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游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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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海游骑-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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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还 是随我返湖广自首,或许……”

“住口!随你们去做杀人凶手么?做梦!你回去告诉会主,他再要不明大义,柴某便要 将黑鹰会的罪行公诸天下。告诉他,我会办得到的。”

易弘突下杀手,向前跃进,双手齐扬,六枚断魂镖破空洒出。

柴哲双手一拂,屹立如山,脚下未动分毫,六枚断魂镖全被他接住了。

易弘疾冲而至,在镖后跟到,拔出了鬼头刀。

柴哲用接来的镖作势发射,叱道:“站住!你不要命了!”

易弘打一冷战,踉跄刹住脚步,距柴哲不足六尺,伸刀可及,但竟不敢出刀。

柴哲将六枚镖—一向下丢,一枚,两枚,三枚……一面诚恳地说:“易大叔,真的,你 该带着人走了,我不希望……”

易弘抓住机会,踏进一步,鬼头刀来一记“力劈华山”,刀光一闪,向下疾落。

柴哲将手中最后一枚镖发出,向侧一闪。

易弘猝下毒手,鬼头刀下落,满以为马到成功,却突然浑身一震,钢刀一顿,脚下收不 住势,人向前冲,冲出门外去了。

“当啷啷……”鬼头刀跌落声震耳。

“哎……唷……”易弘的叫声传来,接着蓬然倒地。

柴哲移回门中,向里叫:“诸位,好来好去,你们就此离开山西,不要停留,不然休怪 柴某有失地主的风度。易大叔右肩井被他自己的断魂镖射入,受伤并不重,你们把他带走, 快替他起镖上药,死不了。”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手中都扣有暗器,但拿不定主意,不知该如何是好。

柴哲重重地哼了一声,大声说:“会主大慨将西番之行的经过告诉了你们,却未将柴某 的艺业说出,你们还以为柴某是三流人物,是不?他如果都未说,便是存心要你们前来送 死。快走!难道要柴某把你们全都留下不成?”

众人仍然迟疑不决,站在门侧最近的一名大汉突然双手齐扬,两支袖箭破空飞射,随着 一声厉吼,拔剑疾扑而上,突下杀手,身剑合一来势极为凶猛。

柴哲右手伸出,接住了两支袖箭,大汉的剑已分心点到。他向右一扭,剑贴身而过。接 着左手一拨,切中大汉右手脉门,剑便无法收回变招了。

大汉收不住势,撞入他的怀中。他左手一闪,一支接来的袖箭,穿透了大汉的右颊,插 在那儿两端露出的长度相等,箭尖血淋淋地。

他随势一掌抵住大汉的胸口,向前一送。

“啊……”大汉狂叫一声,“砰”一声跌了个手脚朝天,滑至神案下方行止住。

他丢掉另一支袖箭,沉声道:“会主的脸上,也挨了在下一箭,创口完全相同。诸位, 给你们三声数送行,数尽如果仍未离开,休怪柴某不留情面,每个人都得留下些什么才 行!”

靠近内堂门的两名大汉,一溜烟走了。

“二!”

所有的人皆开始向内堂退,姑娘却向怀中藏有手卷的中年人招手道:“你,阁下,留下 刚才的手卷再走。”

中年人略一迟疑,掷出手卷,急急走了。所有的人一哄而散,溜之大吉。

姑娘吁出一口长气,推开桌面纵身而出,喜悦地叫:“哲哥,你怎么恰好赶来了?好 险。”

柴哲上前拾起手卷,笑道:“小妹,你以为我放心让你乱闯么?从史龙的口中,我已猜 出可能是黑鹰会派人前来守候了,只不过不知来的是什么人而已,正好由你吸引他们的注 意,我便可从中取利找到他们的巢穴啦!小妹,你太大胆,黑鹰会的人皆练了各式暗器,发 时不择手段,你怎可……”

“你坏,你不告诉我,我怎知他们是黑鹰会的人?”姑娘假嗔着叫。

“要是先告诉了你,今天不知要出多少条人命。”他一面说,一面打开了手卷道:“当 然我也不敢确定他们必是黑鹰会的人。”

手卷绘着他的像,维妙维肖。他并未正式入会,会中的人们大多数不曾见过他的面,所 以带了他的图形,按图索骥,搜寻他的下落。

“绘得真像你呢,而且绘工精细,出于名家手笔。”姑娘由衷地说。

柴哲淡淡一笑,丢掉手卷说:“黑鹰会中人才济济,文武俱备,可借不走正途,良可慨 叹。其中据说有几个人,可从第三人的口述中,描绘出正主儿的正确相貌,决不会走样。刚 才那几个家伙逃了回去,如果我所料不差,下次相逢,你的相貌定然也上了图啦!”

“那……那你为何要放他们走?纵虎归山……”

“那位易弘父子两人,与我曾有一面之缘。再说,我们岂可在镇中杀人,让镇民吃官 司?走!”

“走?到哪里?”

“到姑射山莲花洞我母舅家中,家父母原在那儿避祸。”

“好,走。”

“我还得找个人来问问,我走后的第三天,到底是些什么人前来杀人放火,毁了十六户 居民。”

镇中寄住的十余名黑鹰会爪牙狼狈而逃,镇民已无所顾忌,两人花了一个时辰工夫,终 于打听出详尽的消息。

那天罗龙文一群恶贼光临柴家,邻居们虽不曾出面过问,但暗中仍有人在一旁察看动 静,看到了几名恶贼的真面目。当晚官兵前来抄家捕人,柴家已先一步失火,官兵一无所 获,仅带走了里正和附近的邻居至衙门查问,自然问不出所以然来。

第二天,坂泉坡发现了十八具死尸,人命关天,侯马镇被官府闹了个鸡犬不宁,大捕嫌 疑犯的结果,使侯马镇整整乱了一两个月。

镇民怎知内情?一问三不知,令官府的人大为光火,但也无可奈何。

镇民的不合作态度,可能激怒了恶贼们,第三天晚上贼人夜侵,杀人放火,那些劫后余 生的人,确曾看到杀入镇中的贼人中,有在柴家闹事的恶贼在内。事过后,官府派人前来勘 查,草草结案,说是贼人来自霍山,贴出几张捉拿霍山贼的布告了事,镇民岂敢出头?

柴家的罪名也经官府公布,说柴瑞结交霍山贼,拒捕杀伤官兵,罪该灭门。

官府并不能断定两具残骸是不是柴瑞夫妇,因尸骸已大部成灰,既不能断定,便画影图 形出重赏缉拿柴瑞夫妇归案,死活不论。

事情比青天白日还要明白,显然杀人放火屠杀村民泄愤的人,毫无疑问他是罗龙文恶贼 的爪牙所为了。

问清了一切,两人立即启程北上。

次日,一队行商迤逦南下,出道关西行。这群人中,柴哲和姑娘已改装易咨成了押货伙 计。

第一场暴风雪光临前,人马平安到达乌蓝芒奈山。大寨主裴大小姐亲率一群男女荚雄远 出十里外相迎。护送客人的人,不但有梭宗族的番人,而且有蓝鹃旗的蒙人铁骑,浩浩荡荡 迎回山寨。

此后两年中,附近千里之内,汉、蒙、番的人相处得极为融洽,彼此间和平相处,往来 不绝。

不论冬夏,柴哲与云笙姑娘在这一带山林原野间出双人对,练功极勤,耕牧文事武功之 余,姑娘乘了神驹一笏墨,柴哲乘了一匹乌锥,双骑骋驰,感情日增。

双方的家长,皆认为两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双佳侣,暗中商量好等小俩口年满二十,方替 两人完婚。

柴哲的双亲不但来了,他的母舅一家人也一同在乌蓝芒奈山落户,这儿天高皇帝远,永 不会受到官府的迫害,他们的选择是明智的。

昆仑三羽土在柴哲一家子到来的第二年,曾返回昆仑一走,第二年便在大积石山找到了 洞府,成了乌蓝芒奈山的近邻。他们不时至牧场作客,指导柴哲用功。

他们并未忘怀中原,经常有人到四川成都作客,不但知道中原武林的动静,更知道朝廷 的消息。

八爪苍龙是他们消息的供给人,老捕头有办法在府大人的衙门中,按月将一份邸报弄 出,交给来人带回乌蓝芒奈山。当然,邸报并非全份带回,而是只将重要的消息抽出,重要 的消息自然以严贼父子的动静为第一优先。

成都府派人至京师抄邸报,邸报是朝廷每日公布的重要消息,大至沿海倭祸边墙寇患, 小至大小百官的升迁调免,无不臻备。抄报的人每月汇送,交由邮传送达成都,再由四川各 州府派来的人分发,分送各府州县。因此,京师所发生的重大消息,传至各州府,已是将近 四个月以后的事了,传至乌蓝芒奈山,已是半年以后啦!

柴哲举家迁至乌蓝芒奈山,是三十九年冬的事。

四十年,严嵩势衰。

四十一年御史邹应龙劾严嵩父子。严嵩幸免,严世藩充军雷州卫。世藩子鸿、鹄,也同 被充军。爪牙罗龙文,班头牛信,皆充军边卫。奸奴严年,下牢追赃。

四十二年夏,八爪苍龙传来了江湖朋友所获的消息。严世藩未达雷州,至南雄而归。罗 龙文亦逃伍,遁回歙县山区招兵买马,重新招引海贼图谋不轨,与海寇汪直的余孽,准备接 严世藩逃往日本。牛信充军山海关,也逃出关外,准备招引北寇里外应合。

柴哲理头苦练,是有抱负的。侯马镇十七户乡亲的血债,仇深似海。为公为私,他必须 将罗龙文置之死地。目下严家父子势败,居然图谋不轨,防患于未然,是时候了。

他决定重入中原,千幻剑祖孙自然不便反对,初秋,他踏上了征程。

云笙姑娘已不是黄毛丫头了,她已是二十岁的如花少女啦!柴哲要重入中原,她岂肯独 自留下?这次她带了宝剑霜华,仍然是女扮男装,伴同柴哲踏上了征途。

乌蓝芒奈山的长辈,暗中自有一番巧安排。他们虽说是隐世英雄,但仍然关心中原的时 局。

十月初旬,江西鄱阳湖风浪险恶。

九江府开出一条轻型单桅客船,乘风破浪直放鄱阳,目的地是江西的府城南昌。

船上共有六位客人,为首的两位青年人,一高一矮,高个儿身材雄壮如狮,但眉清目 秀,齿白唇红,器宇风标不凡,洵洵温文,如同游学书生。但他穿的并非青衫,而是平民百 姓的青直裰,束发而未带冠,穿章打扮与器宇风标极不相称,怎么看也不像是低三下四的 人。矮个儿打扮像书僮,穿灰直裰,背一只剑匣,提着一个书簏儿。他的相貌出奇地俊美, 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显得特别大特别明亮。男儿嘴大吃四方,他的嘴小得可怜,小得全无 丈夫气概,真没出息。脸蛋红扑扑。比娘儿们的粉险更嫩更晶莹更腻滑。那年头,富家子弟 养俊美书憧的风气极盛,看样子,他定是大户人家厮养的书僮。

怪的是两人是同伴,称呼也奇怪。高个儿姓柴,双名中平。该是单字,用双名的人不 多,可能不是他的本名。矮个儿姓裴,名云笙,称中平为大哥,透着邪门。

他们是柴哲和云空姑娘,沿途兄弟相称。柴哲年满二十岁,有了字,字就叫中平,对外 用字而不用名,以免引起黑鹰会的注意。

沿途,他俩无法打听到有关黑鹰会的消息,三年了,黑鹰会不知怎样了?黑鹰会在江湖 秘密活动,本来就知者不多,经过西番的挫折,想来必定活动得更秘密,要打听消息谈何容 易?

这次他俩的行程,预定先到袁州与分宜,一探严府虚实,然后至歙具搏杀罗文龙。严嵩 是袁州府分宜县人,严世藩在袁州府城中建有巨大的府第,老贼目前在家赋闲,贼子世藩逃 伍返家,居然没将皇法放在眼下,公然露面横行袁州。这次探严府的虚文,如果有机会,便 宰掉贼人世藩。至于严嵩老贼,已经是八十四岁的老朽,杀之不武,反正这老贼恶贯满盈, 己活不了多久了,犯不着污了宝剑。

鄱阳湖口至南康府是一百二十里水程,南康至南昌是二百五一十里。从九江府至湖口, 是五十五里。秋末北风劲烈,预计当天可到南康府夜泊。

距大孤山尚有五六里,已是近午时分,东北角三四里外,一艘桨舟势如激箭,从斜刺里 追来。船首站着一位持红旗的人,迎风挥旗示意。

艄公站在舵楼上,大叫道:“半帆,请所有的客人入舱。”

船伙计共有六人,熟练地将帆降下一半,催促在舱面欣赏湖景的客人入舱。

柴哲愕然,向一名船伙计问:“伙计,怎么回事?”

船夫指了指后面追来的桨舟,懒得开口。

“是盗舟么?”柴哲追问。

“鄱阳湖强盗虽多,但不会抢劫这种没有油水可捞的船。”船夫答,苦笑一声又造: “那是湖口县南湖营水军的检查船,诸位快入舱准备路引和货税凭单以便查验。小心你们的 货物,说不定会被他们顺手牵羊带走,那才冤呢?”

船慢慢止住冲势,在水上飘流。半帆已失去了大半速度,再加上北流的湖水推送,双方 力量抵消,船不再前进,不片刻便被桨舟追上了。

桨舟上有二十余名官兵和桨手,执红旗的兵勇并不令船靠上,大叫道:“船家,船尽量 向西岸靠,知道么?”

船老大不住欠身说:“将爷,小的知道了,知道了,往西靠,好,往西靠。”

“伊王使者的船不久可到,所以要你们尽量往西靠,以免阻碍使者的航路。快快将船驶 开。”

“是,是,小的遵命。”

桨舟疾冲而过,向南飞驶,八支长桨激起浪涛,破水冉冉而去。

船老大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下令开帆。

柴哲钻出舱面,向一名水夫问:“伊王的封地在河南府,怎会派使者到鄱阳来?”

“这……我们不知道。”船夫摇头答,扭头走了。

船向西岸靠,船夫们不住咒骂:“见他娘的大头鬼,偌宽的湖面,容得下上万条战舰, 为了使者的三两条船,便禁止所有的民船航行中流,简直岂有此理!”

“老三,别发牢骚啦!小心你的脑袋,多做事少说话长命百岁。”另一名船夫好意地 叫。

船不宜折向往西岸行驶,风帆一转,从大孤山的西南斜向西航。大孤山,也叫鞋山,相 传大禹治水时,在此刻石纪功,也说刻石的人是秦始皇而不是大禹。说它是山,不如说是石 还来得贴切些,周围仅有一里,竦立百丈,四面波涛汹涌,山顶有林木,平时连飞鸟也不在 此停留。山北,属九江,山南,属南康;船已进入南康府地境了。

柴哲两人站在船头,不住向大孤山注视。他星目中闪过一道奇光,低声道:“小弟, 看,那渔舟上的人像谁。”

大孤山背风处,一艘小渔舟随波浮沉,相距在半里外,他居然能将人看清。

姑娘的目力也够犀利,讶然说:“你看像不像黑大个儿文天霸?”

“很像,我们请船家靠过去看看。”

风险浪急,船鼓风而行,说话间,已前航一二十丈。姑娘摇摇头说:“瞧,官兵的船还 在前面,小民百姓怕官兵怕得要死,船家即使吃了豹子胆,也不敢转航回驶大孤山,算了 吧!”

柴哲怎肯放过机会?说:“咱们靠岸,另觅小舟前往察看。找到了文天霸,或许可以得 到有关黑鹰会的一些消息。”

他们并不急于赶路,姑娘自然也关心黑鹰会的动静,有人告知黑鹰会的消息,当然很 好,点头道:“好,我们先问问船家肯不肯转回去再说。”

船老大怎敢回去?两人只好要船家靠岸,说是要在南康登岸,不要船家退回船费,船家 自然答应了。

西岸是吴章山的余脉,衔接着庐山,距南康还有四十余里,属星子县地境。湖岸港汊罗 布,所有的树林,皆盖上了一重枯黄的秋色,只有沿岸的竹林,尚带着一丛青绿,远远地便 可看到泊在湖湾中的三五艘渔舟。湖面上,往来南北的商船帆影片片,倒也颇富诗意。

船缓缓驶入一座小湖湾,放下跳板,两人提着行囊一跃上岸,向下游停泊着的三艘渔舟 走去。

大白天,湖中正是打鱼的大好时光,这三艘渔舟为何不出湖打鱼?距岸不足半里地有一 座小村,似乎村内与渔舟上,皆看不见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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