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器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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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器时代- 第3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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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司即刻锁拿进京,交大理寺刑讯定罪。钦此。”
  史可法听完圣旨,浑身一颤,但还是沉声道:“臣,领旨谢恩。”说完将头顶的乌纱摘了下来拱手奉上。
  孙启超身后的番子毫不客气的将史可法的乌纱帽接了过去,然后一抖锁链就要往他头上套,这时史俊大喝一声:“住手!史大人是冤枉的,逆贼刘子光已经被我家大人拿了,就在地牢里!”
  第三十章 对不起,我是卧底
  听了史俊的话,孙启超冷笑一声:“既然如此,那就请把人犯提出来吧。”
  史俊赶紧领了几个人去地牢提人,所谓地牢就是巡抚衙门的一间半地下的密室,还是当年前任巡抚阮大铖为躲避民乱建造的,因为四壁用铁板加固,极其牢靠,所以被史可法暂时用来关押刘子光。
  此时史俊的心情非常复杂,本来抓捕刘子光就让他极其矛盾,一方是万民敬仰的大英雄,一方是自己的族叔,刚正不阿的大清官,史俊只是个武人,弄不懂太复杂的事情,最终他还是选择了相信叔父,因为他念的书多,做的事一定有道理,可现在钦差大人却又说叔父是刘子光一党,这到底是怎么了!
  千头万绪,史俊弄不明白,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赶紧把刘子光提出来交给钦差,好把叔父救下来,心急火燎走到密室门前,看到四个守卫还站在那里,史俊心里才稍微松了口气,让人拿出钥匙,打开硕大的铁锁,进去之后又扳动机关,露出书柜后面的暗门,可是暗室里空荡荡的啥也没有。
  史俊大惊失色,刘子光难道会孙悟空七十二变不成?服了软骨散,身上绑了十几道铁索,四周是厚实的铁板,用大锤砸上去也只是一串火星而已,他怎么就能逃走呢?
  现在没时间考虑这些,钦差那边还等着回话呢,史俊一边吩咐人快去寻找刘子光,一边回来禀报说人犯越狱逃跑了。
  孙启超怒道:“史大人,事到如今你还敢哄骗本钦差!逆贼刘子光已经在京城授首,你现在又说在济南出现,分明就是别有用心。”
  史可法道:“钦差大人,犯官不敢有所欺瞒,昨晚刘子光确实来找犯官,意欲兴兵谋反,被犯官用计麻翻,关押在地牢之中,但是刘子光勇武过人,不是犯官这些标兵能控制的住的,被他逃脱也是情有可原,请大人不要计较他们的过失,有什么罪责犯官一人承担,另外还请钦差大人速速派人在城内搜捕,想必刘子光还没逃远,至于此人在京城授首的事情,想必是金蝉脱壳之策,还请大人明鉴。”
  孙启超一甩袖子:“狡辩!分明是你窝藏钦犯,图谋造反,见本钦差来的早便托词掩饰,其实私自放跑贼人,左右,给我叉了下去。”
  两个番子上前就要架史可法,史俊顿时急眼了,抽刀就要拼命,却被史可法喝止:“放肆!钦差面前不可造次。”见史俊不甘心地收刀入鞘,又闻言道:“要相信朝廷,相信皇上,到了京城一定会给叔父一个清白的。你不是要回乡省亲么,这就去吧。”
  两个番子一左一右,将史可法的圆领红袍子扒下,露出里面白色的中衣,另有人拿过一具木枷给他带上,又在上面贴了钦密司的封条,可怜刚才还圆领乌纱威风八面的一省巡抚,片刻后便成了带枷上锁的罪犯,但史可法面色不改,对孙启超道:“钦差大人,请借一步说话。”
  孙启超挥退左右,只留下史可法一个人,这才冷冷问道:“史大人,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其实,我是一个卧底,这样说或许不太合适,但是确实如此,话说三年前长公主下嫁镇武侯之时,朝廷上下非议不断,我身为吏部员外郎,却站出来为刘子光说话,提出了两个平妻的主张,以此获得了刘子光一党的信任,这才调任青州知府,继而转升山东巡抚,表面看起来我是刘子光的嫡系,其实……我是东林党拍出来的,你虽然身为东林党的后起之秀,但是这样级别的机密恐怕并不知晓,本来我想等到京城见了钱阁老再解开这个谜底的,但是现在情况紧急,不得不告诉你了,刘子光确实还在济南,如果你再不抓紧搜捕的话,恐怕就来不及了。”
  史可法和孙启超都是东林党中的少壮派,史可法年龄稍长,今年三十出头,而孙启超更加年轻,不过二十五六岁,他俩都是进士出身,正途科班文官,但孙启超的仕途似乎更加远大一些,因为他乃是东林党已故魁首孙承宗的嫡孙,考中进士前在山东坚持抗清数年,可谓文武全才,在侯方域等人出事之后东林党急需后背人才,这个时候孙启超的出现等于雪中送炭,所以钱谦益等人下了大力气将他包装成新一代的东林代言人,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吏科都给事中,现在又是堂堂钦差,代天巡狩,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等钱谦益这一代人致仕以后,他就是新一代的东林魁首了。
  正是基于这一点,史可法才将藏在心中多年的秘密说出,告诉对方自己是钱谦益埋藏在刘子光系统内的一颗棋子,可是他又哪里知道,对方未尝不是一枚棋子呢?
  此时此刻孙启超只想掏出怀里暗藏的火铳瞄准史可法的额头,用坚定冷酷的语气告诉他,对不起,我也是卧底。然后一火铳崩了这个内鬼,但是刘子光事先有过交代,所以他只能忍住怒火,皱了一下眉头道:“姑且相信你一回,本官这就派人封锁城门搜捕钦犯,不过史大人还是要委屈一下,有什么话到京城再说吧,没有圣上的旨意,钦密司魏公公的手令,本官不敢放你。”
  史可法道:“这个自然,犯官还有一事须向大人言明,济南府城防营的张大牛千户,乃是刘子光的旧部,为了防范于未然,犯官已经派人将其扣押,现在交给大人处置,其实张千户也算是个好人,请大人开恩将其革职便是,不必问罪。”
  孙启超道:“这个本官自有分寸,还有其他事情么,没有的话就请上囚车即刻进京吧、”
  史可法想了一下道:“还有一件事,大人既然是钦差大臣,权限一定甚宽,内廷派来那些收税的太监,做的或许过火了一些,惹得处处怨声载道,长此以往必将引发变乱,还请大人为山东父老着想,管一管这些公公。”
  孙启超唔了一声,不置可否道:“这些就不劳史大人操心了,事情说完了,你请吧。”
  交代完这些事情,史可法总算没了牵挂,带着木枷走出府衙,上了囚车,在数十个京城来的官兵押送下朝城门开去,至于府衙中的一切私人物品,都暂时被查封,等待钦差大人处置。
  囚车慢慢驶离了府衙,木质的车轮在石板地面上发出吱吱扭扭的声音,老百姓是最爱看热闹的了,大街上的行人和街道两旁做生意的人都围上来看是谁被抓了,当他们发现囚徒正是爱民如子的大清官史可法的时候,民众沸腾了,人群越围越多,堵住了囚车的道路,押送兵只有三四十个,一个个紧张兮兮的,拔刀护住囚车防止暴民抢人。
  最近济南老百姓很倒霉,先是镇国公出了事,人们心中的一堵墙倒了,然后是京城来的太监们欺男霸女胡作非为,无数百姓因此失业,因此家破人亡,民间的怨气已经很深了,听说今天京里又来了个大人物,没半天功夫呢就把史巡抚给锁拿了,这等于是把山东人民最后的靠山给推倒了,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有些大胆的百姓堵住囚车质问道:“你们凭什么抓史大人!”
  押送官兵吼道:“史可法乃刘子光一党,铁证如山,圣上下了旨意拿人问罪,尔等百姓堵住囚车去路,难道是想造反么!”
  果然是为了国公爷的事情,史大人被牵连了。百姓们群情激奋,唿啦一下涌了上去,愤怒的声音响彻云霄。
  “国公爷就是被奸臣害了,现在你们又要来害史大人,我们绝不答应!”
  “快把史大人放了,你们这些走狗!”
  百姓们越来越激动,渐渐有人开始推搡官兵,后面还有数不清的烂鸡蛋臭菜叶子砸过来,官兵们都是在京里横惯了的,哪受过这份气,抽出腰刀来想吓唬一下人呢,没成想百姓群中又有人咋唿起来:“官兵杀人了!打死老人家了!”百姓们更加气愤,山东人本来就彪悍,听到官兵行凶杀人,也不管真假,一个个猛扑过来,走街串巷的小贩抄起扁担,杀猪宰羊的拿起刀子,路边卖菜的也抓起了秤砣,一场街头斗殴就此展开。
  史可法心急火燎,他最不希望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情况已经失控,任凭他叫破喉咙也无济于事,正在紧急关头,大队官兵终于赶到,将百姓驱散,但是现场已经躺下了五六具尸体,还都是京里来的钦密司官兵,这下史可法的头可大了。
  百姓们虽然被驱散,但是又迅速聚拢过来,依然挡住囚车的去路,拿着各式武器和官兵们对峙着,大有绝不放走史可法的意思。
  事到如今,史可法不得不出面了,他沉痛地喊道:“都住手,我有话说。”
  原来声音发自囚车中的史可法,见史大人发话,百姓们都停了下来,一双双眼睛望向他们的父母官。
  “父老乡亲们,你们要相信朝廷,相信皇上,切莫做出出格的举动,济南不能乱,山东不能乱,大明不能乱啊,朝中还是有忠臣的,本官不会有事,你们且放宽心,都退开吧。”
  百姓们不为所动,史可法又继续道:“你们这样做是害了本官,难道你们想让本官成为无君无父的叛逆么,如果是这样,我宁愿现在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百姓们沉默了,渐渐有人离开了现场,见时机来到,囚车赶紧向前驶去,挡在前面的百姓无声地让开一条道路,目送着他们的好巡抚离开济南。
  远处巡抚衙门的大门后面,孙启超望着这一幕的发生,嘴角浮起了笑意:“史可法啊史可法,这么一闹,你是镇国公余党的罪名就算落实了,我看你怎么收场。”
  第三十一章 野猪林
  囚车出了济南城,在新修的马路上走着,这条路还是史可法升任巡抚以后修的,路面上铺了黄沙和碎石,路两边挖了排水沟,晴天雨天都能通行,这样的路在山东到处可见,也算他为当地百姓做的实事之一。
  前路漫漫,似乎永无止境,囚车是由民间车辆改装而成,车板上加了一个站笼而已,简陋的很,拉车的那匹马也老迈不堪,步履缓慢,真不知道朝廷千里遥远锁拿地方大员,怎么会用这样的囚车。
  史可法没有心思去考虑那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刚才发生的事情让他很震惊,也很感动,没想到老百姓竟然豁出命来营救自己,想来为官一方做到这个地步也不枉此生了,但这种破坏正常社会秩序的行为是史可法并不赞同的,他进而想到那几个被打死的官兵,这些人千里迢迢出外办差,却横死异乡,家中妻儿老小还不知晓,想来真是可怜。
  想着想着,就想到自己头上了,对于自己的前景,史可法倒并不担心,因为他有内阁首辅,东林党魁钱谦益罩着,三年前的那个早上,钱阁老在大报恩寺塔楼上交代自己这个任务,打入刘子光集团内部,渗入到他的决策核心,观察他的言行,并且控制住刘子光的根据地山东,以便在刘子光成为曹操的时候加以遏制,这个任务史可法只完成了一半,因为刘子光根本就没有自己的幕僚团队,即便是史可法这样的两搒进士,绝世才子,除了正常的工作往来以外,根本就没有多余的联系,不过史可法也没辜负钱谦益的期望,他把山东治理的很好,除了青岛以外,别的府县都还算安定,绝不会附逆造反。
  正是因为刘子光没有养成自己的幕僚团队,史可法才坚信他确实是被冤枉的,但是冤枉又如何,刘子光的权势过大,即使他不做曹操,也必定会做霍光,任何权臣的出现对于朝廷社稷都不是好事,所以史可法才会下药捕拿刘子光,他为的不是自己升官发财,而是江山稳固,百姓平安。
  刘子光逃走了,史可法并不惊讶,这个人太过神奇,任何事情发生在他身上都不过分,只是这天下恐怕就要大乱了,这是史可法所不愿意看到的。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晌午时分,囚车队伍并没有走出多远,只是到了济南以东二十里的地方,济南城南面群山环绕,去南方都是经东方长清县,这里正是长清地界,天启十五年的时候,铁路已经修到了济南,南来北往的客商大都选择铁路交通或者运河水路,走旱路的多是当地百姓而已,时值中午,人们都在家吃饭歇息,所以路上行人甚少。
  囚车停在路边一个小树林旁,官兵们将马拴好,钻进树林撒了泡尿,然后出来打尖吃饭,领头的小军官让人拿过面饼咸肉给史可法吃,可是犯人带这枷吃东西很不方便,于是他又让士兵解开枷锁。
  史可法忙道:“使不得,朝廷的封条岂能擅自解开。”
  那军官笑了笑:“不妨事,史大人吃饭要紧,吃了这一顿好赶紧上路。”说罢指挥士兵硬是撕烂封条,解开了木枷。
  史可法这厢吃着饼子和咸肉,那厢士兵已经开始刨坑,小军官抽出钢刀用一块油石打磨着,史可法虽然迂腐,但并不傻,他停下筷子问道:“你们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送你上路,赶的快的话还能碰上我那几个兄弟。”军官把油石一丢,拿手指摸摸刀口,风快!
  “史大人,请吧。”
  史可法大怒:“你们大胆!我是二品大员,未经大理寺定罪,谁敢杀我!你们又是奉了谁的命令?”
  小军官道:“好,那就让你死个明白,杀你是钦密司魏公公亲自下的手令,皇上首肯的。”
  “满口胡柴!圣旨写的分明是要将我押解进京,你们擅杀大臣,不怕朝廷治罪么?”
  小军官鄙夷的啐了一口,“酸丁,好,反正你也快死了,老子就给你说个明白,明里是要将你押解进京大理寺审理,那不过是官面文章,皇上要得是快刀斩乱麻,特事特办,对于刘子光的党羽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这下你满意了吧?”说完将钢刀挥了起来,瞄了瞄史可法的脖子。
  死到临头,史可法也顾不得什么秘密了,他大叫起来:“且慢!实话告诉你,我是钱阁老的人,你杀了我,钱阁老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小军官冷笑:“说你迂腐你还不信,就是因为你是钱阁老的人才要杀你的,你也不想想,我们魏公公能和钱阁老尿到一个壶里去么,废话少说,受死吧!”
  钢刀高高扬起,在正午的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史可法知道自己的死期到了,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杀自己的事情钱谦益未必不知道,但是他却保持了缄默,只能说明他和魏忠贤之间达成了某种默契,用自己的死换取了某方面的利益。政治就是如此黑暗啊,自己不知不觉就当了权臣之间勾心斗角的牺牲品。
  钢刀带着唿唿的风声噼了下来,可是却没落到史可法的脖子上,只听见一声脆响,然后是撕心裂肺的惨叫,史可法睁眼抬头一看,钢刀已经飞到了大树上,还在颤微微的晃动,而那个要杀他的人则嘴角流血躺在十步以外,胸前瘪了一块,看样子受了极重的内伤,而自己眼前则突然多了一个人,阳光刺眼,在他身上镶嵌出一道金边,犹如神兵天降,史可法眯着眼也看不清此人的眉目,但是身形很是熟悉,不是刚从自己手中逃脱的刘子光还能是谁。
  士兵们大惊,纷纷拿起刀枪围上来喝问:“你是何人?胆敢和钦密司作对?”
  刘子光仰天大笑:“我就是你们想找的刘子光,来啊,够胆就来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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