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北京城,中南海,这里是袁少帅的府邸,警戒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因为有消息说南边的探子已经进城了,随时可能刺杀少帅爷。袁承志脸色狰狞扭曲,坐在帅案后面阴晴不定。
今天大营里竟然有人闹饷,煽动了几百士卒围攻上官,要不是自家亲兵及时出动,砍了十几颗脑袋,还不知道闹成什么样子呢。
闹饷,闹饷,这些当兵的就知道要钱,一点也不明白上官的难处,河北不比江南,产出有限,整个就是坐吃山空的架势,南边的粮饷早就断了,士兵们也两个月没发饷了,北京城搜刮的也差不多了,可是现银毕竟有限,你总不能拿那些古玩字画玉器给当兵的发饷吧,盛世的古董,乱世的黄金,就算北京紫禁城里值钱的玩意再多,那也不顶事啊。
粮食还能撑一个月,银子却实在不够了,只能维持亲兵们的开销,袁承志的脑子在急速的转动着,眼下困难重重,四面包围不说,军心也不稳了,大到参将总兵,小到普通一兵,无不对前途渺茫,如何改变这种局面,袁承志把脑子想破了都想不出。
手下的军队虽然多,但是要把守山海关,把守大沽口,把守天津卫,把守真定府,把守北面的长城,南面的前线,四面是敌,人再多也不够用啊,冬天已经临近,冬衣不足,粮饷不足,弹药也是用一发少一发,压力大啊,实在太大。
好几天前线都没有动静了,这种平静让袁承志很不安,打开无线电全是噪音,根本听不到信号,袁承志心中不安,派出探马四下打探,不久回报来了,蒙古人已经突破了古北口,兵锋直指北京,大沽口炮台尽毁,敌军已经在塘沽登陆!山海关摆放的两万精兵更是毫无作为,居然竖起降旗反正了!山西方面也有敌军杀出平型关,直扑真定府,只有德州前线毫无动静。北京周边也屡屡发现敌军游骑。
袁承志气得暴跳如雷,古北口的满桂是怎么回事!居然能让蒙古人杀进来,难不成说他和蒙古人达成了某种协议?有可能,这家伙本来就是蒙古人!
山海关、天津卫、真定府,这些关隘的守军是白吃干饭的么?他们的火铳是烧火棍么?还有那个祖大寿,给他五千人马是干什么用的,居然连小股游骑都不能肃清,还要他何用?
袁承志毕竟年轻,年龄比刘子光还少,经历过的事情也不多,原本以为看过两本兵书就成了战神了,其实他的本事指挥一万左右的兵马还凑合,管的人马多了,地盘多了就应接不暇了,说到底这家伙就是个纸上谈兵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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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大帅的一世英名都让这小子毁了。”
“什么少帅,我看就是赵括!”
“咱们得想出路了。”
一帮老军头偷偷聚在涿州祖大寿的府邸里开会,他们都是徐州军的老人了,北京事变之后便被新近窜起来的少壮派们夺了兵权,直到袁崇焕过来才重新掌权,但是人气已经散了。
“依我看,天启年号撑不过今年了,皇上又没有子嗣,南边再立新君也是说得过去的,咱们何不顺应民心呢。”祖大寿说。
“南北都是大明朝,只要刘子光不篡位,咱们就不算投降,不算反复小人,大不了过去之后咱们联名保大帅的性命就是。”何可纲说。
“我和蒙古大汗扎木和谈过了,南边不要咱们干什么,关键时刻保持中立就行。”满桂也跟着插嘴。
正聊着呢,忽然一名亲兵跑进来道:“军门,北京有旗牌官捧着令箭来。”
祖大寿大惊,问:“几个人?”
“一个旗牌,一个总兵,二十个卫队。”
“赶紧把兄弟们召集起来,听我摔杯为号。”
亲兵领命去了,祖大寿道:“烦劳各位先在屏风后躲一躲,等兄弟处理了这事再说,我看八成是少帅要拿我开刀了。”
满桂等人从容起身躲在屏风后面,他们都是见惯大场面的将军了,遇此情况倒也不慌不忙,还不忘开祖大寿的玩笑呢。
过不多时,一队人马开进祖大寿的官邸,二十名护兵站在叉腰站在院子里,一名年轻的总兵官在旗牌的陪同下走进大堂,祖大寿陪着笑脸出来道:“军务繁忙,有失远迎,见谅啊。”
抬眼一看还是熟人,来者正是袁承志的发小张东健,一个二十郎当岁的小伙子,军功没有几个,却也升上了总兵的高位,和祖大寿等人一样的级别了,想到这事就让祖大寿不舒服,可是脸上却不表达出来。
“祖大寿听令,兹解除祖总兵涿州剿匪指挥使之职,兵马交予张东健总兵统辖,祖大寿调任京城五城兵马司指挥使。”
旗牌官念完命令,把那张纸递给祖大寿:“祖军门,看看吧。”
祖大寿一看,命令上盖着袁承志的关防,肯定不是假的了,把自己的兵权解了还了得,那不就成了人家案板上的肉了,祖大寿心中急速盘算着,不到片刻就拿定了主意,从桌上端起茶杯道:“来使辛苦,喝茶,喝茶。”
说完把杯子一扔,四面八方便涌进来数百名刀斧手,满桂等人也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笑吟吟地看着张总兵和那旗牌官。
第九十八章 大周皇朝
张东健见有伏兵,手按住剑柄大喝道:“祖大寿,你想造反不成?”
祖大寿道:“不是我想造反,是袁承志逼我造他的反,儿郎们,把人给我绑了!”
在数百名亲兵包围之下,北京来的士兵们当然不敢轻举妄动,乖乖弃械投降,只有张东健和那旗牌官拔出佩剑来妄图顽抗。
祖大寿把袖子一甩,背转身去道:“绑了!”
可是耳边却想起两声火铳发射的动静,回头一看,张东健和旗牌官已经横死当场,满桂吹着火铳口的青烟道:“老祖,你想啥呢,到了这个关头还畏首畏尾,别人可帮不了你。”
祖大寿道:“你把他杀了,不是和少帅撕开脸对着干么?我原想把他们绑了送回北京,大家不伤和气多好。”
满桂把火铳插回皮套,道:“事到如今你还想两头不得罪?咱们已经把南边那位惹得够呛了,现在人家承诺不计前嫌,咱还想啥,唯有效死而已,德州前线的状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几百万的番邦大军啊,那都是给刘子光助拳来的,你觉得袁大帅能撑得住?醒醒吧我的祖老弟,世道已经变了。”
祖大寿喃喃道:“那应该怎么办?”
“好办,宣布听从南京监国号令便是,若是北京出兵来剿,就和他们耗,反正年底之前这场仗是要结束的。”满桂道。
“满大哥说得在理,俺们真定府的兵都不愿意打了,狗日的打了这么多年,西夏满清都打败了,怎么还不让人过安生日子了!”何可纲愤愤不平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和大家一样,宣布起事了。”祖大寿咬了咬牙,终于下了决定。
真定反了,涿州反了,天津卫也反了,消息传到北京城,传到德州府,袁氏父子两人几乎同时瘫在椅子上,不过两人的反应截然不同,袁崇焕想的是护着皇帝出海流亡,仿效文天祥的事迹。而袁承志则歇斯底里狂性大发,开始了最后的疯狂。
十一月下旬的一天,北方战局已经进入尾声,虽然真正意义上的战役连一次都没打过,袁氏父子却已然是败了,德州和北京变成两座孤城,监国的人马已经出现在保定了,眼瞅着大事已定,却从北京传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天启帝禅让皇位给袁承志,袁少帅面南背北称孤道寡了,国号大周,年号永丰,在北京紫禁城登基之后,大封文武百官,光亲王就封了十几个,公侯更是无数,连军中百户都能得到一个末等爵位,爵位是有了,赏赐却跟不上,只好纵兵抢掠,一时间北京大乱,民不聊生。
紫禁城,太和殿,袁承志身穿龙袍呆坐在龙椅上,说来可笑,不管是大明朝天启皇帝朱由校的龙袍还是大周永丰皇帝袁承志的龙袍,都是满族制式的,龙袍这个东西只能皇帝一个人穿,二旁人别说穿了,就是在家里藏着也是谋逆死罪,朱由校打南方来的仓促,自然没带几件衣服,北京皇宫里龙袍倒是有不少,可全是人家清朝的款式,朱由校倒不是很在乎,改改也能凑乎穿,袁承志就惨了点,从决定当皇上都实施,不过一天时间,哪有空给他修改龙袍。
手下人都去抢掠了,能站在这空荡荡的太和殿上撑场面的人都不多了,一些太监还是穿着清朝宫廷的暖帽袍服,宫女也凑不出几个漂亮的,总之大周朝廷这个登基典礼是不伦不类。
站在太和殿里的都是袁承志的好友,这些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不知道天高地厚,被所谓的大周开国皇帝封了个亲王郡王的就觉得自己真成了开国元勋了,一个个手按着刀柄自信满满地说:“陛下的皇位来的正大光明,比那刘子光要得人心,只要陛下振臂一唿,南方那些和太上皇交好的督抚们肯定派兵北上勤王,大周的天下稳如泰山啊。”
袁承志看着面前这几个小子,轻轻摇了摇头,拿过酒瓶子灌了一口,道:“二十万大军啊,几乎一炮未发就败了,我不甘啊,不甘!”
说着忽然站起来把手里装着二锅头的瓷瓶子摔得粉碎,歇斯底里喊道:“不能流芳千古,我宁可遗臭万年,总之要在青史上留下名字!”
部下们赶紧劝道:“陛下不必多虑,太上皇那边不是还有八万精兵没动么,北京城固若金汤,咱们何惧之有。”
袁承志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问道:“你们三兄弟向我保证过,只要登基称帝,你们的叔父黄宗羲就会来辅佐,现在人呢?人呢!”
“陛下,我家叔父怕是已经在路上了,这兵荒马乱的行路可能慢点。”支持袁承志称帝的人里面有三个最积极的,正是当初西苑八校尉其中的黄氏三兄弟。
听了三兄弟的回答,袁承志哼了一声,一甩龙袍袖子,可惜这袖子是满清式样改造的,马蹄袖去掉了,袖筒很短,所以甩起来也不够威风,显得不伦不类。
袁承志呆坐在龙椅上半晌,忽然又来了精神,喝道:“朕要亲临正阳门御敌,来人啊,给我抬枪备马。”手下一帮人赶紧预备仪仗,吹吹打打一路出了午门。
紫禁城一侧的宫室里,朱由校和魏忠贤相对无言,外面的喧闹对他们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什么大周皇帝,不过是过眼云烟,北京城内到处响起的炮声已经宣告了所有人的末日即将到来,不管是大明皇帝还是大周皇帝,都是人家刘子光盘子里的菜。
十一月的北京,已经很冷了,宫殿里没有火盆,身上没有貂裘,朱由校冻得直发抖,魏忠贤把身上的袍子解下披在皇上身上,自己在宫殿里转着圈的跑,一边跑一边解嘲:“跑跑就好了,热乎乎的还能发汗。”
朱由校的眼泪就下来了,忽然开口道:“小魏子,你说刘子光会不会杀我?”
跑动着的魏忠贤停下脚步,满脸的萧瑟,“刘子光这奸贼为了掩天下悠悠之口,一定会对皇上不利,但是他不会让别人知道的。”
朱由校却摇摇头道:“朕看未必,这些天来朕细细思量过了,从那年朕在燕子矶遇上刘子光开始,风风雨雨这么多年,刘子光他帮过我们朱家不少,对朕也算尽忠,朕逼他太甚啊……”
魏忠贤一怔,随即扑过来哭道:“皇上,奴才对您也是一片忠心,日月可鉴啊。”
朱由校摆摆手:“小魏子你的忠心朕知道,这些事情都是朕咎由自取,没有怪你的意思。”
“皇上咱们再走吧,天下之大没有不能去的地方,咱们去湖广找何腾蛟,他是大忠臣,也可以去江西、广东,整顿兵马再战。”
“呵呵,朕不是建文帝,刘子光也不是燕王,朕没必要躲他,朕也跑累了,不想动了,朕就在这北京皇宫里等他。”“皇上……”魏忠贤泪如雨下。
袁承志在一队军兵太监的簇拥下开出了午门,只见大街上乱作一团,到处是乱兵在抢掠,军官和军法队都不知道何处去了,走几步远就能看见一具尸体,城中到处是火光,火铳声更是此起彼伏,一派标准的末世景象。
“军法队呢!怎么不收拢一下!”大周皇帝斥责道,他倒是忘了,纵兵劫掠的始作俑者就是自己,这军队一撒开来再想收拢可就难了,当兵的谁不知道北京城马上沦陷,不趁着这个机会捞点好处那是傻子。
袁承志索性也不管了,领兵直奔正阳门,走着走着,回头一看,身后的人都跑得差不多了,只有几十个亲兵跟着,就连最热心称帝的黄家三兄弟都不见了。
“你们走吧,走了正好,朕御驾亲征,亲自登城抗击敌军。”袁承志哼哼道,又从袖子里摸出一瓶二锅头喝起来,顺带着将一份电报带出掉到地上,那是父亲斥责他丧心病狂的电报,事到如今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一步一步的路都是自己走的,反正是死路一条了,何不死的轰轰烈烈一些。
正如预料的一样,正阳门上根本没有守军,当兵的全进城抢劫去了,北京城的城墙比南京也毫不逊色,高大雄伟,几十个人爬上去如同蚍蜉一般渺小,那么多的大炮,那么多的礌石滚木就堆在那里,没有人去管,所有的人都认准了必败的结局,何必再白白送死呢。
众叛亲离,这就叫众叛亲离,大周皇帝袁承志站在北京正阳门的城墙上,嘴里翻来覆去念叨的就是这一句成语。
有雷声响起,从远方慢慢的传过来,大冬天的怎么会打雷。袁承志晃晃被酒精烧晕的脑袋,爬上箭楼去看,只见远方地动山摇,无数人马滚滚而来,那雷声,就是他们发出的。
天阴暗的可怕,许是要下雪了。
第九十九章 窃明
这场大雪一下就是七天七夜,当刘子光的北伐大军抵达正阳门城下的时候,正阳门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救都救不来,据说大周朝那位开国皇帝就丧身在火海之中,可怜他这皇帝从头到尾当了不过两天而已。
大军在雪花中开进北京城,立刻展开大规模的镇压,所有乱兵抓到就当街斩首,毫不留情,首先进城的是原河北红衫军的残部,这支部队可是带着血海深仇来的,那杀起来叫一个狠,不过人家不扰民,不抢掠,军纪好的不是一点半点。
“杀吧,杀吧,有仇的报仇,有冤的伸冤,别憋着了。”刘子光也不管他们,这笔旧账无论如何总要算的,要不然队伍都不好带了。
北伐大军潮水一般涌进城内,迅速控制各个要点,用大喇叭宣布了戒严令,禁止任何人上街,违者格杀勿论,控制住局面以后就开始搜捕战犯,当街处决,北京城的所有内外城门也都封锁了,严禁非军方人员进出。
大周皇帝出宫御驾亲征去了,负责看守朱由校的人也趁机跑了,于是朱由校和魏忠贤又来到了太和殿,君臣二人一个坐,一个站,就如同在南京奉天殿上朝时候那样,只是如今这金碧辉煌的大殿上空无一人,殿门大开着,北风卷着雪花吹进来,说不出的彻骨寒冷,可是两人的心比冰雪还冷,这是一种走投无路的绝望。
外面脚步声如雷鸣,大队人马开进天安门,开进午门,无数双战靴踏在太和殿广场上,太监宫女们吓得尖叫着奔逃,朱由校脸上却连表情都没有,他听到旁边有些响动,转头一看是魏忠贤正拿着一柄匕首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着,却又不敢下手。分明是怕死,怕疼。
“小魏子,别难为自己,认了吧。”朱由校道。
“奴才不敢啊,若是落在刘子光手里,怕是生不如死啊。”魏忠贤哭道,可是那匕首却还是不忍心割下去。
一队士兵奔过来,小兵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