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点点头道:“和朕想得一样,只要他出来了,这个仗就好打了,就是用人命往上推,十三万人轮番上阵,累也累死他们。”
当夜康熙并未在宫里就寝,而是和苏嘛拉姑一起在正阳门视察军务,这才侥幸逃得一命,得亏有了皇上的调度指挥,清军才组织起来对紫禁城发动进攻,当刘子光推出十几位妃嫔作为人肉盾牌的时候,正是康熙下令不要投鼠忌器,清军才放胆开火的。
现在天安门以内聚集了上万清军,大批的云梯,撞车预备着,火炮和弓弩瞄准着,只能将刘子光引出午门就乱箭齐发,然后贴身肉搏,一鼓作气消灭这股明军。
清军将代文佩从柱子上解下来,几个人就要扑过去撕衣服,忽听午门上一声炸雷般的怒吼:“住手!”
众人下意识的望去,只见刘子光一把揪出一名中年美妇,拽着她的头发推到垛口前,朗声道:“老子也凑个趣,看好了,这是你们的太皇太后大玉儿!生得当真是花容月貌,虽然是个老菜皮,但是俗话说得好,老B败火,我手下的兄弟口味重,还就好这一口。没错,代文佩是我未过门的妾室,但妾室终究不过是妾室,你们以为可以威胁得了我么?想玩大家就玩到底,看谁玩得过谁!”
说着刘子光狠狠将大玉儿的头往前一按,两只手指掐住她的下巴往上一抬,正对着对面端门城楼上那一闪一闪的千里镜反光,他知道清军的指挥官在那里,不管是谁领军,都必须照顾太皇太后的尊严和性命,拿一个代文佩和刘子光叫板,这张牌未必太小了些。
看到刘子光忽然揪出了皇祖母,康熙大惊失色:“怎么,皇祖母没有撤出来,这帮侍卫怎么当的差!”这下苏嘛拉姑也傻眼了,赶紧发信号给前面的清军让他们立即住手!
不消苏嘛拉姑交代,清军们都吓得停了手,那可是金枝玉叶的太皇太后啊,大清朝的精神领袖,她老人家伤了一根毫毛这些小兵都赔不起的,对面那个头上画着眼睛的家伙可是个狠角色,万一真惹怒了他,来个城头上当场轮暴大清太皇太后,那可就严重了!
康熙担心皇祖母的安危,亲自下了端门,在侍卫们的簇拥下朝午门走去,由于担心刘子光的狙击,也不敢靠得太近,远远地站下,盾牌在四周时刻防范着,康熙给身边人轻声说些什么,然后那个大嗓门的侍卫就冲着午门这边喊起来:“刘子光,大清皇帝陛下命你立刻交出太皇太后,倘若太皇太后少了半根毫毛,一定铢你九族!”
刘子光估摸了一下距离,虽然子弹可以射到那个地方,但是已经在有效射程之外,再加上风速等原因,不能保证击中康熙,于是放弃了狙杀他的想法,回喊道:“玄烨,非是我想对姐姐如何,是你不讲究在先,打仗就打仗,关女人什么事!”
康熙一听这话火冒三丈,心说最先把女人(妃嫔们)拉上来当盾牌的难道是我不成?不过他知道和刘子光这种无赖讲不清道理的,只能接着提出自己的意见,双方同时放人,交换了人质再开打。
刘子光不愿意换,以为他知道大玉儿的重要性,这可是满清的灵魂人物,放她回去就等于放虎归山,至于代文佩,只好另做打算了。
虽然心里打定了主要不换,但是嘴上不能这样说,刘子光回复康熙说,打了好几个时辰了,都累了,不如吃了早饭抽袋烟再详谈这个事,康熙一想反正你们是瓮中之鳖跑不了,于是便同意了。
从头天子夜到现在,红衫军们一直都没吃饭,长时间的鏖战让他们体力消耗极大,要不是平日经常训练的严格,大伙早就撑不住了,现在也是一个个肚子打鼓,咕咕作响呢。
御膳房被紧急运转起来,那些御厨和帮工的太监宫女被从人群中挑出来去做饭,皇家饮食,光是早饭就有几十道菜,满族人粗鄙,无非是些鸡鸭鱼牛羊猪肉加时蔬而已,厨房里每天凌晨都有带着露水的新鲜菜送进来,但是今天由于打仗所以没有新鲜蔬菜,只好能昨天的蔬菜对付着用,肉倒是现成的,厨子们在钢刀的监视下战战兢兢地做着饭菜,不多时,一盘盘菜饭就送到了城墙之上,士兵们吃着宫廷御菜,喝着随身水壶里的清水,倒也惬意地很。
刘子光面前摆了一张桌子,是从后宫里抬出来的,就这样露天摆在午门的城楼里,两把椅子,刘子光一把,大玉儿一把,桌子上摆满了珍馐美味。
对以大玉儿这个人,平心而论刘子光还是比较敬佩的,这个女子不简单,有手段,敢付出,为了大清的事业贡献了太多太多,在权谋上大玉儿的本事也很大,这些年就是她一直在掌控着北京的政局,打一派,拉一派,努力保持着平衡,才使这些野蛮落后的统治者在北京盘踞了十三年之久,总之,这是个女中豪杰。
午门外的战争暂时中止了,但是北京城内还不时响起零星的火铳声,这大概是清军在搜捕奸细,比起刚才的杀声震天,这会子已经清净了许多,刘子光让人把大玉儿的绳子解开,面对着坐着吃饭谈话。
这会的刘子光已经不是刚才那个满嘴叫嚣着“老B败火”的大流氓了,而是一位斯文的大明文士,刚才的空当,他还让人将大玉儿的宫装找来,还找来几个平日里服侍她的宫女,伺候老祖宗穿了正规的衣服,仔细洗了脸,梳了头,带满了珠宝首饰。
大玉儿坐在刘子光对面,现在她才开始打量这位名震天下的大明第一猛将,虽说上次在天津海边有过一面之缘,但那是两军阵前,心里又记挂着孙儿,所以没有仔细看,这会仔细一端详,这个年轻人倒真是英武的很呢。
刘子光已经将束发紫金冠摘了,头上胡乱握了个髻,插了根白金的发簪,身上的镀金山纹甲已经卸下,只穿着里面的白缎子素团花圆领战袍,腰间金镶玉的带子,还悬着一柄佩剑,脚下是胶底战靴,英俊的面庞,炯炯有神的双眼,依稀有些当年多尔衮年轻时候的英姿。
刘子光微笑着指着桌上的珍馐美味,对大玉儿道:“太皇太后饿了吧,请慢用,招呼不周,还望海涵。”
大玉儿不禁苦笑,这本来就是大清的皇宫,怎么好像是他做东了,这小子,刚才还恶语相向,现在又变得这么斯文,看来此人很有向政治圈发展的潜力啊,唉,现在的年轻人真的是能文能武胆色过人,自己这一代人真的是老了……
仿佛是猜到大玉儿的心理似的,刘子光笑道:“这紫禁城,本来就是我大明的皇宫,借给你们住几年而已,这桌上的饭菜,哪一样不是汉人百姓辛苦劳作出来的,你们满人终究是客,也该走了。”
第三十九章 这世界变化太快
大玉儿心中一动,显然刘子光的话引起了她的共鸣,入关十三年,打了十三年,就没有一天太平过,皇太极战死疆场、福临战败郁郁而终、多尔衮被俘自杀,爱新觉罗家的精英们几乎都丧身在这无边无际的汉人海洋中了。
虽然建立了大清朝,定都在北京,将关外的家都搬了进来,从渔猎民族变成了统治阶级,旗人都成了老爷,过上了富足的生活,也学着汉人皇帝的样子,看书学习,重用文臣、采纳建议,减轻赋税、休养生息,实行归心之术,剃发易服,摧毁汉人的抗拒心理,这些年来大清的统治者可没少花心思,这是这一切有用么?
汉人们终究还是不服管教,没有意识到大清的好,他们宁愿在南明汉人政权的横征暴敛下苟延残喘,也不愿在大清皇帝英明仁慈的统治下幸福的生活,不管是直隶还是山西山东,到处是民乱,这十三年来就没消停过,平均每年都有三起以上的汉人造反,再加上几乎每年都要遭遇旱灾水灾,真是流年不利啊。
大玉儿为了大清殚精竭虑,别看她一头黑发乌亮乌亮的,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由于操劳过度,早就满头银丝了,只是为了好看用何首乌黑芝麻染黑的而已。打了这么多年,一点没有建树,反而被汉人反扑了回来,现在连紫禁城都落在人家手里了,大玉儿还有什么好说的。
但是大玉儿就是大玉儿,虽然心中黯然,但是绝不会轻易示弱,她冷笑一声,答道:“天下本无主,能者居之,你们朱家的老祖宗本来也不过是凤阳一农民而已,连乞丐和僧人都做了,尚能夺了天下,我们爱新觉罗家乃是白山黑水间的英雄,比之强了不知多少倍,为何就不能坐这个天下?不错,这所紫禁城是你们汉人永乐皇帝建造的,可是这恰恰证明了我们大清朝的英明仁慈,换了哪朝的统治者,都会大兴土木重修宫室,也只有大清皇帝才会舍不得劳民伤财,直接沿用了前明宫室,甚至连修缮都没有,这不是体恤民情是什么?”
刘子光冷笑,心说你们倒是想重新盖个皇宫呢,可是你们接手一个烂摊子,哪有银子大兴土木,再说俺们大明的皇宫盖得那么好,你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东北土包子见到这么豪华的皇宫哪还舍得拆了重建,反正比盛京宫殿豪华一万倍,就是再盖一个也摆脱不了满族的土腥味,何不沿用呢。
当然这话用不着说,刘子光不是来抬杠的,他另有重要目的,所以并没有和大玉儿继续纠缠这个问题,反而微微一笑,示意旁边噤若寒蝉的宫女给大玉儿倒上一杯御酒,温言道:“太皇太后是个聪明人,何苦再苦苦支撑呢?汉人满人都是人生父母养的,杀来杀去有什么意思?眼下大局已定,满清必败,太皇太后不如登高一唿,让清军放下武器投降,本帅保他们性命无忧,你看可好?”
大玉儿嗤之以鼻,她认定刘子光现在是虚张声势,按照她对这个人的了解,不是被逼到绝路上,这个人是不会和敌人坐下来面谈的,现在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无非是想找条后路罢了。
“刘大帅此言差矣,好像您把身份弄颠倒了吧,这话应该是哀家对您说才对,北京城内有我一十三万大军,贵军恐怕也就是千人左右吧,你以为绑架了哀家就能胁迫皇帝投降么?那您可就太小看我爱新觉罗家的人的魄力了,反正哀家已经是快入土的人了,死就死,没什么可怕的,别想拿哀家讨价还价。”
看到大玉儿的尾巴又翘起来,刘子光不由得冷笑起来:“太皇太后此言差矣,不错,本帅是只有一千人,我还就把话放在这里了,对付你们十三万土鸡瓦狗,一千人足矣,多一个人都是浪费的!劝你们投降是本帅有好生之德,不投降也罢,杀你们个血流成河,难道你以为本帅没这个本事么!”
说着,刘子光一只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盘子碗筷一颤,两个宫女一抖,手里端着的酒壶都差点落地。
他越是这样,大玉儿越认为他是色厉内荏,心中更有了计较,道:“事到如今,哀家也就不瞒你了,此时洪承畴的大军已经到了南京城下,西夏军也已经破了潼关天险,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刘大帅盖世英明,何不为自己找条后路?我大清向来求贤若渴,若是大帅不弃,哀家愿意保你一个前程,以往种种是非恩怨,可以既往不咎,别说是封侯拜相了,就是封你一个铁帽子王,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大玉儿到底是大玉儿,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刘子光丝毫不怀疑这番话的真实性,爱新觉罗家的人向来无耻,哪怕是杀父夺妻的仇人都能收为帐下,说起这一点,也只有《三国演义》那些枭雄可以相提并论。
刘子光哈哈大笑:“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现在虽然看似天下大乱,群雄逐鹿,但是这天下毕竟已经乱了好几十年了,人心思定,本帅可以断言,不出两年,这天下必然归为一统,而且胜利者就是我们大明!”
大玉儿嘴角一撇,显然对刘子光大言不惭的话很是不屑,不过没等她再说出一番大道理来,刘子光又开口了:“你以为当今的天下还是十三年前的天下么?还是那个可以靠骑射功夫,靠阴谋诡计,靠好勇斗狠的年代么?你错了,现在打仗靠的是国力,打的是银子,你固若金汤的北京城又如何,在我天兵面前还不是形同平地,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真以为能困得住我?再说洪承畴,你以为我不知道他的行动么?告诉你,他一切行动尽在我掌握之中,我这是采用的关门打狗战术,南京发生的事情,我转瞬就能知道,哪里用的着什么八百里加急。大明的科技之发达,已经可以做到千里传音,又岂是你们能理解的。”
刘子光从腰间掏出一把转轮火铳抛给大玉儿:“请看,我们明军用的是什么火器。”大玉儿虽然贵为太皇太后,但是对兵器甲马颇有研究,手中这柄短火铳异常精致,沉甸甸的发着幽蓝色的光芒,金属工艺相当优良,铳柄是胡桃木的,铳管是六角型的,膛内还有三条膛线,转轮里放着四发铜弹,整个武器就像是一件工艺品,展示着明朝强大的科技能力和工业能力,相比之下,清军倾其所有仿制的火绳铳就像是拙劣的赝品,根本上不得台面。
刘子光道:“这是明军最基本的配备,每个士兵都有两支,还有五连发长铳和手榴弹,我们的武器装备已经完全脱离了冷兵器时代,根本不用面对面的搏杀了,这样一来,即使是刚拉来的农夫只要稍加训练就能打得过一个能骑烈马能开硬弓的精兵,甚至五百步兵就能对付三千精骑,这笔账你算过没有,游牧民族能有多少人?能提供多少兵员,汉人千千万万,再配上这样犀利的火器,你觉得到底谁能赢?”
大玉儿默然,刘子光说的话惊醒了她,手中这柄火铳更在提醒她,世道已经变了。明军两万人纵横北方,先夺山海关,再取天津卫,搅得关外一团乱麻,这不是偶然,也不是靠得什么高明的策略,而是完完全全靠的是强大的运输、机动能力和压倒性的火力,人家既然能从天而降紫禁城,自然就有办法全身而退,主动权完全在人家的掌握之中。
“敢问太皇太后,贵国一年岁入多少万两银子?又能收成多少担粮食?养活多少兵,多少百姓?我可以开诚布公地告诉你,你们所谓大清一年的赋税都不如我一个上海市舶司一年的关税收得多,至于粮食,江南湖广都是鱼米之乡就不说了,光是从暹罗运来的大米都吃不完,十个铜钱就能买五十斤上好的暹罗香米,加上运费也不过十二个铜钱,即使国内有旱灾水灾也饿不死人,我想问你,你拿什么和我们大明打?就拿城里这一十三万士兵么?就拿洪承畴的绿营和那顺格日勒的蒙古骑兵么?”
大玉儿再次默然,刘子光的话不是假的,作为实际掌控了大清朝政权的人,对于国计民生必须了解,争霸天下靠得什么?武力是一方面,但是经济和科技也必须考虑在内,本来两国的综合国力差距不大,依靠娴熟的骑射功夫,清军还略占上风,可是现如今真的不一样了,不是那个一本三国演义加上宝马快刀就能夺取天下的年代了。
不是我不明白,只是这世界变化太快。大玉儿原本还野心勃勃地想博弈一把,依靠洪承畴的奇兵突袭南京扳回败局,再重用汉臣,实行更加温和的民族政策,重新收拾旧山河,再次逐鹿中原呢,可是听了刘子光一席话,她知道这一切不过是自己一相情愿的梦想罢了。
一十三万大军,在这个年轻人眼里确实只是土鸡瓦狗尔,这个年轻人有着何等的胆魄啊,恐怕就是靠十三副铠甲打出一片江山的努尔哈赤也不过是这个水平吧,一瞬间大玉儿忽然明白了一件事:这天下,不但不会是爱新觉罗家的,恐怕也不会姓朱了……
第四十章 放虎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