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军拉开了阵线之后,先静默了一下,随后十几个士兵推着一个箭楼缓缓向南星城靠了过来。
南星城头的余楚杰冷笑一声:“又来这套!先等等!”他知道,福州军又想用这种办法试探南星城的火力点,上一次他上当了,这一次是决不会轻易暴露的。
福州军那十几个士兵一直推着箭楼向前走,预想中的攻击并没有出现,就在他们惊讶的时候,本阵内突然响起了锣声,这些士兵一起掉头向回跑去。
“还学滑了呢……”任帅笑着摇了摇头,喝道:“立杆!”
一根十几米长的木杆在十数个士兵的推拉下,缓缓立了起来,当士兵们把杆洞内的土踩实之后,一个机灵的士兵顺着木杆爬了上去。南星城头也是灯火通明。四下扫了一眼,城头上的防御设施就看得清清楚楚了。
那士兵双手略松,顺着木杆就滑了下去,随即跑到汤云龙身边,用手指点着南星城头,和汤云龙窃窃私语起来。
五辆杠杆式投石车,一字排开,这都是军中的工匠赶工制造出来地。不过杠杆都是用粗木打造,这种投石车比不上精铁制造地投石车,再粗的木头投射两次之后,杠杆就会破裂,至多也只能用上三次。用钱不离的话讲,只能用两次没关系,只要能压制住对方的远程打击。支援己方的投石车和箭楼全部压上去就可以了。
汤云龙知道了对方投石车的布置方位,调整着杠杆式投石车的角度,准备开始进攻,而那个机灵的士兵又重新爬回到木杆上。观察着南星城头地变化。
军鼓的鼓点发生了变化,福州士兵们已经把投石车推到了本阵的前列,后面是一座挨着一座的箭楼,全军已经准备完毕。只等着任帅的号令。
五辆杠杆式投石车一起投射了,蕴藏着毁灭力量的石弹准确的砸上了南星城地城头,南星城的城墙好似被砸得晃了一晃,伴随着沉闷的轰鸣声,一片鬼哭狼嚎的叫声从南星城城头上响起。爬在木杆上地福州士兵吹响了口中的哨子,接着从怀中掏出面小红旗用力向下挥去,他的意思就是石弹已经准确命中了目标。
福州军的战鼓声再变,前方地福州士兵一声大喊。推着投石车向前冲去,后排的箭楼紧紧跟上,后列的福州士兵扛起了云梯,紧张的等待着军鼓的变化。这一次就不是佯攻了,投石车是货真价实的投石车,箭楼也如是,任帅已经下了死命令,今夜一定要打下南星城!
余楚杰看到密密麻麻的福州军,不由再次倒吸了一口凉气,从火把上看,余楚杰判断福州军最少也出动了四千人,他一边喝令预备队马上上城墙,一变命令投石车还击,为了减少福州军那种古怪的投石车给己方造成大量伤亡,南星城地城墙上只布置了五百多个步兵,前几日幸存下来的投石车也只在城头上摆放了两辆,其余的都搬到了城下,凭这么点人是绝对挡不住福州军进攻的。
福州军前排的投石车没有投射,分成散面闷头向前冲,南星城城头上的两辆投石车已经化成了碎片,但城墙后方的投石车还完好无损,伴随着沉闷的投射声,福州军的一辆投石车被砸翻了,两个士兵当场被砸死,翻滚的石弹还砸坏了一座箭楼的底盘。
嘟……木杆上的士兵吹响了哨子,他接连挥动了三下小红旗,停顿了片刻,又挥动了三下,随后红旗指向了南星城石弹飞出的方向。
“加三百斤!”汤云龙大喝了一声。
福州士兵马上搬过来十五个麻袋,分别绑在了重物上,紧接着数百个士兵一起拉动了粗如胳膊的巨索,把重物掉上了铁架。
“放!”
杠杆式投石车再次发射,五颗石弹准确的飞进了南星城石车车阵当中,南星城的士兵正在安装石弹,准备下一次发射,哪里想到祸从天降、躲在城墙后面这么远也逃不过对方的攻击,一时间碎片混合着鲜血四处横飞,侥幸没死的士兵也只知道趴在地上发抖,甚至有几个被这毁灭性的打击吓得尿了裤子。
福州军前列的投石车一起停下了,寻着对方攻击的方向开始投射,毁掉敌方所有的投石车是他们的任务,要不然后面的箭楼是不堪投石车攻击的,箭楼上站满了箭营的弓箭手,还有钱不离将军的几十个亲卫,这些人都是钱不离将军和任帅将军的命根子,损失不得!
宜州军操作投石车的士兵可算是倒了大霉,前一轮投射过来的石弹犹在沉闷的滚动,后一轮石弹紧接着就砸将下来,虽然石弹的落点没有杠杆式投石车那么精准,但还是有几发石弹落在了车阵中,本以为逃过一劫的宜州士兵当时就被石弹砸死砸伤了十数个人。幸存下来的几个士兵一哄而散。还有一辆投石车奇迹般完好无损地立在碎片和血泊中。可惜没有人过来安装石弹了,更没有人敢来发射。
嘟……木杆上的士兵再次吹响了哨子,手中的小红旗兴奋的向下挥动着,他用的力气大了点,竟然差点从上面掉下来,吓得他连忙用双手死死抱住了木杆。
“这小猴子!”汤云龙笑骂了一句,大声道:“检查一下,看看毁掉了几个!”
检查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三辆投石车已经无法发射,剩下两辆还可以勉强发射最后一轮,“减掉三百斤!”汤云龙一边下达命令,一边向前面的任帅跑去,战果当然是要即时汇报的。
福州军的箭楼已经冲过了投石车,前向涌去,钱不离地亲卫人手一张连弩。他们率先发起了攻击,瞄准的目标首先是南星城城墙上的将官,其次就是弓箭手,数十发弩箭飞出去。当即就射翻了十几个宜州军的士兵。其实钱不离的亲卫箭术都非常厉害,关键里面有一个协调的问题,经常是数个人同时瞄准一个将官扣动扳机,杀伤率自然就减少了很多。
余楚杰等人连忙把自己的头缩了回来。虽然谁都没有料到福州军会有弩箭,但相比起手下地将官来说,他们是很幸运的,其一是他们都站在城楼中,只露出了眼睛四下观望,其二是楼内没有点灯火,别人很难发现他们。而站在城墙上指挥士兵的将官们现在几乎都躺在了地上。
“余统领,我看……我们要悬啊!”胡文新苦笑着说道。
余楚杰和黄立平对视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胡文新说出了他们的心声,南星城是挺不过今夜了,他们怎么办?投降?还是杀出一条血路?宜州仅存地三个统领各自想着自己的心思,在这时候,他们竟然忘了去指挥作战。
南星城的东门处,士兵们呆呆的望着喊声冲天地西门,默然无语,任谁都知道福州军要来真格的了,刚才统领大人的传令兵已经把他们人数不多的守军又调走了几十人,现在守护东门的士兵还不过一百,还有数百个从城中征召的民夫。幸运的是,听说福州兵也不是很多,只有四千余步兵,还有两千骑兵,要不然如果福州军分数路攻城的话,南星城是绝对守不住地。
一个身材魁梧的民夫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伸了一个懒腰,不引人注意的对着站在他前面的民夫使了个眼色,缓缓向城下走去。
如果是任帅在这里,会惊讶的发现,那几个民夫竟然是梁健生带过来的小混混。当日,经过顾坚的审讯,已经确定,这四个小混混都是真心实意跟着梁健生来投靠福州军,搏一个富贵的!梁健生的事情他们根本不知道,而另外两个和梁健生同谋的人则早已被任帅杀掉了。
既然是想来搏一个富贵,那么一切事情都好办了,钱不离还没有出兵银盏坳的时候,就给了那四个小混混一人五枚金币,让他们趁还没有打仗之前,先回城准备人手准备起事,并且保证,等到城破之后,所有跟随他们一起起事的人,每个人都发五枚金币。五枚金币对各个贵族来说,只是一笑置之的小财,但是对这些小混混来说可不是小数目,就算是待遇非常好的天威军,一个伍长一个月的饷钱也不过十枚银币,如果等到城破,他们四个人每人都赚了十枚金币,赶上天威军的伍长拼死拼活当十年兵,小混混怎么也经受不住此等诱惑!
当钱不离还慢悠悠赶往银盏坳的时候,那四个小混混已经回到了南星城,这些游手好闲的人最大的长处就是到处都能混个脸熟,俗称面子……为了不引起人怀疑,他们带着钱不离的一个亲卫,周潜川从南星城的北门而入,当时南星城已经进入了战备状态,不过对从北方洋河处过来的人盘问得并不严,何况守城的士兵中有人认识那几个混混。
对混混这种奇异的职业,人们所持的姿态都是一样,轻易不去招惹他们,黑灯瞎火被人打一顿。或者被人砸了门窗、或者被人在大门上涂上大粪的滋味并不好受。守城地士兵只是简单地盘问了一下,就放行了。
能发财的大事总是从者云集的,四个小混混没有费多大力气,就张罗了几十个弟兄,当然,为了保密,他们暂时没有把真相说出来,随后
在钱不离亲卫的指挥下。心甘情愿做了民夫。
昨日持续不断的战鼓给了大家信号,小混混们在不久之前才知道了到底怎么样才能发财,他们没有人害怕,钱不离的亲卫转达了钱不离说的一句话,是龙还是虫,就看这一下的!混混心中自有独到地见解,既然宜州的刺史百里克诚都死在钱不离的手里了。那么钱不离一定是个比刺史还要大的官!这种传说中的大官如此看得起自己……士为知己者死啊!!再说了,还有金币在后面顶着呢,为什么不干?
‘民夫们’三三两两的凑到士兵们身前,低声谈笑着什么。而南星城上的守军本就为自己地前程发愁,巴不得和人聊上几句解忧,他们并没有怀疑。
“杀!”周潜川突然抽出了一个士兵的长剑,回手刺入了那士兵的咽喉。
民夫们一起动手。挥起了手中五花斑斓的武器,砸向了自己负责地士兵,不过他们的素质真是可叹,竟然还有去搬大腿、挠眼睛的,活脱脱一副街头‘战斗’的样子。
“你们干什么?造反么?”一个值夜地军官大喝了一声,这些‘民夫’的动作太出人意料了,士兵们没有反应过来,那些真正的民夫也傻在那里。
“弟兄们。福州军说了,如果我们不投降,他们打破城池之后就要屠城啊!”周潜川大叫起来:“这些家伙不怕,他们的家小都不在这里,可我们怎么办?!”
“干他狗娘养的!”一个混混跟着叫了起来:“跟着天威军还有重赏,总比这里等死强啊!”
民夫们当时就骚动起来,他们的家小确实都在城里,听了周潜川的话,没人不害怕。
“杀了他们!”那将官拔出了长剑,指挥着士兵们冲了过来。
混混到底是混混,当然,还有武器方面的原因,双方刚一接触,混混们就被砍翻了七、八个,但剩下地还是亡命般向前扑去,他们要做龙、绝不做虫!以前他们为了一壶酒、一枚银币、一个眼神就敢和人拔刀相向,那么拼命也不过是为了一个面子而已,现在的意义可比以前重大得多,只要能挺过今天,富贵就到手了!
城外突然响起了轰隆的马蹄声,一支狰狞的骑兵队出现在月光下,凶猛无比的向着城门扑来。
城头上的士兵不由都愣住了,这支骑兵并出现得太突然,而且来意不善,混混们借着这个机会撂倒了数个士兵,劈手夺下士兵的武器,英勇的向前冲杀着。
“还等什么?”又一个混混大叫起来:“城马上就要破了!跟着天威军领赏啊!!”
“走啊,大家去开城门啊!!”夹杂在民夫中的混混们乱叫着,并带头向城下扑去。
惶恐不安的民夫们一下子找到了自己的主心骨,纷纷向着城下冲去,而那些正在混战的南星城守军掉头就跑,反倒把他值夜的将官冲倒在地,数不清的脚踩上去,那将官也不挣扎了,无神的眼睛呆望着星空。
周潜川已经劈倒了三个守城的士兵,但自己也受了轻伤,就在他不支的时候,城头上冲下来的民夫,一拥而上,仅剩的那七、八个士兵眨眼就被人潮淹没了。
城头上完全占据了上风的混混们砍断了吊桥,城下的民夫也把城门上的三重铁拴推了下来,打开了城门。
“回到城上去,别挡了骑兵弟兄们的路!”周潜川大喝一声,带着民夫们撤到了两边。
周潜川的‘弟兄们’几个字感染了不少民夫,一瞬间,他们真的以为自己也是内应的一员了,几个民夫竟然探着头,挥动着手臂大叫道:“弟兄们、冲啊!冲啊!!”
秦冲一马当先,冲过了吊桥,冲过了城门,他的眼力一向很好,在火光中老远就看到了鹤立鸡群的周潜川,秦冲微微点了点头,喝道:“谢了,弟兄们!”他的声音在轰隆的马蹄声中依然清晰的传了出来。
“冲啊!冲啊!!”听到为首的大将竟然称呼自己为‘弟兄们’,民夫的情绪更加高昂起来,狂喊乱叫着跟在骑兵队的两侧。既然是自己人,那么自己的安全就有保证了,自己的家小也有保证了,只要把那些敢于顽抗的宜州军杀掉就好。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无情杀戮
南星城中只有不到五百人的预备队了,当他们发现东面的骚动支援过来时,正好撞上了秦冲的骑兵队,在铁流无情的冲击下,他们象绵羊一般的脆弱,一时间,肢体横飞、哀叫连天,一团接着一团的血雾爆开,他们唯一起到的作用,就是让骑兵队的速度稍微减慢了些。
更多的步兵看到前面冲过来的是骑兵队,本能的躲在两侧,可惜骑兵队两侧的骑兵挥舞着刺枪,不停抽击着,借着马速,刺枪每一轮动,都会有数个宜州士兵象滚地葫芦般栽倒在地。
幸存的士兵或装死或躺在街角呻吟,秦冲的骑兵队虽然冲过去了,但没等他们做出逃或者躲的选择,挥舞着木棍、瓦刀的民夫义勇军却冲了上来,又是一轮殴击。
城破了……城破了……南星城内四处都响起了惊慌的叫喊声,守在西城城楼上的余楚杰三位统领一齐颤了一下,正前方,南星城上的弓箭手已经被箭楼上飞出的箭矢射不起头来,他们一直是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根本就无法还击,而在下面,无数的士兵已经用木板铺过了护城河,把一架架云梯立在城墙边,西面的城墙失守也只是眨眼间的事。
在钱不离的训练下,福州箭营的弓箭手已经非常正规化了,箭矢想发挥最大的威力关键就在于节奏!钱不离把号令分为两种,一种是集射、一种是连射,集射正是姬周国的弓箭手原本的攻击方法,就是指所有的弓箭手一起开弓射箭,而连射则是让箭营的弓箭手自动分成三批,前面的弓箭手发射箭矢的时候,第二排的弓箭手已经拉开了弓,而第三排的弓箭手则把箭矢放在弓弦上准备,随后第一排退到第三排,第二、第三排向前顶。
长时间的训练下。箭营地弓箭手配合得相当默契了。每一排弓箭手地动作都如行云流水般、自然而紧凑!从他们开始进攻以来,箭雨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宜州军已经习惯了先躲避对方的箭雨,等箭雨停歇时再全体站起来反击的训练,可是在福州军的箭雨下,他们训练出来的经验就显得非常可笑了,偶有不顾一切站起身的弓箭手马上就会被射倒,就连近在眼前的云梯,他们也不敢伸手去推。
城头上数十个油锅还在燃烧。一堆又一堆滚木擂石摆在那里,却无人去动,除了城垛处箭矢难及的地方还安全外,四百余米地城墙上全处于福州军的攻击范围内,没有人敢站起来找死。
在这四百米的城墙上,一共有四个城楼,其中两个做出反击之后。
就被集中火力的投石车砸塌,另一个则被钱不离的亲卫弩箭集射给射哑了,而余楚杰等人躲的城楼自始至终也没有发过一箭一弹。望着底下已经装好了石弹,准备发射却又保持沉默的投石车。余楚杰等人知道,只要自己这个城楼稍有举动,马上就会有数颗石弹飞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