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皮你也别劝我,有什么话让他们给镇武侯说去。”孙纲有些恼怒,南厂成立以来就没吃过瘪,即使面对当年横行无忌的东厂也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该怎么打就怎么打,从来没孬种过,现在居然被一帮人以过生日为由度在外面,这如何不让人气恼。
“来人,给我把飞虎队调来!”孙纲把抽了半截的烟头一扔,大声喝令道,飞虎队是南厂隶属下的特别行动队,专门对付拒捕的悍匪。由精通城市作战的武林高手配备先进的火铳、火箭筒、弓弩、刀剑组成,人数不多,但战斗力相当强悍,在他们的火力打击下,把在小乱外面的这些人一秒钟内就会变成肉碴。
其实别动队在第一小组刚受阻的时候就按照程序出动了,此刻听到命令,一窝蜂的从后面窜出来,全黑色的锦袍,黑皮靴子,黑帽子,脸上也蒙着黑布,手里拿着喇叭口的火铳,蜂拥上前瞄准了那些贼胆包天的打手们。
许三皮悲哀的摇摇头,这孙大挡头和镇武侯还真是一个脾气,遇事一点不憷,根本不管对方是谁就硬上,如果今天真把小乱给轰了,那可是给镇武侯添了大麻烦了,身为朋友,他不得不劝:“大挡头少安毋躁,我来告诉你里面都是些什么人。”
第二十六章 非主流的太子党
许三皮揽过孙纲的肩膀,示意他到一旁说话,可是被孙纲很不给面子的把手拨开了:“有什么话当面说。”
许三皮面色一窘,无奈的摇摇头,道:“那我就是不相瞒了,现在这画舫之中坐了两位国公,两位侯爷,还有一帮宗室子弟,个顶个都是在京城横着走的角色,你觉得还能进去查吗?”
许三皮这话不无道理,虽然南厂权力很大,但是根据最新修订的《大明律》,厂卫系统在任何情况下不得对二品以上的大员进行侦察行动,这是东林当政以后实施的一项很得人心的政策,从一定程度上化解了明朝特务政治的痼疾,大臣们不用再担心半夜里被厂卫毫无原因的捕去了,厂卫也因此将精力从无谓的内耗中解脱出来,去对付更严峻的敌国特务行动。伯爵以上就是超品,远比二品高,刘子光也不过就是一个新进的侯爵,现如今画舫之中光国公爷就坐了俩,还有俩和刘子光一样级别的侯爷,这小乱,还当真查不得了?
可是厂督大人交待过,此案关系甚大,不论牵扯什么人都要一查到底,孙纲一市井泼皮出身,对什么公啊侯啊的天生缺乏尊敬和畏惧,你说谁谁是天下第一高手他可能害怕,你要说谁谁的官大,那纯粹是自找难看,在孙大档头心目中,除了皇帝老子,官最大的就是他们家侯爷了。
“闪开,谁拦我灭谁。”孙纲毫不客气的说道。
许三皮无奈,只得下令锦衣卫后退,南厂的飞虎队端着喇叭口火铳慢慢压了上来,但是那群打手不为所动,依旧傲慢的挡在码头上,孙纲狞笑了一下,将右手举了起来,只要他的手挥下去,那么这群打手将在瞬间变成一堆喷血的尸体。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忽听一声暴喝:“住手,谁敢再向前一步,你们的兄弟就人头落地!”
孙纲回头一看,顿时大惊失色,原来外围的南厂番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人家全部活捉了,一个个钢刀架在脖子上被推了过来,抓他们的人是一帮劲装汉子,手上青筋暴露,眉目冷峻超然,一看就是高手。
“反了你们了!敢扣拿官差,当真没有王法了吗?”孙纲觉得很气闷,这个世界怎么了,南厂番子都敢抓,今天要不把他们灭了,以后真没脸出来混了。
“要造反的是你!英国公是你能动的吗?”那帮人为首的一个掏出腰牌亮给孙纲看,原来也是锦衣卫,而且是千户级别的高级军官。
“英国公是御赐丹书铁卷的功臣,即使有罪也不能捉拿。孙哥你要三思啊,这回是咱们南厂理亏,好汉还不吃眼前亏呢,英国公的后台硬着呢。”许三皮苦口婆心的劝道。他总归在南厂混过一段时间,而且这段工作经历对他在锦衣卫里面的前程也很有帮助,所以平心而论,他是站在南厂一边的。
孙纲歪着头看了小乱画舫一会,转身就走:“收队!”
飞虎队悻悻的将火铳收起,整队准备撤离现场,许三皮也松了一口气,一场让他很为难的火并终于被制止住了,虽然为以后埋下了仇恨的种子,不过这就不关他的事了。
眼看事情到此就要收尾了,可是又横出枝节,画舫上忽然走出几个人,扶着二楼的栏杆朝这边看过来,指指点点的似乎在嘲笑南厂。
孙纲抬眼看去,那几人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白白净净营养很良好的样子,身上的衣服却很奇怪,都是满清的马褂,他们中个头最高也最壮的一个家伙,居然把手指塞到嘴里,冲这边打了一个唿哨,高声喊道:“呆比,进来搜查啊。”然后一帮人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
孙纲恶狠狠的瞪过去,想记住这帮人的模样,这又触怒了那帮少年,冲着孙大档头直喊:“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睛抠出来当泡踩。”
南厂的兄弟们哪受过这样的折辱,一个个恨得牙根痒痒,不过碍于有兄弟被人家控制住,也不便发作,只得忍气吞声的往后撤去。
随着飞虎队的撤离,那帮锦衣卫的神色也放松了许多,架在南厂番子脖子上的钢刀或多或少的放低了一些,孙钢眼角扫过这些人,忽然大吼一声:“动手!”
一阵火铳声响起,擒拿南厂番子的锦衣卫们几乎在一瞬间都被爆了头,不知道从哪里射出来的铅弹掀翻了他们的脑壳,鲜血脑浆四溅,在场的人全部惊呆,南厂众人趁这个机会突然发难,原本松散的队形变成了尖锐的锲形,飞虎队员手中的喇叭口火铳朝着码头上的打手们倾斜着暴雨一般的霰弹,然后抽刀杀了过去,许三皮喝令自己的手下不许动手,全部站在原地不动,南厂倒也没有为难他们,孙纲从许三皮面前走过的时候,冷冷说了一声谢了。
南厂飞虎队出动时候,总要在周围布置若干狙击手的,加长加膛线的枪管和特制的小口径铅弹能保证准确命中目标的头部,狙击手们都是经过严格培训,一击必中,所以孙纲才有信心玩这一手欲擒故纵,什么锦衣卫,什么英国公,这都不是他考虑的问题,他只知道如果这样灰溜溜的回去,一定会被镇武侯狠狠地责骂,无论什么时候,南厂的面子不能丢,这才是最重要的,杀几个锦衣卫和打手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不把那个什么英国公宰掉就不会给侯爷添麻烦。
骤然巨变让小乱上的人惊慌失措,南厂番子蜂拥而入,喝令所有人双手抱头蹲下,胆敢反抗的当场格杀,那几个穿着清朝服装的少年被飞虎队用枪托砸倒在地,明晃晃的刀刃压在脖子上,稍微动一动就要见血,孙纲悠然走了过来,问道:“刚才谁要抠我的眼珠当泡踩的?”
“你有种,敢动我。”被按在地上的高大少年竟然笑了起来,满脸的横肉随着狂笑而抖动,“有能耐的就在这别走,看我能不能抠你的眼珠子。”
说话的这个少年就是英国公了,作为靖难第一功臣张玉的后代,年纪轻轻的世袭英国公张俊确实有傲慢的资本,他的姐姐是魏国公的夫人,他的表姐是当今皇后,他自己是有丹书铁卷的国公,只要不犯叛国谋逆的大罪,干什么坏事都不会受到惩罚的,而且他是家里唯一的男丁,自小受到溺爱,毫无约束的成长历程也造成了他这种无法无天的性格,以前爹爹在的时候,好歹还有人能管束一点,后来老英国公在奉天殿大火中丧生,世袭了爵位的张俊可就成了野马,加上他确实聪明,一帮年龄差不多的小爵爷、宗室子弟总喜欢跟他一起玩,这些人的玩法和江南四公子那些人又不一样,档次高了很多,他们出来玩都是包整座妓院酒楼,或者直接买下来,气度和排场都不同反响,并且为了彰显他们的与众不同,这些家伙总喜欢弄些奇装异服来穿,弄些珍奇的好吃的好玩的享用,力求和社会主流不同,所以他们的小团体私下被称作“非主流会馆”“把小公爷看好了,别让他乱动弹碰到了刀刃。”孙纲根本不理睬张俊的威胁,他要查的是伪钞的案子,只要在小乱发现伪钞,今天闯的这些乱子都不成问题。
“大档头,没有发现目标。”
“大档头,到处都搜遍了,没有咱要的东西。”
听到手下的汇报,孙纲的心越来越凉,今天杀了不少锦衣卫和国公府的护卫,如果不能查出点问题可就麻烦了,就是刘子光出面也帮不了他。
“撤”孙纲当机立断下了命令。
一帮人匆忙撤离小乱,却发现码头已经被大队人马包围了,有禁军有锦衣卫还有各个府上的武师,把小乱码头围了个水泄不通。
“老大,怎么办?打吧?”手下们满不在乎的问孙纲,这帮南厂番子也是蛮横惯了,丝毫没有意识到今天的祸事之大。
刚才的事情就已经惹了大麻烦,好在是对方先动手,还能讲些道理,如果再火并一场就解释不过去了,即使打赢了也给南厂,给侯爷带来无尽的是非,所以孙纲毅然决定投降。
“派几个会水的兄弟偷偷去报告侯爷,咱们缴械。”孙纲道。
“哈哈,刚才还夸你有种呢,怎么这就怂了?”躺在地上的英国公张俊笑道,长满青春痘的邪恶脸上充满了复仇的欲望。
第二十七章 少年公侯
刘子光这些天一直在五军都督府忙着谈判的事情,满清那帮人也只有他出面才能压得住,说来也怪,只要刘子光在场,清使就很老实。只要他一不在,五阿哥他们就开始呲毛,为了大明的面子,刘子光只好每天被拖在这里,大把宝贵时间耗费在和清使的唇枪舌战之中,以至于刘子光怀疑这是清国人的计策,故意把他困在这里不能去忙别的事情。
孙纲闹出乱子之后,刘子光几乎是在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他立刻中止了谈判,骑马赶赴出事地点,根本没等孙纲派出报信的人找到他,人就已经到了地方。
小乱的码头上,南厂番子们正鱼贯从船上下来,手中的兵器依旧有意无意的瞄着包围他们的士兵们,孙纲朗声道:“有什么事我担着,别为难我的兄弟们。”
“统统放下武器,举手投降!”锦衣卫们看到满地同僚的尸体,早已怒火万丈,手把刀柄都捏出水来了,自从去年夏天政变成功以来,京城里就没发生过这么大的官差火并的事件,这南厂的人未免太猖狂了点,锦衣卫说杀就杀,国公爷说抓就抓,他们眼里还有人嘛!
孙纲本来还想缴械投降,大事化小的,可看到这种局面他可不敢把兄弟们的性命赔上了,他高声答道:“锦衣卫还管不到咱们南厂,想让我们缴械,除非厂督大人亲自下令,就凭你们几个,休想。”
孙纲口中的你们几个,可不是孤孤单单的几个人,而是黑压压一片上千名锦衣卫,强弓硬弩瞄准了这区区百余人的南厂队伍,飞虎队们毫不示弱,他们中的骨干力量都是红衫团出身,见惯了刀光剑影的大场面,他们迅速缩成一个圆阵,针锋相对的举起喇叭口火铳瞄准了锦衣卫们,如同一只很难下嘴的刺猬。
南厂和锦衣卫都是京城里有权有势的执法机关,南厂是最近跃起的新贵,人数虽然不多,但是精干彪悍,装备先进,朝廷上的话语权也大,而锦衣卫历史悠久,枝叶庞大,人员众多,也不是好欺负的,他们的对峙立刻震动了京城,不知道多少人正赶了过来。
刘子光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他一身的蟠蟒绣金大红箭袖,骑着红马远远的奔过来,如同一团烈火,到了近前,翻身下马,缰绳朝后一扔,分开众人就往里走。
包围圈的外围都是些寻常的锦衣卫,他们看见刘子光的蟒袍不敢阻拦,纷纷让开一条道路,把他放了进去,刘子光手扶刀柄,大剌剌走进来,看也不看遍布周围的强弓硬弩,眉头略皱,喝问道:“这里谁管事?”
“小爷我管事,你又是哪根葱?”一个穿着克隆版满足服装的少年站出来说道,他的发型也很独特,脑袋后面系了好几个小辫子,身形略壮,眼神肆无忌惮,似乎根本不认识大名鼎鼎的镇武侯。
“这里的锦衣卫谁说了算?”刘子光根本不理睬那个少年,抬高了声音问道。
“卑职锦衣卫千户仇武见过镇武侯。回禀侯爷,这里说话算数的是国公爷。”一个面色黝黑,不苟言笑的汉子站出来答话,态度不卑不亢,说着将眼神投向了刚才那个说话的壮实少年。
那少年就是英国公张俊,他对刚才刘子光的怠慢很是气恼,此刻挺起了胸膛,抱着膀子,用一股少年人特有的张狂劲瞧着刘子光。他身后的六七个少年也抱着膀子斜眼看着刘子光,气焰非常嚣张。
刘子光还不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但有人胆敢和南厂作对这让他很不舒坦,眼前这个奇装异服的少年很面生,这小子居然能调动这么多的锦衣卫来,不知道有什么来头。
“你是国公?哪个府的?”刘子光上下打量着张俊,眼神中带着明显的不屑,好像浏览着一本极其幼稚的小人书。
“这是世袭一等英国公张小爷,你是哪个衙门的,什么品级,见了国公爷怎么不跪拜?”张俊身后一个瘦弱的少年神气活现的说道。
“我是刘子光。”刘子光冷冷的报出自己的名头,没想到这个充满血腥气味的名字并没有在少年们中间引起什么轰动,张俊微微皱了下眉,回头问道:“谁认识这个姓刘的?这小子怎么拽的二五八万似的。”
少年们都不屑的摇头,表示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只有一个胖乎乎的娃娃脸少年似乎想起什么,说道:“听我爹说,这刘子光是新近封侯的暴发户,去年还是个白丁呢。”
哈哈哈哈,少年们爆发出一阵狂笑,作为世袭的勋贵子弟,他们最瞧不起的就是暴发户,而且这帮孩子自诩为非主流,对朝廷发生的大事从不关心,什么战争啊政变啊都和他们没关系,只有够拽够另类的事情他们才会关心,诸如故意穿满族衣服,留怪异的发型等等。
等他们笑完了,那瘦弱的少年才抹了抹笑得流泪的眼睛,对刘子光说:“侯爷是吧?你可知道咱们什么身份,这位爷刚才说过了,是一等英国公,还有这位爷,是成国公,还有这位,是广平侯。”他又指了指那个娃娃脸的胖孩子:“这位是镇国将军家的公子,真正的皇亲国戚,而我是世袭富阳侯,在场的哪一个不比你的爵位高,你有什么资格在我们面前拽?”
刘子光冷冷问道:“说完了?”
少年没料到刘子光的反应这么冷淡,有些恼羞成怒:“说完了,怎么样?”
“说完了就该我说了,你们这些权贵子弟不好好在家读书,跑出来惹事生非!居然敢调动军队和南厂执法力量对抗,该当何罪!今天在场的谁也别想走,还有你们这些锦衣卫,眼里还有没有王法,还不赶紧把弓箭放下!”刘子光怒道,一股肃杀之气从身上散发出来,让那群少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卑职是锦衣卫中专司保卫各公侯府安全的千户,今天这个事情是你们南厂的不对,非要拘拿几位小公爷,被劝阻之后居然大开杀戒,杀了一多个锦衣卫官兵和各府的侍卫,还打伤了小公爷,提督大人请看,这码头上的血还在呢,朝廷的制度规定,二品以上的大员就不能随意处置了,何况这些超品的公侯,按律这些南厂番子形同造反,应该被缴械擒拿,大人不但不处分手下,还倒打一耙,非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