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了女儿,清兵卫摸摸身上的几个钱,准备去汤室泡个澡,再把头发修修,明天请假去饭沼家提亲,主意打定,正要出门,忽然听见远方传来一阵鼓声,这是藩主府聚将的战鼓,若不是发生重要的事情就不会敲响的,清兵卫赶紧抓起佩剑,穿上木屐,也顾不得去洗澡了,在夜色中飞快地向藩主府跑去。
藩主府内,已经聚集了数十名武士,家老大人亲自训示,说藩主大人现在江户开会,传来信说有一伙歹人挟持了天皇陛下,要与将军开战,作为幕府属下忠心的藩属,海坂藩应该出兵参战,战事紧急,武士人连夜就要出发,不许和家人告别。
可是武士们连装备都没带齐,就是随身的一长一短两把剑而已,况且自古以来出征都是要和家人告别的,把老婆缝的腰带系在腰里才能保平安啊,为什么这次这么急,连夜就要动身么,武士们纷纷发出不满的声音,但是家老无动于衷,还抬出藩主来压大家,说谁不愿意出征就是背叛藩主,要切腹自杀的,至于装备则不用担心,江户那边会有安排。
三日后,征夷大将军德川家光以及忠于幕府的大名们组成的大军在江户以西集结,领军的大将是仙台饭大名,伊达氏第十七代家督,有着独眼龙之称的伊达政宗阁下,阁下今年已经六十多岁了,依然精神矍铄,战斗在第一线。
德川将军并没有来到前线,而是全权委托给伊达阁下,列队在最前面的是幕府将军的家臣们,他们都穿着崭新的具足,剑,弓齐备,骑着大马,威风凛凛,后面是大队足轻,带着战笠,手持长枪,再往后是神秘的铁炮队,他们隐藏在盾牌后面,作为杀手锏部队使用。这次会战可以算得上是今几十年来少有的大场面了,足足动用了上千人的部队。
望着盔明甲亮的幕府军队,来自各个大名麾下的武士们不禁暗暗羡慕,他们来的匆忙,盔甲都没有准备好,而幕府方面也只是提供了一些布带子供他们把袖子扎起来而已,伙食的也很一般,就是饭团和梅干而已,武士们怨声载道,只有清兵卫觉得甚好,比自家的稀饭是强多了。
战鼓隆隆,战马嘶鸣,旌旗招展,随着政宗大人的扇子舞动,骑兵和步兵轮番出击,向对面的天皇派军队进攻,清兵卫隔得太远,看不清楚前面的状况,他只能听见马蹄得得作响和远处隐约的杀声。
动员了这么多军队,怕是这场仗用不了多久就会打赢吧,武士们心中都这样想,谁都知道天皇只是傀儡,每年的生活费用都要靠幕府来发放,天皇的政令连皇宫都出不去,他拿什么招兵买马,和将军作对啊,怕是百十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乱臣贼子啜叨天皇和将军作对的吧,将军倒是很重视这件事,不但派出最精锐的铁炮队,还把伊达老大人给请出来指挥了,又召集了这么多大名属下的武士,这样豪华的阵容,想打败都难。
过了一会儿,前面传来消息,打胜了。于是众人都欢唿起来:“半在!”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天皇派输了,武士们不用上场就可以回家了,众人心情大好,开始调侃起来,清兵卫一直悬着的心也放下来了,因为他的佩剑早在妻子出殡的时候就卖掉了,现在腰间插的不过是一把竹剑而已,真要上阵的话那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正在欢唿间,忽然前面传来几声巨响,而后是前军如潮水般退下来,足轻们一个个头破血流,武士们也丢盔卸甲,神情惶恐。
怎么就败了呢?清兵卫他们来不及多想,就被汹涌的败兵卷着向后退去了。
倭国宽永二十七年,长达十年之久的倒幕战争拉开了序幕,此次战争之后,倭国陷入了百年混乱,这些就不是当年参与第一场战斗的人能预见到的了。
第五十二章 童养媳
九州长崎,一片木板房已经如雨后春笋般建了起来,这里现在是天皇陛下签订条约租借给大明的港口了,一百年的租期,白纸黑字不容更改。
刘子光刚从京都回来,和老婆孩子和众位将军欢聚一堂,儿子刘猡猡比以前长进多了,都能喊爹爹了,那批廓尔喀侍卫已经被打发回吐蕃了,走中原路线太过危险,他们和来时一样,走的是上海到天竺的海路,等回到吐蕃,禀告长老们,再派遣一个医疗团来给法王陛下驱毒。
大桌子上摆满了各色鱼生,芥末、酱油,入乡随俗,在长崎这个海港城市,自然要吃海产品了,只是倭国的清酒很不够劲,看了半瓮下去也不醉,彭静薇一边大嚼生鱼片一边遗憾道:“啧啧,死猫没来真是可惜。”忽然她又想到了什么,停下筷子问道:“姐夫,听说倭国女皇是个妙龄少女,你这么快就把条约签了,是不是用了美男计啊?”
彭静蓉横了妹妹一眼道:“没大没小,乱说什么。”可是她自己也很感兴趣,忍不住问道:“女皇长什么样子,多大了,相公有没有想法呢?”
刘子光苦笑道:“起初他们告诉我女皇十七岁,实际上到明年底才十七呢,今年不过十五岁,看样子也就是十三四岁的小萝莉,我能有什么想法,就是有想法也是为猡猡着想,帮他讨一房童养媳。”
正在曾橙怀里闹着不肯乖乖吃饭的刘猡猡听见童养媳三字,忽然停下来不闹了,两只眼睛瞪着他爹哼哼唧唧,众人大笑起来:“猡猡听懂了,想媳妇呢。”
彭静蓉正色道:“相公你这是开玩笑还是当真啊?”
刘子光道:“当真又如何,我家儿子头上可是戴两顶王冠的,还能配不上女皇么,兴子这小丫头,我看行,回头我就派人去给她爹提亲,彩礼么,随随便便给些军火就行了,他们现在缺这个。”
正说着呢,远处海面上传来汽笛声,刘子光的府邸建在可以眺望大海的高处,能看见从西方驶来的货船,漆黑的老式明轮蒸汽船水线压得很低,看来满载了货物。
刘子光一指海上,说:“看见了没有,那是从天津开来的军货船,装的全是原来清朝兵部制造的火绳铳,这些老掉牙的玩意是准备卖给幕府将军的,既然要为儿子提亲,就先当彩礼送给天皇派吧。”
众人迷惑不解道:“咱们不是帮着天皇和将军打仗么,怎么还卖火铳给他们。”
刘子光微微一笑:“红衫军真想帮着天皇打仗,不出半个月就能把幕府赶下海去,可是半个月之后咱们玩什么?难道再和天皇开战,灭了倭国不成?那不是我要的结果,倭国这弹丸之地我还不放在眼里,咱们只需要租借几个港口驻军就够了,然后卖给他们双方武器,让他们打个十年八年的,鹤蚌相争渔翁得利嘛,你们知道这样一杆落后的火绳铳能买到什么价么?什么,一百两银子,错!黄金结算,二十两起,弹药另算,还不讲价,你们说这样的生意哪里找去。”
众人点头,这样简单的生意他们自然明白,清朝生产的火绳铳早已是淘汰产品,射程短,可靠性差,就连靖国军都不乐意用,基本等同与废铁,废铁能卖上每杆二十两黄金的天价,简直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啊,不过既然是想赚钱,何不直接兴兵把倭国占了,屠国十日,把所有的金银玉帛都抢来不就行了。
还真有人提出了这个愚蠢的问题,不是别人,正是猡猡的部下,淡马锡的兵部尚书马戈比,刘子光望着这个天真的黑人,无奈地摇摇头说道:“悲哀啊,你要加强学习才行,杀鸡取卵那是一锤子买卖,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努力工作赚钱来买我们的产品才是王道啊,倭国虽然是小国,也有几百万人,咱们红衫军才不到万人,当然也不是说就不能控制这个国家了,不过那样的话咱们其他的事情还做不做了?凡事要看长远啊。”
众人心悦诚服,纷纷挑起大拇指赞颂大帅深谋远虑,只有曾橙抱着猡猡撅着嘴不高兴,儿子这么小就给安排个大了十几岁的童养媳,这将来可咋过啊。
南京,虽然已经是仲夏时节,但是城内四处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十五年前那一场夺宫之变就死了不少宗室,这次皇室清洗尤甚上回,仅存的几个亲王都因为涉嫌谋反而下狱,不明不白的惨死在钦密司的诏狱中,剩下的人也惶惶不可终日。
再这样下去,老朱家的子孙就被折腾完了,即使清除异己也不是这样的玩法啊,以钱谦益为首的东林党终于坐不住了,因为他们敏锐的感觉到大权再次落入阉人之手,于是大批御史围坐宫门,要求面见皇上。
自从将刘子光逐出海外,朱由校的心情就放松了许多,有黄宗羲这样的智囊帮着统筹规划,有魏忠贤这样的忠臣良友帮着奔走安排,有袁承志这样的少年英雄帮着东征西讨,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于是又把车床机械那一套玩意拾起来了,每天待在御花园里钻研试验,魏忠贤把重要的奏折送进来请他批阅,却被一把扔回去,还训斥人家魏忠贤:“朕养着你这个奴才是干什么的?”
承蒙皇上这么信任,魏公公没办法,只好把这个重任担起来,你们这些御史不是皮痒么,好,咱家成全你们,全拿了去让锦衣卫狠狠的打,把屁股打烂了看你们还围堵宫门不。
魏忠贤这一手确实歹毒,一顿胖揍打死了几个年老的御史,在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恰在此时,现任福王朱由崧,也就是被刘子光打死的那一位老福王的儿子,暗中勾结了一些不愿坐以待毙的宗室子弟,高价收买了宫门侍卫,带刀潜入皇宫意图刺王杀驾,幸而被钦密司及时发现,擒获了凶手,并且牵出一连串宗室官员,京城再次陷入血雨腥风,基本上姓朱的男丁都被杀干净了。
西部边疆再次陷入无休止的战争之中,噶尔丹的五十万大军狂风骤雨一般卷过甘肃,直逼陕西,幸亏大明朝不止刘子光一个猛将,袁崇焕率领吴三桂、刘宗敏他们奋力抵抗,靠着先进的火器倒也不落下风,但也只是疲于防守而已,再也没有当初刘子光那样开疆拓土数千里,封狼居胥的丰功伟绩和豪情壮志了。
北方也不太平,草原上的霸主——刘子光的安达扎木和大汗说了,要率领十万精骑横扫中原,扫清奸臣,为安达恢复名誉。若不是山西河北都是和扎木和有交情的红衫军驻守,不得不给些面子的话,蒙古军怕是真的又要饮马长江了。
即使是山西河北的朝廷驻军,军心也极其不稳,朝廷安抚的旨意早就发过去了,封李岩做了河北巡抚,还兼着北洋水师提督和兵部侍郎的职,另外赐一等伯的爵位,这恩宠算是相当到位了,可是人家除了不咸不淡的两句谢恩之外,没有任何向朝廷妥协的意思。
朱由校一点也不急,因为黄宗羲黄师傅说了,等袁承志忙完了南疆平叛,就兴兵北上解决李岩和徐增寿,现在先由着他们闹,只要不南下作乱就行,反正时间有的是,有江南的财税支持,慢慢收拾这帮乱臣贼子就是。
走了刘子光,大权还是没落到东林党手中,这让钱谦益很是不爽,本来指望自己介绍去给皇上授课的黄宗羲能帮着东林党说说好话,哪知道这家伙居然不念旧情,彻底和魏忠贤沆瀣一气,成了狼狈为奸的一对奸臣,正是有了这二人的谗言与蒙蔽,皇上才会滥杀宗室,不问政事,把大权交给一个阉人。
今天五更起来,钱谦益又去上朝,哪知道等到日上三竿,皇上还是托病不上朝,不用问,陛下又在御花园玩物丧志呢,上次围宫门的事情还没过去几天,大臣们心有余悸,敢怒不敢言,只好悻悻地打道回府,钱谦益走到半道上,就碰到一个家奴前来报信,说夫人请他速去绛云楼。
钱谦益急忙命人调转轿子前往绛云楼,虽然钱大人是玩背背山的,但是和柳如是的感情相当身后,情同姐妹,如果不是出了大事,柳如是绝对不会这么着急地派人来找的,果不其然,到了绛云楼外一看,一队锦衣卫正围在门口,铁链子哗哗作响,这是要捕人啊。
如今的锦衣卫已经不是当初东林党控制下的锦衣卫了,刑部尚书齐振铭已经被革职查办,东林党在锦衣卫内安插的人员也都变节或者被清除,现在的锦衣卫只不过是钦密司下面的一个单位罢了。
绛云楼是钱大人的别业,京城里人人都晓得,这些锦衣卫难道不知道么,钱谦益心头火起,指示管家过去问个究竟,不一会儿管家回来了,哭丧着脸说:“老爷,他们说是奉旨捉拿钦犯,谁的面子也不给。”
第五十三章 落网
钱谦益到底是两朝元老,养气的功夫着实了得,虽然腹中怒火万丈,表面上依然风轻云淡:“哦,拿本官的名剌去,让他们带队的过来说话。”
堂堂当朝内阁首揆,拿名剌去请一个锦衣卫小头目过来说话,这已经是格外的给面子了,可是当管家拿著名剌颠颠跑过去之后,居然又被挡了回来,连名剌都没递出去,宰相门口七品官,钱府的管家要在以前那可是响当当的人物,可是现如今也没了当初的行市,不但被人家挡回来了,脸上还多了通红的五个手指印,分明是被赏了一个脆的。
钱谦益掀开轿帘,瞪着管家脸上的手指印,沉声问道:“他们怎么说?”
管家捂着脸道:“锦衣卫说正在执行公务,概不会客,要是大人真有什么要事,让您……”
管家支支吾吾不敢说,钱谦益怒了,两眼一瞪:“让本官如何?”
“让您亲自拜见他们指挥使。”管家合着也是挑拨,刚才那个大嘴巴让他很是郁闷,正好借着这个当口请相爷过去杀杀他们的威风,帮自己出气。
要是一般的状况,钱谦益也就直接回去了,发帖子找魏忠贤过府叙话,根本不和这些低层次的人交流,可是这一次不同,那里可是自己的别业啊,柳如是面对一帮不讲理的丘八,万一吃了亏怎么办,于是钱谦益压住怒火,道:“那本官便去拜见这位大人。”
钱谦益从八抬大轿里走出来,迈着官步走向绛云楼,那群锦衣卫叉着腰,眼睛望着天,一副牛逼哄哄的样子,似乎根本没把一品大员的绿呢大轿和那些花样繁多的头衔牌子放在眼里。
走到大门前,钱谦益停住脚步,侧着身子捋胡子,管家则跳出来喊道:“我家大人到了,让你们将军出来说话。”
锦衣卫们闪开一条通道,只见一个矮墩墩的汉子正坐在条凳上抠鼻子,看见钱谦益的大红袍也不惊讶,把手指往身上一抹,站起来一步三摇走过来,胡乱拱了拱手道:“锦衣卫指挥使魏良卿拜见钱大人。”
说是拜见,其实根本没有下跪磕头的意思,也难怪人家跋扈,魏良卿可不是一般人,乃是当今司礼监掌印太监兼钦密司提督魏忠贤魏公公的本家侄子,而且已经过继给魏公公做儿子了,他年纪不过二十来岁,原来也就是一个乡下泼皮,稍会些拳棒功夫罢了,便被魏忠贤提拔成了锦衣卫的一把手,而极富经验劳苦功高的锦衣卫元老许三皮只能当魏良卿的副手而已。
钱谦益冷哼一声道:“区区锦衣卫指挥使,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魏良卿大大咧咧的一笑,从怀里摸出一块金字腰牌晃了一下道:“钱大人,本官不光是锦衣卫指挥使,还兼着钦密司的差事,钦密司您知道吧,那是监察百官的机构,换句话说,除了皇上和魏公公,本官见了任何人都可以不跪,反而有权力扣押你十二个时辰。这是前天皇上才下的旨意,钱大人不会不知道吧。”说完得意的将腰牌放回怀里,腆了腆肚皮道:“本官正在执行公务,请问钱大人有什么见教?”
钱谦益这个气啊,魏良卿说得确实是实情,现在大明政治体制发生了严重的倒退,皇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