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天下大势已经和三年前不同了,福建台湾已经回归大明,湖广江西的割据状态也已经结束,云贵广西四川的改土归流也已在进行当中,朝廷除了京营禁军以外,还在湖广河南广募乡勇,在山东和广州泉州编练了北洋南洋水师,还有刘子光英勇善战的红衫军,对山东军的依赖程度大大下降,将军们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有些失落的。
现如今刘子光只身前来接管山东诸军,给军头们感情上造成的伤害比徐增寿来当大帅还要大,徐增寿堂堂国公,五军大都督都镇不住他们,何况是曾经地位低微的刘子光呢。
看着一身蟒袍气度雍容的刘子光,将军们互相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色,都沉默不语,看刘子光如何开场。
这帮人想得什么,刘子光自然知道,他不擅长搞政治,遇到问题习惯快刀斩乱麻,可是现在却不能如此行事,山东军都是兵为将有,动了哪个大将都会引起兵变,华北地区只有三支力量,自己的嫡系红衫军和伪军武装靖国军,前两者另有重任,肃清山东顽敌的任务全在这批人身上,此时自然要以稳定为主。
刘子光扫视一周,道:“各位将军对子光都有恩,子光从未当面谢过,此番有幸来济南统驭各军,借此机会先向大伙儿道谢了。”说完站起来一躬到底。
众人见刘子光不敢在他们面前装大,心里便舒坦多了,也站起来回礼道:“侯爷说得哪里话,都是自家人,客气了。”
刘子光呵呵一笑,又说了些往事把现场气氛带动了起来,大家都沉浸在当年痛打清军的光辉历史当中,谈笑风生,把最近几个月的大败全抛到了脑后。
回忆从前,就不免展望未来,刘子光渐渐把话题引到了当今的局势上来,他并不提打仗的事情,只是问大家每年能捞多少银子。众人扭扭捏捏半天才说,满打满算每年有一二十万两银子吧,这个数字是基本真实的,一年清知府还十万雪花银呢,山东不比江南,基础还比较薄弱,刘子光的孝敬再加上吃点空额,每年也就是十五万两左右,作为一个统兵一方的总兵官,这些钱不算多,也不算少。
刘子光呵呵一笑道:“各位的日子过的着实清苦,子光不才,想帮大家谋些财路。”
众人一听眼睛就亮了,纷纷询问刘子光有什么好办法,一场战前调度会变成了发财研讨会,不过大家都没有感到任何的不妥,反而热火朝天,一双双殷切的目光看向刘子光。
刘子光微微一笑:“这个简单,有地盘,有兵马,银子自然滚滚而来,山东就不说了,已经是各位的囊中之物,虽然暂时被洪老贼占据,但重新夺回来就是十天半个月的事情,咱们要把眼光放的长远一点,河北、山西、蒙古、辽东大片大片的土地等着咱们呢,子光胃口不大,有个京津在手里就满意了,其他府县,就由将军们来分好了。”
这话在理,大片的土地象征着大把的银子,成摞的乌纱帽,更多的军队,还有无数漂亮的小娘们,只要灭了洪承畴,这些就不是梦,朝廷摆在北线战场的军队,本来就以山东军为正,红衫军为奇,占领河北山西的任务是交给他们的,是他们不争气才被红衫军拔了头筹,现如今刘子光愿意将军功让给他们,众人哪有不动心的道理。
可是洪承畴哪有这么好对付,这老贼可是明军统帅出身,熟悉明军的一切运作和作战特点,手上有掌握着强大的清军精锐,别看刘子光的红衫军连战连捷,攻克了山海关天津北京的,那还不是因为山东战场牵住了清军主力所致,说到底红衫军的胜利里面有一半是山东军的功劳。
刘子光是厉害,收复台湾,平定湖广江西,奇袭山海关,空降北京城,可是这些战役都是靠压倒性的兵力优势或者技术优势取胜,没什么稀奇的,换在座任何一个都能胜任,不就是拿炮弹往上面砸么。他们倒没想想,自己手上的火器也不算少,可是为啥屡战屡败。
刘子光心里也没底,毕竟山东军不是他的红衫军,将不知兵,兵不知将,这个仗有点玄乎,不过他自以为自己的战术思想已经迈入火器时代,比洪承畴这种老行伍要先进许多,山东军的火器装备比率虽然不比红衫军,但是也是极高的,一棚兵里起码有五杆火铳,一个步营有二十门大炮,如果把火力集中起来使用效果肯定强于分散使用。
这些都是后话,眼下先要把大伙的斗志鼓动起来,刘子光拍着胸脯保证,只要大家听从号令,就保证带着大伙打出昔日徐州军的威风来,一雪前耻,升官发财。
将军们被刘子光说动心了,纷纷表示大帅指到哪里就打到哪里,刘子光甚为满意,传令大摆筵席犒赏三军,明日出城打仗。
第五十一章 结硬寨,打呆仗
山东军的基础是前徐州禁军,而徐州禁军也并非军户出身,而是由徐州府当地的矿工、农民组成,徐州民风彪悍,所以组成的军队战斗力也很强悍,为当时大明的第一强军。
可是今非昔比,强大的徐州军已经被洪承畴打得没了锐气,作为机动兵力的骑兵也全军覆没了,只剩下车兵和步兵,行动远不如清军迅速,所以屡战屡败也是情理之中。
兵书有云,想打胜仗必须要有天时地利人和,其实这三样山东军都占着,但就是发挥不出优势,将军们百思不得其解,但是用刘子光的军事理论来解释就能让他们恍然大悟,战争必胜的要素里,比天时地利人和更重要的是机动性、火力和情报,清军骑兵占多数,机动性完全压倒明军,火力虽然稍微弱些,只有部分火绳铳和铜炮,但被机动性的优势所抵消,情报方面,洪承畴做的也不错,他麾下有专门的探马队,全部蓄发汉服说山东话,骑着快马带着信鸽,明军稍有行动清军就会得知,分割包围,围城打援都是洪承畴的拿手好戏。
根据前几次失败的战例分析,刘子光惊讶地发现洪承畴这家伙确实是用兵的奇才,深谙毛主席那一套游击战策略,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当明军抱团出击的时候,他就利用机动性强的优势拖垮明军,时不时地伺机咬上一口,当明军多路出击的时候,他就集中局部优势兵力打歼灭战,战术运用非常得当,而且清军在他的严格约束下,对百姓尽可能的秋毫无犯,反倒是明军经常下乡抢个猪狗牛羊什么的,搞得老百姓怨声载道,哪里还会给明军通风报信。
如今的情况是山东省的东昌府、青州府、登莱二州都被清军夺了,而青岛水师基地、济南府、兖州府还在明军控制下,从南京过来的补给还没有中断,济南城内囤积了不少军粮和武器弹药,士兵也堪用,只是士气略低而已,不过刘子光的到来已经给他们打了一剂强心针,毕竟大明第一猛将,百战百胜的名头不是盖的。
刘子光决定先打青州府,以减轻青岛方面的压力,他留下牛勇守卫济南,带着其余的大将和五万人马浩浩荡荡开出济南,朝着青州进发。
大军一动,就有清军探马发现,飞速报之周培公,因为洪承畴亲自领兵去河北真定救驾去了,所以山东战事交给周培公主理,此君计谋多端,用兵不亚于洪承畴,听到探马报告,他就派出一支军前去诱敌,同时在后方埋伏了两路人马,准备搞一个口袋阵,把明军的先锋包成饺子。
可是诱敌的军队往前走了几十里都没碰到明军前哨,再往前走,发现明军已经安营扎寨了,清将就纳闷了,这才走了多远啊?章丘县都没到呢就扎营,这速度也忒慢了吧?而且人家这营寨还扎的特别有讲究,背山靠水的,有围墙有壕沟,清将一想我是来诱敌的,说什么都得把明军引出来啊,于是领军攻寨,这一攻不要紧,差点把部队给打光,明军的大炮火铳都预备着呢,专等清军上门。
清将折损了许多人马,不敢继续再攻,回马飞报周培公,周培公很纳闷,亲自领兵来战,结果发现明军只往前走了四十里,又结下一座坚固的大营。
周培公尝试又攻了一下,依然毫无战果,百般讨战明军死守不出,周培公也傻眼,怎么明军忽然变成缩头乌龟了?既然寨子扎的如此坚实,那就等他们拔营的时候再动手吧,他将部队扎在明军十里外,每日探马不断,心说我就不信你们住下不走了!
明军当然要动,但是即使是在行军过程中清军也讨不到便宜,等清军骑兵扑上去的时候,只看到一辆辆防守严密的铁甲大车迅速结成一个个圆阵,五万大军形成无数只难以下嘴的刺猬,大炮和火铳冲着外面,清军的弓箭射过去一点效用没有,反而被火铳杀伤不少,遂退后等待时机,明军也有耐心,索性当地扎营,挖壕沟磊土墙,老子还就住下不走了!
如此几次三番,愣是把周培公气得直跳,这算哪门子战术,简直就是个乌龟!如同一只铁桶般往前滚,你来打我我就防着,你不打我我也不会主动打你,清军的机动优势完全发挥不出来,而攻坚能力恰恰是他们的弱项,对于这种战术丝毫没了对策。
明军就这样慢吞吞推进到青州城下,也不攻城,寻了个好地方扎下营寨,然后开始挖沟,一道道又深又宽的壕沟,足以阻拦骑兵的进攻,周培公见他们这个架势是想把青州包围在里面了,赶紧派兵讨战,明军依然不应战,只防御,他们的火力密集,优质钢铁铸造的大炮比清军的铜炮射程远,所以清军也无法进行火力压制。
周培公偃旗息鼓几天,然后挑了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发动夜袭,可是再次遭到惨败,他不甘心,又选择凌晨、午饭、晚饭等时间突袭,可是每次进攻都遭到强有力的狙击,如此几次之后周培公算是明白了,不管什么时刻,明军起码有三成的兵力站在营寨上随时准备御敌。
刘子光站在营寨的望楼里眺望远方,之间青州城外的壕沟已经很见规模,士兵们还在不停地挖掘着,过不了多久就能将青州成围起来,一道接一道的壕沟,清军想冲都冲不出来了,他这五万人马除了随身兵器之外,每人还配备了一把铁锨或者锄头,专门就干挖沟这个行当。
士兵们多是来自徐州周边的矿工或者农民,挖土是他们的老本行,虽然不停地挖沟挺累的,但是总比和清兵拼刀子来的好过,所以大家还是干的热火朝天,这些天来明军基本上没什么伤亡,可是却打死上千清军,还包围了青州,这个胜利很是鼓舞了大家的士气。
明军的大营和以往行军营盘很是不同,以往的行军营很简单,就是砍伐树木做成栅栏,后面用马车围起来,然后挖些排水沟防备下雨就行了,现在扎的可都是长期固守的营盘,全部是土工作业,墙高八尺厚一尺,用草坯土块组成。壕沟深一尺,壕沟挖出来的土必须要搬到两丈以外,以防敌人用挖出来的土很容易地把壕沟填掉。壕沟外是花篱,花篱要五尺,埋入土中两尺,花篱有两层或者三层。搭篱笆是防敌军的骑兵冲击。再外面一层又是防步兵的壕沟,层层叠叠的,易守难攻。
明军的火力强大,火铳大炮的射程和威力都比清军强,再加上这样的营垒,结果是把缺点变成了优点,你不是欺负我机动强不强么,我就索性做乌龟,慢虽然慢点,但是你找不到机会下嘴,搞不好还要被我咬上一口。
营寨坚固,还得靠士兵防守,刘子光规定五更开始就要派三成部队站在墙上防守,等天完全亮了,大家吃完战饭,才把这批人替换下来,白天是要有五成部队出于防御之中,傍晚时分再次改成三成,等入夜了,则换成一成部队守夜,但是有两成人马睡觉不许脱衣服,随时准备支援,这样的防御手段,难怪周培公不论什么时候进攻都讨不到便宜。
清军骁勇善战,但是碰到这种无赖的打法,真是一点办法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壕沟越挖越长,将青州团团围住,把青州围住你就歇歇吧,可是人家不,继续挖,把登莱方向也给挖上了深沟,一道还不够,起码三道起,周培公知道这是挖沟阻拦援军呢,看来明军是想用这一手困死自己。
周培公很纳闷,啥时候徐增寿变得这么聪明了,可是一封飞鸽传书让他大吃一惊,原来对阵的并不是徐增寿,而是刘子光!
是刘子光也没什么,明廷调他来主持山东军务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是这位爷不是这种风格啊,根据周培公对刘子光的了解,这家伙应该是那种粗野冒险的打法,轻兵急进,一夜百里,火力覆盖,飞艇空降,这才是刘子光的风格,啥时候改成这样蠢笨的打法了?
明军大将们却对这种所谓“蠢笨”的战法交口称赞,他们是打心眼里佩服刘子光,随便露一手就改变了战局,变被动为主动,用防守的打法来进攻,虽然士兵的劳动强度大,打一仗需要耗费的时间很长,可是他们才不怕拖呢,怕拖的应该是清军,他们连北京都失了,真定府危在旦夕,随时可能被靖国军切断退路,哪里有资本继续耗下去呢。
第五十二章 降青州
青州城内的清军不会坐以待毙,连夜组织了敢死队出城夜袭,一千名好手赤着嵴梁,手持大刀摸向漆黑的城外。他们的战术目标并不是攻克敌人的营寨,而是夺取外围壕沟,然后实施同样的坑道作业,反封锁明军。
这天恰好月黑风高,清军敢死队都把鞭子缠在头上,赤裸的嵴背上用锅灰抹的漆黑,脸上也是黑黝黝的,只能在张嘴的时候看见两排白牙,钢刀上也抹了泥不会反光,每个人除了兵器之外还带了引火之物,悄悄爬出城去,向明军的壕沟靠近。
明军只有营垒上有些火把照耀,光亮照顾不到远处的壕沟,广袤的青州城外依然是一片漆黑,清军不穿上衣是有讲究的,夜袭中往往难以区分敌我,只要一张嘴就会暴露身份,所以最好的办法是不穿衣服,伸手一摸就知道敌我,这个方法虽然简单,但却非常有效,是周培公研究出来的夜袭战术。
哪知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距离第一道壕沟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明军阵地上一片犬吠,他们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几百条乡下草狗,权当警戒犬使用,这草狗的本事可不比猎狗差多少,随便给点吃剩下的狗头就很满足,一到夜里两个耳朵竖的高高的,清军的爬行能瞒得过明军哨兵,惊愕瞒不过这些狗耳朵,立刻狂吠起来,一条狗叫就引起无数条狗叫,阵地上一片喧嚣。
清军知道露馅了,索性爬起来猛冲,哪知道眼前突然一亮,被高高竖起的电弧灯照花了眼睛,明军的壕沟顿时变成一道火线,无数条火铳对着灯光下无所遁形的敢死队员一阵猛轰,打得他们遗尸数百,仓皇退回城内。
次日,周培公索性直接派兵硬上,盾牌兵在前,火铳兵在后,城门打开,汹涌而出,用人命填也要把壕沟夺过来。
这种堑壕战没有任何战术可讲,拼的就是勇猛,刘子光亲自在营垒里擂鼓助威,各将军带着亲兵各处督阵,和清军硬碰硬的打了一场阵地战。
冷兵器加原始火器时代的战争,防守一方总是占据优势的,清军花了巨大的代价才扑入第一道壕沟,但是迎接他们的确是短管喇叭口的霰弹火铳。
这种火铳本来是为五城兵马司巡城队研制的,是一种城市镇暴兵器,但是用做堑壕战却效果奇佳,壕沟内不易躲闪,长兵器施展不开,单发火铳效果也不佳,只是这种一喷一大片的火器最厉害,瞄准都不用,直接打过去,一铳能打翻一群人,虽然不能立刻致死,但是至少能丧失抵抗力,所以清军即使杀进了壕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