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深呼吸了一下,望着柳上行,突然回过神来这是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同学,现在这样一本正经的模样,尽管知道是工作需要,还是有些忍俊不住,如果不是他实在没有心情,估计真要笑出来。
房子清了清嗓子:“这事,得从一千多年前说起……”柳上行一听,眉毛又竖起来了,似要发作,但想了想,又忍住了。
房子装作没看见,自顾自往下说:“那时候是五代十国时期,福建是十国之一的闽国,闽国开国之王王审知英明神武,尽管当时中华大地战火纷飞,人民颠沛流离,但闽国在王审知统治下,俨然是个世外桃源,王审知死后,他的长子王延翰继位,这位王延翰和他爹风格截然不同,是个彻头彻尾的花花公子,一生主要的精力花在了吃喝玩乐上。王延翰一即位,不但大兴土木修造宫殿之外,更下令从民间大肆征集宫女,这可恼坏了一个人。”
房子顿了下,喝了口水,继续道:“这个人是王延翰的老婆崔氏,崔氏出身名门,却是个著名泼妇,她见老公大娶小老婆,醋意大发,将宫女中长得有几分姿色的,统统关起来,给她们带上大木枷,还用木头制成的人手打她们耳光,用铁锥刺她们的脸和手臂,一年之内,被她折磨死的少女不下数十人,搞得朝野内外,*人怨,无奈王延翰惧内的疾病已入膏盲,眼睁睁看崔氏把自己垂涎三尺的美女一个个送上黄泉路,也只能暗暗叫苦而已。”
“尽管如此,王延翰仍然大肆搜括民女,他的逻辑是,你崔氏弄死一个,我就再找回来十个,他虽然怕老婆,毕竟贵为一国之君,崔氏倒也不至于公开跟他叫板,这样僵持了一年多,忽然有一天,崔氏把被她关起来的宫女都放了,并亲自来向王延翰道歉,说过去是自己想不开,国君本应三宫六院等等等等,把王延翰说得心花怒放,这个草包丝毫没有怀疑崔氏的态度为何突然之间来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弯,他只想到以后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泡妞了,哪里还管其他。”
“可是自此之后,宫内神秘事件频发,许多宫女相继暴死,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伤痕,御医完全查不出死因,一时之间,王宫内外,人心惶惶,许多人将这事件与崔氏的态度突然转变联想起来,怀疑是否崔氏在暗中搞鬼,但一个多月后,崔氏也忽然暴亡,这可把王延翰吓坏了,他生怕有一天,自己也被那只看不见的黑手弄死,急忙调兵遣将在宫里挖地三尺,誓要找出凶手,并加强王宫防范,同时,遍请著名巫师神汉大作法事,提心吊胆折腾了几个月,人们渐渐发现,原来每隔几天就要死人的王宫,自崔氏过世后,居然再没死过人了。这下又是流言四起,但没有一种流言有事实依据,时间一久,这件事终于成了历史悬案。”
房子说到这里,又停了下来,盯着柳上行,柳上行正听得入神,见房子突然停下来,奇怪道:“怎么不讲了?”
房子怪笑道:“你就没想到,这个故事和今晚的案件之间有什么联系?”柳上行习惯性地锁住眉头道:“你说的不错,一千年前的宫女和今晚这个死者,死状都一样,法医也检查不出死者的死因。”
房子赞道:“不愧是搞刑侦的,思维够敏锐。”
柳上行不耐烦地说:“别卖关子了,快继续说吧。”
房子笑着摇摇头道:“真是个无趣的人啊。”停了一下,继续道:“有一天,我从一个渠道得知了崔氏以及宫女们死亡的真相。”柳上行听到这里身子不自觉向前倾了一下。在旁边木头人一般一声不吭一动不动的小烨也抬起头来,看着房子。
“崔氏在折磨死几十个宫女之后,发现自己已经处于比较尴尬的境地,本来滥抢民女是王延翰的错,但因为她对宫女们的行为,朝野内外对她的指责声反而更大,崔氏出身名门,一向爱惜名声,她非常不愿意给世人留一个悍妇的声名,而且,她清楚丈夫好色成性,在自己的积威之下,他还会让自己三分,如果继续公然弄死他征集回来的宫女,坏他好事,还让他颜面无存,总有一天会对自己忍无可忍,再加上朝中大臣对自己的行为也多有不满,再这样下去,自己的地位恐怕岌岌可危。但她实在也不愿意委屈自己,让那么多女人来分享自己的丈夫。”
“崔氏左思右想,终于想到一个人。这人是一位女道士,道号玉矶子,与崔氏母亲过往甚密,小时崔氏体弱,崔母叫崔氏拜玉矶子为义母,这本是福州自古流传的一种习俗,小孩拜神汉巫婆为义父或义母,以求神灵保佑平安成长,但玉矶子以自己是出家人为由,婉拒了崔氏拜她为义母的请求,但答应崔氏有三灾六难,定然出手相助。崔氏生于大户人家,并没有什么灾难,只是自小体弱多病,每每医生治不好,或见效不快,总是崔母总是请来玉矶子,玉矶子一来,往往手到病除,而且玉矶子治病很少用药,总是几根针扎扎穴位,或者给崔氏吃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或者画张符烧化了服下,因此,这玉矶子在崔氏心目中是个神奇的人物。”
“崔氏当下将玉矶子悄悄召到宫内,把自己面临的情况跟她叙述一遍,玉矶子听罢,沉吟半晌,附耳朝崔氏嘀咕一番,崔氏听罢大喜,原来,玉矶子有练气成蛊的绝技,她观崔氏妒气天下罕有,决意将此妒气练成毒蛊,这在巫术行内称为气蛊,又由于崔氏之妒气练出来的蛊为猫形,所以又称为猫蛊。”
“这猫蛊可由崔氏随心控制,而且它杀人的方式,往往是钻入人的心脏,让心脏停止跳动,瞬间死亡,这样,死者身体内外,找不到一星半点痕迹,在外人看来,便死得不明不白。更可怕的是,一旦它开始杀人,就停不下来,每次除了主人要求它去杀的人外,在猫蛊杀人后被它看见的人,都得死于它的爪下。如此这般,直至它的主人死去,它才会跟着一起消失。”
房子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看着柳上行道:“你明白了?”。
柳上行往后靠了靠,双手抱胸道:“你的意思是,今晚这个人也是被猫蛊杀死的?”
房子道:“不错。”
柳上行摇摇头:“尽管你讲的故事很吸引人,但我实在难以相信。”
房子急道:“我是一个胡说八道人的么……”刚说到这里,又觉得不对——平时他确实是个胡说八道油嘴滑舌的人,忙改口道:“人命关天的事,我敢拿来开玩笑吗,我什么时候这么没轻重过?”
柳上行一下没话了,房子平日虽然难得正经,但遇到正事却从不含糊,从他着急的角度来看,确实不象开玩笑,但什么巫术什么猫蛊,什么杀人于无形,这种事说出来谁能相信呢?
他迅速整理了一下思路,以刑侦人员特有的敏感道:“我有两个疑问,你能解答,我就相信你。第一,你刚才说崔氏猫蛊杀宫女的事情是历史迷案,你怎么能知道内幕?第二,你会不会巫术?”
房子犹豫了一下,抬头盯着柳上行的眼睛,似乎下了很大决心道:“第一个问题,我暂时不能回答你,第二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我也会巫术。”
柳上行和旁边的小烨都轻呀了一下,尤其是小烨,和房子朝夕相处,从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的巫术,更是惊讶不浅。
房子对柳上行道:“我知道你不相信,现在就让你试试我的厉害。”说罢,掏出一张符,用打火机烧化了,嘴里念念有词,并拿起柳上行放在桌面上的手铐,在柳上行喉部做出锁状,之后将手铐放回桌面。
做完这些动作,房子笑着对柳上行说:“你现在试试,还能不能说话了。”柳上行张口试图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哪怕憋得青筋暴起,连“呀呀”声都发不出来。他难以置信的看着房子,拼命用手指着喉咙,示意赶紧解开他的锁喉术——旁边负责记录的警察和小烨早就目瞪口呆,嘴巴都张成O形了。
房子解开了柳上行的锁喉术,问道:“现在相信了吧?”柳上行点点头,一脸凝重——难怪他失去方寸,干了十年警察,破过无数案子,还从未遇见这样的事情,再凶残的对手他都不怕,但这所谓巫术啥的,他实在无能为力,更不知从何下手破案了。看起来,只能求助于眼前这位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懂了巫术的老同学了。
柳上行走到房子面前,诚恳的说:“这事,你看怎么办?”
房子长叹一口气:“难哪,我都不知道还能活到什么时候。”柳上行一把抓住房子的胳膊,大声问道:“你说什么?”房子摇头道:“我刚才说过了,猫蛊杀人后,只要被它见过的人都得死,它杀完那个男人后,不仅见到我了,还冲我诡异一笑,看那眼神,似乎还是有意冲我来的。而且,它是妒意所化,最见不得两人相爱,如果它所杀的人有两情相悦的爱人,那个爱人也一定会死,所以,如果猫蛊下个目标真是我,小烨恐怕也难逃此劫。”说罢,房子望向小烨——小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他的身边,紧紧拉住了房子的手,眼里充满恐惧。
柳上行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你也会巫术啊。”房子黯然摇头:“没有用,猫蛊这种巫术除我之外,世上恐怕没几个人会知道了,更不用说有破解之法流传下来。不过——”他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有几个问题如果搞清楚,或许还有可能找到对付猫蛊的办法”
“是什么问题?说出来看看大家能不能一起解决。”柳上行眼睛也跟着亮起来。
房子道:“第一,按理说崔氏已死,猫蛊也应该跟着消亡,可为什么这世上还有猫蛊?猫蛊的本质是一种气蛊,这种气练出来的蛊是什么形状,其实有很大的偶然性,炼蛊的人如果想把它练成狗,练成兔子也未尝不可,所以即便再有一个人妒气有崔氏一般浓烈,再有一个玉矶子一样的高手,再来一次炼气蛊,也未必炼出来的就是猫蛊啊,何况,今晚这只猫蛊和我掌握的资料所载崔氏猫蛊大小形状毛色完全一样。”
“第二,今晚死去的男人是什么人?猫蛊由妒气所发,被它杀死的,多是由男女关系引起,可以从排查死者男女关系入手,找出嫌疑人。”
第三:“这只猫即将消失之前,为什么要冲我一笑,而且笑得如此诡异,难道猫蛊的主人和我也有仇。”
“哼,男女关系!”旁边忽然有人轻哼一声。房子听了有些无奈,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小烨,她一定是认为猫蛊找上房子,必定是房子在哪里惹了桃花债,这种时候,亏她还记得吃醋。
柳上行没有理会小两口之间的小小冲突,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我会配合你追查这些线索,这个男人的身份我已经查清楚了,他也是你们房地产界的,是万豪地产副总经理,叫史义平,也是这家公司老板史万豪的二儿子,还有那两个女的,一个是万豪销售部经理江梦晨,另外一个是江梦晨的同学杜琼,福州三山学院的老师。”
房子有些讶异:“这家万豪地产可是刚刚进入福州市场的一家开发企业,背景神秘,08年底刚刚在金山拍下七百亩地,那是楼市最惨淡的时候,所有企业都在收缩投资,土地拍卖市场无人问津,不知从哪儿冒出这么一家公司,在市政府推出的土地眼看无人报名即将流拍的情况下,以挂牌形式,底价拿走这块地,现在楼市复苏,楼价又开始飙升,开发商重新大肆圈地,回头再看,当时这块地拿得实在是合算,再过一阵子,这个项目该入市销售了,现在公子爷兼副总被杀,看来这公司该要乱几天了,对了,我们公司在他们旁边也有几百亩地,说来还是竞争对手呢。”
柳上行听完房子的话立刻道:“我们分头行事,我负责把这家公司的背景调查清楚,包括摸清史义天可能的仇人,其他的事情只好靠你了。”
房子有些黯然:“我只能尽力了,希望那只猫蛊不要这么快回来找我们,当务之急我要找出对付猫蛊的办法,至少也要找出如何能暂时抵挡猫蛊的办法,先保住命,才谈得上破这桩案。”
“糟了”柳上行忽然跳起来:“当时酒吧在场的人不知道还有没有被猫蛊盯上的,如果有更麻烦了,房子,怎么办?”
房子眉头紧锁,摇头道:“一时半会儿真还没有办法,好在这种气蛊没有办法在白天行动,所以,至少明天晚上之前,我们都是安全的,还有一天时间,我一定要找出办法,否则连我都得死!”
三、失踪的爷爷竟是巫师
走出公安局的门口,已是东方泛白,下了一夜的暴雨也停了,被雨洗过的世界仿佛初生婴儿,四处散发清新的气息。
房子驾着车带小烨往家里驶去,一路上两人一言不发,各想心事。
进了家门小烨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房子累了一晚上正想去冲冲澡,小烨忽地站起来,尖叫道:“房某人,你给我站住。”
房子似乎早有心里准备,笑吟吟地转过身来说:“又怎么啦,我可累了,冲个澡吃个早餐,就要去上班了。”
小烨一张粉脸怒沉如水:“把你的事情都说出来,你怎么会巫术的,怎么惹这一身事情回来。”
房子心下暗叹一口气——别看这两年房子和小烨整天吵吵闹闹,相互之间越来越不耐烦,其实感情仍然深厚,特别这次事情还有可能把小烨牵扯进来,早已内疚不已,只是担心小烨的承受能力,一直故作轻松,试图淡化沉重的氛围。
房子走到小烨旁边坐下,点了一支烟——平日小烨不允许房子在家里抽烟,但今天他实在心里有够烦,不知觉就吸了起来,小烨这次倒也不阻拦,努着嘴等房子开口。
房子知道小烨的疑问太多,也知道自己瞒着小烨的事情太多,难怪她不高兴,只是事情实在过于复杂,正整理思绪间,小烨又开口了,这次明显是压抑了怒火之后勉强平和的语气:“你怎么会巫术的?”
房子看着手里袅袅香烟,悠悠道来。
那是三年前。
又是和小烨的一次吵架,让他心烦意乱。
那一天,他在街上行走,漫无目的。
东街口蚂蚁一样的人群中,忽然一位老妇人迎面而来,朝他伸出乞讨的破盆。满街都是乞丐,九假一真,房子对此早已视若无睹,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本能一躲,擦肩而过。
走了不过十余米,房子若有所思,脚步渐渐放慢,最后竟停了下来。
他没来由觉得,这位乞丐与众不同。
——乞婆身上洁净,小花点的绿衣蓝裤竟似绸质,晚风轻拂,衣袂飘飘,一头银发,挽个髻子在脑后,也十分齐整,虽有淡淡忧愁在脸,但额头光亮,慈眉善目,竟与自己的祖母有几分相似。
他扭头望去,只见满街男女来往,乞婆踪影全无,他心情复杂,却莫名其妙,为什么会牵挂一位不经意邂逅的乞丐,就因为她与自己的祖母有几分相似?——或许这也只是错觉,刚才只是一眼瞥过,并未细看,他踌躇再三,心想左右无事,追上去看看再说。
房子是个急性子的人,眼里左右搜索,脚下步履急急,走了一段,仍然不见踪影。房子有些焦虑,长吐一口气,正要放弃,却觉撞了谁一下,连忙定住脚步,猛地看到,那乞婆,正站在面前!
他急忙后退一步,对着乞婆抱歉地笑了一下。乞婆似乎并不在意,看着房子,一丝微笑在脸上漾开,房子忽然觉得老人家的眼神中竟有几分慈爱,不免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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