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武伯的能耐,这些汉子们不免面面相觑。
郑森和叔叔郑芝豹可是亲身参加了奉天殿事变的当事人,对于刘子光的个人勇武和红衫团的兵器犀利铭记在心,当大家听到红衫团拥有能在天上飞行的技术兵器的时候,郑芝龙的眉头不免拧了起来:“有此利器,海战必胜之!森儿,你说的飞艇可是那督师坐船上空漂浮的旅宋雪茄状的大家伙?”
郑森道:“正是此物,飞艇居高临下,远眺百里,临敌之机,还可抛掷引火之物,而敌军无可奈何也。”
“那不是没有办法了吗?大哥,快派几个弟兄看着去,官兵要派飞艇夜袭咱们可就惨了,唉幺,疼啊。”郑芝虎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说道,他的肋骨被刘子光踢断了好几根,正养伤呢。
“慌什么,现在咱们也是官军,朝廷的水师,这位刘大人劳师远征不是为了铲除我们郑家,至少现在不会,大家都安心回去睡觉,明日督师校阅咱们的时候,都给我精神点。”郑芝龙说完,挥手让众人散去了,但是把郑森留了下来。
“森儿,这次求来朝廷援兵,挽救我郑家于危难当中,你立了一大功啊,不愧是我郑家的千里驹。”等其他人散尽,郑芝龙给儿子倒了一杯福建铁观音,慈祥地说。
郑森受宠若惊,父亲很少被他这样和善过,大多是严厉的训斥和责骂,如今忽然改变态度,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森儿不敢居功,那些事情都是叔叔指导我做的。”
“芝豹都和我说了,笼络朝臣,接纳武将,陈述利害,最终促使朝廷出兵,这都是你的主意,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出息,爹爹很欣慰,以后会有更大的担子给你挑。”郑芝龙拍着儿子坚实的肩膀说。
“爹爹,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郑森的身高随他的曰本母亲,远没有郑芝龙那么高大,但是也挺直腰板站直了自有一股豪迈之气。
郑芝龙满意的点点头,说道:“很好,森儿啊,你和那刘督师私交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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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东南督师刘子光在众将簇拥下校阅舟师,这天是个难得的大晴天,阳光普照,海风扑面,战舰上一面面彩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一艘艘战船从刘子光的座舰前驶过,顶盔贯甲的水师将士在船舷一侧整齐的站立,朝督师大人抱拳行礼。
福建水师在和郑家多年作战中已经消耗殆尽,只剩下几艘小舢板了,所以此次校阅的主力是刘子光带来的南征舰队和郑家军充当的“福建新水师。”两边的人都憋足了劲要争个脸面出来,所以把最好的衣甲都穿戴了起来。
水师将士的盔甲和陆上用的铁甲不同,从材料上就有着根本的区别,大海之上盐雾和潮气都大,金属器物容易锈蚀,而且穿着铁甲的士兵掉到海里很难自救,所以大伙的衣甲多是采用纸甲,棉甲、皮甲和竹木甲,纸甲是用无性极柔之纸加工锤软,叠厚三寸,方寸四钉制作而成,沾上海水雨水则防护性更高,弩箭难以射穿;绵甲是用丝绵缝制,入水浸透,然后铺在地上用脚踹实,晒干收用,在轻便坚韧,皮甲则是犀牛皮,鲨鱼皮制成,硬板板的衬在前胸后背上,能挡刀枪,竹木甲是东南亚和倭国流行的一种甲胄,表面涂漆,看起来光鲜无比,其实防护能力有限;浙江水师穿的多是绵甲纸甲,而郑家军队穿的多是竹木之甲。
“郑将军的部下果然训练有素,真乃南海第一强军啊。”刘子光坐在宽大的藤制帅椅上,转头对站立在一旁的郑芝龙夸赞道。
“大帅缪赞了。”郑芝龙淡淡的一笑,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经过西夷的夹攻,他的部队只剩下原来的三分之一,可是和浙江水师比起来,在气势上丝毫不落下风,光是那股纵横四海桀骜不驯的海盗派头就把施琅手下那些本分的水师官兵给比下去了。
数十艘战船从刘子光面前乘风破浪开过去以后,整齐的在海面上拍成一字长蛇阵,桅杆如林,战旗飘飘,战鼓声声,气势令人折服。
最后一艘经过观礼台的是南征舰队的主力上海号飞天母舰,只见这艘巨大的明轮战舰翻动水花,滚滚而来,船上的水兵都没穿盔甲,只是在蓝白条的棉布小褂外面罩了一件写着字的彩色马甲,红绿蓝黄黑各色不等,马甲上按照颜色不同写着“械”“油”“武”“轮机”等字样,头上是统一的藤条盔,缀着黄铜质地日月星军衔,而一架架全副武装的动力翼伞就停在甲板上,路过观礼台的时候,甲板前端的一窝蜂集束火箭筒和船舯部临时加装的近战武器蒸汽机关枪同时抬高炮口转向校阅的众将帅们,以次致礼。那艘飞艇也飞临了观礼船上空,巨大的艇身完全遮住了阳光,让下面的人有一种强烈的被压迫的感觉,飞艇舱室里恰到好处的抛出一条巨大的红色绸带,上书一竖排大字:“首战用我,用我必胜”“真乃天军啊!有督师大人的雄兵在此,何愁西夷不破,台湾不克,各色匪类不俯首称臣。”熊文灿兴奋的翘着下巴上的胡子恭维着刘子光,一边说一边还别有用心的瞄了一眼郑芝龙。
“这天兵虽然气势夺人,但恐怕临敌之机,不堪大任啊,要知道西夷的船坚箭厉,强弩能射一里之外,这飞艇外壳松软,难当利箭啊。要论海战,还是咱们郑家军的铁船最厉害。”说话的是郑芝彪,郑芝龙的小弟。
刘子光闻言微微一笑,郑芝彪这样说话,说明他是个善于分析的聪明人,飞艇是用脆弱的皮囊做成,自然不能和坚固的战船相比,这一点自然已经在刘子光的考虑之内了。
“这位将军所言极是,但是你以为本帅会让飞艇暴露在敌船的打击距离之内吗?今天趁着大家都在这里,咱们不妨比上一比,看看到底是郑总兵的铁船厉害,还是我的飞艇厉害。”
在场的都是爽快人,没有人假惺惺的推辞,一场比试就在这校阅海面上展开,参赛对象是南征舰队的飞艇和郑芝龙部下的战船,目标是二里外一艘残破的货船,看谁能先将其击沉,谁就胜出。
数十艘战船,上万双眼睛的注视下,一场空海之争拉开了序幕,郑家的选手是一艘一千料的明轮快船,关键部位装了铁板,所以也被称为铁船,是郑军水师的中坚力量,作用相当于后世的驱逐舰。红衫团的选手是那艘巨型飞艇,这艘庞大的飞艇融合了朝廷科学院所有的最新技术成果,是刘子光的骄傲,也是红衫团的骄傲。
飞艇和铁船分处目标左右一侧,距离二里,指挥台上令旗一挥,二者同时开动,看谁能先击中目标,铁船的锅炉已经烧得滚开,明轮在蒸汽的驱动下疯狂的转动,拨动海水向前进发,蒸汽驱动的弓弩也昂起了头,只待距离拉近,就抢先射击,将目标击沉。
飞艇的螺旋桨根本就没有转动,依然原地不动。上万观众大跌眼镜,难道这天上飞的大家伙不想替督师大人争光了吗?怎么这么沉得住气?
飞艇的艇长马赛尤一点都不着急,他根本就没想过要靠近战去击沉敌舰,飞艇那么脆弱,可经不起火箭的打击,所以他的克敌之策是远程打击,用搭载的鹰击三型反舰飞弹击沉目标。
艇员们忙碌起来,观测兵测量风向风速,然后报给武器操作兵,操作兵调节飞弹的方向舵和水平翼,根据武器发射平台到目标之间的距离和角度进行瞄准。
“飞弹准备就绪。”蹲在竹子搭成的武器平台上的操作兵抓过胸前的传声筒,对着话筒大喊,声音通过一条细索传到指挥室里,艇长马赛尤轻蔑的看了一眼喷着滚滚浓烟,加大马力奔命的郑家铁船,拿起话筒高声下令:“发射。”
“是,发射。”操作兵一松扳手,两枚鹰击三型飞弹被强劲的钢丝弓弦弹射了出去,朝着目标疾飞,刚脱离武器平台,飞弹前头三千转的牛皮筋就开始释放力量,带动前头的竹制螺旋桨转动,给这架小飞机一样的飞弹提供动力。
二里海路的距离即使对于战船来说也不算远,郑家铁船开足了马力,迅速接近目标,眼看就要到了有效射击距离,可是没等他们开始瞄准射击,两架大鸟一般的飞弹就越过了他们的头顶,怪叫着向目标飞去,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鹰击三型飞弹采用三种动力飞行,从武器平台上起飞的时候借助的是钢丝弓弦的力量,飞行途中靠的是牛皮筋螺旋桨提供的动力,到了飞行末端,用尽的牛皮筋和螺旋桨自然脱落,引发飞弹后部的钟表机构转动钢锯齿,擦动燧石引燃火药,在火药射流下做最后的冲刺,命中目标之时,飞弹前头的弹簧撞针受到冲击向内撞击,引发雷汞和火药的爆炸,达到击沉目标的功效。
鹰击三型飞弹是大明科学院技术的结晶,每一枚的单价超过了百两纹银,这么贵重,这么新奇,这么匪夷所思的武器也只有刘子光才能弄出来,才舍得装备。
飞弹还没击中靶船,观礼台上的众将军已经被深深的雷到了,大家拿着千里镜的手迅速移动着,追寻着飞弹的踪迹,嘴里呢喃着:“这是何物…”
两枚飞弹在发射之前就进行了抗横风的调节,瞄准方向也稍稍作了改动,但是二里的距离依然太远,靶船也是随风摇晃不停,所以只有一枚命中了目标,击针撞击雷汞,引爆了飞弹壳内的高爆炸药,一声巨响之后,靶船被击中的部位炸出了一个大洞,而另一枚落空的飞弹则落入了靶船尾部的海水里,巨大的撞击力依然引发了爆炸,水面上腾起一个极高的水柱,海水腾空而起,海面上自然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径直把靶船吸引过来,船艉栽入海中,然后水柱变成大浪拍下来,将已经被炸得散架的靶船再次凌虐了一番,本来就陈旧枯朽的靶船顷刻之间就消失在海面上了。
二里外飞艇上的武器操作兵看到这一幕,得意地互相击掌祝贺,然后摘下头上的风镜,回舱休息去了,而郑家铁船上的水兵们还不可置信的看着空荡荡的海面,一个弩手从舱里钻出来嚷道:“靶船呢?靶船怎么没了?”
整个海面上静悄悄的,上百艘战船,上万双眼睛看着波澜未平的海面默不作声,这武器未免过于骇人了,每个郑军士兵都在想,如果哪天再和朝廷为敌了,人家大半夜的从数里之外发射这两个大鸟过来,那自己岂不是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而浙江水师的官兵们则是兴奋多于恐惧,他们沉默了片刻之后便开始欢声雷动,大喊:“必胜!必胜!”
“督师大人的天军果然神勇,卑职甘拜下风。”郑芝龙放下千里镜,平息了一下心神赞道。
第二十二章 独孤雯
对于郑芝龙的夸赞,刘子光只是淡淡的一笑道:“雕虫小技,何足挂齿。我军还有更多犀利的兵器没有拿出来呢。”
中皆哗然,这种和传说中半夜取人首级一般厉害的兵器居然被说成是雕虫小技,那所谓更犀利的兵器拿出来岂不是要吓死大家啊,众人纷纷要求大帅把最犀利的兵器拿出来见识一下,刘子光笑而不答,最厉害的兵器当然要留在战斗的时候使用,而不是在这种演习的场合拿出来献宝。
两枚飞弹大大震慑了桀骜不驯的郑家水军,郑芝龙手下一帮将领再看向刘子光的目光已经有些不同了。校阅结束之后,大帅在战船上升帐,三通鼓罢,所有水师将领都要来到刘子光的旗舰上站班,这水师升帐和陆上的规矩是一样的,三通鼓后不到,是要军法论处的,令人欣慰的是,不管是浙江水师还是郑家军的人,所有人都按时来到了旗舰甲板上,刘子光坐在高处,俯视着下面昂首挺立的两排将领,威严的下令道:“七日后出海,先取澎湖,再打台湾。”
这是早已拟定好的战略,澎湖列岛位于大陆和台湾的中间位置,如同一串珍珠撒在台海海峡当中,地理位置相当重要,控制了澎湖列岛,就卡住了台湾海峡的脖子,并且也是进攻台湾绝佳的桥头堡,对此命令,所有将领都没有异议,但是谁当先锋却引起了争论,虽然名义上现在大家都是朝廷水师,但是多年对抗形成的隔阂不是说一句话换一套衣服就能消除的,面对强悍的敌人,谁也不想当这个出头鸟,郑家军怕自己被当作炮灰消耗掉,施琅他们也不愿意冲锋在前,替他人做嫁衣,刘子光这个东南督师也很难调和这种互不信任的矛盾,他索性两边人都不用,把攻取澎湖的任务交给了自己的嫡系上海水师。
听到刘子光的命令,郑芝龙和施琅都很吃惊,收取澎湖的战役将会是一场艰苦的海战,他们俩都没料到刘子光居然会把前锋的任务派给最缺乏经验的上海水师。
此人定是另有所图,郑芝龙这样想。而施琅则是大为懊悔,刚才的举动似乎给刘大帅留下了不好的印象,这以后可怎么升官啊。
刘子光想的确没有那么复杂,之所以让上海水师做先锋完全是出自公心,西夷战船战斗力不容小觑,郑家军已经连战连败,战斗信念都已经垮掉了,让他们上阵的胜算不大,而浙江水师以前多是和海盗作战,缺乏高强度海战的经验,也不适合做这个先锋。
南征舰队对西夷的第一战必须要胜利,才能刺激起大家的信心,才能把后面的战斗打好,所以这一仗还是由装备了先进武器的上海水师来打吧,所谓上海水师,其实已经演变成刘子光的私人舰队,所有的人员和装备都是崭新的,除了朝廷发的军饷之外,所有将士还领有一份镇武伯发的津贴,上海水师的战袍颜色统一为海蓝色,所以这些人也自豪的称自己为:蓝衫水师,以此和红衫团互为唿应。
澎湖列岛目前是被西班牙人占据,他们的艨艟战舰称雄海上多年,铁甲步兵也是登陆和反登陆的高手,英格兰和荷兰的联军攻了两次都没能攻下来,也说明西班牙人的防御力量确实强大。敌情不明的情况下贸然出击,不是刘子光的作风,所以他决定在这七天的准备时间内,派出一支小分队对澎湖进行侦察。
七天时间有限,福建省的官员们要准备好粮食,淡水,蔬菜,以及运输船只,民夫等,郑芝龙率队先行返回厦门,三日后分兵向澎湖进发。南征舰队的士兵们要充分休息,养足体力。侦查澎湖的小分队由上海水师的杨南镇和郑家军的郭怀一分别率领手下健儿组成,杨南镇是两栖作战高手,郭怀一自幼在澎湖长大,这样的组合再合适不过了。
一艘伪装成货船的二千料大船驶出泉州码头,乘风破浪向着400里外的澎湖进发,战争爆发以来,已经很少有人敢开着这样的大船横穿台湾海峡了,一望无际的海洋上一艘船都看不到,船到了距离澎湖还有五十里距离的时候,下锚驻泊,放出一路拖带的混江龙号潜水艇向澎湖开去,由于潜艇的续航力差,无法自行开到澎湖,这艘大船的作用就是接应和危急时刻的支援。
潜艇里运载着杨南镇和郭怀一率领的斥候们,他们将在夜间登陆澎湖,侦查西班牙人的战船数量,兵力部署,最好能抓一两个舌头回来,这是后世两栖侦察部队标准的战术,本来刘子光想亲自出马的,但还是被众将苦苦劝阻了,虽然大家都知道他武艺高强,但是身为主帅就要有个主帅的样子,事事都要亲历亲为,太不成体统了。所以刘子光最后还是留在了大船里。
潜艇开动内燃机向东进发,等到了澎湖守军活动范围之内就下潜至海中,用电力驱动继续前行,确保不会被人发现。
潜艇出发之后,大船上升起了一个热气球观察敌情,这里随时都有可能出现西班牙人的战船,不得不多加小心,被绳子拴住的热气球上,两个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