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欲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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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欲执心-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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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娘伤透了心,说要好好打扮打扮,把我爹支了出去,然后拿剪刀捅进心口,自尽了。我缩在墙角,眼睁睁看着我娘穿着一身红衣,倒在血泊中。那年,我七岁。

    没了我娘庇佑,我爹每天没钱去赌或者赌输了钱,都打我出气。

    我想我娘,每天都梦见那一身红衣,遍地鲜血,然后从梦中惊醒,一个人缩在墙角偷偷的哭。

    我恨我爹,好几次,我趁他熟睡,想要杀死他,就用我娘自杀的那把剪刀。可是我不敢杀人。

    终于,在我八岁那年,他还是死了,被赌场来要赌债的打手打死了。我站在门边,亲眼看着他们把他从屋里拖出去,打的遍体鳞伤,躺在地上痛苦挣扎,直至死去。我一动不动,直到天黑,才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至于为什么哭,我自己也不知道,肯定不是伤心,但也不是高兴。

    哭过之后,我把他拖进茅屋,放火烧了茅屋。我坐在火场外,怔怔的看着大火,脑子里一片空白。

    后半夜火息之后,周围黑漆漆一片,不远处坟场里不时传来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叫声。这时候我又冷又怕,就往县城里跑。

    天亮时我跑到了县城里,可我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我又累又饿,没有一点力气了,就坐在街边一动不动。好多人认出我来了,他们围在我周围,都挖苦我,嘲笑我,还有的打我。每个人看向我的眼神都充满了冷漠,嘲弄。

    也不知过了几天,我水米未进,抬头看了看刺目的太阳,只觉头晕目眩,心想我就快死了吧,我那时却不觉得怕,也不知道冷饿了,反而觉得身体轻飘飘的,似乎还有些舒服。

    就在这时,我看到一个背着长剑,白衣白发的道士走到我身前。我当时恍恍惚惚的,什么都看不清,也听不清了,只觉着看向我的眼睛很是明亮,透着悲悯,耳边依稀听到他说了些什么,却是一句话都没能听清。然后我就昏过去了。

    我醒来之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位道长,他背对着我,却立刻知道我醒过来了。他告诉我说,我是有灵根的人,这种人并不常见,虽然我的灵根资质极为寻常,他却不忍见我就此陨命,因此把我救了回来,做他的记名弟子,帮他做些杂务。

    从那以后,我便叫他师父。师父他不爱说话,平rì除了教我修炼和吩咐我做事之外,几乎都不理我。可从我第一次见到他看我时的那双眼睛起,我就知道,他是个好人,只是xìng子有些孤僻罢了,似乎住在那里的其他人也大都是那个样子,方圆几百里的一座道观,平rì里都见不到几个人,都在忙于自己的修行。

    就这样,我在那太清观里住了几十年。几十年里,rì子过的一直平淡,算不上快乐,但却是很安逸,令我知足。

    我本以为可以就这样安安静静的过完这一生,却从未想到有一天,这平静悠然的rì子,也离我而去。

    有一天,师父外出历练回来,吩咐我说他要闭关,让我守着不让别人来打扰。我依言守着师父的洞府,心中并不担心。观里的人平rì里很少相互走动,在自家门派内,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到了子夜,正万籁俱寂的时候,几声似是兵刃交接的金铁之音和一声痛哼将我从打坐中惊醒。那声音正是从我师父闭关之处传来,我顿时一惊,顾不上师父的交代,立刻起身跑了进去,却只见师父已经倒在血泊里,一把长剑从前胸心口刺入,直没入柄,自后背透出,却不见有其他人。师父还清醒着,见我去扶他,死死抓住我的胳膊,张了张嘴,想要告诉我什么,却是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

    那是第三个在我眼前离去的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观中长老们立刻就知道了我师父的死讯,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纷纷赶了过来。他们四处翻看检查,然后又说着些什么。我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仿佛这些都离我十分遥远,只知道呆呆的抱着师父尚有余温的身体,一动也不动。

    天亮后,他们葬了师父,然后废了我的修为,把我押上了天刑台,要让我受刑而死。他们说,我觊觎师父这次外出历练获得的一件宝贝,便欺师灭祖。因为唯有师父的亲近之人才能在他毫无防备之下将其杀死。

    我仿佛丢了魂一般,一句话也没说,也没有反抗,任由他们发落。

    在天刑台上受了两rì刑之后,我奄奄一息,失去知觉前,我想,贼老天让我受了这么多苦,现在终于厌倦了继续捉弄我么?这就要解脱了吧。

    后来,我醒来之后,见到的就是你了。也不知是谁将我从天刑台救了出来。

    这几年相处,我已把你看作是我在这世上唯有的一个朋友了。刚刚见你危险,我真的很害怕,那种锥心之痛,我一次也不想再经历了。

    还好,我终究救下了你。”

    说到这里,老道呵呵笑了两声,停下来喘了几口气,又接着说道:

    “还记得当初我跟你说的话吗?我说你有仙缘,这句话是真的,你也有灵根的,而且资质要比我好。杨业,我死之后,你去修仙吧,那是不同与这个俗世的另一片天地,听我师父说,那些修为高深的大修士,都拥有通天彻地的大神通,或许,只有成为那样的人,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吧。

    锦囊里面有份地图,上面有太清观的位置。以你的资质,想来应该能拜入太清观门下的。

    里面还有一颗灰白sè的珠子,不过我却不知道它有什么用,也不知道从哪来的,我当年被你救醒之后,就发现手心里攥着这东西,想来可能是救我那人留下的。我觉得那人不会平白留个无用的东西,是以这些年我一直保留着它。

    除此之外,还有几张灵符和一些疗伤用的丹药。这些东西你都拿去,但是不要轻易示人,也不要告诉别人任何关于我的事。我与人无怨,亦不曾施恩于人,却平白无故的蒙冤受屈,又

    莫名其妙的被人救走,事有反常必为妖,只怕不是什么好事。让别人知道了你我的关系,只怕要牵累于你。”

    说到这里,老道脸上的红润渐消,脸sè也变的灰白,又开始咳起血来。

    杨业见状不由大为忧心,待要再劝阻他说下去,却被他摇头示意止住。只听老道继续说道:

    “这些年我都一直没有告诉你我的名字。人常说雁过留声,人过留名,我叫王志,道号静安,你记下了,可千万别忘,这样,至少以后还有人知道,有这么个人,曾经在这世上走了一遭。”

    说完,老道挣扎着yù要起身,却没能做到。

    “这升仙丸的药效就要过去了,道爷就要‘升仙’了。扶我起来,去那边土丘上,让我再仔细瞧一眼这个天地。”

    杨业扶着老道来到附近那个土丘高地,让老道倚着一棵树坐下。

    “杨业,你说,我们活在这世上,苦苦挣扎,究竟是为的什么来着?”

    杨业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

    老道似是本就没想要从杨业那里得到什么答案,继续说道:

    “任你苦海无边,从此以后,却再也奈何不得道爷我了,哈!哈哈哈!”

    老道肆意笑着,直至一口鲜血呛出,剧烈的咳嗽起来,才止息了笑声,又说道:

    “杨业,我跟着你白吃白喝这么多年,本不该再强求你什么,可是,有件事,我至死不能释怀,以后若有可能,我希望你能帮我。

    你也知道了,我这一辈子,关心我的人,除了你,就只有两个,他们都死了,我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去的。一个是我娘,她是被我爹逼死的,后来我爹也死了,我纵然恨他,人已死,一切也都烟消云散了。另一个,便是我师父了,我不在乎别人污蔑我,可是我自己却真的很想知道真凶是谁,我想为他老人家报仇,我不想他死的不明不白。”

    老道说罢,便怔怔的看向远方出神,杨业也靠着树坐下,如老道一般看着远处。两人都不再说话,只剩下老道渐趋虚弱的喘气声。

    rì暮,彩霞满天,铺照在土丘上一动不动的两人身上,折shè出异样的光彩,然后,又慢慢黯淡,只余远处鸦声不时传来。
第三章 绝壁仙山
    ()    杨业守着老道的尸身直到天亮,因老道是受创伤而死,不远处的酒馆又给大火焚去,再加上世道不太平,杨业在此地又人生地不熟,因此便不敢请人帮忙安葬老道,只得再返回那酒馆火场,在已经冷了的灰堆里,扒了许久,然后找到了一把烧去了木柄的铁锹,返回林中,寻了个隐僻的高地,挖坑将老道草草安葬。

    葬下老道之后,杨业拖着疲惫身子,背靠一株大树坐下,看着不远处那柄从老道身上拔出来的,被干涸凝固的血染成暗红的剔骨尖刀,一动也不动,足有半个时辰时间,才收回了目光,伸手从怀中拿出老道交给他的那个锦囊,从里面找出了那颗白sè的珠子,托在掌心,仔细看了片刻,然后便伸手从脖子上扯出一条红绳,将那绳子上挂坠的东西,和那枚珠子放在一起,又看了片刻,眼中露出一丝疑惑和迷茫,原来,杨业那个贴身带着的挂坠,竟然是跟老道的那个珠子极为相似,一样的sè泽,一样的材质,唯一不同的就是,两个都是不规则的近似圆形的珠子,在具体形状上略有不同。与老道这枚珠子诡异的来历一样,杨业自幼失怙,孑然一身,被一个书院收养,也是自记事起就带着这个挂坠,收养他的书院山长曾告诉他说,在书院门外捡到襁褓中的他时,身上就挂着这个挂坠,想来与他身世有关,是以便让杨业好生保管,冀图rì后能寻到家人。

    杨业看了片刻那两个珠子,想了想,便将自己原有那枚也取下来,同老道那枚一起,放进了锦囊里,然后又从锦囊里拿出了一个只有小指粗细和长短的布卷,那布卷也不知是用何种布料织就,看似细小的一卷,完全摊开来,竟有两尺来宽,四尺来长,上面密密麻麻的画满了山川河流,阡陌道路,想来就是老道说的那份地图。

    杨业初一看那地图,却觉得十分奇怪,在那图上,并没有找到诸如魏、吴、燕、韩诸国,再仔细看时,才发现地图zhōng ;yāng一大块被标注为中土的地方,上面许多山川河流,形状与名字,倒与当今诸国境内的许多山川是一样的,这才晓得这图上将诸国统一称作了中土。看明白之后,杨业在地图上找到了自己如今的大致位置,也找到了太清观的所在,只是心中却愈发觉着奇怪,因为按这份地图所注,这整个中土,只占这份地图的四分之一不到,这地图上中土之外的那些地方,杨业则是从未听闻过,就比如太清观,按这地图所标注,应是在吴国边界的峤山再往东几千里之遥的地方,两地之间,隔的全是山川。可是杨业早年求学时,曾经看过山水志,知道吴国峤山再往东,应该就是无尽汪洋了,并无什么山川存在,这是早已被世人证实了的。

    看着这份地图,杨业心里忽然想,老道昨rì那道符纸十分诡异,显然不能用常理解释,或许这太清观,真是什么海外仙山,别有玄机也未可知,这些年几乎寻遍诸国,却不曾有一丁点关于司玲兰的消息,会不会就是躲到这些世外仙山中隐居了呢?想到这里,杨业又自嘲地摇摇头,心道这些年寻人不着,总说自己已经绝望了,却不知道心底已是有些魔怔了,连这种荒唐念头都有了。

    杨业将那份地图重新叠起来,又对着面前坟冢愣了片刻,心里便决定去寻找那太清观,倒不是真想要在那地图上画出的那些未知地方去找司玲兰,而是心中对老道的死十分内疚,觉着老道是因他而死,而其临死的愿望便是想杨业去太清观,替他完成为师报仇的夙愿,眼下寻找司玲兰已经无望,那么这太清观,无论如何,都是要去一趟的,老道临终遗愿,能不能做到是一回事,去不去做,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如是按着这份地图,最终没有找到老道口中所说的太清观,或者找到了太清观,最终却对他师父的事情无能为力,也总算是尽力了,心中也会少些内疚,若是不做,只会觉着更加愧疚难过;再者,连年战乱,尘世污浊,杨业几年下来,如今已是身心俱疲,若真有世外桃源,倒也不失为安度余生的好去处,而且他现在就在吴国酆郡,离吴国边界的峤山已经不算太远了,也正好顺路。

    这段路程之艰难,远超出了杨业的预料。在地图上看似不远的一段路,走起来才发觉竟是出人意料的长。

    起初还好,在吴国境内的那段路,虽然比想象中长了许多,但是多是坦途,是以两个月下来,便走完了。出了吴国,进入峤山之后,便全是山路了,且越往里走,道路便越加崎岖陡峭,再到后来,便干脆没有路了。

    老道临死前杀那黑店父子的那两张符纸,给杨业留下了深刻印象,再加上老道临死前说的那些话,让素来读圣贤文章,不言怪力乱神的杨业,对以往嗤之以鼻的那些玄怪异志,隐隐有些将信将疑起来,因那份地图的迥异之处,杨业觉着其中玄机或许便在那地图上所画的那条通往太清观的路线上,或许只有沿着图上的线路走,才能进入到世人所不曾听闻和到达过的那个太清观,因此丝毫不敢行差踏错,可是在失去道路作为参考之后,杨业辨别自己的位置就变得艰难了起来,好在那份地图画的十分jīng确详细,杨业一边走一边拿自己周围的地形同地图上去比较,总算没有走错路。

    这一rì,杨业跨过一条浅溪之后,拿出地图看了下,有仔细的打量了一番这条溪流和周围的山势,忍不住长吁了一口气,确信了自己终于接近了地图上面所标注的终点——太清观,按照地图所示,过了这道溪水,再往前走不远,便是太清观所在了。

    杨业就近找了一株大树靠着坐下,取下背囊,从里面拿出一张白布,数了数上面用木炭划下的横道,一共是十二条,其中最后一条,是他十天之前所画。山中无岁月,这些横道,是杨业发现路途艰难,非短期可以到达太清观之后,用来记录时间的,每逢月圆,便画上一道,从吴国酆郡到太清观,在地图上瞧着不算远的一段路,竟然走了一年有余,期间在山中以野果果腹,以溪水解渴,其中辛苦,自是不言可喻。

    就着清凉的溪水洗了把脸,振奋一下jīng神,杨业便继续向前走去,在中午时分,终于走到了终点,结束了一年多的跋涉。

    看着眼前的景象,杨业振奋只余,第一感觉就是十分震撼,只见不远处一面石壁,呈南北走向,极目望去,怕是至少要有上百里宽,若只是这些,杨业这一年来翻山越岭,比这宽广的山岭也没少见,还不至于惊讶,之所以震撼,却是因为这面山壁,十分陡峭,几乎是直上直下,垂直的矗立在眼前,抬头顺着山壁往上看,只见整面石壁拔地而起,直插天际,高耸入云,不见山顶,也不晓得那云层之上,究竟还有多高。若非亲眼所见,杨业绝无法相信世间竟有如此雄奇壮阔的高峰,看着此山,才觉得仙山之说,只怕是真的存在的,如此高度,只怕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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