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殿下已育有嫡长女,咱们拥戴殿下回京得了正统,殿下的嫡长女就是将来的皇太女,若殿下不在了,咱们也是托孤老臣,何等荣耀?再说五殿下已经在京中安排策应,齐王殿下许了摄政王位给她,只等殿下率军回师,便能里应外合,成事的机会实在很大。”
妤卉问道:“那栾国这边已经攻入腹地,丢开不管了么?大军回撤,咱们辛苦打下来成果不就要付诸东流了么?”
李可是实在人,她对妤卉一直很亲近有好感,就没打算瞒她,说道:“原本齐王殿下计划是请您与她一同率部分兵马秘密回师京中逼宫。京畿防卫只剩十万人,周遭能由皇太女借调的不过五万人还都是没上过战场的,梁爽在北边一时半刻回不来,圣上那里由五殿下拴着,齐王殿下只用带回去十万人并姚家的私军从实力上应该就能占上风。而我留在南边坐镇,也算是一条退路,万一京中之事失败,只要保得齐王殿下性命撤回这里,咱们合力打下栾国,拥兵自重照样过逍遥日子。可现在您的身体显然不宜鞍马劳顿,您留在此地坐镇亦无不妥,末将会留在您身边,您就不必再操劳军务,好生休养一段时日,等齐王殿下从京中传来喜讯再继续征伐。”
妤卉心想齐王的算盘打得不错。她就算表面上妥协支持齐王逼宫,齐王也不会放心独留她一人守着南边的阵地,这里毕竟是齐王的退路。所以齐王邀请她共谋大事,希望她能跟随一同回京。如今见她身体抱恙,就让李可代掌军权将她变相软禁,说不定李可身上还带了齐王的文书,倘若她不交权,齐王身为南征统帅就用军法压下来,她理亏不服不行。
“我的状况实在不宜骑马行军,本想随齐王殿下回京却是有心无力。”妤卉故意示弱道,“李将军既然已经把话讲明了,我便遵从齐王殿下的号令。”
李可闻言顿时轻松,将怀中齐王密函取出朗声道:“妤将军果然是明理之人。那末将却之不恭,请妤将军阅览齐王殿下的密函。妤卉接过密函仔细看了一遍,果然是齐王交代让李可留在妤卉军中代掌军权,南征大军按兵不动。妤卉让阿黎取来自己在军中的印信令旗,亲手交给李可,神态间并无不满,随后令人安排营帐,留李可在军中妥善招待。
确认李可离开后,妤卉才对阿黎低声说道:“阿黎,我刚才演的如何?李可应该是信以为真了吧?”
阿黎笑道:“若非咱们提前商议过,我乍见你刚才那套说辞,还真以为你想交权买平安呢。”
第九卷 谁与共 28以牙还牙
李可在妤卉营中安顿完毕,又召集中高层将领,宣告自己是被齐王派来,暂时代替久病的妤卉管理军务,一应信物俱全,其间妤卉还带着伤病走了走过场,一众将领们虽然心中有疑虑却不敢贸然多问。
李可回到自己的寝帐,真得意洋洋中,有个亲卫打扮的士兵却悄无声息地走入帐内。来人正是易容改扮的程柔。
程柔提醒道:“李将军得意的未免太早了。你恐怕还不知道咱们送来的刺客,一入营就被乱箭射死,妤卉连审问都不审问。”
李可不解道:“若我被刺客伤成那样,自然也会直接杀了泄愤,这有什么奇怪的。囚车内又不是你本尊。”
“按道理妤卉中了我的夺命银丝早就应该死了,我怕其中有古怪,她也未必是真的臣服齐王殿下,请李将军莫要大意。”程柔劝了一句。
李可恼怒道:“若非看在齐王殿下的面子上,你以为我能容下你么?杜泽已经死在你手上,我也差点丧命,也不知道你用什么花言巧语哄得齐王殿下饶你性命。你休要指手画脚,妤卉在北伐的时候就与齐王殿下私交深厚,如今听命交权还能有假么?不要把我惹火了,直接将你献给妤卉。”
程柔眼中闪过一丝戾气,若不是为了五皇女的大计,她岂会如此低三下四假装被擒投靠齐王?李可居然不识好歹。算了。到时候妤卉若耍花样,她亲自出手解决问题,也不用李可相助,且让李可再得意几日。只不过妤卉究竟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才保住性命了呢?她打算夜晚摸到妤卉地大帐再仔细看看,说不得还能顺便将阿黎弄到手。
程柔惦记着妤卉,妤卉也同样想着程柔。阿黎验过李可送来地刺客尸体,并不是程柔,妤卉再度提高警惕。好在妤卉已经今非昔比。有神功护体,对外又造成了伤重的假象,如果程柔还敢偷袭行刺,她自信与阿黎联手自保绝对没问题,运气好能将程柔擒获也说不定。
李可不听程柔劝告,将喜讯通知齐王。齐王按耐不住,又自知时日无多,立刻带着亲信并十万将士火速开拔回京,准备倚仗大军逼宫夺权。再不济也能让圣上将皇太女之位兑现给她。
程柔趁夜摸到妤卉帐外,本来是加了万分小心,不曾想妤卉比她更加小心。提前在大帐四周布置了一些小机关,就算程柔轻功卓绝,也逃不过妤卉的监控。
妤卉自从得了内力,耳朵比当初敏锐许多,又经阿黎指点,能够分辨出潜进的不轨之徒武功高低。她听得来人呼吸绵长,行走几乎不现足音,知道是身负上乘武功的高手。她不敢大意,将阿黎拉到床上,护在自己身侧。以前都是阿黎护着她,现在阿黎失了大半内力,就算招式还在自保能力却下降了许多。妤卉舍不得让阿黎涉嫌,是以自然而然担负起这个世界女子的责任,将心爱的男人护在身下。
妤卉怕让来人有了警惕。不敢熄灯。反而就势假装与阿黎调笑道:“阿黎,你亲亲我可好?上次你为我渡气。我身体感觉好了许多。”
程柔听到这句,心中一惊。当初白霜影问内力传承一事的时候,她其实是说了谎。她们这一门武功吸取男子内力,只要控制得当,是可以留下男子性命地。组织里为了保密需求,只当男子是练功采补的一种道具,从来不将那些男子当人看,才会肆意凌虐用完了随便杀掉了事。如果阿黎愿意牺牲自己,利用男女交合渡气给妤卉,或许真能稳住妤卉伤情。听起来阿黎已经用过这样的方法,程柔怎能不急?她不禁开始后悔自己以前为求真实满脑子只想着多报复几个程家人,又放不开伦理道德束缚,一时心软没有取阿黎内力,现在没准就要便宜了妤卉。她宁愿亲手杀了阿黎,也不能让别人捡了这天大的好处。
程柔最在意的就是这件事情,她顿时恼羞成怒,勉强控制住气息,却压不住恨意上涌搅浑了理智。她小心翼翼用匕首破开大帐的外皮,向着妤卉和阿黎的方向一抖手发出一串夺命银丝。
自从上次遇刺后妤卉在手边和寝帐里长期备下了特制的披风,里面夹的不是棉花而是皮革与金丝编成地软甲。程柔划破大帐布幔的时候,妤卉已经有所察觉,她先一步抓住披风,几乎与程柔发出夺命银丝同步以自身内力抖开软甲,如一把撑开的伞一样遮在她与阿黎身前。阿黎也没闲着,飞指一弹熄灭帐内灯火,假意惨叫一声。
如果是寻常地镖形暗器或者粗一些的飞刀之类,那皮革软甲未必有用。而特制的这种伪装成披风的软甲,是专门针对夺命银丝设计。夺命银丝在碎裂后类似于暴雨梨花针,细如毫发冲击力比寻常暗器弱一些,靠的是丝线上附着的烈性毒药,只要划破衣物沾了人的皮肤,就能取人性命。这种暗器耗材贵重制作起来又极为困难,程柔每次出手只发一枚,不过通常无人能躲过袭击。
下一刻,妤卉暗下帐内的控制机关,大帐周遭突然腾起一层烟雾。
程柔惊觉不好,屏气从烟雾中抽身想要逃离现场,却还是低估了妤卉用毒布置机关地手段。毒烟落灰沾了她的肌肤,迅速侵蚀入肉,痛痒难忍。妤卉守着阿黎并不出帐去追,只传令让影杨暗中尾随程柔,等毒烟散去再由影柳收拾场面。
次日清晨,影杨拖了一具尸体回来。这尸体的双手和头脸早已烂得惨不忍睹,身上穿的却是华国军服。阿黎查验之后命人将那尸体秘密火化,挖了深坑埋了骨灰。
回到妤卉帐内,阿黎幽幽道:“这次真的是程柔,咱们用的那种毒粉沾水毒性加倍扩散,想来是程柔支持不住在水边洗脸缓解痛楚,却终于送了性命。影杨已经及时封堵了那条溪流,免得毒粉扩散。程柔的骨灰我也深埋在地下。”
妤卉亲昵地贴在阿黎身上,温柔道:“阿黎,这下你地噩梦就能彻底结束了吧?”
阿黎却叹息道:“她毕竟是我地姑姑,还有齐王殿下也是我的姐姐,咱们这样算计他们,是对还是错?”
妤卉开解道:“如果程柔真将你当亲人,就不会那样伤害你,现在她地死不是你我的错,而是她自作孽不可活。虽说齐王殿下是被五皇女挑唆,可她自己若没有野心想要这天下,也就不会回师逼宫。阿黎,你不必自责。咱们若心软,哪还有命在?”
阿黎自然明白这些道理,他搂着妤卉,感受着她的体温,自己心口的寒意顿时消散不少。他完全可以不必想太多的事情,只要他与妤卉在一起就好。
李可留在营中,最初几日除了不见程柔之外,一切都符合她的理想。众将士对她无不恭敬伏贴。因为大军只是按兵不动,也没有太紧要的军情处理,她悠哉游哉,时不时去温柔乡里享乐,日子过得比出征前还滋润。
妤卉是刻意瞒着李可暗中处置了程柔,表面上示弱,整日窝在自己的寝帐,从来不干涉军务,只是派阿黎四下走动,偷偷与军中高层将领沟通。
李可只当程柔是赌气跑了,也没有上心派人去寻,自认为妤卉乖巧听话,齐王北上回京也没有什么不利的消息传来,她的警惕防备之情渐渐松懈。
又过了几天刘铭等人提议将齐王留下的其余士兵集中到此处营盘,方便统一管理,修建长久巩固的基地,李可也就没有反对。李可是齐王临时任命的名义上南征军中副帅,有权指挥妤卉及所有将士,她觉得将大军集中在一处,更容易协调调遣,免得看顾不到更能安心,遂对刘铭的高招,妤卉的恭顺更加满意。
妤卉这边使了手段,压下齐王给李可的密报,派人专门伪造了一批常规文书迷惑李可,自己则由逝水通的消息紧密关注国内时局。
第九卷 谁与共 29接掌帅旗
半月后,逝水发了飞鸽传书带来最新的重要消息,同时到达的还有妤家的密函。
按照时间先后,妤家的密函在前,逝水的飞鸽传书发出时间在后,虽然是同时收到;妤卉还是先看了逝水的消息。
妤卉展开小小的纸条上,只见短短一行字:帝病为虚,乃姜桐之女当诛,齐王已入局,月旬内乱可定,勿挂念,家中亲友一切安好。
妤卉早想到皇帝称病欲传位皇太女可能是故意营造出来的假象,皇帝或许是将计就计,趁着五皇女谋嫡祸害之机演一曲苦肉计,刺激歹人铤而走险。目前看来皇帝早就布局谋划妥当,只等着齐王率军回师逼宫,说不得便要将齐王和五皇女一并拿下。
是五皇女的名字,妤卉没料到这个一直野心勃勃想要得到江山的冒牌皇女居然是宣国皇长女姜桐的女儿。表面上姜桐无女,被迫献出嫡子并一众庶子,求得在极北之地一隅安身,听说五皇女还求了姜桐嫡子姜辽为侍。五皇女姬恐怕是应该知道自己身世的,为何还敢公然违逆人伦,求亲兄弟为夫侍呢?难道姬一直被人利用迫不得已,另有幕后黑手操纵时局?还是她明知故犯,只为求布局稳妥,既然是血缘近亲,姜辽与姬容貌或有相似之处,若是姜辽填充皇帝后宫,恐怕会让人生疑。她为避祸就损了骨肉至亲地名节幸福。实在是凉薄。
妤卉想到这一层不免心寒。姬。不,现在该称她为姜了,为了得到那本来不属于她地至高无上的宝座,她究竟还要牺牲多少棋子?可叹姜还不知道皇帝早已洞悉一切,就连她一直妄图掩盖的真实血统恐怕也早就暴露无疑。皇帝能舍得将亲生女儿推向死亡,对一个鸠占鹊巢的皇女会做更残忍的事情亦是情理之中了。
妤卉又拆开妤家的书信,这是妤婉亲笔手书,言辞异乎寻常的凝重。
“吾女卉儿。近日京中恐有大变,吾已将妤家家业交托你二姐掌管,只身宣誓永远效忠圣上,力保皇太女顺利继承大统。倘若时局不利,祸及妤家族众,你可凭此信所附密函证明早与妤家斩断关系,或能逍遥法外留得一线血脉。如果圣上福泽不断,威胁已除,你当立刻毁去密函。尽快回京表态效忠。不必挂念家中亲眷,自有妫氏照应。”
妤卉拆开随信的密函,这是妤婉以训斥地口吻写成。通篇责怪妤卉一意孤行不尊圣意,私下投靠齐王,措辞威胁妤卉一旦不顾礼法纲常敢支持齐王谋事,她就要以家主身份立刻将妤卉从族中除名。
这封密函为的是万一齐王逼宫成功继任皇位,妤家或许因为力保正君所出皇长女而受到牵连。妤卉有这封信,就能证明自己是早就站在齐王一边,更何况妤家家业传给二小姐妤蔚,妤卉不必对妤家负责。如此妤卉就有与齐王回旋的余地。说不定齐王为了不让世家寒心而拉拢妤卉,一面打压妤蔚,一面反而会将妤家大权交还给妤卉。
妤婉的盘算安排,无论何种情况,里外都能保住妤家的根本,可谓是人尽其用,精明到家了。怪不得百年来妤家能够兴旺不衰。除了忠君恐怕还因为多留后路见风使舵。妤婉没有白生这么多女儿,每个都用到了。就连枉死的嫡女。也算是变相为国捐躯,从而促进了皇帝对妤家的信任和怜悯。
妤卉暗想,若让她继承家业,恐怕早就承受不住压力,想着找人早点顶缸推卸责任,将心比心,这样也就好理解,为什么当初妤婉那么热衷于培养她,或许存了同样的念头想早日脱离苦海。
妤卉将这些信函都让阿黎过目,并由阿黎保管,不无感慨道:“阿黎,幸好逝水给咱们吃了一颗定心丸。理论上我不该那么信赖他,也不曾表现过对他太多的情谊,可我心底想要信他是帮我地。说我是不是很矛盾呢?”
阿黎安慰道:“逝水对你一片痴心,就因为你一直不肯回应,他付出的反而越来越多。我现在觉得他将苏公子送到南边,不仅是为了让你安心,还是为了能避开京中的混乱局面,免得因为他与白霜影地关系,被人当枪使丢可性命。”
“如果这样想,逝水一直是留在京中,万一妫家站错队伍,他该如何自保?他为我谋划了许多,却从未听他提过他的退路。”
“他恐怕没有退路了,甚至主动送了许多把柄在你手上,你若不管他,想要出卖他,他唯有认命。他赌的是你不舍得做那种残忍的事情,只要你心软了,他就有办法更进一步,占得你心中一席之地。心悦,我一直觉得他应该是很爱你的。”
妤卉最怕思考与逝水该如何处理关系的问题,她的心太小,承受不住那么多爱她的人,她现在除了愧疚和敬佩没有什么能够给逝水地。她压下惶恐和自惭,顾左右而言他道:“逝水那边走一步是一步了,说不定咱们永远也不回京中了呢。阿黎咱们还是说正事吧。既然齐王成事的几率很小,咱们也该对李可动手了。栾国人休养了大半个月,咱们若总是按兵不动,恐怕难以巩固已得的战果。”
阿黎知道妤卉没有想好该如何应付逝水,他同样也没有好建议,只得先故眼前。他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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