悲云及东方刚,闻言均觉大出意外,愕然询问详情,谷家麒遂把“七剑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