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就要遭殃。
说道情深意切处,左梦庚膝行数步,抱住宁王的大腿道:“王爷,如果再不动手清君侧,他们的魔爪就要伸向王爷您了!王爷三思啊!”
宁王依然不为所动,转身朝着窗外的苍茫大地,发出了悲凉的唿唤:“苍天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本王!这究竟是为什么!”
左梦庚忽然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拽出宁王侍卫的佩剑,其他侍卫赶紧拔剑护卫住王爷,左梦庚却并没有扑上去刺杀宁王,而是将佩剑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声泪俱下道:“王爷,左梦庚替全天下的苍生恳求您了!如果您不出手,这大明江山就要落入贼人的手中了!王爷,您要是不答应,梦庚今天就死在你的面前!”
堂上还有其他宁王请来的幕僚,见到左梦庚如此的英雄举动不免为止叹服,一个个紧跟着跪下恳求道:“请王爷应允。”
宁王痛苦的拧着眉头,扶着滕王阁的栏杆仰天长啸,似乎在抒发着对朝中奸臣的愤懑,最终他转过头来,对着左梦庚和众幕僚一字一顿道:“好!本王答应你们!肩负起这个责任来!”
沧浪一声,佩剑从左梦庚手中滑落,这一刻他泪流满面,不光是他,其他幕僚也激动的泪花闪烁,异口同声的说道:“臣等代天下百姓感谢王爷!”然后一起磕头,山唿:“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宁王这才恢复了常态,脸上洋溢着真诚的微笑亲自搀扶众人,他将左梦庚搀起来说道:“贤侄,本王于令尊素来交好,形同莫逆,你的仇就是我的仇,从今天起,你就是本王的亲侄子了!”
左梦庚心说我爹是和你关系不错,湖广江西之间的摩擦这几年可不少,不过他嘴上却是另外一套:“王爷,若蒙不弃,我愿拜您为义父,求您看在我死去父亲的面子上,收留我这个没爹的孩子吧!”
朱常汇大喜,一张大嘴忍不住裂开笑了:“贤侄,哦不,从今后你就是本王的义子了,本王封你为忠孝侯,北征将军,将来随为父平定天下,少不得你一个国公的爵位。”
左梦庚正一正冠帽,正式的大礼参拜宁王,口称:“父亲大人在上,受孩儿一拜。”幕僚们齐声恭贺宁王得了这么好的儿子,宁王爽朗的大笑,吩咐人在滕王阁摆下酒宴,庆祝自己得子,当然更主要的是庆贺自己终于等到了起事的一天。
既然已经是一家人了,左梦庚的人部队自然可以通过九江要塞,进入鄱阳湖水域休整,宁王派人送了牛羊酒米犒赏他们,并且给左军补充了兵器盔甲,左梦庚的实力慢慢的恢复了。
刘子光的五千大军推进到江西一个叫做武宁的县城,武昌到南昌之间隔着很多大山,行路很不方便,所以宁王并没有派驻过多的兵马,乃至于朝廷大军兵临城下的时候县令和当地驻军还摸不着头脑。
县令是宁王的人,看见朝廷大军的旗号急忙派快马急速赶往南昌通报,哪知道快马刚出城就被拦截下来,大军摆出要攻城的架势,县令哪敢抵抗,赶忙开门迎接,刘子光的五千五百人马开进了武宁县城,终于可以休整一下了。
第三十五章 飞越疯人院
刘子光的大军开进小县城,立刻实行了军管,这里虽然名义上还是大明的天下,其实已经被宁王侵蚀透了,县城四门都被控制住,县衙更是被团团包围,可怜巴巴的十来个衙役被缴了械,老老实实的蹲在一旁,县令穿了袍服战战兢兢的跪在门口,等候着这支军队领军大人的到来。
刘子光骑着一匹毛色油亮的枣红马,身披金甲,外罩红袍,如同天神下凡一般在县衙门口下马,威风凛凛的用马鞭一指县令问道:“下跪何人?”
县令看见西南督师刘的旗号,便小心翼翼陪着笑脸答道:“下官张好古,江西武宁县令是也,不知督师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还望…”
话没说完就被刘子光粗暴的打断了:“你是谁的下官?吏部的名册上根本没有张好古的名字,我问你,你是谁封的县令?你把原来的县令弄哪里去了?”
张好古不是正规的朝廷命官,而是宁王封的县令,吏部自然不会有他的档案,见这位大人如此相问,张好古汗流浃背,汗水把青色官服的后背都湿透了,他不敢答话,只是不住的磕头。
刘子光也不为难他,道:“你速去南昌禀报宁王殿下,就说西南督师刘子光率十万大军已经到达武宁,大军入赣是为了歼灭叛贼左梦庚,希望宁王能派兵配合本帅作战,张知县,这回可要辛苦你了哦。”
张好古磕头如捣蒜:“一定替大人把话带到。”
刘子光采取了先礼后兵的战术,他知道靠着自己这些人马根本搞不成当年奇袭济南的那种漂亮仗,还不如讹诈一下宁王,探探他的虚实,要知道宁王这些年来虽然把江西搞成了独立王国,但是毕竟没有公开反叛朝廷,朝廷就是要逼他先动手,才好占领道德的制高点。
张好古虽然在武宁这个偏僻小县任职,但是各种消息还是很灵通的,他早就听说过镇武侯刘子光的威名,也知道朝廷大军半个月就剿灭了左良玉的事情,现在人家十万大军都兵临城下了,自己才刚晓得,可见镇武侯用兵真如神。张好古领了刘子光的命令,不敢有丝毫怠慢,骑马直奔南昌报信而去。
宁王得到报告后沉默了半晌,问张好古道:“那刘子光确实带了十万大军?”张好古一个酸秀才出身的知县哪里区分的出刘子光带的到底是五千还是十万人马,反正他是看见一大堆当兵的,于是把头点的如同小鸡吃米:“据卑职观察,恐怕还不止十万呢,漫山遍野都是他们的人,要不是卑职见机行事跑得快,恐怕早被他们杀了。”
宁王赞许的说道:“你很勇敢,本王很欣赏,下去领赏去吧。”
张好古笑眯眯的下去领赏去了,这边宁王对着满堂面露惊惶之色的文武官员说道:“来得好!本王正想会会这个刘子光呢,看是他的白虹刀厉害,还是我的囚龙棒厉害,来人啊,取披挂,备马,本王要一展身手!”
左梦庚作为宁王麾下的镇北将军,自然也在银安殿上列席,刚才张好古的话让他很生疑惑,要知道朝廷不可能在短期内凑出那么多人马的,这点形势左梦庚还是能把握住的,可是没等他说出自己的想法,宁王已经披挂起一身金甲,拿着两个怪模怪样的棍子出去了。
朱常汇和大多数大明朝的市井汉子一样,最喜欢看话本,听评书,他比较喜欢的本子是说唐演义,大隋朝十八条好汉什么的倒背如流,秦琼卖马,程咬金三板斧之类的段子耳熟能详,不过他最佩服的不是秦琼罗成李元霸等正面人物,而是靠山王杨林,杨林是杨广的叔叔,武艺超群,兵法盖世,擅使两根囚龙棒,虽然贵为王爷,也算是大隋朝响当当的一条猛将,他还有十三个干儿子,号称十三太保,这些元素都让朱常汇很欣赏,很向往,他和靠山王杨林的情况比较类似,也是当朝皇帝的叔叔,也是“武艺兵法盖世”,也收了一大群干儿子,也使用奇门兵器囚龙棒。
每逢心情激荡的时候朱常汇就会穿上专门制作的明光甲,拿上两根囚龙棒在校场上走一遭,卖弄一下自己的武功,这回刘子光来袭的消息大大刺激了他,所以不顾天气炎热也要开练。
关于刘子光英雄事迹的话本朱常汇读过不少,说老实话对这个年轻人还是很欣赏的,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很愿意将刘子光收为自己的义子。一想到这个,朱常汇眼前就浮现出一幅画面,一身红色战袍的刘子光手持长刀和身穿金甲的自己战在一处,两人打了三百回合不分胜负,最后还是自己使出绝招,用囚龙棒夹住了刘子光的长刀,将其制服,刘子光起初还不愿归顺,但最终还是被自己宽广的胸怀所征服,拜倒在地,喊自己做爹爹。
左梦庚看见宁王战在台阶上,嘴里流着口水,两眼不知道看向何处,就这样呆立着傻笑,忍不住轻轻拉住旁边的人问道:“王爷这是怎么了?”
那人见怪不怪,一脸的不在乎:“世子别担心,马上就好。”
果然,片刻之后宁王就恢复了常态,拎着囚龙棒上马去了,在校场上兜了好几个圈子,打飞了十来个木头耙子,然后策马来到众人面前问道:“看本王武艺有没有精进,对付那刘子光可是手到擒来?”众人立刻大加吹嘘,将宁王的这几手三脚猫功夫吹上了天。
左梦庚不是木讷之人,自然也跟着众人吹捧宁王,这让朱常汇很开心,问左梦庚道:“听说你们湖广有两个名将,金声恒和贺人龙,以你看来,他们的武艺能达到本王的几成?”
左梦庚心说一百个你也不够他们俩砍的,嘴上却说:“此二人难及义父万一,普天之下恐怕无人能接得住义父的囚龙棒。”
朱常汇对这个答案很是满意,将手中的囚龙棒轻轻一甩,旁边八个侍卫赶紧接住,装作很吃力的样子将这两根毛重才十来斤的囚龙棒抬了下去,朱常汇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这就商量一下退敌的策略。”
从银安殿出来,左梦庚觉得自己的头很晕,他越来越感觉到这帮人的不对劲,从宁王到他手下的文武百官,再到寻常士兵马夫,似乎每个人都存在精神上的问题,起初还感觉不到,可是随着刘子光大军的到来,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没有人认真去考虑怎么退敌,反而都在商讨退敌以后的事情,怎么收编十万降军,怎么安排刘子光的位置,是让他当大太保呢,还是当十三太保,还有诸如打下湖广之后如何分官的问题,这八字连半撇都没有呢,他们这帮人就开始想这些遥远的事情,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左梦庚咬一咬自己的舌头,疼的,自己还清醒,没疯,那就对了,是他们疯了,整个宁王府的人都疯了,原来素有赛孟尝之称的宁王就是这个德行啊,怪不得当初父亲左良玉一直不愿吞并江西,原来是觉得吞并与否没什么大关系,还不如放着养肥呢,反正想取江西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宁王朱常汇今年不过三十八岁,算得上是壮年之身,他父王死得早,母妃又不怎么管他,所以小时候凉药吃多了,伤了脑子,有轻微的妄想狂和分裂症,但是症状很不明显,旁人反而觉得他很有性格。
朱常汇从年轻时候就开始仿效古人,广招门客,不管是文的武的,吃斋的念佛的,行商的走镖的,只要有一技之长,就能在王府混碗饭吃,所以他很多年前就有了赛孟尝的称号,这些年下来,也确实收了一些有真本领的门客,在那段举国混乱的日子里,帮着他逐步控制了江西,后来这批有才干的人渐渐被那些阿谀奉承之辈挤了出去,从王府侍卫到幕僚,从江西巡抚到下面州县主官,大部分都被这些人把持住,他们哄骗宁王,榨取钱财,每个人都捞的钵满盆满的。
当然在大多数情况下,宁王的表现和常人是一样的,甚至在某些方面比寻常人好强一点,他的毛笔字写的很好,诗词也能勉强做几首,骑马射箭玩囚龙棒更是不在话下,在那帮马屁精幕僚的吹嘘下,他觉得自己不光是个能站善战的武将,运筹帷幄的帅才,还是个诗画双绝的大才子,所以亲笔做了很多的诗词山水画挂在滕王阁里,久而久之,这样的吹捧反而加重了他的病情。
总之,江西是在一个半疯子的领导之下,左梦庚已经渐渐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开始再次考虑自己的后路。
第三十六章 大战五梅山
朝廷大军压境,宁王不愿坐以待毙,命手下文臣写了一篇气贯长虹的檄文,声讨了朝中奸臣,决定在南昌起兵,诛东林,清君侧,宁王朱常汇自封为天下讨逆兵马大元帅,手下一干文臣武将各有封赏,左梦庚也正式得到了镇北将军的印信,并且赐了他宁王府十二太保玉麒麟的花名,连坐骑都赏了,是一匹所谓的“无角麒麟兽”。
檄文在南昌全城张贴,“百姓们”无不欢欣鼓舞,奔走相告,宁王十万大军军心振奋,连老天似乎都激动起来,一连下了几天的雨的天空终于晴朗,拨云间日,仿佛预示着宁王靖难大业的成功。
宁王调集了南昌附近的五万大军,号称十五万之众,西进抵御刘子光,朱常汇穿了他的招牌盔甲,背后还插了八杆护背旗,如同唱戏的行头,大摇大摆骑着他的照夜狮子金睛兽走在队伍的前列,一杆三丈高的大纛上绣着天下讨逆兵马大元帅的字样,而且毫不避讳的用了皇帝才能使用的明黄色。
宁王的身后是他的十二个意气风发,英姿勃勃的年轻人,每个人的盔甲服装乃至兵器战马都各不相同,有戴雁翅熟铜盔的,有戴束发紫金冠的,有穿仿唐明光铠的,有罩着西域式样锁子甲的,兵器更是五花八门:什么凤翅鎏金镗,八棱梅花亮银锤,五钩神飞亮银枪,虎头锫棱金装锏,点钢丈八蛇矛枪,这十二个人都是宁王的义子,被称之为十二太保,左梦庚就是新近收的第十二太保,他胯下骑着一匹杂毛战马,得胜钩上挂着一对空心铜锤,很无奈的跟着那十一个兄弟不停对着围观的百姓们挥手致意,其实心里别扭死了,虽说自己当年在湖广也是少帅身份,可是哪象现在这样丢人现眼啊,就像草台班子养的大马猴一样。
宁王却不这么认为,此刻他的自我感觉相当良好,不停将自己握着马鞭的手从猩红里披风下面伸出来向百姓致意,这些们都是被地保敲锣从家里赶出来看大军开拔的,事先都教过台词的,看见王爷的大纛过来,只管跪下磕头,山唿千岁。宁王看到民心如此凝聚,感到非常欣慰,踌躇满志望着天边的红日,似乎看到了自己登基坐殿的那一天,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太保们对干爹一惊一咋的行为已经习惯了,没人觉得奇怪,反而一个个嘎嘎的陪笑着,左梦庚无奈,只好也跟着干笑了两声。
大军开出南昌,晓行夜宿朝西进发,斥候探马撒开了前出三十里侦查,左翼右翼护着中军,粮草辎重在后面十里的地方缓缓前进,看起来行军极有章法,这也难怪,宁王好武,没事就喜欢带着人马出来狩猎演习,这片地方一草一木都熟悉的很。大军一个白天才走了五十里,然后扎下营寨,宁王虽然是个妄想狂,但真实本领还是有的,硬盘扎的很有讲究,背靠山坡,靠近水源,寨墙用车辆围成,外面插了很多削尖的竹子木签,三座大营彼此照应,首尾相顾,看到这些,左梦庚一直悬着的心才稍微放下来一点。可是接下来的事情让他刚放下来的心又提了上去,宁王居然带了几个戏子在营中,吃罢了晚饭就摆开戏台咿咿呀呀的唱起来,宁王还亲自穿了行头上台客串了一回霸王别姬,诸将围在台下连声叫好,左梦庚哭笑不得,这哪里是行军打仗啊,简直是野营踏青来了。
此时刘子光的大军已经前进到武宁以东的五梅山,抢占了制高点等候着宁王的大军,这座山连绵二十里,海拔三百丈,是一座优良的天然屏障,可叹宁王所部对这一带虽然熟悉,却因为行军缓慢没有抢占到制高点。
宁王军的先锋部队在试图通过五梅山的时候遭到了伏击,三千人的部队被居高临下的火炮打的落花流水,溃不成军,残兵迅速回撤,领军的先锋官大太保找到宁王哭诉,说敌军实在凶猛,能用树干粗的铁筒子施放烈火杀人,他们虽然拼死杀敌,拼掉了敌人一万多人但是依然落败,宁王指示中军停止前进,左右翼向中心靠拢,派出斥候侦查敌情。
斥候远远的看见五梅山下有朝廷的旗号,便飞马回来禀报,宁王听说已经接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