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天下--南明痛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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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天下--南明痛史-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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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知消息后,缅人派人来见,表示说:
  “天王(指明朝的永历帝)远道而来,百蛮敬畏,请从官以下不要佩带武器入关。”
  这时候,永历的随从文武相加,还有两千多人,大多数人都表示不同意缴械:“猛虎所以能威临百兽者,以其有爪牙之故也。如果解除武装,对方必起歹心!”
  马吉翔叱喝,一定要大家缴械。众人无奈,只能尽解弓刀盔甲,尽弃关前,委积如丘,赤手空拳进入缅甸。
  其实,如果杨武、孙崇雅二将未叛,靳统武不走,三个人率数千精兵武装保卫永历帝这入缅甸,当地人无论如何,不敢对这帮人轻易加害。
  进入芒漠交后,沐天波与大臣王维恭及典玺太监李崇贵等人商议,想另派数人,拥太子往茶山,这样的话,即可以太子名义在外调度军队,又可对入缅的永历产借为声援,不至于有祸事发生时,皇帝及太子被一锅端。
  永历帝同意,但皇后不同意,此议不了了之。
  二月初一,一行人行至大金沙江边。缅人只提供四艘船,一只供永历帝,一只供太后、皇后及太子,一只供司礼监李国泰,一只供文安侯马吉翔,其余从官从人皆无舟,有钱的花钱雇船,无钱的只好由陆路绕行。
  在芒漠时,永历帝从人还有一千四百七十八人,至此,仅有六百多人在江上舟行相随,余人皆走陆路,沿途死亡失散,好不凄惶。
  放舟之际,马吉翔逃心似箭,根本不待太后与太子收拾好物品,即命行船。
  太后大怒:“连皇上亲娘也不顾,欲陷皇上于不孝吗!”
  众人见太后发怒,稍缓行期。呆了一天多,二月四号,始乘船沿江而行。
  走了十多天,十八日到达井梗。由于缅人处处沿江勒索,永历帝一行每日只行二、三十里水路。 
                  
弓弦一铰送君王(4)
  二月二十日,缅方遣人来报,说南明几路散军皆向缅甸方向移动,请求永历帝发敕令阻止他们的逼近。
  当晚,众臣在“御舟”聚集开会,大家皆怕行程中遇劫丧命,谁也不愿意携带敕令往回走,相互推诿。只有总兵邓凯和小官任国玺自告奋勇,马吉翔惟恐二人回去见了李定国后说他“坏话”,暗中对缅人通事讲:“这两人无家口,如果离开皇帝,肯定就远走高飞!要阻止二人出缅。”
  不久,有报南明诸营已经散去,遣使发敕之事就无人再提。
  二十四日,缅王派人来邀请南明大臣过河议事,永历帝派马吉翔之弟马雄飞和邹昌琦二人往对。
  过河后,缅王本人并不接见他们,只让通事从中传话,询问了许多明神宗万历年间的明朝国事。这两人草包,对往事知之甚少,甚招缅人轻蔑。
  而且,他们所带的永历敕书上所盖的皇帝玉玺,缅人拿来与万历敕令相比照,发觉永历玉玺形制稍小,就怀疑是伪造。幸亏二人再拿出盖有黔国公印文的文书,缅方对比一看,与从前文书上的印文一模一样,这才信以为真。
  由于万历二十二年开始,明朝约暹甸夹攻缅甸,双方关系从那时开始已经非常紧张,日后入贡稀少,来往绝少,所以,缅方只有万历时期明朝的御敕与文书。从彼时起,双方常年不通。大明皇帝来避难,自然使这个小国土皇帝生出幸灾乐祸之情和歹心。
  对于南明使人,缅甸土王自称“金楼白象王”,其实,他只是大明朝归属黔国公管辖的“缅甸宣慰使”而已,地司级干部。万历元年,缅甸土王好事,曾经自称过“西南金楼白象王”,在公文中仍称明朝皇帝为“天皇帝”,但他当时的自称,已经让大明朝非常不高兴。现在,时易世移,小土王又开始装大。
  面对流窜的帝室,如今的缅甸土王,确有资本装大。
  忍捱到了三月,黔国公沐天汉与绥宁伯蒲缨、总兵王启隆三人,主动邀请马吉翔几个人在大树下集会议事(已经没有象样的够大的房间容纳大臣们开会)。
  沐天波说:“缅酋对待我们的态度,一日差似一日。我们应该马上离开这里往回走,尚可躲避危险。”
  马吉翔想也不想,回答说:“如果你们想走,就走好了。皇上以及三宫,皆交与你们。你们看着办吧,我不能再参与复兴国家的事情。”
  众人听马吉翔如此要挟,一时沉默。
  大家愣了半天,叹气哀声,渐渐散去。
  当时,率兵深入缅境亚哇的白文选部,已经近在六十里以外的地方。他们寻找永历帝不得,心情焦躁,四处焚掠。
  如果永历朝臣有一丝一毫的振作和主动,派人出动打探风声,肯定能和白文选联系上,逃出生天。
  三月十七日,走陆路随驾的永历大臣和随从陆续赶至亚哇,在河对岸聚居。这些人走陆路,倒比永历帝来得更快。
  缅甸土王心疑,对左右说:“这些人慢慢聚拢,不像是避难,倒像是想算计我们。”
  惊疑之下,缅甸土王派兵四出,围攻刚刚抵达亚哇不久的永历帝随人。混乱中烧杀抢劫,不仅杀掉几百南明随员和大臣,还有数位大臣惶乱中自缢而死。
  四月份,缅甸一方派人来报,说芒漠方向有一支由咸阳侯祁三升带来的南明军前来迎驾,请永历帝派人出敕文阻止他们。
  马吉翔气恼,立即派手下的锦衣卫军官携带敕令前往芒漠,命令祁三升退走。
  由于有皇帝敕令,祁三升不敢再往前行,痛哭后退走。他们之所以后退,是因为明明白白有皇帝敕令,如果不退,迎驾就变成了逼宫。
  而后,马吉翔给缅甸官员数道永历敕令,让缅方发至各个关隘,实际是马吉翔自拟,内容完全一样:“朕已往福建方向进发。以后有一切兵来缅甸,都给我统统杀掉!”
  当其时也,李定国派出数部兵马,在缅甸境内四处寻找永历帝踪迹。
  缅人各据险隘阻守,激使南明官兵杀心大起,千里之内,焚掠攻杀。由于遍找皇帝不着,南明军躁愤日甚。
  五月十日,永历帝一行人方乘船行至亚哇城,隔河扎营。这地方原本先至的陆行明朝官员呆过,所以有现成的草房十几间,就成为永历帝的“行宫”。
  至于文武大臣,皆自己率家人四处砍竹伐木,搭建临时茅棚居住。此时的永历帝,兵卫寡弱,每日仅有百名左右没有武装的士兵“守卫” “行宫”。
  隔了两天,缅王派人送来不少土产品“进贡”。永历帝心知肚明,也赶忙“回赐”不少金银用品。土豆换黄金,如今不再是泱泱天朝找感觉,而是落难皇帝买安全。
  缅王当时之所以“礼敬”永历帝,是因为对于杀入缅境的南明溃军来讲,永历帝的敕令非常管用。所以,明帝倒成了土王自保的“人质”。正因为看正大明皇帝奇货可居,缅甸土王更严加阻塞内外消息,千方百计阻挠南明军队找到永历帝一行。
  虽被清军击溃,依南明军的战斗力,在缅甸境内横行,倒不是什么难事。
  安顿下来后,缅甸不少妇人携带日用品和生活必需品进入南明君臣聚集的竹城,摆小摊,做买卖。永历帝的随行大臣们,皆恬然自安,再不穿官服,各个短衣跣足,挎篮提兜,坐在地上与缅甸妇人打情骂悄,砍价还价,乐得逍遥。 
                  
弓弦一铰送君王(5)
  不少官员掏酒买酒,大醉喧哗,豪赌狂博,全无天朝大臣的风范。
  为永历帝一行充当通事(翻译)的是个大理人,他私下对人说:“先前入关,如果大明君臣不弃兵器,还能有能力自卫。现在,他们身无寸铁,又废中国天朝礼法,看来是没什么善终的下场了!”
  庸庸碌碌中过了三个多月。八月十三日,缅甸土王派人招沐天波渡河议事。
  黔国公沐天波原本是缅甸宣慰司(土王的明朝官衔)上司,如今,他被缅兵强迫,椎髻跣足,以缅甸礼仪“参拜”缅甸土王,成为土王向各地土司显摆的“道具”。同时,他还被告知,中秋将至,明朝君臣要给土王送礼。
  落难凤凰不如鸡。昔日沐天波富贵甲西南,缅甸土王日思夜想,弄个金山银山也巴结不上他,如今,他却落得要给土王下拜并遭勒索,真是奇耻大辱。
  回来之后,沐天波泣告众人:“我不得已屈身下拜土王,忍气吞声,只为保全皇上。如果我当时反抗,对方肯定加兵来害,希望诸公能理解我。”
  事已至此,仍旧迂腐的礼部官员上疏劾泰沐天波“贪生辱国”、“有失大臣礼仪”。
  永历帝览疏,又可气又可笑,均“留中不发”。如今皆为案上肉,还乱哄哄搞内斗,真不知如何收场。
  对于永历帝来讲,中秋佳节,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不仅仅是复国无望,他本人还患上了严重的腿病,伤口感染,日夜呻吟不停。内痛加心痛,这位末代皇帝怎一个惨字了得。
  皇帝如此凄惶,奸臣马吉翔和太监李国泰丝毫不理会,与数位相好天天酣歌饮酒豪赌。特别是绥宁伯蒲樱的居所,紧挨永历帝“皇宫”。他的房子成为众人赌博的聚集处,大呼小叫之声,吵得永历帝根本睡不着觉。
  大怒之下,皇帝派从人挑掀了蒲樱茅草棚的顶子。
  一群人并不在意,纵博肆喊如故,声响比以前更剧了。
  永历帝无可奈何。
  八月十五当天,即使听见茅草棚内永历帝因腿疮不断发出大声呻吟,马吉翔、李国泰二人好心情一点不减,他们叫来随驾的梨园子弟黎应祥演戏给他们看。
  黎应祥是个戏子,此情此景也伤心,他(或她)泣言道:“皇上龙体有病,行宫近在咫尺,此时此地,臣子安肯忍心演戏欢娱。虽死,我不敢奉命!”
  马吉翔等人勃然大怒,他和弟弟马雄飞等人乘醉而起,用马鞭乱抽黎应祥,打得对方鲜血淋漓。
  没隔几天,马吉翔、李国泰面见永历帝,嚷闹哭穷,索要“俸禄”。永历帝这个气,声嘶力竭唤来典玺太监李国用,让他把“皇帝之宝”弄碎分给众臣。
  李太监叩头,表示不敢奉诏。
  马吉翔、李国泰不由分说,从李国用手中抢过皇帝大印,当着永历帝的面,凿碎黄金印,分份而去。
  秋收之后,缅甸人送来数担新谷,皆为马吉翔截留,私分给他关系好的人。
  随驾总兵邓凯出面叱责,竟遭马吉翔及其手下一顿暴打,竟被打成跛子。
  永历帝在缅甸的一切详细行止,皆出于两本笔记,一本是《也是录》,一本是《求野录》,这两本书,皆是这位被打伤的总兵邓凯本人所写,可称是“亲历记”,所以史料价值非常高。
  由于邓凯在记叙中不是以第一人称“我”来记述,后来学者又有很多人不懂古汉语,往往把这两本书混同于一般的野史和小说。
  龙落浅滩遭虾戏——永历帝在缅甸的最后岁月
  李定国磨盘山之败后,身边残兵只有一千多人。他发檄四方征调南明残军,皆无人响应。
  一行人在云南边境地区兜转非常辛苦,兵无粮,马无草,凄凄惶惶。
  这时候,南明的庆国公贺九仪一部自广西南宁渡江而至。这部明军在先前战斗中损失不大,他们与李定国会军后,明军人数一下子达万余人,军威复振。
  李定国指挥这只大军攻拔了孟艮(今缅甸景栋)。由于这里粮多地饶,一时间吸引了不少溃败的明军残部来投。
  本来在军力有所恢复的情况下,李定国又犯下错着,杖杀了庆国公贺九仪。原因很简单,清廷秘密派人来招降,贺九仪接待来人。实际上,他本人并无真正降清的打算。否则,他也不可能迢迢远道从南宁跑到缅甸来会李定国。
  李定国之所痛下杀手,根本原因还是门派问题,因为贺九仪是孙可望的老部下。
  贺九仪被杀,其部下寒心,顿发怨言,不少人携械出逃。
  深恐逃走的明军引清朝大军来攻,李定国慌忙烧毁孟艮城,率余部走往木邦缅甸,与白文选部合军。
  二人相会后,宰牛歃血为盟,决定攻克缅甸,迎回永历大驾。
  永历十五年(1661年,顺治十八年)二月,李定国和白文选联军,在锡波大败缅甸军。
  听闻李定国、白文选率两万人来攻,缅甸土王没有十分惊惧,他派出大将牙稞,集众十五万人,在锡波江边结营,准备与明军决战。
  双方力量对比悬殊。缅甸兵只是南明军力的十倍以上。而且,缅军有战象一千多,枪炮林立,横阵二十多里,隔岸喧噪,喊打喊杀。相比之下,明军因先前与清军战败,根本没有任何重武器,只有长刀长枪等物,近三万之一士兵手中的“武器”,只是一条棍棒而已。 
                  
弓弦一铰送君王(6)
  哀兵必胜。
  乘顷军松懈之际,白文选指挥明军抢河先渡,先发制人,李定国随后率军横击,把缅军打得大败。尸横遍野,河中流尸纷纷而下,缅兵被杀一万多人,连缅军主将牙稞也在混战中被杀。
  剩余缅兵见势不妙,退入密林之中,一夜之间逃得精光。
  明军休整后,渡过锡波江,逼临缅甸土王的都城亚哇。
  缅方惊恐,再不敢野战,秉城拒守。
  由于皇帝在缅人手中,李定国、白文选不敢轻易造次,只能派人送话给永历帝,希望皇帝发敕令。
  永历帝已成瓮中之鳖,根本无法与明军联系上。
  相持数日后,明军在江上搭浮桥准备进攻,复被缅军砍断。
  由于缺粮多病,明军不能久侯,最终失望而去。
  此次迎帝军事行动,无果而终。当时的白文选所部明军,其实与永历帝驻地仅六七十里。
  三月间,出于义愤,沐天波和王启隆的几个家人密谋,准备斩杀马吉翔等人,劫皇太子出缅甸以图光复。
  事泄,马吉翔派手下锦衣卫人员把几个参与策划的人都抓起来,以石击之而死(他们手中没有武器杀人)。
  五月二十三日,缅甸内部发生政变。土王的弟弟弑掉兄长,自立为王。
  这场小型的宫廷政变,起因其实也源自永历帝。
  自永历帝入缅后,南明军数次深入,缅甸兵民相抗,缅人死者几半。不少“大臣”责怨土王说:“正是因为国王迎接皇帝至国内,招致兵祸!”
  土王不服气,反责大臣:“我迎帝不迎贼。明朝兵贼杀扰地方,不是皇帝的错。”
  上下猜忌之下,土王的弟弟乘隙而起,联合众臣,把国王哥哥绑在藤椅上,扔入江中淹死,自立为王。
  杀掉兄长自立后,缅甸新土王派人见永历朝臣,勒索“贺金”,以“庆祝”新王登位。
  永历帝身边根本没有什么东西可当贺礼,又觉得这个新国王得位不正,只得装聋作哑,不予理睬。
  懵懂之中,永历君臣并不知道他们大难将临。
  吴三桂留镇云南后,已有在当地做“云南王”的打算,正是他的不断恳请,才使得北京清廷下决心把永历帝捉到手。
  本来,永历帝窜入缅甸穷荒僻远之地,清廷已经认定他是不可能复燃的死灰,准备放弃征剿。
  吴三桂不依不饶,急忙呈上《三患二难》之疏,非要清廷擒拿永历帝,杀之而后快。所谓“三患”,吴三桂详述如下:
 “ 夫永历在缅,而伪王李定国、白文选、伪公侯贺九仪、祁三升等分驻三宣六慰、孟艮一带,藉永历以惑众心,倘不乘此天威震赫之时,大举入缅,以尽根株,万一此辈立定脚跟,整败亡之众,窥我边防,奋思一逞。比及大兵到时,彼已退藏,兵撤复至,迭扰无休,此其患在门户也。
  土司反复无定,惟利是趋。有(如)我兵不动,逆党假永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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