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你一个人感到不舒服么?”
“柯蓝姐她们也是这样的。”柯丽很认真的点头道:“我们去太医那里抓过药了,但总是不见好。”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感觉不舒服的?”蒋维乔的神色变得紧张起来:“好好想一想!这非常重要!是在陛下出事之前还是在陛下出事之后?”
柯丽显得更加紧张,她被蒋维乔的样子吓坏了,低头想了半晌,才开口说道:“好像是……陛下出事之前,很久了,但以前不象现在这样严重,以前睡上一觉就什么事情也没有了,现在怎么睡也睡不够,醒来还是感到没有力气。”
蒋维乔左右看了看,拿起桌子上的茶杯,扔到地上,把茶杯摔碎了,蒋维乔弯下腰拾起了最大的一块碎片,在桌腿上刮了起来,红色的漆被刮掉了,里面露出了黄里透着青的木质,蒋维乔继续刮着,直到刮下来一些木屑之后才停手,接着他用手指撮起一点木屑,放进口中,合上双眼品了起来。
过了片刻,蒋维乔突然睁开眼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陛下在出事之前,也经常感到头晕、胸闷、恶心,是也不是?”
“这个……是这样的。”柯丽点了点头。
“把你的手给我。”蒋维乔喝道。
柯丽连忙把手伸了出来,蒋维乔伸出两根手指,搭在柯丽的腕脉上,细心切了片刻,脸上露出了激动的神色:“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陛下有救了!”
“你说什么?”蒋维乔的话可算是石破天惊了,走路说话一向显得慢吞吞的天雨总管竟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连先生也不叫了。
“陛下有救了!有救了!!”蒋维乔激动的说道:“快把大将军找回来!”
正文 第三百九十八章 真相大白
钱不离和武钟寒还没等走出王宫,就被急急忙忙追上来的城门侍卫叫住了,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发生什么变化?钱不离被搞得一头雾水,带着武钟寒又走了回去,同时被叫回来的还有贾天祥和魏悲回,他们也不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
“大将军,您看!”蒋维乔笑得是老脸生花,献宝一样把半截桌腿举到钱不离面前。
钱不离接过桌腿看了片刻:“这是什么?”
“大将军,您看上面的纹路,这是樟木啊!樟树有很多种,根据叶子的不同可以分为香樟、木樟、乌樟、芳樟等不少种类,普通的樟木倒是可以用来打造家具,但这种樟木却不可以!这是毒乌樟!”蒋维乔说得忘情,抓过半截桌腿并用舌头在上面轻轻舔了舔:“大将军,您可以试试,舌头会有一种被针刺的感觉!卑职以前在福州遇到了因毒乌樟引发的灾祸,一个农家自己在山中砍了棵毒乌樟做了家具,他们又没有钱在家具上涂上油漆,结果不到半年时间,那家人纷纷病倒,卑职凑巧经过那村庄,最后虽然查出了是毒乌樟惹得祸,但是他们都没救了,毒已渗入骨髓,神仙也救不了他们!”
钱不离当然不会用舌头去舔,他沉声问道:“毒乌樟的毒性是不是很烈?”
“不烈,如果这种毒的毒性很大,绝瞒不过卑职弟子们的耳目。”蒋维乔摇头道:“但这种毒非常阴险,无色无味,使人身受毒侵而不自觉!只要是会喘气的。人也好、猫狗也好,都会慢慢中毒,等到病入膏肓、发现不对时已经太晚了!”
“你有办法医治陛下了?”贾天祥追问道。
“请宰相大人放心,卑职有十成的把握可以治好陛下!”蒋维乔显得信心十足。
“什么办法?”钱不离问道。
“首先要隔绝毒源,陛下地寝宫是不能继续住人了,应该马上把陛下送到别的寝宫去。其次就是慢慢调养,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陛下已经中毒很久了。急是急不来的,只需日日服上几剂清肺的药。过了几个月陛下的身体就会自然好转。嗯……对了,大将军。柯蓝、柯丽她们也中毒了,她们也要一起慢慢调养。”
“郑星望!”钱不离喝道。
亲自守卫姬胜情寝宫的郑星望听到钱不离的声音,急忙从外边冲了进来:“大将军!”
“这些天你有没有感到身体不舒服地时候?”
郑星望摇了摇头:“卑职地身体一向很好。”
“先把你的地方腾出来,让陛下去你那里养病,这个王宫是要彻底查一查了。说不定在什么地方还有这种毒乌樟做地家具!”
“卑职这就去准备。”郑星望不知道什么是毒乌樟,不过这里可不是他能提问的地方,只能暂时把疑问憋在心里。
“柯丽,你叫一些宫女来把陛下送过去,注意点,千万不要让陛下受风!”
“我知道啦!”柯丽提起裙摆,一溜小跑冲了出去,听到姬胜情地病可以治好,柯丽心中感到异常兴奋,做为一个小女孩。她的城府和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天地之差,一高兴起来就把侍女的礼仪都抛在脑后了。其实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异常兴奋地,但除了蒋维乔这个不通政治的医生有些失态以外,其他的人都还能沉得住气。
钱不离缓缓坐在椅子上,合上了双眼,心中的一块巨石总算是能落地了,重负突然消失,钱不离轻松得几乎想跳起来高喊几句,发泄一下内心的激动,但这也只是想想而已,他是领袖,不是小孩子。
贾天祥等人用眼光传递着彼此的喜悦,一切尽在不言中。
“蒋老先生,那我们坐在这里会不会中毒?”武钟寒问道。
“我们已经中毒了,但这点毒不会让我们生病,除非你抱着这些家具呆上个一年半载的,才会感觉到身体的不适。”蒋维乔笑道。
钱不离那颗浮躁的心变得平稳了,他的头脑也相应地变得灵活起来,钱不离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蒋老先生,你刚才说……柯丽她们也中了毒?她们是和陛下一起中毒的?”
“应该是一起中毒的。”
“那为什么陛下病得这么重?而柯丽她们看起来却没什么事呢?”
“大将军,这样……请恕卑职直言不讳了!”
“蒋老先生,有什么话你尽管说,这一次多亏了你,才让陛下有了转危为安的生机,坦白说,你是我钱不离的大恩人,此恩此德,我钱不离绝不敢忘!”
“大将军言重了!”蒋维乔惶恐的摆动着双手。
钱不离知道这个时代尊卑观念是非常森严的,他没有继续和蒋维乔纠缠客气下去,笑道:“蒋老先生,你说吧,我洗耳恭听。”
“在卑职看来,陛下可算是洪福齐天了,几年前受那贼子姬胜烈逼迫远走雪原城,却得遇了大将军,这一次身中毒乌樟之毒,正巧又怀上了喜脉。”
钱不离一愣:“这话怎么说?”
“大将军,毒乌樟之毒是很难被发现的,刚才小柯丽也说了,她们以前没把身体的不适看得很严重,陛下也是一样,等到病情转重之后,那已经没救了,就象卑职在福州看到的那户农家人一样,只能在痛苦中等死!”
“继续往下说!”
“陛下的身体里已经积攒了不少毒素,这些毒素还不能把陛下毒倒,所以在出事之前陛下依然在理政,但是……陛下肚子里的孩子却受不了,这才是陛下出事的原因!毒乌樟的主效就是阻塞人的生机,身体强壮的人挺得时间能多些,身体弱的人发作的时间就快些,陛下流产之后,身体虚弱,可算是病上加病了,所以才会一病不起,而小柯丽她们还可以支撑上一段时间。”
蒋维乔倒是把姬胜情之所以流产的原因分析出来了,但他也真是一个不会看风色的人,现在得知姬胜情的病情可以获得控制,大家的心情本都兴奋异常,蒋维乔应该把这段话压后一段时间再说,他这一下子把话题转移到了那不幸的孩子身上,让大家刚刚振奋起来的情绪又变得低落下去,尤其是钱不离,脸上已然充满了恨意。
“天雨总管,这批桌椅家具是谁制做的?什么时间制做的?能查出来么?”钱不离冷冷的问道。
“卑职听蒋先生说起毒乌樟之后,已经在心里想了很久了,总算想出了一个来龙去脉。”天雨总管苦笑道:“就在大将军率领天威军连败皇家禁卫军、兵逼皇城之时,姬胜烈突然下令翻修陛下的寝宫,当时卑职没注意这件事,因为姬胜烈给自己定下的婚期已经近了,卑职以为他是想把陛下的寝宫改建成王后的寝宫呢!现在想起来卑职才明白,原来这是姬胜烈已料定自己很难守住皇城,预先埋下的伏子!姬胜烈这个人确实是太阴险了!!陛下素来念旧,这里又是陛下从小长大的地方,姬胜烈猜到陛下回王宫之后肯定还会住在这里,所以早早准备好了毒乌樟做的家具,真是杀人于无形啊!”
天雨总管的话让众人心中泛起了一股寒意,姬胜烈的阴谋诡计真是层出不穷!他的失败归咎于两点,其一是在军事上的造诣与钱不离相比差得甚远,其二是在位的时间太短,来不及收拢权力。
钱不离用兵如神,总能迅速击溃、歼灭姬胜烈花费好大一番力气组织起来的军队,逼得姬胜烈不断的拆东墙补西墙,加上扎木合又在姬周国内肆虐了很长时间,导致国内局势糜烂不堪,否则现在谁在执掌天下,还是一个未知数!
也幸好钱不离具有深远的大局观,每次获胜之后只用最短的时间修整,然后迅速北上挑衅,逼得姬胜烈不管是从面子出发、还是从政局出发,都必须要派兵征讨福州军,根本就没有喘息的机会。
如果给姬胜烈三、五年的时间,逐步招安各个军团的主将、回收权力,稳定了姬周国的政局,那么纵使钱不离再厉害,凭一州之力也很难与一国对抗!说白了在战争中除了比拼双方主将的战争艺术之外,一个拼的是钱,一个拼的是人。掌握了一个国家做基石,姬胜烈可以不停的发动战争,甚至可以把所有的福州青壮年都打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手下没有兵钱不离能做出什么来?
换句话说,姬胜烈不是输在了智计上,而是输在大局观上,凭他的阅历和知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与通读几千年历史的钱不离相比。
听了天雨总管的话,钱不离心念电转,突然接道:“天雨总管,你应该到先王的永福寝宫去看看,也许会有些意外的收获!”如果没有蒋维乔,姬胜情的病很可能就成了一个不解之谜,那么先王姬若发又是怎么死的呢?钱不离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正文 第三百九十九章 管理艺术
钱不离的直觉有时候显得异常惊人,不查不知道,天雨总管和蒋维乔去已经封禁的永福寝宫查了一圈,果真查出了大量用毒乌樟木打造的家具,姬若发的死因大白天下了。
四十多岁的姬若发本就不应该早死,富国强兵是他一生的梦想,他也因此苦练了一身好武技,身体健康得很,可惜的是,在厉害的武技也挡不住那无色无味的黑手!
以往钱不离一口咬死姬胜烈是一个弑父篡位的逆贼,虽然以贾天祥为首的内阁大肆宣扬姬胜烈的劣迹,但手中没有确实的证据,只是说说而已,未免给人一种牵强附会的感觉。朝中的众臣对这种说法也是将信将疑,可现在钱不离的声势如日中天,没有人敢傻乎乎的站出来指出其中的漏洞,所以大部分朝臣都选择了沉默。
此刻与以往不同,证据实实在在的呈现在大家面前,朝野中当即就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内阁向各地传达了一份痛斥姬胜烈丧尽天良的文案,同时还传达了一份告民书,详细指出了毒乌樟的各种特征,警告百姓们千万小心,不要误用了毒乌樟。
在百姓们看来,这是内阁关心天下百姓的好意,可是在明眼人眼中,这就是多此一举的事情了。毒乌樟是非常罕见的,被误用的几率很小很小,尤其说内阁们关心天下的百姓,还不如说这是从侧面再一次证明了姬胜烈的罪恶!
北方数州虽然在姬胜情坐上王位之后,纷纷敬献了贺表。但他们与中央之间还是有隔阂的,而贾天祥主持地改制也只是在南方数州推广,轻易不敢触动北方各大贵族的利益。他们以前有一个共同的主人:姬胜烈!现在姬胜烈又没有死,一旦压力过重,他们很可能重新组成一条统一阵线。
最先得到消息的几个州府刺史先后发文,配合内阁一起痛斥姬胜烈,而在以往,他们对这个事情是姑且听之、不做任何评论的。
君王后裔爆发夺嫡之争是常事。做为臣子为了将来考虑率先效忠其中一方更是无可厚非,但现在姬胜烈已经成了一个丧尽天良的人,他们必须要和姬胜烈彻底决裂,先不说对抗中央能给他们带来的灾难,他们自己就过不去自己的良心这一关!尤其是北方数州中有几位刺史都是老臣。早年受到了姬若发地信任,他们的反应异常激烈,夺嫡是夺嫡,但是有天大理由也不能谋害自己的亲生父亲!反过来说。如果一个人为了利益连自己的父亲都可以杀,对这种人还有效忠的必要么?说不定自己就成了下一个牺牲品!
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姬胜情中毒地直接后果就是揭露了姬胜烈的阴谋,使得姬胜烈残留的影响力被迅速的清除出去。皇城南北、怒江上下,姬胜烈简直成了过街地老鼠,人人喊打。以往在北方活动比较频繁的姬胜烈的密谍们,也都变得惶惶不可终日了,他们曾经可以靠着口舌之利博取一定的同情,现在只要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就成了从逆地卖国贼。唯有死路一条!
钱不离无所事事的坐在椅子上,不停的左顾右盼,浑然没有一点摄政大公的威仪。
对钱不离来说,数字虽然是同类的数字,但标化着不同地物种,其中就产生了很大的区别,如果钱不离看的是有关敌人兵力配置、行军能力、做战能力、焉或防御设施的各种数据,钱不离只需扫过一眼,就能牢牢记在心里。但他现在看的是各地税收的预前统计资料、救灾赈灾、疫病发作等等方面的数据,他看得脑袋都大了。实在是看不下去。
但有一点必须要分清,政治和政务完全是两码事!举个例子来说,政务是一支枪,政治就是持枪的人,拉开枪栓、打开保险,子弹会上膛,扣动扳机,子弹会射出去,这是政务,政务可以形成一定的规律和标准,政治却无迹可寻。
枪的精准度高不高、射程远不远、能不能连发,这是政务地事,但往哪个方向射击、瞄准哪个人、是击毙还是击伤,这些都是政治的事。
钱不离要抓住军政大权,但这不代表他必须要深通政务,天下有能力的人多的是,他的任务是甄别下属们的忠诚度以及能力,摸透他们的性格,并把下属们安排到相应的位置上去。
事必躬亲的后果是什么?那位在五丈原星陨的一代名相已经给世人交代出了答案,要累死人的!
钱不离可不想英年早逝,把适量的事情交给适当的人去做,这才叫管理艺术,所以虽然他的案头上堆积了两尺多高的文案,但钱不离连一本都没有看完,对这些文案内阁已经有了明确的意见,让他过目仅仅是一道程序。
钱不离向往的是铁马征戈的沙场,而不是在勤政殿里处理公务,但他现在却偏偏没办法离开皇城,从公的角度说,姬胜情还在养病,他这个摄政大公必须要挑起大梁,从私的角度说,自己的老婆有病了,做丈夫的却不管不顾,远走千里,也不是那么回事!再说现在的姬胜情粘人得紧,一天看不到钱不离就会发些小脾气,他也确实走不开。
武钟寒和周抗一起走进了勤政殿,看看左首堆积了两尺多高的文案,看看右首空空如也的案头,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失笑起来,周抗道:“大将军,陛下的身体有望康复的消息传出去之后,朝野上面争先颂贺,既然难关已经过去了,大将军何必委屈自己呢,出去走走,散散心,才是正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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