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上的风,依旧在猛烈地刮着,呼啸之声不绝于耳。时间,就在林萧阳沉默无言的等待,那名林家下人的虎视眈眈中,一分一秒地缓缓流逝着……
不过,时间,并没能安静地流逝多久,终究还是被意外打断了它的流淌——
这方,将龙啸剑当做拐杖一般地撑在身边的地上,沉默地坐在灯火明亮得耀眼的灵堂前的阶梯上的林萧阳只是眨个眼的功夫,就看见那方,被林宇留下来看着他的那名林家下人忽然身子一晃,随后那名林家下人身子往后一仰……
在发出一声沉闷又厚重的声响后,那名林家下人竟然就此倒在了满是断箭的青石板铺就成的地面上,不省人事了!
眼睁睁看着那名林家下人倒在了满是断箭的地上,这方,腰板挺直地坐在灵堂前的阶梯上的林萧阳难免有一瞬间的愣怔,随即,林萧阳眯眼细一看,却见那名林家下人的脖子上,插着一根闪着寒光的细弱牛毛的——银针。
只消一眼,林萧阳就明白了——那名林家下人这是中了带有迷药的银针,而且,看那药性发作的速度,这迷药的剂量,怕是下的不轻。
并且,因为那根银针是射在了那名林家下人的脖子上,在银针射入脖子的那一瞬,大剂量的迷药毒性就瞬间进入血管,随着血液瞬间游走全身,所以,那名林家下人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昏迷了。
自行模拟出了事情的经过,下一瞬,林萧阳顺着那根银针射出的方向,扭头看过去,却只看见在那个方向的一处回廊的拐角处,一片镶着白色狐狸毛的白色衣袂一闪而过,随即就被回廊深处的黑暗所吞没。
那个是……
当脑海中猛然浮现出那个总是穿一身白衣,虽整日病怏怏的,却一颦一笑皆和煦如风的白色身影的那一瞬,林萧阳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根本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当林萧阳的脑海中猛然浮现出那抹白色的身影时,林萧阳的右手已经不由自主地用力撑住了手中的龙啸剑,双脚同时使力,从坐着的阶梯上站了起来。
而后,林萧阳不由自主地,踏着满地的断箭,朝着那片镶着白色狐狸毛的白色衣袂闪过的那处回廊拐角,走了过去。
但是,林萧阳最终并没有走到那处回廊下,更没能捕捉住那片镶着白色狐狸毛的白色衣袂。因为,当林萧阳的身体优于大脑率先做出了反应,带着林萧阳去一探究竟的时候,林萧阳却似乎恍惚听见,空气中,风声中,缓缓地飘来了一缕微不可闻的叹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走吧!”
让他……走吗?
直挺挺地站在灵堂前那块满是断箭的空地上,看着那处,那片镶着白色狐狸毛的白色衣袂闪过的回廊拐角,林萧阳愣愣地出了好一会儿神。
当林萧阳回神的时候,林萧阳先是撇头,看了一眼晕倒在不远处,躺在铺着不少断箭的空地上的那名林家下人。只看了一眼,林萧阳就忍不住叹了一声:即便是晕倒在地,那名林家下人的手,也始终握着他腰间别着的腰刀的刀柄……
不过须臾,林萧阳就从那名晕倒在地的林家下人身上收回了视线,而后,林萧阳又扭头,看向了林家本庄中院的方向。
在那看不见的地方,天边那漆黑的夜幕,被熊熊烈火炙烤成了诡异的暗红色……
盯着林家本庄中院的方向看了许久,最终,林萧阳缓缓闭目,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再睁眼时,林萧阳已经做出了决定——
拼尽最后一丝气力,林萧阳气沉丹田,而后提气,同时脚尖轻点足下用青石板铺就而成的地面,施展幻影踪,带着一身箭伤,离开了林家本庄……
高空中的狂风,地上的微风,并没有随着林萧阳的离开,而消散。风声,该猛烈的,依旧无比猛烈;该轻柔的,依旧无比轻柔……
在除却风声之外的静默中,直到林萧阳的身影彻底消失了,无边夜色下,一抹白色的身影,才缓缓从那处回廊拐角的黑暗中走出。
似闲庭信步一般,一直慢悠悠地走到那个倒在灵堂前那块满是断箭的空地上的林家下人的身边,那抹白色的身影,才缓缓停住脚步。然后……
那抹白色的身影缓缓俯身,缓缓伸出左手,用那肌肤白皙,指节纤长的左手,轻轻抽出了那名晕倒在地的林家下人脖子上插着的那根闪着寒光的细弱牛毛的银针。再然后……
只见那抹白色的身影的右手一晃,一柄闪着幽幽寒光的匕首,出现在了那抹白色的身影那同样肌肤白皙,指节纤长的右手手掌中。
手起,匕落,鲜血飞溅。
带着温度的殷红色血液飞溅在了周围的青石板地面上,飞溅在了整齐的断口处沾染着金色粉末的断箭上,但那一袭白色的衣袍上,却滴血未沾。
缓缓收起手中沾血的匕首,那抹白色的身影缓缓站起身,缓缓转身,再缓缓地,朝着他之前走出来的那处黑暗,一步、一步地走去……
空气中,只有一道细不可闻的声音在缓缓念唱着:“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醉半醒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显者事,酒盏花枝隐士缘。若将显者比隐士,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花酒比车马,彼何碌碌我何闲。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
翌日。天还未亮,到处都是灰蒙蒙的颜色。
林家本庄外面的大街上几乎没什么人影,但是随着“吱呀”一声响,林家本庄那厚重的两扇开的朱漆中门已缓缓从里面往两边打开。
随着林家本庄那厚重的两扇开的朱漆中门的打开,透过越开越大的门缝,当先可见,在门后站着一个身形纤长的白色身影。
只见那抹白色身影头戴白布,身穿白色丧服,腰间扎着比成年人的拇指还要粗上两圈的稻草绳,脚上穿的黑靴脚背的前半部分还缝了一块白布。这是南岭郡的丧葬风俗,是只有家中亡者出殡时才穿的丧服。
那个穿一身丧服的人手中持着一根引魂幡,同时手中端端正正地端着一个漆黑的灵牌。
因那个穿一身丧服的人头微微垂着,是以需要细看一番,才堪堪看出,那人竟是——林宇!而林宇手中端着的那个灵牌上面,端端正正地如是写着:显考林公讳翱之灵位。
随着门缝越开越大,可见林宇身后半步远的地方,一左一右地站着一小一大两个人。
林宇左后侧站着的那个小些的人,是个男孩儿,身高只到林宇的腰间,年纪约莫在七八岁上下,长相与林宇十分相似。
那个男孩儿的装扮和林宇几乎一模一样——头戴白布,身穿白色丧服,腰间扎着比成年人的拇指还要粗上两圈的稻草绳,脚上穿的黑靴脚背的前半部分还缝了一块白布。手中持着一根引魂幡,同时还端着一个漆黑的灵牌。
唯一不同的,是那个男孩儿手中的灵牌上面端端正正地如是写着:先考林子佳盛之灵位。
而林宇右后侧站着的那个大人,却是林岚风。
与林宇一样,林岚风头戴白布,身穿白色丧服,腰间扎着比成年人的拇指还要粗上两圈的稻草绳,脚上穿的黑靴脚背的前半部分还缝了一块白布。
不过,与林宇和那个男孩儿不同,林岚风手中没有持引魂幡,只单独端端正正地端着一个漆黑的灵牌。灵牌上面端端正正地如是写着:显妣林母杨太孺人心蕊之灵位。
林岚风和那个男孩儿身后,单独站着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的个头比站在她前面的林宇和林岚风都要略矮一些,年纪约莫在二十六七上下,姿容虽算不上国色天香,却也是个清丽佳人。尤其是,那个女人的眉眼与站在她前面的那个男孩儿十分相似。
那个女人的装扮与林宇和林岚风还有那个男孩儿的装扮大致相同,亦是头戴白布,身穿白色丧服,腰间扎着比成年人的拇指还要粗上两圈的稻草绳,脚上穿的水蓝色绣花鞋脚背的前半部分还缝了一块白布。
不过,比起身为男性的林宇和林岚风还有那个男孩儿,那个女人双耳的耳垂上,则多戴着一对用细麻绳制成的“耳坠”。这也是南岭郡的丧葬风俗,是家中有长辈亡故时,只有嫁进家中的媳妇儿们才能戴的“孝耳坠”。
而那个站在林宇左后侧的男孩儿,以及那个单独一人站在林岚风和那个男孩儿身后的女人,便是林宇的妻子方琴,和他们二人的小儿子林佳晨。
随着林家本庄那厚重的两扇开的朱漆中门完全打开,可见,在林宇、林岚风、林佳晨和方琴四人身后,还浩浩荡荡地站着数百人。
一眼看过去,那些人,统一都是头戴白布,身穿白色丧服,腰间扎着比成年人的拇指还要粗上两圈的稻草绳,脚上穿的靴子、鞋子脚背的前半部分还缝了一块白布的装扮。
而在那一群白茫茫的人群中,三副分别由四个壮汉抬着的,纵向一字排列的漆黑棺木格外醒目,而最后一副棺木比起前头两副棺木,又要小上那么两圈。
不用想也知道,那三副漆黑棺木,是林翱、杨心蕊和林佳盛三人的棺木。(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 灯火阑珊1
黎明尚未到来,昏沉的天色下,随着林宇、林岚风、林佳晨和方琴四人缓步走出林家本庄那大开的厚重的两扇开的朱漆中门,三副纵向一字排列的漆黑棺木,被一群头戴白布,身穿白色丧服,腰间扎着比成年人的拇指还要粗上两圈的稻草绳,脚上穿的靴子、鞋子脚背的前半部分还缝了一块白布的男女老少簇拥着,缓缓抬出了林家本庄的大门。
出了林家本庄的大门,由林宇、林岚风、林佳晨和方琴四人领头,浩浩荡荡的一大群人,簇拥着那三副纵向一字排列的漆黑棺木,朝着南岭郡西城门的方向行去。
林家嫡系一脉的祖坟地,修建在南岭郡西郊外的一座大山上。
从林家本庄,到位于南岭郡西郊外的那座大山上的林家祖坟的一路上,嘤嘤啼哭之声不绝于耳,圆形方孔的纸钱更是洋洋洒洒地撒了漫天漫地,一路绵延。
当黎明降临,天色微微亮时,浩浩荡荡的一大群头戴白布,身穿白色丧服,腰间扎着比成年人的拇指还要粗上两圈的稻草绳,脚上穿的靴子、鞋子脚背的前半部分还缝了一块白布的男女老少,正好簇拥着那三副纵向一字排列的漆黑棺木,行到了位于南岭郡西郊外的那座大山上的林家祖坟前。
因为天色才微微亮,山间的许多花草树木尚且沉浸在阴暗中,肉眼完全无法看清它们的形状与颜色,但是,在漫山遍野的苍翠欲滴中,那一片浩浩荡荡的白茫茫的颜色,却无法避免地显得那么的——扎眼。
按照南岭郡的丧葬风俗,在抵达目的地后,以林家嫡长子林宇为首,浩浩荡荡的一群穿一身白色丧服的男女老少,将三副漆黑棺木按照棺中人生前在林家的地位高低,先后抬进了林家祖坟中。然后——
葬棺,封土,立碑,插引魂幡。
最后,由所有在场的,亡者的直系和旁系亲属在坟前跪拜上香……
直到日上中天,浩浩荡荡的一行林家人,才陆陆续续地离开林家祖坟,下山去了。
直到林家人全部下山以后,林家祖坟附近的一片林子中,忽然由远及近地响起一阵“叮铃铃叮铃铃……”如风铃般清脆的银器撞击的叮吟声。
不多时,但见那片林子中的阴影处,走出了一个穿一身红色的繁复的苗疆服饰,三千青丝尽数盘起,发顶戴满了银制发饰,胸前亦戴着银制的衣饰,其上佩有细巧银铃的女子。
初时,因为那抹红色身影处于那片林子的阴影中,以至令人无法看清她的样貌,但随着那抹红色身影漫步朝着林子外走出来,那抹红色身影的样貌,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直到那抹红色身影完全从那片林子的阴影中走出来,天穹上的耀眼日光直直地投射到她的脸上,才终于能让人看清她的容貌——
肌肤如玉瓷般光洁无瑕,如鹅蛋般圆润的脸型,不薄不厚的双唇涂着嫣红色的唇蜜,琼鼻微挺,眉若烟柳,如黑曜石般的双眸,看起来是那样的纯真无邪。
然,她额间的一点朱砂却好似一朵盛开的曼珠莎华,给她纯真的面容平添了一抹妖艳,让她美得惊心动魄,美得摄人心魄。
无需怀疑,此名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消失了一段时间的幽冥宫圣女——寒星。
这厢,只见寒星在慢悠悠地走出林家祖坟附近的那片林子后,寒星便站住了脚步,不再往前。而后,寒星缓缓抬眼,遥遥看向了距离她这方约莫有百余步之遥的林家祖坟地。
遥遥看着那方的耀眼艳阳下,林家祖坟地上的那一个又一个隆起的黄土包,还有那一个又一个直立在黄土包前的青石碑,寒星红唇微启,如是喃喃自语道:“半月前临时接到宫主的命令,去临省处理叛逃出宫的几名宫人,我原以为此行我不过只会错过今年的这届武林大会罢了,却没想到……我不过离开了十余天,去处理了些事情,南岭郡这里,竟然已经闹翻了天吗?”
寒星刚如此呐呐罢了,一个白色的影子就如鬼魅一般,蓦然出现在寒星身边。同时,一道清脆的女子声音在空气中飘荡开来:“属下参见圣女!愿圣女万福安康!”
细一看,却见那个蓦然出现在寒星身边的白色影子乃是一名梳着朝云近香髻,身穿白色裙衣,脸上遮着一层白纱,左手中握着一柄弯刀的女子。
虽然那名女子此时单膝跪在寒星脚边,却也不难看出那名女子身形的高挑柔美。不过,因为那名女子脸上遮着一层细密的白纱,所以令人无法看清她的样貌。
不过,单看那名女子露在遮面白纱外的那双如星皓眸,到也不难想象,那名女子被白纱遮挡的面容该有多么美丽。
这厢,寒星仍遥遥看着林家祖坟的方向,对于那名左手中握着一柄弯刀的白裙女子的言行,寒星只是轻轻一抬手,淡淡地道了一句:“起来吧!”
那名单膝跪在寒星脚边,左手中握着一柄弯刀的白裙女子闻言,当即朝寒星恭敬地回了一句:“谢圣女!”
如此恭敬地道罢,就见那名手握弯刀的白裙女子干脆利落地站起身,并往后退出半步,与寒星保持着三步远的距离。
三步,这个距离,既不会显得太远,也不会显得太近。而这个距离,历来是幽冥宫宫人在行为上,对幽冥宫圣女所表示的尊敬。
遥望着林家祖坟的方向,寒星轻启红唇,话音缓慢地如此问道:“牡丹,查清楚了吗?这次林家死的,都是谁?”柔糯的女声,好听却不显娇媚,却又有着勾人心魄的味道。
那名被寒星称作“牡丹”,手握弯刀的白裙女子闻言,当即微微垂首,握着弯刀地朝寒星拱手抱拳地答道:“回圣女的话,查清了,可以确定是林家前任家主林翱和他的夫人杨心蕊,以及嫡长孙林佳盛死于非命了。但是……”
话至此,那名叫做牡丹的白裙女子倏然停住了话音,那一双露在遮面白纱外的如星皓眸中,充满了犹豫不决的神色。
扭头,看向站在离她三步之远的地方的牡丹,寒星缓缓勾唇,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而后,寒星用她那柔糯的声音,轻轻问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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