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前面的冷晴……
说起来,今日坐立不安的人岂止慕子儒因为朱梓陌今日之举太过突然,冷晴知道消息后也没敢回宫去,一直逗留在朱府,等着朱梓陌回府。
后来……冷晴一直等到夜深人静,等到偌大的朱府四下都沉静下来了,也不见有人来报说朱梓陌回府……
冷晴想了想,始终不安心,干脆就踏着月色出了暖香阁,准备去府门处等着朱梓陌……
于是,两个内心同样不安的人就这么在朱府前院的垂花门外遇上了……
慕子儒和冷晴遇上后,二人只是对视一眼,便心照不宣了。
于是由慕子儒提议,冷晴也没去朱府的府门处蹲点,而是随慕子儒坐到了前院荷花湖畔的这座四角凉亭里。
这座凉亭虽是建在荷花湖畔,但它的位置却是在靠近府门通往垂花门的石子小道附近。又因是修建在荷花湖畔,凉亭亭基便要修得高些,以免他日湖水外溢时淹进凉亭里。
鉴于凉亭亭基修建得略高,以至这座凉亭的视野十分开阔,站在凉亭里,能望到百十米之外去。而冷晴又是正对着那条石子小道坐在凉亭里的,是以朱梓陌方一出现,冷晴就在第一时间看见了朱梓陌……
二人坐立不安地等了一天就是为了等朱梓陌回府,此刻看见朱梓陌终于出现,慕子儒和冷晴自然是当即齐齐走出凉亭,朝着朱梓陌的方向快步迎了过去。
待走到朱梓陌身边了,慕子儒更是满面激动地招呼道:“阿陌你总算是回来了!”
然,朱梓陌却丝毫没理会走到他身旁的慕子儒和冷晴,就连慕子儒那句满含激动的话朱梓陌都无视了,只管继续旁若无人、目不斜视地沉默无声地沿着脚下的石子小路朝前走去。
慕子儒和冷晴见状,二人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见了一抹忧虑。眼见着朱梓陌渐行渐远,二人只得又抬脚迈步追上远去的朱梓陌。
待追上了朱梓陌,慕子儒便张口,颇忧心忡忡地问道:“阿陌,你有没有受伤??”
然,朱梓陌依旧丝毫没有理会慕子儒,只管旁若无人、目不斜视地朝前走去。
这厢,见朱梓陌完全视他和冷晴如无物,慕子儒眉头一蹙,当即疾走几步走到朱梓陌前面拦住了朱梓陌的去路,张了张口,本是想再问一问朱梓陌有没有受伤的,毕竟朱梓陌身上的血腥气那么重,那浑身浴血的模样在月色下看着又颇骇人……
可谁知,不待慕子儒发出声音,被慕子儒拦住去路的朱梓陌下一瞬却是猛地“噗”地一声喷出一口血来……
因为慕子儒就站在朱梓陌前方,朱梓陌这口血又喷得突然,慕子儒根本没来得及躲避,以至于朱梓陌那一口血几乎悉数喷到了慕子儒身上……
突然被朱梓陌从正面喷了一身血,慕子儒当场就愣住了。不止是慕子儒,就连站在朱梓陌身后侧的冷晴也一同愣住了。
而另一方,在慕子儒和冷晴皆在愣神,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就见朱梓陌双眸一闭,手中握着的那柄裹着一层厚重的凝固血衣的长剑“叮当”落地的同时,朱梓陌也直挺挺地朝着挡在他前方的慕子儒倒了过去……
等到愣神的慕子儒终于缓过神来,慕子儒就看见朱梓陌闭目朝他倾倒了过来……
情急之下,慕子儒不由自主地惊呼了一声“阿陌!!”,紧接着慕子儒便手忙脚乱地张开双臂,险险地接住了倒向他的朱梓陌。
朱梓陌和慕子儒的身高体型差不太多,朱梓陌只略高于慕子儒,奈何朱梓陌常年习武,体型虽看似和慕子儒差不多,但朱梓陌掩在衣衫下的身材却比慕子儒强壮数倍!如今朱梓陌整个人的重量突然压下来,慕子儒一个人竟有些扶不住……
遂,慕子儒只能张口喊站在一旁的冷晴:“冷丫头别愣着了!快过来帮忙!!”
被慕子儒喊了一声,冷晴也不扭捏,当即就上前,忍着朱梓陌身上那股浓郁得近乎刺鼻的血腥气,和慕子儒一左一右地架住朱梓陌的两条胳膊,二人合力将朱梓陌送回了韩院……
直到和冷晴配合着将朱梓陌放到他在韩院中的卧房里的那张雕花木床上了,慕子儒那紧紧蹙着的眉头也没有松开过。
慕子儒就这么紧紧地蹙着眉头地给躺在床上、呈昏迷状态的朱梓陌把了脉。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朱梓陌郁积于胸又擅自用了内力,加重了本就一直没好的内伤,吐血昏迷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其实照着慕子儒的意思,朱梓陌只吐了那一口血已经算是好的了……
慕子儒本是打算当即给朱梓陌扎针的,奈何朱梓陌身上的血腥气太重,垂在床沿上的衣摆甚至时不时地还能滴下两滴血珠……无奈之下,慕子儒只能让冷晴帮忙去喊府中下人烧了一大锅热水,慕子儒则留下扒了朱梓陌的衣衫……
最后在一名小厮的帮助下,慕子儒将朱梓陌身上沾染的血迹都清理干净了,顺便将那套染了血迹的被褥也换上了干净的,慕子儒这才开始给朱梓陌施针……
前前后后这一通折腾,等到慕子儒终于忙活完了,才恍然发现外面原本黑沉的天色不知何时已露出了一抹鱼肚白……
因为冷晴在朱府逗留了两夜一日,虽然梁儒明并未派人来催促冷晴回宫,但冷晴也知道她毕竟顶着梁儒明后妃的身份,实在是不好继续在宫外逗留下去……尤其是,梁儒明还在宫里等着她的回复呢……而回宫自然是要养足精神的……
因此,这天夜里冷晴去喊了府中下人烧水后,冷晴就回暖香阁休息去了。毕竟有慕子儒这位医、毒双修的高手在,冷晴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等到了翌日,没等到朱梓陌醒来,冷晴就动身,独自带着“玄光”宝剑回宫去了。慕子儒自然是留在朱府照看仍旧处于昏迷状态的朱梓陌了。
而这日冷晴回宫后,第一时间就赶去忆舒殿去面见了梁儒明。
不过不巧的是,冷晴回到忆舒殿的时候,梁儒明恰好在接见几位朝中大臣……
因为梁儒明从未限制冷晴出入忆舒殿,而那几位朝中大臣来的时候,梁儒明又没有刻意吩咐不许有人打扰他和那几位朝中大臣谈话……且当时冷晴怀中还抱着如同“万能钥匙”的“玄光”宝剑……
于是,当冷晴回到忆舒殿的时候,值守在忆舒殿外的那些御林军根本就没出言拦阻冷晴,直接就将冷晴放了进去。
这就导致当冷晴抱着“玄光”宝剑疾步进了忆舒殿内殿,一眼就看见形容憔悴的梁儒明正坐在那张宽大的龙床上,拥着一床明黄色的被褥接见几位朝中大臣……
原先还有说话声的忆舒殿内殿在冷晴一脚踏进内殿殿门的时候,刹那间鸦雀无声……
下一瞬,除了坐在龙床上的梁儒明和弓腰哈背、束手垂头地站在龙床前的张玄福外,坐在殿中靠椅上的几位上了年纪的大臣具是目光凌厉地盯着冷晴,一副恨不得将冷晴生吞活剥了的模样。
但是,当那几位大臣的视线落在冷晴怀中抱着的“玄光”宝剑上时,那几位大臣的视线就变得复杂了起来凌厉中又带上了愤恨、嫉恨等情绪……
当时的情景,冷晴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尴尬!
第六十二章 最后一程2
冷晴又不傻,单看殿中的形势也知道她进来的时间不太和适宜,且看坐在殿内的那几位上了年纪的大臣盯着她的视线如此不善……只怕那几位大臣正和梁儒明商谈什么大事,却被突然闯进内殿的她给打断了……
又碍于梁儒明交代了给梁笙德验尸一事不可外传……
遂,冷晴当机立断,十分明智地垂首并往后退步,准备退出忆舒殿内殿,在外殿等着梁儒明和那几位朝中大臣将事情商谈完了,冷晴再进来禀报她的事情。
然,冷晴才朝着殿门的方向后退了两步,坐在龙床上,拥着一床明黄色被褥的梁儒明就轻轻地咳嗽了两声,然后,梁儒明十分淡定地出言道:“朕病体未愈,有些乏了,几位爱卿暂且退下,待朕休息须臾再继续商谈立储一事罢……”
梁儒明这一番话基本上就是个赶人的场面话,所以前半段话冷晴基本上是左耳进右耳就出了,但冷晴格外留心地记住了梁儒明话尾的那句“立储”二字。
看来……这几位朝中大臣今日进宫找梁儒明,是为了让梁儒明再立一位储君了……
虽说立储一事事关江山社稷,正如同“国不可一日无君”一般重要……尤其是梁儒明如今年岁已长,前不久又大病一场……大梁的文武百官们希望梁儒明尚且健在时可以确立他们下一任君王的人选也是十分合情合理的要求……但……
如今梁笙德的灵柩还停放在太子府上不曾下葬,这些大臣就如此迫不及待地来找梁儒明立储……呵呵……冷晴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替梁笙德不值,还是叹息人性凉薄了……
估摸着梁儒明也是有些不耐烦跟那几位大臣讨论这“立储”一事的,否则梁儒明也不会如此轻描淡写地就让那几位大臣暂且退下了……当然了,也可能是梁儒明内心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梁笙德的死因……
当然了,重点不在于梁儒明让那几位大臣暂且退下,而是梁儒明朝那几位大臣如此吩咐完后,又云淡风轻地补了一句:“咳……冷昭仪留下。”
诧然听见梁儒明补充的这句“冷昭仪留下”,心中正暗自叹息的冷晴自然是脚步一顿,面上一派恭顺,心中却暗道:果然梁儒明还是更在意梁笙德的死因啊!!立储一事虽事关重大,可在梁儒明心里,却永远及不上梁笙德的死因重要罢!!
不过冷晴转念一想,又觉得她十分能理解梁儒明此时的迫切梁笙德毕竟是梁儒明寄予厚望的嫡长子,而且听梁笙兰的意思,梁儒明在梁笙德身上花费的心血可不少……如今梁笙德死的不明不白……梁儒明心中只怕始终横着根刺在那儿……
而另一方,一听梁儒明这番吩咐,估摸着那几位大臣也都被梁儒明这话惊到了,愣是等到站在龙床前的张玄福一本正经、不卑不亢地将梁儒明的话再重复了一遍,在座的几位大臣这才纷纷不情不愿地起身暂且告退……
不知因何故,在经过站在殿门口的冷晴身边时,那几位大臣具是眯眼看着眉眼低垂、怀抱“玄光”宝剑的冷晴,个个都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盯得冷晴背后寒毛直竖……
可无论冷晴背后再如何寒毛直竖,冷晴也只能安静无声地垂头站在那儿,硬着头皮任由那几位大臣盯着她打量……
直到张玄福将忆舒殿内殿的殿门从外面阖上了,冷晴才敢在心中暗自估摸着:那几位大臣离开的时候,心里估计都在琢磨着梁儒明为何突然让他们退下却又独独让她留了下来罢……不过……呵呵……他们恐怕是永远也不可能琢磨明白的……
这一日,结伴进宫来找梁儒明商谈“立储”一事的那几位朝中大臣,谁也不知道这位新晋的冷昭仪究竟是要与他们的圣上说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不但让他们的圣上撇开了“立储”如此重要的事、将他们这几位朝中大臣暂且请出了忆舒殿,甚至还将值守在忆舒殿外的御林军全部调离了百步远!
就连深受他们的圣上重用的张玄福……此次也被支到了忆舒殿殿门外守门……
是以,无人知道冷晴回宫这日和梁儒明说了什么……
那几位朝中大臣们只知道,就在这位冷昭仪回宫的当日上午,他们的圣上就发了一道懿旨晋封关内侯朱梓陌为彻侯,并赐黄金五百两、白银一千两!
尽管朱梓陌这件“夷三族”的案子办得有些骇人听闻、惊世骇俗,甚至还因此受到了言官们的弹劾。但无论世人如何评价议论、无论言官如何上奏弹劾朱梓陌,梁儒明依然遵从了他之前当着冷晴的面许下的承诺
在“夷宋吉三族”一案结案的当日就下旨,晋封朱梓陌为“彻侯”。
朱梓陌原先就是封了“关内侯”的,此番晋封,封地不变,依然是北桦省华阳县,不过食邑从原先的五百户增长至了一千户。世袭罔替也是原封不动的。
“彻侯”虽是“二十等爵”位中的最高等,但在如今这种太平盛世,也不过是个空有头衔没有实权的虚衔罢了。因此,无论是最开始册封朱梓陌为“关内侯”还是如今晋封朱梓陌为“彻侯”,那块提着“朱府”二字的匾额始终稳稳当当的挂在朱府府门上方。
不过,这次将朱梓陌晋封为“彻侯”的同时,梁儒明还大笔一挥,御笔题了一块“朱府”的红底金字匾额赐了下去,匾额还有一圈游龙镶边。
按“礼”说,这游龙镶边的匾额一般都是宫廷内的殿宇,以及诸皇子、皇孙、亲王、公主……说白了就是只有皇室宗亲的府邸才能用的最高规格匾额。朱梓陌不过区区“彻侯”,是无权享用如此高规格的匾额的。但……
梁儒明是站在大梁国权利顶点上的人,既然梁儒明说朱梓陌用得起这游龙镶边的匾额,那朱梓陌就是用不起……也得用得起……而那些言官御史们虽爱计较礼法礼制,却也不至于为了一块无足轻重的匾额去跟梁儒明抬杠。
于是,梁儒明御笔亲题的这块游龙镶边的匾额就这么顺顺当当地赐了下去……
圣上御赐匾额,还是最高规格的游龙镶边匾额,这是多大的荣耀啊!
朱府的下人们听到消息的时候,简直都高兴疯了他们是朱府的奴仆,与朱府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说白了就是身为朱府家主的朱梓陌越是得圣宠,他们这些奴仆自然能活得越好、越有面子……他们才不管朱梓陌的恩宠是如何得来的呢!
而话说那块梁儒明御笔亲题的游龙镶边的匾额和晋封朱梓陌为“彻侯”的圣旨送到朱府的时候,朱梓陌还处在昏迷状态。
前来宣读圣旨的内侍看见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朱梓陌时,脸都黑了一半。但奈何朱梓陌如今莫名地颇得圣宠,又有个妻妹在宫中做昭仪,也是个莫名得宠的主……
于是乎,内侍只能强撑笑颜地将圣旨交给了守在朱梓陌床前的慕子儒,留下那块梁儒明御笔亲题的游龙镶边匾额就回宫复命去了。
尽管朱梓陌昏迷未醒,但圣上御笔亲题的游龙镶边匾额却不能就那么放着不管!
于是,那块梁儒明御笔亲题的游龙镶边匾额才一送到朱府,无需等朱梓陌吩咐,朱府的下人们就手忙脚乱却又无比小心翼翼地将旧匾额摘下换上了新匾额。
虽然梁儒明压下了言官们对朱梓陌的各种弹劾,还对朱梓陌大加封赏,但……无论梁儒明的封赏如何让朱府光耀门楣、让朱梓陌面上有光,因那一道“夷三族”的圣旨,朱梓陌在外的好名声也算是彻底毁了
此后数年,绉平城中提起朱家家主已无几人知晓是谁,众人只知道,那个手执长剑,从早杀到晚,以一人之力在一日之内杀了上百口人的彻侯……
也是至此,因梁儒明那一道“夷三族”的圣旨,成就了一个直到十几年后,依然令绉平城、乃至整个大梁国人人闻之色变、甚至可止小儿啼哭的杀神……
再来说梁儒明这头……
在下了一道晋封朱梓陌为“彻侯”的圣旨并赏赐了一块游龙镶边的匾额并一堆金银后,梁儒明又派张玄福亲自到礼部传话,让礼部抓紧时间筹办梁笙德和成亦影的殡葬事宜,争取尽快让梁笙德和成亦影入土为安……
梁儒明的意思是,梁笙德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