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白痴在做什么??
号角声蓦然在夜空中响起,近卫轻骑的速度迅速慢了下来,札木合勒住缰绳,鹰鹫般锐利的眼睛冷冷打量着雪原城。
札木合今年还不过四十岁,如果他愿意把自己的胡子剃光的话,他是一个长得很年轻的人,岁月的风霜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他的装束和近卫轻骑们差不多,没有刻意显示一个族长的尊贵,不过他背上的弓却比别人的弓大上许多,他的战马也比别人的战马要高大。
“大哥!怎么停下了?让我去把城门抢下来吧!”一个壮汉从后面赶了上来,他的上身赤裸着,好似在冰天雪地中也感觉不到寒冷,身体上蒸腾着的浓浓雾气,让这个壮汉看起来就象一头凶兽。
“晚了点。”札木合摇了摇头,雪原城的城门已经缓缓落了下来,十几个警备队队员竟然被关在了门外,他们疯狂的用手、用脚、甚至用头去撞击城门,被人抛弃的滋味并不好受,他们用绝望的声音痛骂着。
钱不离的手不为人所觉的颤抖了一下,如果他有别的选择,他也不愿意这么做,无视生命绝不是一个褒义词!但是钱不离又不得不这么做,己方不管从什么方面都占据着劣势,不出奇招就没有任何希望。
其实钱不离就是在赌,赌那札木合是一代名将焉或是一代猛将!如果是后者,自己无疑是出了个昏招,本已不高的士气在那些绝望的哭喊叫骂声中又降了三分!钱不离长吸了一口气:“擂战鼓!!”
又是一篷乱箭射来,射到了近卫轻骑前三、四十步远的地方,札木合脸上露出了轻蔑的笑意:“真是南国无大将!!”
“大哥,让我带着人去攻城吧,虽然我们没有云梯,但我们有长索!飞鹰部落的勇士只要手中有长索,就没有翻不过去的高山!”札木合的弟弟粘罕又在请战,他身后的将士们发出了轰然叫好声。
“用不着了。”札木合摇了摇头:“这一路上不少孩子们没有死在敌人的箭下,反而倒在冰雪中,让我心痛啊!来人,传令下去,马上扎营!”
“大哥!!”粘罕怪叫起来:“为什么要扎营?让我带着人去攻城吧!只需要两个冲锋,我一定把雪原城攻下来!”
“粘罕,为大将者,必须要见微知著!”札木合手中的马鞭向前方一指:“你看到没有?第一:他们竟然把自己人关在了门外;第二:他们已经放出了五轮箭,可连我一个孩子也没有伤到;第三:城上的旗帜杂乱不堪,忽左忽右;知道这些代表着什么吗?代表着雪原城的守将已经惊惶失措了!”
“那不是正好?!大哥,我一个冲锋就能把雪原城打下来!”
“我不想再让孩子们白白流血了。”札木合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城门口的十几个警备队员突然脱下了衣服,一边摇动着一边向近卫轻骑跑去,看样子他们已经做出了决定,既然被自己人抛弃了,那就去投降敌人!
“临阵叛敌者,杀!”钱不离冷冷的下了一个命令。
任帅脸上露出了黯然的神色,叛敌?叛敌还不是被你这个白痴逼得?!连一个敌人也没能杀死,反而要先杀自己人!任帅眼中有莫明的光芒在闪动,好似在考虑一个决定:“放箭!”
对射程之内、靠着双脚移动的靶子,雪原城的箭手们表现出了良好的训练素质,只一轮齐射,就放倒了十几个警备队员,中箭最少的也中了十几箭,颓然倒地。
正文 第十章 谁是白痴
札木合放声大笑起来,簇拥着他的骑兵们也在跟着笑,笑声如波浪般卷上城头。任帅的双拳握得死死的,悲愤而无语,他手下的士兵们也不比自己的首领强多少,竟然有几个箭手暗中流下了眼泪。
钱不离这一方可算是士气尽折,但钱不离并没有指望着士气做战,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士气除了能留下一段可歌可泣的诗篇外,一无是处!
札木合转头道:“穆克,你去通知中军,让他们分成两路,在雪原城的东门和西门扎营。”
粘罕一愣:“大哥,南门呢?”
“南门?南门当然要给他们留出来。”
粘罕有些着急:“那他们要是跑了怎么办?”
“这正是我的期待!”札木合笑了起来:“他们能逃到哪里去?他们能跑得过我的近卫轻骑吗?而且你不要忘了,我们可不是孤军啊!”
“粘罕,做战不要只求痛快!我们远途奔袭,没有携带任何攻城器具,虽然我相信你的能力,但你想过我们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没有?城破之后还有让我们头疼的巷战,等到我们抓到了公主,我们最少也要付出几百名、甚至上千名勇士的生命,而这都是不必要的!”札木合知道自己弟弟的性格粗放,但他还是希望粘罕能多领悟些东西。
“你看看,城头上旗帜在乱晃,这说明在士兵中产生了骚动!那个守将的懦弱无能让他们失去了最后一个机会!兵是将的胆、将是兵的魂,勇敢的士兵绝不屑于为一个懦弱无能的主将卖命!所以我用围三厥一的办法,逼着那些士兵们做出一个选择,是继续做战,还是逃跑!你以为他们还有勇气做战么?”
粘罕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咧着大嘴一笑:“大哥,我懂了,你是说我们根本不用动手,吓都能把他们吓跑?!”粘罕是在马背上成长起来的战将,虽然性格粗豪,但没傻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不错!孩子们这一次受苦了,我不想再让他们有什么损失。”粘罕冷冷一笑:“孩子们!亮火把!!”
随着一声整齐的应诺声,一支又一支火把亮了起来,火把是草原轻骑随身必带的物品,只不过这一次为了尽快奔袭雪原城,他们一直没有点上。
城头上的士兵们眼中露出了惧意,论军容、论气势,对方都远远超过了自己,绝望的情绪在士兵们中间弥散开来。
借着火光,钱不离看清对方已经在搭建帐篷了,不由得长吁了一口气,他这时候才发现,自己手心已经满是冷汗!
赌对了!终于成功的扳回一局!一个猛将会为了胜利而不惜付出任何代价,而名将在唾手可得的胜利面前,往往会尽可能最大限度的保存实力,钱不离就是在赌札木合舍不得自己的近卫轻骑。
钱不离最怕的就是札木合发现守城士兵斗志昂扬,那样他很可能选择继续进攻,到时候就算自己打光了所有的子弹,成功守住了雪原城,可是明天怎么办?
左右环顾,很多士兵在自己的目光扫到时都低下了头,不过那份敌意却无法掩饰,钱不离能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一丝苦笑浮上了钱不离的嘴角,这是何苦来由?真不应该管这种闲事啊……
寂寞,深入骨髓的寂寞,这是此刻的钱不离唯一的感觉,自己所做的是为了保住他们的命,可换来的却是他们的敌意!
钱不离索然转身,迎面对着上姬胜情含笑的目光,目光中除了信任之外,还有几分感激。钱不离不知道姬胜情对自己的信任从何而生、从何而来,但他知道这份信任是真挚的,好吧……就算是为了她……而战!!
“我们回去吧,时间不多了,必须要尽快找出一个方案来。”钱不离微笑着对姬胜情说道。
“还有什么好商议的!”因为极度的愤恨,任帅一点没有掩饰自己眼中的轻蔑:“身为武将,明日我死战便是!”
“那是你的责任。”钱不离没有理会任帅,竟自向城下走去:“而我的责任是怎么样消灭他们。”
“哈哈哈……我看你简直……”任帅的话没有说完,就被身后的杜兵一肘打断了。
“老杜,你干什么??”任帅怒道。
“跟着去看一看。”杜兵看着钱不离的背影,若有所思的说道:“事情不那么简单!”
“看什么?看那个白痴么?”
“他是白痴?他能蛛丝马迹中看出古里安是内奸,而你、我都没看出来?”杜兵玩味的一笑:“如果他是白痴,那你……不是连白痴都不如?”
“你……”任帅本已怒极,但旋即就察觉杜兵话里的涵义,愣在那里。能做上将军的,哪怕是小将军,头脑自然不会简单。
“走吧。”杜兵再次用胳膊肘撞了一下任帅。
× × ×
议事厅中依然是愁云密布,除了姬胜情还贾天祥之外,其他的人根本就笑不出来,谁见过马上要上刑场的人能面露微笑的?
“报!”
“进来。”
门开处,王瑞大步走了进来:“殿下,大人,斥候已经查探清楚,东、西、北门都有敌军,只有南门没有。我们的斥候探得很远,不要说敌军,连敌人的斥候都没发现。”
钱不离从深思中抬起头来,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虽然钱不离喜欢出险招,但他从不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上面,而这一次,他却别无选择!费劲心计,才争取到半天的时间,如果再犹豫下去,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王瑞犹豫一下:“大人,我看他们是用围三厥一的办法,诱惑我们逃走!”
“既然他们希望我们逃走,那我们就逃给他看。”决心已下,钱不离的神情轻松了不少:“要不然,我担心札木合会哭鼻子啊……”
正文 第十一章 调兵遣将
除了姬胜情和贾天祥能笑出声之外,其余的人都在面面相觑,任帅也不禁承认自己错了,这个年轻人绝对不是白痴,而是一个……疯子!!
“不过,我猜他们一定要派出追兵。”
废话!所有的武将都在心中暗自骂了一句。
“应该派人去阻挡追兵……”钱不离还在说着废话,他的目光旋转了一圈,落在了王瑞身上:“王瑞,我给你一百个人,你去阻挡追兵。”
王瑞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陪笑道:“大人,请您再重复一遍,我刚才……听错了……”
“我给你一百个人,由你来阻挡追兵!”
王瑞呆在那里,今天这耳朵怎么犯怪毛病了?他抬起头看到其他人,希望能得到真正的军令。
任帅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荒诞!你根本就是让别人去送死,你自己怎么不去?!”
王瑞终于明白了,他没有听错!看着钱不离那平静而温和的微笑,王瑞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长吸了口气:“大人,我知道我冒犯过您,您的军令……我可以接,但是我不想让别人陪我去送死,我自己去阻拦敌军吧!请大人放心,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绝对不会放过一个追兵!”
“可是……”钱不离还在微笑着:“我希望你不但阻拦住追兵,还要消灭敌骑的先锋部队!你一个人能完成任务么?你确定??”
“……”王瑞现在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他有个想当堂自刎的念头。
“你过来。”钱不离冲着王瑞招招手,然后附耳低声说了起来。
钱不离的话显然没有白说,王瑞的神情由木然转成惊讶,最后变成了狂喜,他单膝跪倒在钱不离面前:“遵命!大人!”说完,王瑞兴冲冲站起来,向外跑去。
钱不离笑了笑,总算得到一个人的尊敬了么?不容易啊……
“等等!”任帅一把拽住王瑞,抢夺王瑞手中的令箭:“小子,别那么傻!他是在让你去送死!把令箭给他,让他自己去!!”
“你干什么……”王瑞极力挣扎着,把令箭象抱宝贝一样抱在怀里:“不要……不要抢我的大功!!”
“大……大功?”任帅傻住了。
王瑞趁机脱出身,一溜烟就跑没了影。
杜兵是贾天祥座下最富智谋的武将,见到王瑞的样子,他的头脑飞快的运转起来。难道想设伏?不可能!真正的战争可不是儿戏!
姬周国有一本很流行的书,叫《三国传》,里面倒是有很多埋伏的例子。哪怕双方的兵力对比悬殊,只要设下埋伏,把敌人引进峡谷之类的场所,伏兵一拥而上,敌人马上就会溃败。不过这些例子对真正的将领来说,都是非常荒诞的!
哪怕最鲁莽的统帅,手中的斥候绝不会低于总兵力的半成,如果有一支十万大军,那么随军而动的斥候最少也要有五千人,还是最少!斥候在大军前后、侧翼方圆几十里的范围内纵横穿梭,什么样的埋伏能不被斥候察觉?
历史上有名的官渡之战,也不像书里写得那么简单,两个枭雄对峙了差不多整整一年,双方的军队不停的穿插、移动、攻击,可谁也找不到对方的破绽!直到第二年春,曹操才抓到机会,成功偷袭了两次,彻底毁掉了对方的补给,最终获得了胜利。之前呢?曹操偷袭了多少次?又被对方发现了多少次?曹操又防范住了多少次偷袭?按照《三国传》的说法,曹操是等到许攸献计,才抓到机会的,这又是个笑话!在那之前,曹操和袁绍什么都不做么?两支庞大的军队对峙在河边,比赛吃粮食还是比赛唱歌?
杜兵猛的站了起来,看向沙盘,就算书中那种神话式的偷袭能使用出来,一百个人能做出什么?还要消灭敌骑的前锋,这不是……胡说么?!可是王瑞那家伙一向很狡猾,如果没有把握他是不会那么激动的!杜兵想得头都疼了,也没猜出个所以然来。
“刚才,我已经把最大的功劳交给王瑞了。”钱不离缓缓的说道:“下面……”
“大人,请交给我吧!”没等钱不离说完,杜兵的走到钱不离身前,用期待的眼神看着钱不离。
钱不离一笑:“我把所有的骑兵都交给你,过来……”
杜兵附耳过去,他的神色完全重复刚才王瑞的动作,最后也是一个单膝跪倒:“大人,您放心交给我吧!”
钱不离含笑点头,然后伸了一个懒腰:“殿下,我想我们应该去休息一下了,明天的事情还有很多。”
“我呢?我呢??”任帅连忙跳了出来,眼见王瑞和杜兵都一脸狂喜的离去,他再愣也察觉到了什么,难道……这个男人真有把握歼灭飞鹰部落的近卫轻骑?就凭手中这点力量歼灭近卫轻骑??
钱不离装出很惊讶的样子:“你想要什么?”
“令箭啊,大人!!”这是任帅头一次称呼钱不离为‘大人’。
“哦!”钱不离伸手抽出了一支令箭,扔给任帅:“拿去吧。”
可在任帅喜滋滋捧着令箭的时候,钱不离却转向姬胜情:“殿下,我们走吧。”
“大……大人!”任帅的表情又从高兴转成痴呆。
“什么?令箭不是给你了么?”
“可是……您……您还没有给我命令啊……”
“哦,原来你是想要命令啊?”钱不离一副你怎么不早说的样子:“不过,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我担心你不服从我的命令啊……”
“怎么会呢?大人!”任帅急得抓耳挠腮:“军人是惟命是从的!我保证服从命令!!”
“真的?”
“我发誓!”
“过来吧……”
好像又服了一个!
正文 第十二章 为将之艰辛
天朦朦亮的时候,札木合已经从软塌上一跃而起,穿戴整齐,大步走出了帅帐。
做为一代名将,飞鹰部落的族长,他的风光、他的威势让无数人向往!可惜世人大都目光短浅,他们能看到的只是名将的表面,却看不到名将的艰辛。
札木合要比所有的士兵都起得早、要比所有的士兵都睡得晚,冲锋的时候他要冲在前面,撤退的时候他要守在后面!当他的孩子们饮着美酒、纵情歌舞时,他却在思考军队的走向;当他的孩子捧着抢来的财宝、搂着抢来的女人享福时,他却在思考怎么样把孩子们平安的带回家!
能让整个飞鹰部落死心塌地跟随,札木合凭借的不是智慧、更不是力量,而是凭借一种感情,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很多上位者都把这句话当成虚伪的承诺,但札木合做到了,他从来没有让他的孩子们失望过。
“大汗!”一骑斥候从远处飞驰而来:“大汗!雪原城有些不对,人好像都走空了。”一个部落的首领是没有资格被人称为‘大汗’的,这会遭到其他部落的嫉恨,但飞鹰部落的将士们坚信,他们的王一定会带领他们一统草原,早叫几年和晚叫几年没有什么区别。
札木合眼中精光一闪:“南门那里查探过了么?”
“刚刚探过,南门外的雪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