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後,陷入沈睡的时间越来越短,不能翻动的身体可以稍稍活动,就是不能下床。
第二天,甄律来了。
'听小涵说你醒了,真是太好了!!所有人的心都放下了!昨天第一时间我就告诉了韵维,虽说他没表现出异常激动,大喊大叫,但平和的神情还是能看出他很高兴,办案的时候都和前几天不一样,眼睛又变得炯炯有神了!不过,最近他疲劳过度,昨天出案的时候差点晕倒,我就先让他回去休息了,嘿嘿,你不会怪我吧?'
'你让他多多休息…别管我…'笑著摇了摇头,甄律的话在小涵刚洒上蜜的心上,又多抹了一层。
第三天一大早,簇拥著鲜花果篮,开心面馆的夥伴们前来探望。
小乐依旧搞笑,不停讲笑话逗弄大家;小静小薇等女孩子们摆完鲜花,又削苹果,照顾得那叫一个无微不至;飞哥和梅姐还特意带来了滋补褒烫。
整整一个上午,自己都沈浸在欢笑的海洋,虽然被牵动的伤口很痛,但也痛的开心。
下午,分理处的大叔大哥们也来了,礼物的数量和上午夥伴们送的不相上下。
顿时,病床旁成了各式各样花果的天堂,连床头柜都不够使,摆不下。
聊天後才知自己住进的医院,和上次一样,可这次的情景却完全不同。
没有了孤单冷落,没有了鄙视讽刺,关心与安慰占满整个心房。
从未感到如此真诚,从未体会如此激动,有夥伴有朋友的生活,真好。
第四天,甄律提前打电话告密尚韵维会来。
不想,一大早丁羽便率领CONFINDENCE的成员占了领地。
正好奇丁羽如何知道自己受了伤,没想他先开了口,说从分理处得的信儿。
成员们惋惜自己伤势需再恢复一至两个月,因为他们刚听说丁羽十一月底就要离开国内,舞团又要陷入无限期休队。
正经了没多会儿,成员们开始原形毕露,挣抢著要看伤口,做按摩。
论手法,那是相当地不规矩,虽说隔著衣服,可根本就是色情服务。
好在自己及时按了呼叫服务器,才得以逃脱十只魔爪。
望著被护士小姐们赶出去的成员,想笑却又不敢。
'小强我还会来看你的!出院我就把你接回家!!'
丁羽的叫声刚刚远离,谁料,门口便望到了尚韵维。
拎著水果的他望向楼道尽头皱了皱眉,而後,才走床边。
'他们送了这麽多东西?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这、这是尚韵维说的话?感觉…好象在约会。
'不晚,不晚。只要你来看我,我就高兴死了!!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见到尚韵维的心情可想而知,自己没出息的手未经大脑同意,紧紧攥住他的手。
'别说傻话。本来不想把你牵扯进来,没想到还是连累到你,怪我。我早该把事情和你讲清楚。'
尚韵维被攥住的手没有动,而他另一只手则抚上了自己的头。
苍天啊!什麽时候有过如此和谐的场景,当时激动、感动、冲动得险些落泪。
再後来,尚韵维似乎和自己提到那起案件,还说那晚之後,又有一名同事遇害。
他告诉自己不要害怕,有便衣警员看守在医院。最近一段日子可能很忙,不能常来看望。
眼皮轻轻扣合,唇角翘起爱的弧度,进入沈沈梦乡前,尤记尚韵维那日走时的话。
'好好调养,伤好後我接你出院。'
* * *
“尚警官。”
午夜,医院走廊看杂志的便衣男子见领导前来,忙起身打了招呼。
“怎麽样?没什麽事吧?”
拍拍便衣男子,尚韵维走到病房门前,轻轻推开。
“没事。我刚看过,他刚睡下。用叫醒他吗?”跟在尚韵维身侧,男子悄声询问。
“不用。我就是来看看。你去忙吧。”
门缝半留,走廊的灯光洒进房间。
晏蔷带著笑意,正睡得安稳香甜。
门口的几滩鲜血仍历历在目,仿佛与去年的飘雪天重合。
一样的事情,经历了两次。
是上天的惩罚?还是愚弄?
不想怀抱过的人,因为自己,一个个丢了生命。
这样的打击,太大太重,不能忍受。
望著一年内两次陷入绝境,躺在病床上的晏蔷,矛盾冲突,於心不忍。
勇往直前,不言放弃的他,今後会不会因为自己再有危险?
'虽然很多人相信,好事多磨。'
'但脆弱的感情却经不起等待,一旦错过,即便是谁,也不能挽回。'
这是那时冲进家门,望见屋内惨状後,脑中蹦出的感受与警告。
不想再失去什麽,不想再後悔什麽。
有些事,是时候面对了。
40
漫长无聊的十一月在修养中荒废,没有资金来源,住院的晏蔷时常惴惴不安。
虽说被赶出医院的可能性极小,但一直由尚韵维承担高额的医疗费用,实在说不过去。
无人的时候,掀起衣摆,腹部交错的疤痕触目惊心,抢眼得已压过旧伤痕迹。
後半个月可以下床活动,在小涵和小乐的陪伴下,晏蔷才小心翼翼下了楼。
金色的秋天不知何时远去,冬日萧瑟的寒风似吹来已久。
医院花园里,终於见到恢复康健的健健。
一道长长的刀疤刻在眼旁,让原本就像小狼的他,更显凶狠,完全变成了首领狼。
可是,外表终究是皮相,增添的勋章并没未让健健改变性格,帅酷的形象背後,依旧可爱得白痴。
一整月,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
坏消息,与其说与尚韵维相关,不如说关系到整个中心警署。
在自己出事後,又先後有两名警员丧命。
凶犯,至今仍下落不明。
尚韵维忙於工作,来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担心他安危的同时,更是无限想念。
隔阂破除,误会消解,两人间的关系,似乎又回到两个月前。
午睡後,晏蔷随手翻看时尚杂志,一个哈欠接一个哈欠,无聊透顶。
“哔哔哔哔哔…”
解闷的手机铃声响起,不管是谁,只要能说说话就好。
“喂?小强,是我。”
Bingo,猜到是丁羽。
一个多月来,他是探望自己最勤快的一个,出入的频繁度都赛过了护士小姐。
除了表示他重视自己外,大概就是因为他很闲。
虽说这样,晏蔷还是非常感谢丁羽的陪伴,有他存在,确实大大降低了无聊度。
“怎麽了?你今天不过来了?”
按理说,每天这个时候,他该出现在病房门口。
“是啊,过不去了…”丁羽的声音很低落,“我现在在机场,马上就走了。”
“啊?!不是吧?怎麽突然去机场了?你不是下周一才走吗?”消息来得太突然,让晏蔷一时慌了神。
“恩,昨晚老妈给我打电话…老爸病倒了,我得回去,好多工作上的事都没办完。哎…没办法。还说今天再给你带几本杂志过去。”情非得已,却又无可奈何。
“这样啊…那你还是赶快回去吧。你爸身体要紧,反正你还可以经常回来。”翻著手中的外文时尚杂志,晏蔷有些小小失落。
“是啊,希望吧。哦对了,我就是想告诉你…”手机另端传来机场的起降播报,丁羽停了两秒又道:“我店里的钥匙前两天放在你床边柜子底层了,店就交给你了!有什麽问题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发邮件,我也会经常联系你的!哎,真可惜不能接你出院。哟坏了,我得登机了,到时候再说啊!拜拜!!”
“唉?别…怎麽可以给我,你…喂?喂?”
丁羽走得利落洒脱,不等发懵的晏蔷说完,电话已经挂断。
心情复杂地拉开床边抽屉,翻过压盖的杂物,一把钥匙躺在下方。
拿起钥匙,晏蔷凝视许久,又垂眼望向手机。
“八号床,小晏子,你没事吧?发什麽愣呢?”
门口忽然探进护士小姐笑眯眯的脸。
“呃…没什麽。”抬眼望见熟悉的面孔,晏蔷收起钥匙,摆了摆手。
这个罗嗦的护士小姐为人不错,就是,爱给别人起比较变态的昵称。
“今天天气不错,有空到楼下转转去。唉我问你…”抱著一厚摞登记本的护士小姐神秘走进病房,把本放在床边,拍了拍晏蔷,“这一个月一直来看你那帅男,今天怎麽没来啊?你什麽时候给我介绍介绍啊,我喜欢那类型的!”
“呃…这个…”
怪不得丁羽来看自己的时候,她经常出现。
如果告诉她丁羽已经出国了,该不会在这儿痛哭流涕、死去活来吧?
“呤呤呤呤呤…”
及时的手机铃声打断正编纂言语的晏蔷,护士小姐看完来电,忙兴奋接听。
听声音,打来的是个男人。
看她一脸沈醉的样子,已然忘记刚刚打听丁羽的事。
微张小嘴,晏蔷怔了怔。
这、这都什麽人啊。
才说了几句的护士小姐面色泛红,忽然变得腼腆羞涩,碍於在一旁的晏蔷,忙随手抱过一厚摞本子转到屋外,声音越来越小。
笑叹了口气,晏蔷抖了抖被子,“哗啦”一响,一个遗落的登记本掉在地上。
真是个马虎鬼,居然忘了一本。
费力捡起本子,晏蔷随意翻开,是今年四月到六月的访客登记。
密密麻麻写满了来者龙飞凤舞的签字,日期、时间、事由、病房号、被探访的病人…
随处一瞥,定在页面一角,无法转移。
'4月5日、01:55分、502病房…'
探访病人:晏蔷;
探访人…
尚韵维。
虽说签名飞舞,但仍能清晰认出。
原来今年四月…他有来看过自己!?居然不知道!!
是因为深夜的缘故?还是因为所有人都保守了秘密?
眼珠继续缓缓下移,寻找著自己名字的同时,更期待…
'4月10日、02:10分、502病房、晏蔷、尚韵维'
'4月19日、01:28分、502病房、晏蔷、尚韵维'
'5月2日、02:48分、502病房、晏蔷、尚韵维'
'5月18日、03:01分、502病房、晏蔷、尚韵维'
'5月23日、00:50分、502病房、晏蔷、尚韵维'
他不是只来过一次、他不是冷漠无情的人、那个时候他没有忘记我!
激奋的因子在体内蠢蠢欲动,刺激得头皮发麻、双眼湿热、鲜血沸腾!
他一直在默默关心著我…
“哎呀,坏了坏了,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登记本,我忘记落哪了!”忽然间,护士小姐冲回病房,轻叫的同时一眼望到晏蔷手中的本子。
“太好了在你这儿!没丢就行!你好好休息,我得去工作了。”
夺过登记本,护士小姐笑呵呵又消失了,只留下呆愣的晏蔷。
能活泼乱跳的身体,真好。
不知自己还要多久才能康复。
不过阴差阳错,竟然还能知道一个幸福的秘密…呵呵呵呵…
“你笑什麽呢?”
咧大的唇角来不及收拢,美滋滋的晏蔷仍沈浸在发现秘密的快乐中。
“啊?”吓得小打个激灵,晏蔷这才望见走进病房的……
尚韵维!
紧张、激动、心乱撞得厉害!
“啊没…没什麽,嘿嘿嘿嘿…”头颅摇来晃去,晏蔷笑眯了眼。
“收拾一下东西,咱们就走吧。”把瘪瘪的手提袋放在床边,尚韵维开始整理柜中杂物。
“唉?去…去哪啊?”不会,又被医院驱逐了吧?
“出院啊,然後回家。”把衣服塞进袋中,没多会儿,干瘪的袋子撑得鼓鼓囊囊。
“是吗?我伤还没好就可以出院了?太好了,我都待腻了。”巴掌一拍,晏蔷也跟著慢悠悠收拾,可转念一想,“那个…不好意思,我手里还有把家门钥匙。”
“我知道,你在电脑里打的东西我也看到了。”拉上手提袋的拉链,提起新送的果篮,尚韵维帮晏蔷掀开被子。
“呃…啊…哈哈…你看到了啊…”咽咽口水,回想起当时写的内容,还真…有点别扭。
“恩。”帮晏蔷套上绒衣,神色平缓的尚韵维又递过大衣,“那把钥匙你扔了吧,没用了。”
“啊?为什麽?哦!换锁了吧!”手臂伸进尚韵维为自己撑好的大衣袖中,晏蔷这才反应过来。
“没。我新租了房子,咱们回新家住。”
噗!!!没听错吧?他邀我回新家住?
“新…租了房子?哦…哦哦…”有些事不能想的太美,得现实点。
“那…那等我伤养好了再搬出去,行吗?不给你添麻烦。”
瞥了眼守在身旁,正睁大眼睛楚楚可怜望著自己的晏蔷,尚韵维竟然笑了,“先一起住住看吧。”
“啊?”
什…什麽意思?
“‘我检讨过去的我很讨厌,但我一直努力在改!为你改变是个原因,但更多还是想脱胎换骨。可是,努力了这麽久,你还是不喜欢我,没关系,这种事也不能强求。’”尚韵维简直就是在有声有色背诵课文。
原封不动,居然一字不差重复出自己的原文!
吓得不停吞掉口水,晏蔷紧张得连脑子都轻微嗡嗡作响。
垂下眼只作片刻停歇,尚韵维望著晏蔷领口,轻声道:“有些事,并不是强求,可以先试试。”
“试…试试?”
越来越搞不懂尚韵维要说什麽,晏蔷浑身毛孔缩紧,甚至把嘴里的口水都咽干。
视线慢慢移上那充满疑问的小呆脸,尚韵维语气缓和、沈稳,“试著先交往看看。”
……
啥?!?!
41
尚韵维的一句'试著先交往看看',震撼力非同小可。
记得当时自己如同一尊被雷击的雕像,表情僵住,神志恍惚。
眼前似生出幻象,看到海枯石烂,天地整合。
不断重复了数次'好好',便迷迷糊糊跟尚韵维离开医院,回了家。
冷风一夜吹走世间颜色,白天的街道冷清苍凉,只有夜晚在绚丽灯火的照耀下,才稍显缤纷。
转眼已走过十二月中旬,出院的半个月里,两人同居得可谓“小心翼翼”。
肤浅的小心翼翼,就是想尽快养好伤口,行动自如。
更深一层的含义,自然是害怕说错话办错事,惹尚韵维生气,丢掉好不容易吃到的甜蜜。
而尚韵维自提出交往以来,也没有太大变化,除了更多关心,别无其他。
半个月来,没有任何身体接触,总觉得,两人当下的关系,不像正常恋人。
既然如此,尚韵维那日为什麽又要提出来呢?
难道是因为袭警案件尚未告破,导致他心神不宁?
“怎麽了?你想什麽呢?”
磁性的男声在耳侧响起,唤回走神多时的晏蔷。
“啊?没什麽,嘿嘿。好久没出来,欣赏欣赏晚上的街景,快要圣诞了。”转头望了眼尚韵维,晏蔷忙编造理由。
“是啊。你伤还没好,要不是教材必须本人领,今天我也不想带你出来,天太冷了。”目视前方,尚韵维驾车拐进一条街。
说起教材,可以算出院以来,自己将要迎来的最大变化。
虽说伤口几乎痊愈,但似乎短期内不再适合高负荷的体力劳动,在家正百无聊赖之际,小涵带来个消息。
他说D夜大各大科系正在招生,预计明年年初开课,学费根据所学科目不等,看自己有没有兴趣去听。
活到现在,才二十四岁不到。
人生却已留下几大遗憾。
遗憾一,未尽孝道,父母却已双亡;
遗憾二,淫乱挥霍,荒度光阴;
遗憾三,没有完成学业,被学校开除。
没有家庭的保护伞撑挡,就如同没有壳的蜗牛,弱不禁风。
这样的自己,在优胜劣态、弱肉强食的社会里,要麽永远沈在社会底层,要麽直接被淘汰。
既然小涵提供了信息和机会,为什麽不去争取学学看?
接过小涵拿来的招生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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