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爷,我们……不知道您在说什么。”一个瘦小的中年汉子涩声说道。
“传我的命令,中军加速前进。”钱不离又下了一道命令,随后才转过头看着那瘦小的中年汉子:“到现在你也不知道你们犯了什么错么?还敢和我顶嘴?想死?!”钱不离的眼中露出了凶光。
那瘦小的中年汉子张了张嘴,好似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左边的女孩突然啼哭起来:“娘……你不是说福州的官爷都是好人吗……我怕呀……呜呜……”
钱不离身边的亲卫一点不为之所动,在他们眼中,钱不离是永远正确的统领,不管钱不离说什么,他们都会相信。不过孟铁头等山地大队的士兵就不一样了,他们和钱不离之间的磨合期还很短,就连孟铁头本人眼中也露出丝疑问,但他明白军令如山,不敢把自己的疑问说出来。
“不要在我面前捣鬼!”钱不离冷笑一声:“虽然你们只是露出了一些小漏洞,不过漏洞多了,就成了大破绽!来人,给我拿下!!”
几个亲卫跳下战马,大步向那群难民走去,一点不客气的把几个男人踢倒在地,随后掏出绳子,一个挨一个绑在了一起。
“军爷、军爷,冤枉啊……”几个汉子纷纷哀叫起来,不过他们没有人敢反抗,被这么些士兵包围,他们知道反抗的下场。
“冤枉?哼哼!”钱不离左右看了一眼,发现中军已经快走过去了,走到最后面的俘虏是几个蓬头垢面的女俘,她们是童林带出来的几个随军家眷。钱不离突然伸手指了指一个亲卫马鞍上的一颗人头,随后又指向那几个女俘:“把人头扔过去!”
亲卫打马跑了出去,摘下人头扔在那几个女俘身前,人头象皮球般滚动了几下,正好滚到了她们脚边,那几个女俘看到人头,一下子歇斯底里般尖叫起来,还互相搂成了一团。
“看到没有?这就是普通人的反应!”钱不离冷笑着看向眼前的难民。
正文 第九十五章 关门打狗
几个难民默然无语的看着滚动的人头还有那几个尖叫不停的女俘,也不知道他们内心在想什么。
“你们居然不怕向你们冲过来的惊马,你们看到了掉在地上的干粮也不去拣!”钱不离轻蔑的笑了起来:“呵呵……看起来你们不但吃得饱,还很有胆量么!”
“这些都不算什么,但你们最后犯了个不该犯的错误,当我说到‘浮梁’这个名字的时候,你们的动作……非常整齐。”钱不离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女孩身上:“连她也一样,看样子,你们都知道浮梁这个人了!对……”
钱不离的话还没有说完,异变突起,那个女孩猛地跃起,一记膝撞,就撞在身边一个钱不离亲卫的前胸上,把那亲卫撞得倒飞出去,那女孩的身体在空中一旋,左肘横扫,又击中了另一个亲卫的脸腮。
这时她的身体才轻轻落在地上,不等别人做出反应,她的脚尖点地,娇喝一声直向着钱不离跃起,不过她的身体刚刚跃上半空,就听到一声弦响,那女孩惨叫着斜刺里重重的扑倒在地,一支雕翎箭从她的大腿外侧射入、从内侧穿出,把她的另一条大腿也划出了一道血痕,鲜血从她的大腿上不停的流了出来,眨眼间就把她的裤子染成了红色。
程达冷冷的放下了自己的弓:“把她们也给我捆起来!”在战场上喋血的男儿总是在有意无意间轻视女人,童林的女眷就没有被捆绑,而这三个女人同样也忘了捆绑,程达心中不由得一阵阵后怕,如果这几个人真的伤到了统领大人,他就算当场自刎也弥补不了自己的过错!
几个亲卫如狼似虎般扑了过去,就连那受伤的女孩也没能幸免,其中一个亲卫还故意在那女孩大腿处的雕翎箭上踩了几脚,被击倒的亲卫中有一个是他最好的朋友,公报私仇可不仅仅是当官的特权。
被膝撞击倒的亲卫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虽然膝撞的力道很大,不过人的肉体是无法穿过铠甲给人带来伤害的,他没有受伤,而那被击中了脸颊的亲卫则昏迷了过去。有一个亲卫俯下身试了试他的呼吸,然后长吁一口气,对着程达摇了摇头,示意这个人没有大碍。
那女孩被折磨得额头暴起了小指头粗细的青筋,豆大的汗珠顺着她的脸腮流下,嘴角处还流出了一线血丝,那是她不想再发出让对手得意的惨叫而咬破了自己的嘴唇,不过她的眼睛依然倔强的盯着钱不离,眼睛里充满了浓浓的恨意和杀意。
“你很幸运!”钱不离微笑着对那女孩点了点头,其实刚才就算没有程达那一箭,钱不离也有信心在对方扑近时把对方的脑袋打成碎瓢,他的手早就扣在了披风内手枪的扳机上。
可惜对方显然不领情,她的眼睛还在死瞪着钱不离。
“你多大了?二十还是三十?”钱不离的手没有离开扳机,他的目光转到了坐在地上的那个小孩子身上:“不用再装模作样了,你的喉结已经把你的秘密告诉给了我!”
“大人,您真厉害……”那个小孩子苦笑一声:“能告诉我您的名字吗?我想知道我们输在谁的手里。”别看他长得和小孩子没有区别,但他的嗓音却很沙哑。
“我叫钱不离。”钱不离笑了笑。
“我记住了。”那小孩子很老实的把手举过头顶,任由亲卫们把他的双手绑了起来。
“你是……老疙瘩?”孟铁头从一边凑了过来。
那小孩子脸色一白,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大人,这家伙就是叛贼浮梁的哥哥,浮老疙瘩!”孟铁头指着那小孩子大叫起来:“您别看他小,其实这家伙都四十好几了!”
“你听说过他?”
“当然,外边把他都传神了,说什么刚一生下来就能说会道的,只是……怎么也长不大!”
老疙瘩的脸上露出了怒色,不过还是什么也没说,有缺陷的人最不能忍受的就是他人嘲笑自己的缺陷,怎么也长不大绝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可惜现在他落在了敌人手里,不能忍也得强忍。
远处传来了马蹄声,杜兵带着后队赶了上来,他先是看到了被故意折磨的女孩,眼底露出丝诧异,接着又看到了几乎被绑成粽子的老疙瘩,这下杜兵忍不住叫了起来:“大人,这小孩子做什么错事了?”
“杜将军,这家伙可不是小孩子!”孟铁头拍着老疙瘩的脑袋说道:“说实在的,这家伙开始杀人的时候,杜将军您还没生下来呢!”孟铁头深为自己没能识破敌人的诡计、还怀疑统领大人的用心而懊悔,他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全部都掏出来。
“别这家伙、小孩子的叫我,我有自己的名字!”老疙瘩终于忍不住了,厉声说道:“我叫浮乐!”
众人静了一下,旋即发出了爆笑声,其一是浮乐和服了同音,其二是一个明明象小孩子的人,偏偏能用沙哑的语调厉声说话,委实有些怪异。
孟铁头继续拍着浮乐的头:“你是挺能‘乐’的,老子看到你就想‘乐’。”
钱不离的手在此刻才离开扳机,他挥手止住了众人的笑声:“看样子如果我问你们浮梁现在在哪里,你们也是不会说的了?”
眼前这四男三女一起抿住了嘴,用很决然的目光看着钱不离。
“你们以为你们不说,我就猜不出来了?”钱不离玩味的扫视了一圈:“浮梁应该已经混进福州府了吧?”如果想瞒过官府的耳目,浮梁只能有两种办法,其一是专门走山林密布的地方,不骚扰城镇、不打草惊蛇;其二就是化整为零,混迹在难民中向福州府靠拢。
当钱不离没有发现任何线索时,他无从分析判断,但只要他发现了一丝端倪,他的判断下得相当快速、准确。浮梁派人化妆成难民是确实的了,可是来往的官兵和天威军的斥候却没能发现难民的异常,基于这两点,钱不离大胆的做出了自己的设想,浮梁派出的伪装成难民的人手数目不多,但都是精兵捍将,所以他们才能成功瞒过官兵的耳目,而浮梁的大部队正沿着山林密布的地方接近福州府,他的计划是想打一个里应外合,用最小的代价打下福州府。
里应外合最关键的地方无疑在里面,从浮梁的计划上看,浮梁的胆子很大,为了胜利,钱不离有七成把握那浮梁会把最关键的地方留给他自己指挥,也就是说,那浮梁很可能会去福州府。
杜兵的脸色变了:“大人,需要末将马上带队回去增援么?”
“王瑞已经带队回去了。”钱不离摇了摇头:“浮梁是不会轻举妄动的,因为他的人手还没有到齐,正好……我们回去可以来一个关门打狗,就算他浮梁能长出一双翅膀,我也让他飞不出福州府!”
钱不离从对方的眼神变化中清晰的捕捉到了一丝恐慌,他轻笑一声:“我们走,把这几个送到俘虏营里去,孟铁头,多照顾他们一点。”
※ ※ ※
方老生连遭挫败,回到自己的营帐时他再无法控制情绪,开始大发雷霆起来,所谓的营帐其实设在一架豪华的马车上,那是他打下五里川县城之后抢到的好东西。
方老生的吼叫声传出去好远,让本已沮丧的士气更加沮丧了,右军师一脸无奈的等候在马车旁,相比之后,左军师则是一脸的平静,但在此时此刻,他再高兴也不敢显露出一丝端倪,如果被方老生看到,会活生生把自己撕成碎片的。
方老生吼叫了很长时间,才平静下来,下了马车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左右军师叫到跟前,商谈派人去劝降的事情。方老生心知自己的手下士气已经低落到了极点,再无力做战,只能一边派人去劝降,一边想办法抓紧整顿自己的士兵。
第二天凌晨,一条孤零零的木筏飘向了对岸,木筏上站着几个满怀绝望的士兵,方老生手下的将领没有一个人愿意承担劝降的重任,就连提出劝降意见的左军师也是想方设法推搪,没奈何,方老生只好强逼着几个士兵带着劝降书去见敌方的将领。
本以为必死的士兵却出乎意料的受到了李霄云的接待,李霄云的态度很和善,仔细询问了他们的来意,又接过他们的劝降书翻来覆去看了好长时间,不过最终他也没有做出表态,只是让他们返回白龙河的西岸,并委托他们转告方老生,多谢方老生对自己的青睐。
没报多大希望的方老生得到士兵的回报之后,当时就变得振奋起来,他召集手下的两大军师和几个部将商议了一会,众人都同意了左军师的看法,对方心有所动,不过自己提出的条件还不能让对方满意!
下午,那条木筏再次飘向了东岸,这回使者的身份不是普通士兵了,而是方老生很赏识的一个部将,他们随身带着一封任命书,任命李霄云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的任命书,别人会怎么看待这个任命他们无从判定,反正他们觉得自己付出的条件会让所有人动心的。
李霄云看到任命书之后,当时就喜笑颜开,极其热情得款待了使者,还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搞来了几个舞女,让使者大开了一番眼界。‘歌舞晚会’中双方越谈越是投机,不过李霄云依然不给一个具体的答复,不是顾左右而言其他,就是微笑不语。
盛宴直到深夜才算结束,李霄云虽然一力挽留使者,不过使者心中惦记着回营禀报,还是拒绝了李霄云的挽留,双方惜惜相别,这一次李霄云把使者直送到岸边。
※ ※ ※
钱不离连夜赶回了福州府,杜兵则被他留在了后边,步兵走得慢,俘虏更慢,而孟铁头的资历太浅了,让他单独带着山地大队看守两千余俘虏,还是夜间行军,钱不离始终有些不放心,必须要让杜兵坐镇。
姬胜情早已入睡,钱不离没有打扰姬胜情,只派人通知了贾天祥和正在福州府城内布防的王瑞,三人密谋了很长一段时间。随后钱不离开始调兵遣将、四处安置人手,于天蒙蒙亮的时候离开了姬胜情的府邸。
姬胜情清晨醒来,听到仆人们说夜间看到过统领大人,她连脸都来不及洗,直接跳下床来找钱不离,接着又听说钱不离已经离开了这里,她气得找到贾天祥发了好一顿小脾气。
此刻的钱不离已经带着人手开始全城搜查,所有居无定所的人,包括乞丐、难民、旅店里的旅客、甚至是一些逃避战乱来到福州府暂住的贵族们都被士兵们赶到了街上,最后连妓院中嫖宿的嫖客也没能逃脱。平民自然无人敢和全副武装的士兵们争吵,有不识相的贵族抗议了几句,却被士兵们暴打了一顿之后,显得老实了很多。
不搜不知道,一搜吓一跳……这一搜竟然搜出了一千多人,钱不离命令士兵把搜出来的所有人等通通带到城防军驻地的大操场上,留下守卫福州府的半支箭营也被钱不离调了过来,分成小队爬上操场旁的岗楼,小心警戒着四周。
钱不离从一开始就站在高处,默默观察了下面的人流,钱不离最擅长的地方就是利用人性,他知道,当人们面临着潜在的危机时,总是会不知不觉的向着自己的主心骨靠拢。所以钱不离刻意让士兵们显得非常野蛮、杀气腾腾,加剧了人们心中的恐慌感,另一方面,他初期没有干涉操场上的人潮,让他们自由谈论、行走。钱不离料定他们会担忧、会害怕,既然害怕他们就要凑到一起商议,喽啰们要听到首领的命令心里才踏实,首领更要想办法把自己的判断和决定传达下去。
钱不离的计划是成功的,而且他的眼睛非常毒,很快钱不离就发现有不少人正缓缓的向着营门东北角处移动,如果是一、两个人缓慢的移动,任谁也看不出异常来,而几十个人在缓缓移动,目标就变得明显了。
钱不离冷笑一声,顺着木梯爬了下岗楼,叫过王瑞低声嘱咐了几句,随后王瑞就带着骑兵队逼了上去,喝令所有的嫌疑人都坐在操场上,没有敢在这种地方违抗官兵的命令,操场上的人都很听话的坐了下去。
杜兵高声宣布城中混进了奸细、如有妄动者格杀勿论的命令,随后把几个贵族单独提了出来,带到了钱不离面前,钱不离假意盘问了几句,并榨取了一些钱财之后,他们都被释放了。至于那些从妓院里搜出来的人,钱不离要求他们必须找出两个家人或者四个邻人来作证,而来往的客商就要拿出来往的关文并且验看货物后才能被放行。
钱不离做这些是为了暂时稳住浮梁的人,他知道一个道理:乱世出英杰!其实最后的胜利者未必就是最有谋略的人,大势、民心、运气这些东西都在层层影响着沙场上的胜负。对土族的豪强,钱不离一早就考虑好要先打后招了,他现在缺乏可用之人,当然,如果实在招不了,杀上几个也可以提高自己的威名。方老生、浮梁、童林、王小二这些都是钱不离要招揽的对象,其中童林之所以临阵战死是因为他太愚蠢了,钱不离对童林的行止很失望暂且不提,就算他想招揽,童林也没有给钱不离机会,在那种生死攸关的时刻,谁敢松气?稍一迟疑说不定就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鉴别活动持续了很长时间才逐渐接近尾声,不过操场上的人还是超过了千数,就在这时,山地大队已经赶到了福州府,整支大队先在城外扎营,而杜兵则带着骑兵牵着浮乐等几个战俘,走进了福州府,别的俘虏是不能让他们进城的,最起码暂时不可以。
杜兵带着骑兵队在一个传令兵的引领下,赶到了操场,那传令兵按照钱不离的命令,飞驰到守在东北角的王瑞身边,杜兵带着人也赶了过去,挥一挥手,杜兵身后的士兵们一点没客气的把伏在马背上的俘虏掀到了地上。
对一个正常人来说,从马背到地上的距离不算很高,但对一个被绑得结结实实的人来说,这种高度就不能算低了,一个中年妇女的运气很不好,竟然一头撞到地上,当场惨叫一声就昏迷了过去,从她的头部也慢慢渗出了一滩鲜血。
正文 第九十六章 剑法
操场上的人群微显骚乱,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