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寒兰烬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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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寒兰烬灭-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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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孩追赶不及,跌倒在了地上。抱着自己地膝盖哭,那抹身影越走越远,再也没有回头。

    雾更大了,遮住了小孩孤单的背影,等雾散去,小孩圆润的脸渐渐变得有些菱角分明,但却依然稚气未脱。

    此时长大很多的小孩抬起着脸,拉住华服人的衣服,定定地望着那抹高大的身影。

    华服的人看着他。眼神漠然,带着些许不耐烦。

    小孩在目光中有些害怕,最后怯生生地道:“父王。”

    华服的人皱了皱眉,看着他:“你是哪个院的,怎么这么不懂规矩?”

    小孩一字一顿,带着稚气:“我叫乔瞬游。”

    华服人望着他,突然危险地微笑起来,把他抱起,逗了逗他地下巴。小孩傻傻地笑了起来。

    画面停在小孩的小脸上。一切犹如被投了石子的湖面,再次旋转荡漾开,看不清模样。

    只有淡淡地隐约带着威严的声音轻轻回响:“父王给你讲个故事。在码头,渔夫为了保持捕来的鱼群的活力,会在鱼群中放入一条周身无鳞、上下颌有四根胡须的八须鲶鳗,别的鱼为了逃避他的利齿,便会拼命游动,从而渔夫可以保证最多的鱼活着到达码头,得到最大的利益。”

    水面再次平静。重新组合成一组画面。

    阳光下。少年坐在马车上,白衣白龙。一身华贵,是王府最受宠地世子。兄弟看他的眼神带了冷意,眼眸底下是不动声色的杀机和忌讳。

    他微笑,于是明白,他就是那条刺激他人的那条八须鲶鳗。

    在这场王府的战争中,他从一开始就将是胜利者的战利品,注定要失败。

    画面定格在他嘴边优雅的纹路,再次流转。

    母亲忌日的那一天,少年在房间里将一幅字画藏入怀中,去找了七王爷。白衣少年仰起的脸庞依然带着稚气,却已经学会如何去完美而不动声色地去微笑:“父王,我要去乱雪堡。”

    华服人盯着他,眼神复杂,然后挑了挑眉,冷笑:“随你。”

    一切都渐渐犹如烟岚般淡去,只有一双深邃地眸子从烟岚中浮起,眼神幽深,仿佛可以穿透一切。

    “你就是乔世子?我是苏弈之。欢迎来到乱雪堡。”

    那双眸子始终都不曾起过半点波澜,幽然若深潭。

    他知道那双眸子的亮光即将燃到尽头。

    然而那一点残烛之光却依然冷,带着漠然的镇静。

    多么可恨!

    乔瞬游猛地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喘着气。

    他坐起身来,才慢慢醒悟到自己在江夏的驿站,正在赶去夏口,对苏弈之下手。他苦笑着抓了抓头发,呵,他真的不应该睡着。这些天他只要一休息,便会梦到一些旧事,弄得他心烦不已。

    他对自己冷笑,这么多年来,乔瞬游,你还是没什么长进。

    他披衣起身,思及夏口的情况,脑中又出现了那双幽然的眸子,内心更加着急忧虑,再也睡不着了。

    乔瞬游想不通,他在乱雪堡也有好几年,布下这个计划也几近完美,而苏弈之现在的确也被他逼得落荒而逃。然而,为什么,为什么他还是有这种喘不过气来的窒息感?

    苏弈之并没有做什么,他甚至给他权,在一定限度内任他于取于求,但他却给他一种窒息地压迫感。

    他只是用他幽若深潭地目光看着他,乔瞬游就有一种被看穿的错觉。

    他要毁了苏弈之!这个念头一日一日随着压迫感地加重而在乔瞬游的心里叫嚣,他这几年拼命接近苏弈之以求对他有所了解,他拼命急着掌控苏弈之手下的势力,每日都在盘算苏弈之的下一步行动,直到他的生活被苏弈之占满,他恐惧地发现,他仍然不清楚,苏弈之在想什么。这种恐慌感逼着他失去了平时审时度势的冷静,逼着他急着在凌家堡陷害靳越,借以让苏弈之出头,逼着他急着在那个晚上对苏弈之下手,最终还是让苏弈之逃出了自己的掌控。

    他什么时候发现的?他又打算怎么样?想到这个,乔瞬游发现以他对苏弈之自以为深的了解,竟然什么都无法推断出,不由一阵惶然。苏弈之就是一汪深潭,你了解得越深,反而更加摸不着底,你离他越近,就越看不清楚他。

    然而,他不能输,也不可以输!乔瞬游握紧拳,又叹了口气,知道今晚再也睡不着,索性起身,在房内找了一壶酒,推门出去散心。



………【第三卷 第四十六章 月下谈心】………

    白衣少年沿着走廊走到窗口前,凭栏远眺,思绪渐渐远了,却没发现阴影处一道佝偻的身影一直在看着他。

    苏弈之夜晚胸腔疼痛,辗转反侧没能睡着,又不愿吵到隔壁的冷羽珏去拿剩下的药,便一直站在走廊窗口旁望着夜色思虑事情,他察觉到走廊那头有人,便闪身躲入阴影中,然后看着乔瞬游走到了窗口。

    乔瞬游呆在窗口旁,手提着一壶酒来回摇晃,神色不若白日镇定自若,在月光下苍白而茫然,显得十分孤单。苏弈之静默地站在黑暗许久,犹豫了很久之后,最终还是走了过去,将自己的身形掩在黑暗中,哑着嗓子故作轻松道:“年轻人,可是为感情事烦恼失落?听老人家一句,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

    乔瞬游闻言一愣,转过头看到身后的是白日见到的老人,然后大笑:“老伯,如果真的是,我还真不用这么烦恼了。”他抿了抿嘴,又失笑,“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还真的是一种幸福呢。”这一笑,将素不相识的两人的距离拉近了。乔瞬游也微微感到一股轻松。

    苏弈之故作不知:“那可是在为生计烦恼?”

    乔瞬游又是一笑:“你看我像么?”

    “看我愚钝了。”苏弈之的声音嘶哑难听,“这位公子看起来就出身世家,自然不知道我们这些下等人成天为银子忙忙碌碌的苦恼。”

    乔瞬游笑了起来,淡淡道,凭栏望向天上的月亮:“老伯,你的话错了。有时候我看着你们,心里不知道有多么羡慕,宁愿生在普通人家,像你们一样为生计打拼,亲人朋友间互相扶持依靠,享受天伦之乐,也胜过这样锦衣华服。孤零零的一个人,却什么人都依靠不得。”

    苏弈之淡淡道:“这位公子何必这样说呢。若让关心你的亲人听了,不知道要如何伤

    白衣少年沉默,月光描绘着他清雅的眉眼,然后一路勾勒到了他优美的下颌,停留在他略带苦涩的唇角边。他再开口。声音已经冷了下来:“我没有亲人,也没有人会关心我。”

    “怎么会呢?年轻人不要不惜福。方才我看你众星捧月地来到驿站,在家里也定是受宠的主,哪里会没有人关心。”

    白衣少年又笑:“老伯。你还分不清么?若我不是生在世家。那些人哪里会看我一眼?若是我有一天遭难。身边根本不会有人留下地。”他垂下眉。“你看。无论你地女儿为人如何。境遇如何。你都会一样关心她不是么?那就是不同。”

    苏弈之骤然沉默。没有答话。

    “我在做一件错事。”乔瞬游仰头着看着天空。像是对苏弈之说。但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你说。我要不要继续下去呢?”

    苏弈之淡淡道:“我活了大半辈子。犯了许多错误。现在都在懊悔。如果我之前能知道是个错误地话。那可以避免。如果你明知道是错。为什么要去做呢?”

    “可是不行啊。”白衣少年淡淡地笑。“我停不下来。我只能做下去。”

    苏弈之沉吟道:“难道有人在逼你?”

    “是啊。逼我的,我自己。”乔瞬游目光一闪,仰头喝了一口酒,“是我的执念,我的不甘,我地痴惘,一直在逼我自己。”

    苏弈之叹了口气:“年轻人,你已经什么都有了。又有什么不甘,又有什么可以执着的?”

    “什么都有?呵。”白衣少年伸出白皙的手伸向洒下来的月光,然后慢慢握住,“我手上所有的都是是月光,看上去很美丽,也很让人羡慕。”他张开手,掌心一无所有,“但是只要你仔细一看,就发现。其实我的手上什么都没有。”

    苏弈之的声音带了温和:“人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自己争得的。要别人真心待你,自然也要你真心待人。”

    “真心?老伯你真天真。像我这种人。我又哪里知道自己地真心在哪里?又哪里可以去做真心想做的事情?我要是真的知道自己地真心,任性处事,早就被吃得连个渣都不剩了。”乔瞬游又笑,“这世上大多数人也都是违心行事。有时候便是真的有些痛了,熬熬也就过去了。反正在这世上,只要你活着,总归会有一天会打磨得百毒不侵的,到时候,就可以连痛都没有了。”

    他笑着,仰头一壶酒灌下,伸手指着那朗朗夜空和苍茫世间:“你看着大千世界,人来人往,却没一个是我能寄托的人,也没有一个人是我敢寄托的人。多么可怜。”他略带着醉意看着苏弈之,“就算我想说说话,身边,也只有你这样素不相识的人。”他歪了歪头,笑道,“不过,若不是素不相识,我还真不会说这些话。”

    苏弈之的目光不由柔和下来:“……或许其实你还有亲人,也许他也在关心着你,只是你不知道。”

    “如果真的有。”乔瞬游声音淡淡,却斩钉截铁:“那他就是我世界上最恨的人。”

    “……为什么?”

    “小时候我盼着有真地有这么一个人,可能是我的父亲或是什么其他人。年幼的我可以毫无顾忌地与他说笑,与他谈心,累了可以靠在他的肩上休息,苦了可以躺在他的怀里哭泣。”乔瞬游歪了歪头,“后来我大了,发现了……发现了一些东西。我终于明白那个人终究只是自己的妄想,只是让自己显得更可怜了。我已经决定要独自一个人,学会冷心冷情。如果到这时候才有这么一个人出来,我反而会恨他。”

    苏弈之低下头,淡淡道:“你这样一个人,冷不冷?”

    乔瞬游回头笑了:“老伯你不是也是一个人?总归会习惯的。不是么?不说了,我回房去了。天凉了,老伯你自己小心。”白衣少年说了这一句话便转身回房,慢慢融入了夜色中去。

    苏弈之静静立在那里许久,慢慢地在月光下弯下腰来,用力地咳嗽着,像是要把心都咳出来一样。他的身影佝偻着,他的影子比刚才地白衣少年还要孤单寂寞。

    他问乔瞬游,一个人冷不冷,可这十几年来,却没有人问他,苏弈之,你一人独行,冷是不冷?

    夜色清寒,月光越来越冷了。



………【第三卷 第四十七章 一波未平】………

    瞪着面前这张漂亮的脸,萧清山心下暗骂,面上却仰起笑脸,问道:“这位姑娘,我们似乎素不相识吧。你找我干什么?”

    凌落莹抱臂道:“不认识就不能问话啦?”

    靳越淡淡开了口,带了点温和:“那么这位姑娘要问什么?是问路么?在下与旁边这位小兄弟都是初到沔阳,对此处也不熟悉。”

    书生的话客气又温柔,凌落莹不由缓了脸色,问道:“我不是想问路,我只是想问你们,有没有看过一位红衣的持剑女子,气质冷傲,不大搭理人的。”她又冷下脸来,“就像我现在这样。”

    萧清山心下一突,这凌落莹是故意的么,居然找他们问冷羽珏。他扬眉道:“这世上的红衣女子多了去了,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是哪位?”

    凌落莹看了他一眼,冷笑起来:“别装了,你以为我为什么唯独要叫你?方才我在三蒸食府前说我是冷羽珏,你反应那么大,肯定知道我其实不是。”她瞪大了杏目,“所以你肯定见过冷羽珏,或者至少听过她的名号,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这凌家大小姐倒是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笨,萧清山一凛,然后道:“姑娘,说实话,你比冷羽珏漂亮多了,何必要装扮成冷羽珏到处走呢?”

    冷美人,请原谅我说谎,小爷我正在套话,千万别突然出现来打我啊。

    “你说,你见过真的冷羽珏?”凌落莹眼睛一亮,突然地又抓住了萧清山,“你知道她在哪里么?你知道她长什么样么?她是不是真的又漂亮又冷傲?快点带我去见她!”

    这女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两次抓萧清山,全都抓到了萧清山的伤口上,萧清山当即炸毛,却又碍着不想出风头惹到这位麻烦的大小姐,一双眸子立刻狠了起来。也不知道在转什么歹毒的主意。

    被忽视已久,一直含笑旁观的书生终于出手相助,他微笑道:“这位小兄弟手上有伤,姑娘手下可否轻点?”

    凌落莹一愣。随即松了手。见萧清山夸张地抱起自己地胳膊一脸控诉。便嘴硬道:“我又不是故意地。”她紧紧盯着萧清山。像是怕萧清山跑了一样。“你有冷羽珏地消息就快点告诉我。多少钱都不是问题。”

    少年地眼珠滴溜溜地转了圈。伸手指了指离三蒸食府不远地茶楼:“你请我们去喝茶。我们慢慢说。”

    茶楼二楼。三人坐在栏杆旁。靳越默默喝茶。抬头远眺栏杆远处。异常沉默。凌落莹背靠着栏杆而坐。紧盯着萧清山。一脸期待。

    萧清山懒洋洋道:“那你说你喜欢冷羽珏。你对她有什么了解?”

    凌落莹仰起头。一脸骄傲。念起冷羽珏地事迹如数家珍:“冷羽珏很早就在江湖上显身了。武功高强。剑气凌厉。特别是只要运用起她地独门武器。几乎无人敢试起锋芒。然而江湖上却无人知道她地师承门派。她行事随心所欲。冷傲不羁。从来不给任何面子。一年内挑掉三帮六寨。没过几天。又杀了侠王府地舵主。又一剑打败前来讨伐地黑道七鬼。多年来黑白两道都在追杀她。却从来都没有成功过。”

    萧清山听得直笑。江湖传言不假。看来凌落莹地确是冷羽珏地崇拜者。对冷羽珏以往事迹了解一清二楚。

    “那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么?”靳越突然开口问道。

    提起这个,凌落莹就一脸懊悔:“我收到消息说她可能在别处,所以我就没回江陵参加什么武林大会。结果她居然在武林大会上出现了,还和我爹打了起来。”她皱了皱鼻子,“我爹也真是的,干嘛欺负小辈嘛。人家冷羽珏又没有带独门兵器出来,这不是占便宜么。”她又带着失望道,“等我想赶回江陵。又听说她带着两个人从江陵走了。唉。我居然又错过了。”

    “原来你就知道这么点啊。武林大会后,这些事情不是早就传遍江湖么。没什么稀奇的。”萧清山嗤笑道。

    凌落莹哼道:“我知道的。肯定比他们多。”她笑嘻嘻地道。“我知道冷羽珏现在和一个少年和一位书生在一起。那少年,是之前侠王府一直追杀的那个萧清山,而那书生虽然江湖很多人不知道他是谁,但他的来头可大了,那可是京城鼎鼎大名的靳语觞。我地许多闺中密友都收藏着他的诗集呢。”她拍手道,“等我找到了冷姐姐,还可以顺便瞻仰下靳鬼才的风采,真是一举两得。”她笑得得意,浑然不知自己一心要瞻仰地人就坐在自己旁边慢悠悠地喝茶。

    萧清山慢慢收起了玩笑般的神色,与靳越对视了一眼。

    这个凌落莹,知道的居然比那些凌家堡的那些人都多,甚至连在武林大会匆匆而过的萧清山都知道是谁。这样一来,就算他们特地换了装扮,或许他们的境况,也并不如他们想象中的安全。

    萧清山突地笑得十分灿烂:“这位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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