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音流韶之彼岸天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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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音流韶之彼岸天都-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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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王孙双手一合,草原已没有骷髅佛的存在,只剩下了一座由泥土聚合成的巨大墓碑。
 骷髅佛的妖毒凌厉至极,连卓王孙亦不敢沾染,但他自有办法在不沾其身的情况下,将骷髅佛埋葬。
 墓碑紧紧裹住每一寸白骨,在浩瀚内力挤压下,几乎如石般坚韧,不让一丝妖毒泄出。
 卓王孙衣袖飘落,手指虚虚按在墓碑上:
 “该刻上谁的名字?”
 他冷笑看着重劫。
 重劫怆然后退,这一刻他的身影显得那么单薄,仿佛只是一张白纸折成的人偶:
 “你……你杀死了骷髅佛?”
 卓王孙淡淡道:“是超度。”
 “它们不该存在于这个世上。”
 “你也是。”
 他的目光仿佛牢笼,困住这苍白的王子。
 重劫发出一声凄厉的抽泣:
 “不可能的!他们是梵天的使者!他们是不死的!”
 他不顾卓王孙冷冽的杀气,踉踉跄跄冲上来,抱住黑色的墓碑。他像是个绝望的孩子,抱住自己最珍爱的玩具。
 却已破碎不堪。
 如果连梵天之祝福都背弃他,他还有什么?
 卓王孙转身,青衣落落,消失在夜色中。
 “告诉你的神,我即将杀死他。”
 重劫如受雷击,双目中骤然充满了惊惧。他不能失去那尊神明,绝不能!任何人都不能从他手中夺走它,它只属于他,只是他一个人的宝贝。
 但卓王孙却如统治一切的王者,踏烽火而来,带着不可抗拒的劫灭,将摧毁一切。
 重劫望着漆黑的夜色,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 

 

第十九章  星辰顿觉去人近
 第一缕曙色在地平线下孕育,不久就要撕开穹庐的罅隙,在寂静终夜的天幕上描绘出壮丽的图案。
 草原上的星空依旧是那么低沉,仿佛只要伸手就可以触摸。夜幕被曙光沾染,浓重的黑色中渗入了瑰红与苍紫,最终融化为一种深邃的蓝色,仿佛宇宙尽头,那无边无际的沧海。人行走在浩瀚星空下,便是水中的鱼儿,一低头,照出肝胆皆冰雪。
 相思从噩梦中惊醒,再也无法入睡,于是披衣而起,来到荒城城墙下。她倚着危墙,轻轻抱起单薄的衣衫,一任夜露打湿了秀发。
 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和重劫的赌约就会有了结果。如今的荒城,有了粮食,有了连片的房屋,有了大群可供放牧的马匹,有了万亩被秘药催熟、即将收割的稻子,更有了百姓欣喜满足的笑容。
 让荒城自由、富饶,这便是她曾许下的诺言。
 经历了千辛万苦,放弃了太多幸福,这一切终将实现。
 然而,真的会么?
 重劫扔下的第三章唐卡到底是什么意思?铁骑兵、巨獒犬,都带着秘魔般的力量,只小试锋芒,就几乎将荒城摧毁。那绘着狰狞骷髅的唐卡,显然是重劫最为得意的底牌。它又预示着怎样的灾劫?饱经劫难的荒城又有什么办法,再度从毁灭的命运中挣扎逃出?
 即便逃过此劫,俺达汗又会做出怎样的裁决?
 一月后,两个人便要将自己的城池放在命运的天平之上,听候裁决。重劫手中是秉承梵天之祝福、神迹般崛地而起的白银之城,蕴藏着足以碾碎任何金城汤池的武备。而在她纤弱的手中,却只握着刚刚成熟的稻穗和百姓安乐的笑容。
 这些,在一个以战争与杀戮为信仰的异族可汗心中,到底哪一个更重要?
 相思望着夜风中轻轻起伏的稻田,清丽的脸上满是愁容。
 一阵极轻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
 相思错愕,闪身躲藏到城墙后。透过砖石的裂痕,她看见一行马队悄无声息的向荒城行来。
 马队大概有上百骑之多,每一匹马都高大丰骏,毛色黑得宛如夜空,不带一丝杂色,显然经过了精心的挑选。马蹄也被缠上厚厚的黑布,行走之时只发出极轻的微响。骑手裹在黑色斗篷中,看不出面目。队伍缓缓行来,与草原上宁静的夜色融为一体,完全没有惊破荒城居民们疲惫而甜美的梦境。
 相思望着这浩浩荡荡而来的马队,紧紧皱起了眉头。
 这些骑士显然不是寻常之人,他们为何要在破晓前来到荒城?
 难道,这便是重劫的第三重诡计?
 为首一人挥了挥手,百余匹黑马齐齐止步,停驻在荒城城墙下,偌大的队伍说止便止,竟没有丝毫声响,显然是久经训练。
 借着漫天微薄的星光,相思发现,那些马匹背上还驮着巨大的包袱,包袱上也盖着厚厚的黑布,看不出里边有什么。正错愕间,那些骑手已纷纷下马,迅速地将这些包裹解下来,整齐地码在荒城城门外,堆起一座小山。骑手们又迅速退回自己的马匹旁边,垂手等着那人的命令。
 为首之人一挥手,骑手们齐齐反手从身后掣出一支羽箭,将那些马匹的缰绳深深钉入地面。而后,他们列成一队,抛下了马匹,步行向来路返回。整个过程都是那么的整齐、迅捷,毫无半点多余的声响。
 队伍无声无息地从为首那人面前走过。那人却似乎不愿立即离去,他执起缰绳,驻马立于星光下,默默无言。
 那人地位仿佛极高,那些同来的骑手们丝毫不敢催促,只得在不远处等候。
 良久,那人望向荒城城中的方向,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终于,他翻身下马,即将随那些骑手一同离去。
 这一刻,夜风撩起他的斗篷,露出一点隐约的侧容来。
 星光照耀在他脸上,显得那么清晰。
 城门罅隙后,相思禁不住脱口而出:“是你?”
 那人错愕回头,一时间脚步声纷沓作响,黑衣骑手们迅捷地形成一个半圆,将他护在中间,重重警卫起来。
 相思的脸上渐渐浮起一丝微笑,她推开破败的城门,走到那人面前,行礼道:“大汗驾临此地,荒城百姓不胜荣宠。”
 那人怔了怔,见相思已认出自己,也不再隐瞒,将斗篷摘下,棕色长发在夜风中散开,透出一张英武的面容,正是俺达汗。
 俺达汗看了看相思,又看了看四周凄冷的风露,不由皱起了眉头:“这么晚了,你为何不回城中休息?”
 相思抬头看了看即将破晓的曙色,微笑道:“这么早,大汗为何不在营中休息?”那一刻,她仰头看着他,霞光驱散了她脸上的愁云,显出难得的娇俏。
 俺达汗心底一声叹息。震惊了北地的莲花天女,拯救荒城的传奇统帅,在此刻,也不过是一个独立于危墙下的少女,在曙色中露出轻轻浅笑。
 水红色的衣衫被夜露打湿,贴在她纤细的身上,显得那么单薄。绣帷罗帐,花前月下,才应该是她出现的地方,而命运却偏偏要将她推向烽火战场,让她柔弱的双肩担起如此沉重的责任,难道不是一种残忍?
 俺达汗收束住心绪,面容一肃:“你与国师的赌约即将到期。为了让荒城能够建造,特意为你送来这些辎重。”
 辎重?相思将目光移向那些高高堆起的黑色包裹。
 俺达汗轻轻招手,几个人立刻上前,从腰间抽出短刀,在包裹上轻轻一划。沙沙一阵轻响,稻谷、青稞、高粱如流水般泻了出来,发出淡淡的清香。另外几个包裹也被解开,透出里边厚实的毡帐。他们身后,那些被拴在原地的黑马正悠闲地低头吃草,显然也是“辎重”的一部分。
 相思却摇了摇头:“感谢大汗的心意,但荒城不能收下这些。”
 她微笑着抬起头,目光温柔而坚定,宛如黎明时最后一颗星辰:
 “我和荒城要公平的赢下这场赌约。”
 她微笑着抬起头,目光温柔而坚定,宛如黎明时最后一颗星辰:
 “我和荒城要公平的赢下这场赌约。”
 俺达汗先是一怔,随即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介怀:“白银之城的修建,得到了我大蒙古国多方协助,而荒城却没有得到任何支援。正是为了以示赌约的公平,才要将这些辎重赐给你。”
 相思看了看他身后的那些随从,每一个都从头到脚,笼罩在黑色斗篷之下。连那些纯黑的马匹,也都在蹄上缠上黑布,以免行动时惊起响声。如此秘密的马队,出现在黎明未破的时刻,显然,并不如他说的那么光明正大。
 她垂下眸子,轻轻叹息一声:“既是与国师的赌约,荒城便不应该得到大汗的协助。”
 她深知,重劫与俺达汗,一为神权的掌握者,一为世俗王权的拥有者。早在成吉思汗时代以来,王族与八白室就已达成了神圣的协议,互相扶持,互相守卫,分享人神两界的权威。无论何时,神权与王权必须保持一致,若两者发生了冲突,便会对蒙古一族产生灾难性的影响。所以,重劫绝不会轻易触犯俺达汗的威严;而同样,俺达汗也不会随便干涉重劫作为。
 重劫作为蒙古国的国师,八白室神权的拥有者,他所建造的白银之城得到俺达汗的助力那是天经地义之事。而荒城不过是叛军的纠集之地,是蒙古铁骑威严下的一条漏网之鱼。无论如何,也不该得到蒙古国的任何协助。何况,从一开始,重劫眼中的这个赌约,便远不是一场公正的较量,而只是一场游戏。只是对她的信念的一次摧残,也是对荒城长达三个月的漫长屠戮。
 俺达汗不该帮她,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已经开始跨越那神圣协议所划定的分野,侵犯八白室神权的威严。王权与神权的同盟已存在了上千年,一旦出现裂隙,将会给蒙古国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没有人可以揣度。
 相思轻轻叹息,无论重劫怎样对她,她亦不愿看到,这个可能牵动蒙古全族命运的裂痕,因她而生。
 俺达汗看着相思,一时默然。
 他的确不该前来。他只需要等着赌约期满,做出应有的判决。如无意外,他将亲手将凋敝、残败的城池推向祭台,亦将亲手开启白银之城的大门,放出其中宛如神魔般的力量,用战争的烈火与鲜血,焚尽整个世界。
 但他实在太想看一眼,这一月多以来,荒城有了什么变化。他始终无法忘记,在满天残阳下,那个一身水红的女子,曾执着箭对他脉脉述说。 
 她要他许给子民们一个没有箭的未来。
 这个未来,到底会是什么样子?
 他生性磊落,很快便将这些思绪抛开,挥手道:“你只管收下,其余的事本汗自会处置。”
 相思却依旧摇了摇头,她抬起眸子,柔声道:“可如今的荒城,已不需要大汗的赏赐。”
 俺达汗有些错愕,看着堆积如山的黑色包裹,道:“你们需要粮食。”
 相思腮畔浮起一丝笑意,她伸出手,指向曙色照临的地方:“大汗请看。”
 晨曦已然降临,青色的光芒即将照亮整个大地。随着她手指处,大片稻穗在晨风下轻轻起伏,稻田向前延伸着,一直没入还未完全清明的夜色,也看不出有多么广阔。
 俺达汗不禁震惊。
 这如何可能?
 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一无所有、疲弊如废墟般的荒城,怎么可能开垦出这么多的稻田?他们从哪里来的种子,从哪里来的耕牛,从哪里来的工具?又如何能这些稻谷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抽苗结穗,即将成熟?
 难道这个女子真的是梵天祝福的莲花天女,掌握了秘魔的法术不成?
 相思微笑着看着他,目光盈盈如月,仿佛在等着他的询问。
 俺达汗的震惊也只是片刻之间的事,随即指向上百匹黑马道:“但你们还需要牲畜。”
 相思躬身一礼:“大汗可愿随我,到城头上一观?”
 俺达汗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城墙上,相思抬起衣袖,指向荒城东面。曙光刚刚破开天幕,隐约光芒的照耀下,一片丰美的水草沿着缓坡蔓延,一望无际。缓坡顶端,一人高的篱笆圈起一个巨大的牧场,里边大群枣红色的马匹正聚在一起,卧地安眠,似乎还没有从夜梦中清醒。
 俺达汗再度动容。
 他方才粗略计数,这群枣红马竟足有五百余匹之多,而且从大致的轮廓来看,每一匹都极为俊健。这样的马群对于草原游牧民族而言,是一笔比黄金还要珍贵的巨大的财富,绝不是破蔽的荒城能够拥有的。
 俺达汗望着牧场,久久沉默,似乎还未从震惊中恢复。相思也不打扰,静静地站在他身旁。
 良久,他看着相思,目光略略有些迟疑:“或者,你们还需要毡帐。”
 相思盈盈浅笑,水红的衣袖从空中划过,将俺达汗的目光引向荒城的新城中。
 一排排青色的版升破地而起,沿着新城的未来的城墙铺开。它们由青砖建成,并不高大,但却干净、整洁。版升中间是平坦的街道,一扇扇崭新的木门对面排开。有的门上还被贴上了红纸,挂起了菖蒲。木门外是新开辟的整齐小院,篱笆下搁放着犁、锄等农具。院子中心新土未干,刚刚种上的枣树,在初夏的晨风中轻轻舒展着枝叶。
 俺达汗收回目光,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的确没有想到,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这座荒落的城池,竟有了这样的改变。那本应是秽土与鲜血沾染的土地,竟在这个女子手中,焕发了让任何人都忍不住惊叹的生机。
 他的目光落到相思单薄的身体上,心中不禁一阵感慨。
 白银连城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修建,创造出亘古未有的奇迹。这是梵天的祝福与大蒙古国全部国力的共同结果,也是万千奴隶用鲜血与骸骨堆积出的神迹。
 但眼前这个女子,却一无所有,只有温婉的笑容与坚定的信念。
 她,是怎样做到的呢?
 难道,她和她建造的城池,才真的是梵天祝福过的么?
 这念头刚一起,俺达汗的心中便是一震,梵天对三连城的祝福,是非天之族千年传承的信仰,绝不容任何人怀疑。
 他瞬间收束住思绪,注视着相思,沉声道:“那你需要什么?”
 这一次,他说“你”,而没有说你们。
 黑衣侍卫被抛在城墙下,荒城颓败的城头只有他们两人,默默相对。俺达汗心中暗自希望,眼前这个为荒城付出了一切的女子,能为她自己索取一点什么。
 这样他的心便能略略安宁。
 相思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目光中满是诚恳。晨风中,她轻轻退开一步,躬身一拜:“请一月之后,大汗赐这座城池自由。”
 她水红的裙裾在霞光中扬起,宛如一朵绽放的新莲,深深烙在他眼中,带来一点深邃的刺痛。
 俺达汗伸出手,想去扶起她,却又终于没有。
 他伫立在晨风中,良久无语。作为蒙古的大汗,他可以赐给她自己手中一切珍贵之物,却不能将个人的情感凌驾与整个民族的信仰与功业之上。
 相思却盈盈起身,微笑道:“大汗若觉得为难,可以一月后再给我答案。”
 她抬起头,温婉的眸子中,写满了坚定:“我相信,荒城和它的两万四千居民,会公正的赢得这场赌约。”
 “也赢得自由、富足。”
 俺达汗沉吟片刻,终于郑重点头:“本汗会做出公正的裁断。”
 相思破颜一笑:“既然如此,不如我和大汗也来一个赌约?”
 相思破颜一笑:“既然如此,不如我和大汗也来一个赌约?”
 又是赌约?
 俺达汗微微皱眉:“你要赌什么?”
 柔和的晨曦下,相思的笑容温婉而纯粹,让四周凝结的空气也变得轻快起来:“非常简单,就赌你我二人打马徐行,需要多长时间,才能走到这片稻田的尽头。”
 她笑指着城墙下那些辎重:“如果大汗胜了,我便收下这些礼物;如果我胜了,只要大汗也收下我一件礼物便可。”
 俺达汗略略一怔,相对于她和重劫的生死之约,这个赌局实在轻松得宛如儿戏。
 相思笑靥盈盈,似乎也的确只是在做一个游戏。
 俺达汗心中估算,荒城从开垦耕田到现在,不过一月有余,即便神奇般地开辟出千亩稻田,从这头到那头,也不过三百丈的距离。骑马缓行,不消片刻便可走完。于是道:“最多也不过一刻有余罢了。”
 相思微笑,盈盈敛裙一礼:“请大汗跟我来。”
 两人走下城墙,各自选出一匹黑马,乘了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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