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低了声音地询问林知吾:“我这才走了几年啊,阿陌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地……出口成脏了?!”
不怪慕子儒有此疑问,而是在慕子儒的记忆中,朱梓陌虽然从小就很有心计吧,但是不管是在人前还是人后,朱梓陌永远都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且是那种深入骨髓里的翩翩佳公子模样,丝毫不会给人那种“伪君子”的感觉。
可以说,慕子儒认识朱梓陌十几二十年,慕子儒所见过的朱梓陌,永远都是一副光风霁月、风流倜傥的翩翩佳公子模样,似朱梓陌今天这般口吐脏话,还是慕子儒第一次见到。
虽然朱梓陌仅仅只是跟着炎子明骂了一句“他娘的”,但这带给慕子儒的精神冲击却是巨大的!简直直接刷新了慕子儒的人生观和世界观啊!!
“咳咳……”那方慕子儒的问题问完后,这方,仍被慕子儒拉着一只手臂的林知吾便压低了声音地咳嗽了两声。
借着咳嗽掩饰了他的尴尬后,林知吾并未看慕子儒,而是将视线转向了那方仍在安静地互瞪的朱梓陌和炎子明。
思忖半晌,林知吾才斟酌着言词地答道:“爷他平时为人十分和煦,从不说脏话,只有碰上炎公子的时候,就……”话说了一半,林知吾就没继续往下说了。
林知吾不将话说完,并非是朱梓陌和炎子明之间的那点恩怨不能告诉慕子儒,也不是因为林知吾防备着慕子儒才不愿意将话说完整,实在是……
林知吾不知道该怎么用言语去描述朱梓陌和炎子明之间那复杂的关系和恩怨啊!
虽然林知吾没将话说完,很有些吊人胃口,但慕子儒却十分善解人意地没有追问,只是顺着林知吾的视线,也看向了那方仍在安静地互瞪的朱梓陌和炎子明。
两厢沉默了一瞬,慕子儒才语气悠悠地张了张口,压低了声音地道:“知吾大哥,你确定这两个人是师兄弟,而不是仇人?”犹豫了半天,慕子儒终究还是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虽然慕子儒知道他这个问题看起来很蠢,但慕子儒实在是忍不住啊!
而慕子儒如此问,到也不为别的,只因慕子儒即便是站在这间客房的角落里远远地看着,慕子儒都能隐隐感觉到炎子明和朱梓陌二人那互瞪的眼神中充满的那种“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恨意啊……
朱梓陌儿时不是说他的大师兄是从小就和他一起拜师学艺的呢?朱梓陌儿时不是说他和他那两个年岁相仿的师兄弟的关系非比寻常的呢?朱梓陌儿时不是说他和他那个大师兄情同手足的呢?
儿时那么要好,整天挂在嘴边夸个不停的师兄弟,怎么长大以后就变成“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仇人了??这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天翻地覆的事情啊?!他又究竟错过了什么?!
最让慕子儒想不通的是,在七年前,在他离家出走之前,他可从没听见朱梓陌说他和他那个情同手足、关系非比寻常的大师兄之间结了什么深仇大恨啊!
尤其是,在今日之前,慕子儒一直以为朱梓陌和他那个大师兄,也就是现在和朱梓陌隔着一张圆木茶桌,大眼瞪小眼的炎子明之间的关系仍旧如儿时一样好呢!
可今日,当慕子儒见到朱梓陌和炎子明之间那种一张口就是冷嘲热讽,甚至降低自身身份地口吐脏言,一个眼神就饱含着那种恨不得砍对方两刀的恨意后……
饶是向来恣意潇洒的慕子儒也觉得他有些开始方了:怎么他离家七年后回来,感觉整个世界都变了,变成了一个充满恶意的世界呢!!
当慕子儒心中百味杂陈、百感交集的时候,站在慕子儒身边,看着那方仍在安静地互瞪的朱梓陌和炎子明的林知吾却是神色一本正经地张口,一本正经地对慕子儒的疑问做出了回答:“爷和炎公子的确是师兄弟,炎公子的确是爷的大师兄,这一点毋庸置疑。”
如此一本正经地说完后,林知吾忽而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而后转头看向站在他身边的慕子儒,颇为语带忧愁地说道:“不过爷和炎公子之间……也的确有那么些过节。”
这方,慕子儒亦收回了他的视线,转而与面色略显忧愁的林知吾对视了一眼,慕子儒忽然勾唇,邪魅地一笑,如此压低了声音地笑道:“看来这过节挺大的!”
短短的一句话,却很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如此说完后,慕子儒心中亦跟着腹诽了一番:他忽然十分好奇那个赤冰国储君到底对朱梓陌那厮做过些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竟然能把朱梓陌那么一个温润如玉的翩翩佳公子逼得张口骂人!他发誓!他这绝对不是在幸灾乐祸!他只是单纯的好奇而已。
那方,林知吾听了慕子儒的话,却是“呵呵”两声,干巴巴地笑了笑。
笑过后,林知吾又看了看那方还在大眼瞪小眼的炎子明和朱梓陌,便听见林知吾有些语气弱弱地接下了慕子儒的话:“是挺大的……”
在林知吾这句话说出口后,那方,一直沉默地,一动不动地互瞪着对方的朱梓陌和炎子明忽然有了动静——
就见炎子明忽然上半身往前一倾,一下子趴在了他面前的那张茶桌桌面上,神色有些挫败,语气有些怏怏地如此说道:“在知道子墨负伤而逃后,我连夜就调派了人手去找了。但是手底下的人谁都找不到子墨,不然我昨天也不至于返回到南岭郡了。”
在互相瞪眼的对抗中,最终,还是炎子明先败下了阵来。但是……
虽然炎子明最先放弃了与朱梓陌互相瞪眼,却并非是炎子明真的败了。毕竟以往炎子明和朱梓陌这么互相瞪眼也不是没有过,若是无人打扰,炎子明和朱梓陌可以这么互相瞪上一两个时辰都不带眨眼的!
这一次炎子明之所以败得如此干脆,是因为炎子明心中清楚,就算他和朱梓陌之间有再大的深仇大恨,现在也不是他和朱梓陌斗气的时候。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要尽快找到他们那个下落不明、生死不明的三师弟林萧阳!
林萧阳自幼上秦山之巅学艺,期间足有十八年未曾下过秦山,可以说,林萧阳身边的人际关系不仅简单,且少得可怜。除了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傅,和炎子明、朱梓陌这两个师兄外,林萧阳在世间唯一可以依靠的就只有林家本庄了。
可如今,林萧阳可以依靠的林家本庄已经抛弃了林萧阳,甚至欲置林萧阳于死地!
在这种林萧阳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若林萧阳仅有的两个师兄还因为他们之间以前的一点过节而掐了起来,就真的没人能管林萧阳、没人能帮林萧阳了。
而上述这些道理,炎子明深深地明白。所以,即便高傲如炎子明,也主动让步了——
为了他们那个三师弟林萧阳,无论他炎子明与朱梓陌之间过去有多深的过节,他现在,都必须和朱梓陌暂时化干戈为玉帛,齐心协力去找他们那个三师弟才是最要紧的。
至于他和朱梓陌之间的仇怨,等找到了他们那个三师弟,再去解决也不迟。
既然炎子明主动退让了一步,那方,站在茶桌边的主位上的朱梓陌虽仍觉得心中有气,却也不会那么小心眼儿地不肯放过炎子明。
当初,当所有人都不赞成冷晴的做法的时候,当所有都认为,蒙语的自杀与他人无关的时候,冷晴却摒弃所有非议地坚持着!因为冷晴相信,蒙语那个天真善良,又有点懦弱的小姑娘,是不会没有任何缘由地就抛弃蒙爸爸和蒙妈妈,还有她的。
更何况,炎子明所明白的,朱梓陌自然也是明白的。
因此,在炎子明说完这番话后,朱梓陌便收敛了外放的气势,施施然地重新坐回到了他身后的那张圆凳上。
坐回到他身后的那张圆凳上后,朱梓陌冷眼看着趴在他对面的茶桌桌面上,活像一条咸鱼的炎子明,朱梓陌声音虽一如既往的温润如玉,语调却明显冷然地问了一句:“南岭郡周围的城镇派人找了吗?”
趴在身前茶桌桌面上当咸鱼的炎子明听闻朱梓陌这个问题,直接一个白眼甩了过去,语气鄙夷地反问了一句:“能不能不问废话?”
这方,朱梓陌闻言,虽面无表情,却十分好脾气地完全无视了炎子明那恶劣的态度,只转头看向了和慕子儒一起缩在客房一处角落里的林知吾,语调平淡地吩咐道:“知吾,通知下去,将搜索范围扩大到整个金义省。”
和慕子儒一起站在客房的一处角落里的林知吾闻言,当即朝着坐在茶桌边的主位上的朱梓陌拱手抱拳地一揖,语调恭敬且坚定地应道:“是!爷!”
言罢,林知吾一抬脚,就朝着客房那大开的房门走去。
然而,林知吾尚未走到客房那大开的房门前,林知吾便听见他身后一道带着几分慵懒意味且富有磁性的嗓音喊了一句:“等等!”
此话一出,林知吾脚下步伐一顿,旋即转身看向了先前还跟条咸鱼一样地趴在茶桌桌面上,此时却已经挺直了腰杆,坐姿无比端正的炎子明。
林知吾面带疑问,语气温和地如是问了一句:“不知炎公子有何吩咐?”
那方,身姿端正地坐在茶桌边的炎子明却并未理会林知吾,而是看向了与他面对面地坐在茶桌边的朱梓陌。炎子明薄唇微启,很有些怀疑地如此问了一句:“有必要将搜索范围扩大到整个金义省?子墨能带伤跑那么远??”
炎子明如此问,是因为炎子明觉得,就连林岚风都说他们那个三师弟身受重伤,那他们那个三师弟就一定是真的身受重伤了。既然是重伤,若他们那个三师弟不蠢,肯定是就近躲藏了,再怎么着也不至于跑很远。
这方,坐在茶桌边的主位上的朱梓陌闻言,斜了一眼问话的炎子明,用满带嫌弃意味的语气如是回答道:“你们不是说有人刻意抹掉了子墨的踪迹?这也就意味着,除了欲置子墨于死地的林家本庄之流和你我之外,还有第三方人马在其中掺和。子墨自己跑不了多远,却不表示那神秘的第三方人马不能带着子墨跑远。”
听了朱梓陌的话,炎子明默了一瞬,而后神色默默地张口道:“南岭郡五十里以内的地方不用再找了,我的人都快将那些地方翻个底朝天了。”
那方的朱梓陌闻言,面上无甚反应,只转头看向了站在靠近客房那大开的房门那方的林知吾,朱梓陌神色平淡地如此吩咐道:“知吾,搜索南岭郡五十里以外的地方。”(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干戈玉帛3
当身处南岭郡的炎子明和朱梓陌这边为了寻找林萧阳,而弄得从上到下皆鸡飞狗跳、人仰马翻时,距离南岭郡两百里开外的南曲郡,却是一派的祥和安宁。
日落西山,远方天际一轮红日,四周浮着漫天红霞,显出一片灿然之色,映照着整片天空都红艳艳的。
金义省。平南州。南曲郡。城郊。
一座不大的简陋小院外,院墙是黄土堆砌的,许是年代久了,上面有些斑驳裂缝。
院门是竹编的,没有上锁,只是虚掩着,门上的铜环上生了绿色的铜锈,一个铜环上还歪歪斜斜地挂着一把生了薄锈的铜锁,透露着一股老旧破败的气息。
但见一名梳着垂挂髻,脸上用一块绿色的薄纱扎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好看的凤眼,穿一身水绿色裙衣的年轻女子引着一名白发苍苍,脊背有些微微佝偻,肩头背着一个老旧木箱的老者走到了那竹编的院门前。
抬手轻推开那竹编的院门,那名绿纱遮面,身穿水绿色裙衣的年轻女子引着那名白发苍苍,脊背有些微微佝偻,肩头背着一个老旧木箱的老者走进了院中。
进入院中,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平坦宽敞的院子,院内有三间呈半合围式的小木屋。院子右侧有一口井,左侧有一颗柳树,条条低垂的柔枝上长满了绿色的柳叶,风一吹,柳枝便随着风的方向缓缓摇摆。除此之外,院中再无余物。
“大夫,这边请。”如是说着,那名绿纱遮面,身穿水绿色裙衣的年轻女子引着那名白发苍苍,脊背有些微微佝偻,肩头背着一个老旧木箱的老者走到了正对着院门的那间木屋前。
“吱呀”一声轻响,不待那名绿纱遮面,身穿水绿色裙衣的年轻女子抬手敲门,他们面前那扇两扇开的紧闭的屋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那名绿纱遮面,身穿水绿色裙衣的年轻女子,与那名白发苍苍,脊背有些微微佝偻,肩头背着一个老旧木箱的老者抬头看去,只见大开的屋门内,站着一名梳着燕尾髻,穿一身桃红色交领襦裙的年轻女子。
那名女子肌肤如玉瓷般光洁无瑕,如鹅蛋般圆润的脸型,不薄不厚的双唇涂着嫣红色的唇蜜,琼鼻微挺,眉若烟柳,如黑曜石般的双眸,看起来是那样的纯真无邪。
然,她额间的一点朱砂却好似一朵盛开的曼珠莎华,给她纯真的面容平添了一抹妖艳,让她美得惊心动魄,美得摄人心魄。
咳咳……此名女子,正是幽冥宫圣女寒星。而那名绿纱遮面,身穿水绿色裙衣的年轻女子,则是寒星的忠实随从,牡丹。
这方,见到站在屋门内的寒星,牡丹当即张口便道:“圣……”
然而,牡丹才喊出一个字,就接受到了来自寒星的冷眼,牡丹当时便狠狠地一噎。
“……小姐,这位是南曲郡中医术最高明的路老大夫,最擅长医治外伤。”在寒星那冷冰冰的视线的注视下,牡丹默默地咽下了卡在她喉间的那个“女”字,默默地改了称呼地如此说到。
那方,站在屋门内的寒星闻言,面色和善地朝站在牡丹身边的那名白发苍苍,脊背有些微微佝偻,肩头背着一个老旧木箱的老者施了一礼:“路老大夫。”轻柔和缓的声音,一改以往的柔糯魅人。
这方,被称为“路老大夫”的老者伸手虚扶了施礼的寒星一把,语气和蔼地与寒星道:“不必多礼,请起请起。老夫来的路上,听这小姑娘说她与她家夫人、姑爷来南曲途中遭人掳劫,她家姑爷因此受了极重的外伤,小丫头这就带老夫去看看伤患吧!”
那方,站在屋门内的寒星从善如流地站直了身子,往一旁侧身,让出一条进屋的路,声音轻柔和缓、语气恭敬地说着:“路老大夫这边请。”话音一转,寒星又朝牡丹吩咐道:“小丹,你去给路老大夫沏杯茶来。”
这方,在寒星那冷冰冰的视线的注视下,本欲习惯性地抬手朝寒星拱手抱拳的牡丹抽着嘴角地朝寒星盈盈一福身,颤着声儿地应道:“是……小姐。”话音未落,牡丹已经转身离开了。
牡丹一走,寒星便迎着那位路老大夫进了屋子。
“小丫头,不单你长得漂亮,你家相公也很俊啊!”进到屋内后,那位路老大夫一看见躺在简易的木床上,身上盖着一条薄被,仍处于昏迷状态的林萧阳就如此夸赞了一句。
这方,手中端着一只矮凳的寒星闻言,微笑着应道:“谢路老大夫夸奖,小女子的相公也就这张脸长得俊俏些,旁的却是不怎么中用,不然也不至于如今躺在这儿了。”
言罢,寒星将她手中端着的那只矮凳摆在了靠近那张木床床头的地上,语气恭敬地道了一句:“路老大夫请坐。”
那方,那位路老大夫一边从善如流地取下他肩头背着的那只老旧木箱,一边碎碎念着:“你看你这小丫头,怎么能这么说你自家相公呢!夫妻嘛,都是互补互扶的,有缺点才是对的。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