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子儒记得他有一回医治了一个中毒的武林人士,当时慕子儒一时兴起,信口胡诌地告诉对方他中的这个毒有些特别,如今毒虽然解了,但他这辈子不能吃任何荤腥,不然就会引起毒发、七窍流血而死,到时候大罗金仙都救不回来。
后来大概过了一两年罢,慕子儒游荡于江湖中时,偶然听说他之前救治过的那个武林人士被他当日一番话吓唬得,竟然当月就剃度出家,改投入少林寺门下了……毕竟这世间武林门派也唯有少林寺禁荤腥禁得彻底啊……
类似之事不胜枚举。当然其中有的是慕子儒一时兴起信口胡诌的,有的则是真的医嘱。但无论是真是假,那些病患无一不尊从慕子儒的“医嘱”的……
而像朱梓陌这等不遵医嘱、明知不可为偏要为之,结果因乱用内力,导致体**伤情况一再加重的病患……在慕子儒的学医生涯里,真是生平仅见!!
而朱梓陌的不遵医嘱,无疑增加了慕子儒的工作量。对此,慕子儒心里自然是十分不痛快的,可……谁让朱梓陌是慕子儒儿时唯一的玩伴……
碰到这么个不遵医嘱的病患,慕子儒能怎么样?只能憋着一口气,憋着一肚子火,无奈且认命地医治朱梓陌了……且因担心朱梓陌的身体恢复情况,这几日慕子儒早、晚都会给朱梓陌把一次脉,随时观察朱梓陌的身体变化。
对于朱梓陌这个发小,慕子儒自认为他真的已经够尽心尽力了……
这要是换了旁人如此不遵医嘱地折腾……慕子儒这会儿绝对已经在对方的日常用药和饮食里下毒了不遵医嘱的病患,直接毒死好了!!!
话说那厢,听完慕子儒这一番话,冷晴当即眉头一蹙,有些不满地埋怨了一句:“府上的下人是怎么办事的?不是交代了不准放他出门的吗?”
而面对冷晴的抱怨,慕子儒却是不屑地嗤笑了一声:“阿陌那脾气倔得跟驴似的,你觉得那些个下人拦得住阿陌?”
冷晴闻言,眉头蹙得更深了,追问道:“林知吾呢?他怎么也没拦着朱梓陌?”
听冷晴问起林知吾,慕子儒更加忧郁了:“年底了,各处的铺子、庄子都在盘账、对账。今早你回宫后,知吾大哥见府上没什么事,也动身去平阳了。平阳有几家首饰铺和酒楼,一家家盘下来,估摸着要到大年三十那日下午才能回来。”
话至此,慕子儒忧郁得连头都垂了下去,口中极其郁闷地说着:“要是知吾大哥在,肯定第一时间就找人去通知我了。虽然知吾大哥也拦不住阿陌,可好歹也能拖到我赶来啊……我看知吾大哥八成就是被阿陌支使走的。”
对于慕子儒的猜测,冷晴无法辩解真假,也懒得去辨别真假,只是颇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了一句:“走巴,一起去看看他。”
言罢,冷晴也不等慕子儒,兀自脚步一转就朝着前方垂花门的方向走去。
慕子儒匆匆赶来本就是要去给朱梓陌诊脉的,这会儿自是毫不迟疑地迈步跟上了冷晴。
穿过垂花门,走过一条悠长的石子小道,冷晴和慕子儒一前一后地进了韩院的院门。
穿过院中的那些假山怪石,踏上那十二层青石阶,推开紧闭的房门,冷晴和慕子儒一前一后地进了朱梓陌在韩院的那间卧房。
夕阳余晖穿过薄薄的窗纱投射进屋内,朱梓陌的卧房里静悄悄的。
大步流星地走到内室和外室交接的满月型拱门处,冷晴只需微微转动视线,就看见朱梓陌正靠坐在内室里的那张雕花木床的床头上,腰部以下盖着厚实的锦被,肩头披着一件深青色的棉褂子,三千青丝披散在肩头身后,单手捧着一本线装蓝皮书册在看书。
一见到朱梓陌,慕子儒二话不说,径直走到床边就抓住了朱梓陌那只搁在身前被褥上的手掌,也不计较那些虚礼,直接蹲在朱梓陌床边就为朱梓陌把起了脉……
被慕子儒擒着脉门,朱梓陌的视线却微微抬起,看向了仍旧站在满月型拱门处的冷晴。
就见靠坐在床头,脸色有些苍白的朱梓陌张了张口,不咸不淡地问:“你今晨才入的宫,怎么这会儿又回来了,宫里很闲吗?”
如此神色淡然地问完,朱梓陌的视线并未在冷晴面上多停留,当即就又微微垂下,落在了他手中那本书籍上。
而这厢,闻朱梓陌此问,想到刚刚慕子儒跟他说的那些情况,再看看现在正蹲在朱梓陌身边给朱梓陌把脉,眉头微微蹙着的慕子儒……冷晴实在是扯不起来笑脸来。
遂,冷晴只能冷着脸回道:“怎么?我回娘家有问题吗?”
“你如此频繁地回‘娘家’,就不怕前朝那些言官弹劾你?”朱梓陌没有抬眼看冷晴,说话的语气也慢悠悠的,却将“娘家”二字咬得格外重。
话至此,垂眸看书的朱梓陌换了口气后,又继续语气平淡地道:“我听说,最近因为你总是出宫、夜不归宿的原因,前朝可是闹得很凶啊。甚至有言官在朝堂上扬言,若皇上再不废了你的嫔位,将你打入冷宫,就要一头撞死在朝堂上,以死明志。”
站在房中满月型拱门处的冷晴闻言,忍不住勾唇冷冷一笑,不屑地嘲讽道:“他们要死就让他们去死好了,言官的位置又不是有多难坐,只要嘴皮子够恶毒的人都能坐。再说了,一个言官死了,千千万万个言官站起来。”
如此冷笑言罢,冷晴往后退了几步,走到外室的那张圆形茶桌边坐下,而后语气越发嘲讽地继续冷笑:“还以死明志?真要以死明志,何须用言语威胁皇上?直接当场就撞死也许还真能起点作用。”
话至此,冷晴略停顿了两秒,才又继续冷笑道:“以死相胁?那些个言官也就会这些伎俩了,真当皇上还会拦着他们不成?那些个言官也不想想,皇上身为这大梁君王,站在权利的巅峰,又岂会愿意受人威胁?”
面对冷晴如此冷血无情的回答,朱梓陌的声音依旧平淡悠然:“你到是不惧那些言官用唾沫淹死你。而且能坐上言官的位置,嘴皮子自然还是有些厉害的,你就不怕他们将你的名声传臭了吗?”
“名声值几个钱?”如此面色冷淡地反问了一句,冷晴方不甚在意地撇嘴道:“现在的大梁海清河晏,除了每年江南一带的水患问题,朝中基本无事可奏,即便有也不过是些鸡毛蒜皮、不足挂心的小事。
那些言官近些年只怕闲得发慌,就算我不出宫,单说皇上一开始就封我为九嫔之首,还赐了‘玄光’给我,那些言官也不会放过我的。即便我规规矩矩地做一个合格的妃嫔,那些言官只怕也会想办法找事情……”
话至此,冷晴勾了勾唇,再度露出一抹嘲讽的冷笑:“既然左右不讨好,不管怎么做都是错,我又何必去顾及那些言官怎么说?不如让自己过的舒心自在些。”
其实……最主要的一点让冷晴时常往宫外跑的原因,冷晴并没有说……
第七十五章 年末大宴3
按理说,冷晴如今已正式入宫侍君,无论冷晴是妃位还是嫔位,就算冷晴没有正儿八经的份位,梁儒明都应该给冷晴安排一个住处的。
或是让冷晴独住一座宫殿,或是让冷晴与其她妃嫔合住一座宫殿……
总之冷晴如今在梁萧城内,都应该有一个只属于她一个人住的地方。但……
梁儒明却并没有单独赐宫殿给冷晴居住,也没有命内务府安排冷晴和其她妃嫔共居,这就导致冷晴每次进宫,只要留宿于宫中,冷晴就只能住在梁儒明的忆舒殿里……
虽然梁儒明的忆舒殿里除了那张龙床外,还有一张一米多宽的软塌,可是软塌再软和、软塌上铺的褥子再精致舒适,冷晴却始终觉得没有床睡着舒服……
而梁儒明的那些后妃们之所以如此众志成城地联合起来针对冷晴,给冷晴使各种绊子、甚至不惜使计陷害、污蔑冷晴,让冷晴烦不胜烦……就是因为梁儒明始终不肯给冷晴独自安排居所、让冷晴一直留宿于忆舒殿给闹出来的事情……
思及此,坐在外室那张圆形茶桌边的冷晴忍不住低低叹了一声,语气幽怨地道:“主要是皇上的那些后妃们最近蹦得太厉害,我只要在宫里,除非窝在忆舒殿里寸步不出,否则只要一踏出忆舒殿,就能在各种拐角、甬道、殿宇前遇到那些个妃嫔……”
闻冷晴此言,靠坐在内室那张雕花木床的床头,腰部以下盖着厚实的锦被,肩头披着一件深青色的棉褂子,三千青丝披散在肩头身后,单手捧着一本线装蓝皮书册看的朱梓陌终于放下了手中书籍,抬眼,看向冷晴,神色淡淡地问:“怎么?被她们算计了?”
冷晴闻言摇了摇头,抿唇,随意地笑了笑:“那到没有。她们到是想算计我,可是招数不够看,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个花样,我都看腻了。”
与坐在外室茶桌边的冷晴隔着那扇镂空雕花的满月型拱门视线相对,朱梓陌蹙了蹙眉,奇怪道:“那你叹什么气?”
闻朱梓陌此问,冷晴那才勾起的嘴角又夸了下去,面色颇为忧郁地道:“虽然没被她们成功算计过……可是那些个妃嫔越战越勇,见天地找我麻烦,很烦啊……那种时时刻刻被人盯着找麻烦的感觉……真的令人很烦躁啊……”
“你搬出忆舒殿独居,这麻烦应该能少一半。”冷晴话才说完,朱梓陌就如此淡声接下了话头。话音一顿,随即又听得朱梓陌如是淡淡地补充道:“梁萧城占地如此广阔,内里殿宇不下千余间,你为何非要住在忆舒殿里招人眼红?即便不说让皇上给你一整座宫殿居住,单独给你安排一间殿宇总是不难的罢。”
一听朱梓陌这话,冷晴更加忧郁了:“我也和皇上提过,可是皇上不肯,我能怎么办。”
见冷晴如此郁闷的形容,朱梓陌忍不住挑了挑眉,嗤笑:“怎么?给你单独安排居所皇上便不同意,你这见天地回‘娘家’皇上就没意见了?”
又是一声低叹,但闻冷晴无奈道:“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冷晴话音尚未落,这厢,靠坐在床头的朱梓陌便追问出声了。
被朱梓陌这个问题问得噎了一下,无法正面回答朱梓陌的冷晴只好果断地转移话题道:“我这次算是来替皇上传话的。再过两天就是年末大宴,你如今是彻侯,虽不用参朝议政,但有爵位在身,到时也要入宫赴宴。皇上让我来你这住两天,等到年三十那日午后,我们一起入宫去赴宴。”
对于冷晴如此刻意的转移话题的行为,朱梓陌到是没去追根究底,只是在听冷晴如此说完后,朱梓陌神色淡淡地应了一声:“嗯,知道了。”
另一方,早在冷晴和朱梓陌谈话的时候,慕子儒就已经默默无言地给朱梓陌把完了脉,又默默地找出纸笔,针对朱梓陌如今的身体情况重新写了一张药方。
站在外室的茶桌边的慕子儒才将手中毛笔放下,正要伸手去拾桌面上的筏纸,就听见冷晴和朱梓陌说起了入宫赴宴的事。这让慕子儒当即就深深地蹙起了眉头,语调有些怪异地重复了一句:“入宫赴宴?”
如此重复罢了,不等冷晴或朱梓陌张口,慕子儒就又蹙眉担忧道:“我刚给阿陌把脉,发现阿陌的身体情况比之前还要糟糕了些。宴会上肯定是要饮酒的,可我一开始给阿陌开的药方就统统都是禁酒的。现在修改的这张药方不但禁酒,更是禁了好些吃食……也不知这宴会上吃的都是什么东西……”
说着话,慕子儒定睛看向坐在茶桌边,离他不过两个位置的冷晴,蹙眉道:“要不冷丫头,你还是别让阿陌去了……”
闻慕子儒此言,坐在茶桌边的冷晴毫不犹豫地摇头拒道:“不去是不可能的。如果是别的朝臣到也罢了,可朱梓陌入宫赴宴这事,是皇上亲口吩咐下来的,他要是不去,就是抗旨。”
闻冷晴此言,朱梓陌当即就附和道:“无妨,到时我少饮一些就是了。”
坐在外室那张圆形茶桌边的冷晴闻朱梓陌此言,有些不满地微微蹙眉,道:“你的身体情况不能再任由它坏下去了,阿既然说了你不能饮酒,你就必须禁酒。虽然宴会你必须去参加,但滴酒不沾也没事。我那天也会在场,我会摆平的。”
这厢,内室里,靠坐在雕花木床床头的朱梓陌睨了冷晴一眼,嗤笑:“我这里可无需你担心。你还是想一想,真到了那天,你自己该怎么办罢。”
闻朱梓陌此言,坐在外室那张圆形茶桌边的冷晴眨巴眨巴眼睛,疑惑道:“你是说那些前朝言官?”
这厢,朱梓陌顺着冷晴的问话缓缓点了点头,似笑非笑道:“你应当知道罢,不单是朝堂上,如今就连民间,人人谈起‘冷昭仪’三字,都会带上一句惑君魅上……你如今在大梁国可是声名远播啊。年末大宴群臣,那些言官肯定也是要去的。
你自被册封后就没消停过,不过你素日里也没在那些朝臣们面前露过面,所以那些言官们就算对你有不满,也只能上奏疏向皇上发发牢骚。只要皇上将那些奏疏按下,留中不发,那些言官们对你也就无可奈何。可是你若要出席宴会……”
话至此,朱梓陌刻意停住了话音。
须臾过去,方听得朱梓陌如此冷声徐徐道:“势必就要和那些言官们、甚至整个大梁朝堂的文武百官对上。想来,那些言官们是不会放过如此之好的机会的。”
朱梓陌分析的这些,冷晴又如何能不知道呢?可是……回头……太难啊……
是以,面对朱梓陌的条条分析和提醒,坐在外室那张圆形茶桌边冷晴只能苦笑着摇头叹道:“那又能怎样?皇上点名了让我出席宴会,我总不好不去罢?”
站在茶桌边的慕子儒闻言,却是勾唇邪肆一笑,唯恐天下不乱地在一旁怂恿道:“去!干什么不去!冷丫头你若不去说不定还会被那些言官们认为是你怕了他们了。没事,有小爷我在,你放心大胆地去。若是有人敢在宴席上刁难你,你记住他们的官职和名字,我回头去他们府上放毒虫!”
一听慕子儒这话,靠坐在内室那张雕花木床床头上的朱梓陌则是当即冷了脸色,蹙眉看向慕子儒,冷声斥道:“这是她自己选的路,既然一开始就义无反顾地踏了上去,就算中途死在了这条路上,也是她自己的选择。你跟着掺和什么?”
猝然被朱梓陌训斥了一通,慕子儒也忍不住蹙了蹙眉,张口,不满道:“……”
然,慕子儒尚未来得及道,坐在茶桌边的冷晴就已经站起身,抬手,轻拍了拍慕子儒的肩膀略作安抚。
然后,冷晴转头看向靠坐在内室那张雕花木床床头上的朱梓陌,淡然道:“你放心,这条路不走到终点,我肯定是死不了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船到桥头自然直。”
“我希望到了宴会那天,你也能如此骨气。”回以冷晴的,是朱梓陌面色冷淡的嗤笑。
这厢,站在外室那张圆形茶桌边的冷晴勾唇,回以朱梓陌一个淡笑,声音清冷依旧:“怎敢让君失望。”
站在一旁的慕子儒笑眯眯地看着针锋相对的冷晴和朱梓陌,直摇头:这下可好,两个倔驴凑一堆了……
两日时间转瞬即过。转眼就到了大年三十这日。
梁儒明当日只说让冷晴和朱梓陌在大年三十这日午后入宫,却也没规定具体的入宫时间,只要冷晴和朱梓陌不迟到就行了。
于是,到了大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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