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妤卉,听说你父亲是天剑宗的传人,此事当真?”
皇帝这一问,让妤卉还没坐稳的身子明显一颤。知道这件事情的除了妤婉、逝水应该再没别人,就连苏眠她都不曾详细说明。自己被扣押在皇帝这里,妤婉走关系路子,当面向皇帝求情,从而露了底是一种可能;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逝水向皇帝打了小报告,甚至皇帝早就知道她混入北苑的计划,只等着她自投罗网,被吃的死死的好加倍压榨利用。倘若是后者,逝水从三个月前所谓好心好意帮妤卉指点明路出谋划策,其实是不动声色把妤卉养肥洗净包装好贴了价钱卖给皇帝,这就足够让妤卉窝火的。
可是现在妤卉不得不如实答道:“圣上如此问,草民不敢隐瞒。草民的父亲正是天剑宗上一代宗主秦梅的独子秦思羽。”
皇帝微微一笑:“妤卉你年轻有为智慧不凡是个人才,又有如此身世,朕就给你一个能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不知你有否这样的心思?”
妤卉苦笑道:“圣上谬赞了,草民能得圣上青睐实在是三生有幸。说实话。目前的状况草民也没有别的选择吧?不接受圣上给的机会,草民恐怕在华国就再无立锥之地了。”
妤卉看的如此透彻,让皇帝省了心也不免多了几分怜惜。她换成了长辈的口吻,语重心长地说道:“妤卉。朕从各个渠道得到地关于你的评价都很不错,朕觉得你是去做那件事情地最佳人选。北苑这里的事情是朕借机对你的考验,虽然发生了一点意外,不过你比朕预想中要出色许多。朕现在有些犹豫的地方,是不清楚你的本心。你想要的是什么?”
妤卉先是将自己多年痴傻,受仙人教化的故事绘声绘色说了一遍,而后坦言道:“草民所知所学多为仙人传授,此番入世历练只为了完成一个特别的任务,一旦任务完成就可以羽化仙去修成正果。”
皇帝对妤卉的话将信将疑,不过妤卉所言乍听离奇,实则结合她的经历与早熟聪慧,又多少算是某种相对合理的解释。皇帝禁不住好奇地问道:“你要完成的是什么任务?”
妤卉正色道:“恕草民无礼,草民的任务实为天机不得提前泄漏。否则草民会立刻遭天谴横死。但是草民自认是妤家之后,身为华国女子,定不会做有损家国百姓的奸邪之事。”
皇帝盯着妤卉地双眼看了半天。妤卉暗中为自己灌输诚恳坚定的态度,并不回避。坦荡无邪。皇帝权衡再三。终于沉声说道:“神授天命也好,或者你有其他私心顾虑也罢。朕希望你能记住今天说的话,永远以华国人自居,不做对不起我华国百姓之事。否则不等天谴,朕也绝对不会放过你。”
妤卉郑重应诺,又问道:“不知圣上所言需要草民去做地是什么事情?”
皇帝答道:“朕想让你去查证天剑宗是否肩负着为宣国守护宝藏的秘密任务,如果真地有宝藏有龙脉,那么朕要你破坏宣国的龙脉。至于宝藏内的财富朕并不在乎,可以考虑作为你的酬劳。”
虚拟世界里的宝藏对于妤卉而言并没有太大的诱惑力,所以妤卉显得镇定从容,她更关注的是其他问题:“巨大的财富未必是福,草民不敢觊觎。草民想与圣上探讨的是完成您说的那种任务需要的时间和力量。”
妤卉不贪财的品性皇帝很欣赏,她放松表情,和颜悦色问道:“你认为需要多长时间和多少力量呢?”
“调查天剑宗势必要深入宣国。草民有父亲留下的传承令符,这是天剑宗的人很想得到的,而草民的性命恐怕是她们不想留的。草民并不精通高深武学,在宣国无依无靠,想要做什么事情都需循序渐进,还要时刻留神自己的身家性命。如果一切顺利,那也需至少三五载的时间才能有眉目。那时就算对宝藏的事情还没有定论,最起码也能更深刻清晰地了解宣国的风土人情山川地形,这些信息或许日后都能为军方所用。”
皇帝直言道:“朕想对宣国用兵已经谋划多年,在宣国内安插的密探暗桩不计其数,山川地形军事布防的信息朕并不发愁。另有专人留意关于天剑宗的一切消息,安排你去宣国是一个诱饵,那边自会有人接应。到时天剑宗的人会因为你的出现,一步步走入朕早已为她们设下的陷阱。”
妤卉早猜到自己只是诱饵,却没有想到皇帝如此直言不讳,连哄骗的言辞都省去。是因为她的小命攥在了皇帝手中,她还有妤家那么多亲人不容她抗争耍花样吧?更何况这个时代忠君报国是正统观念,能为皇帝效命是至高无上的荣誉,哪怕做饵哪怕是明知道九死一生,大多数人还是会义无反顾,就像周昌敏那样。
可惜妤卉与她们不同,她只把皇帝看成大老板,大老板派她去做什么事情,如果与她原本的计划没有太强烈的冲突,她就会欣然接受,但也绝对不会因此就赔上性命。先答应皇帝去宣国又有何妨?倘若任务实在太艰巨,大不了她撂挑子,带着阿黎跑路,偷偷接了苏眠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隐居,永远不回华国。
所以妤卉的表情很轻松,在皇帝看来是充满了自信朝气蓬勃。皇帝自以为选对了人,继续说道:“事成之后,朕自然不会亏待你们妤家,也会尽力协助你完成你的心愿。”
“草民先谢过圣上厚爱。如果一切顺利,草民能完成任务平安归来,的确是需要圣上相助,才有可能完成神仙指派的任务。”妤卉先铺垫一句,万一她走运真能办成皇帝的事情,那么她不要钱财封赏,只求皇帝登台拜阿黎做元帅,应该不算太痴心妄想吧?如果皇帝不能接受任命男子为帅的概念,她还可以自己讨个元帅当,慢慢再制造机会把阿黎推上来。
妤卉用乐观积极的心态打着自己的小算盘,皇帝其实也没闲着。
皇帝已经深刻感受到了妤卉的不凡之处,如果说能过耳不忘默写《论战》只是异术奇能,那么随后这番对话考量,妤卉的冷静理智成熟心态,犀利准确抓住问题关键的本领绝非一般十二岁的少女能有的。
皇帝不免起了爱才之心,原本去宣国的饵还有其他人选,但是与妤卉一比就逊色许多。甚至皇帝还打算适当调整计划,能尽量确保妤卉的安全。
“三年,朕给你三年的时间,无论结果如何,你都要活着回到华国。”
妤卉讨价还价道:“三年太短了吧?寻找宝藏所在就需要很长时间的,两国之间沿途往返也不是朝夕可达。”
“朕最多能将大战推迟到三年之后,朕也想多些筹备的时间,甚至还需要再培养像周将军那样的将才。可是天下时局瞬息万变,拖得太久形势会更难把控。”皇帝正色说道,“妤卉,朕相信你的能力和判断。再说也许宝藏根本不存在,也许你能拿到明确的地图就算来不及破坏咱们仍能掌握主动。”
看来皇帝是心意已决,妤卉讨不来充裕的时间,就只能争取其他优惠条件。比如恳请皇帝发给她能调动宣国一部分谍报力量的令牌,比如某种条件下能便宜行事先斩后奏的特权等等。
皇帝是谈判高手,妤卉狮子大开口为自己谋的福利,让皇帝很有手段地砍掉多一半,剩下的还外加了一堆限制条件。毕竟妤卉是去“将功赎罪”,就连去宣国的经费都要自掏腰包。
妤卉倒是很乐观,漫天要价之后就算大打折扣,也还是比一样福利没提要赚一些——
第五卷 离乱起 05北去千里
三日狩猎圆满结束。半山那一场惨烈的拼杀被皇帝掩盖下来,除了亲信重臣无人知晓,宣国谍匪以牟头领为首的骨干力量,经过这件事损失殆尽,就算都城内尚有潜伏的宣国奸细也不过是虾兵蟹将,暂时形不成气候不足为惧。而天剑宗的漏网之鱼,华国不能公开搜捕,只好采用非常手段,联络江湖门派由官府暗中配合拦截。
妤卉、阿黎和影杨、影柳两名影卫安全回到妤府。妤卉不敢耽搁,第一时间就对妤婉汇报了详情,将皇帝摊派的任务一五一十道来,顺便套问了一下是否从妤婉那里泄露了她与天剑宗的纠缠关系。结果让妤卉很沮丧,妤婉并没有对皇帝主动交代过妤卉的身份,看来一定是逝水那里动了手脚。
妤婉原本想要培养妤卉继承家业,可是皇帝抢先一步将重任压在了妤卉身上,她们身为臣民,皇命不可违。妤婉就算担忧不舍也无法阻止,只能是全力配合支持,祈求上苍保佑妤卉能顺利完成任务,早日平安归来。
于是妤府在刚刚送走了“因病”需要长期外出休养治疗的三小姐之后没多久,四小姐也开始收拾行装准备离开。妤婉对外宣称的借口是妤卉被一位隐世高人相中收为弟子,需要离家修行几年。至于家业,表面上看,妤婉就只能先培养二女儿妤蔚了。
皇帝说的三年时限是从狩猎结束之日开始计算,妤卉不敢在家中多留,却还是需要充分准备三日才会离家北上。
妤卉认为随行的人员贵精不贵多,有阿黎、影杨、影柳三人足矣,人多了反而容易引起敌人的注意。再说潜入宣国之后,那边还有接头人员照顾,自己带太多的人没有必要。院子里地涵佳、长喜她是铁定要留下的。还特意让顺德不必管束他们,她其实巴不得自己离家的日子里。那两个侍儿能自寻出路,早点嫁掉免得日后自己还要想法子处理麻烦。
至于逝水,妤卉曾经犹豫不决是否要带他一起。逝水虽然不会武功,但是他地摄魂术和心计手段自保应该绰绰有余。只是逝水的身份比较复杂,一方面为皇帝做事。一方面与五皇女也牵扯不清,说不定他自己还有私心私欲,怎么看都让妤卉少了安全感,不敢信任。如果带逝水在身边,妤卉恐怕还要分心防备,平白多了一重压力。
所以妤卉这几日都避着逝水,直耗到临行前一夜,才将逝水叫入卧房。
平时逝水在妤卉地院子里伪装的相当成功,除了做些侍儿的本份工作。几乎是足不出户不与旁人接触。不过一旦单独被叫入妤卉的卧房,他整个人的气质就会发生变化。当他不用敬语,从容自若与妤卉商讨事情地时候。很难让人相信他与前一刻那个低眉顺目小心谨慎的侍儿会是同一个人。
妤卉早就习惯了两种状态的逝水,她明日就要离开。今日建设好心理防线。准备与逝水摊牌,谈谈条件。看看彼此还有多少互相利用的价值。
逝水不等妤卉发问,就率先说道:“小姐恕罪,那日小姐猜测不错,我正是为圣上效命之人。先前听命于五殿下,是圣上的安排,后来也因职责所在,将小姐的身世上报。”
妤卉冷笑道:“逝水,三个月前或者更早的时候你就开始设计我了吧?亏得我那么信任你,向你请教,你却把我耍的团团转,哄得我满心欢喜往你的圈套里钻。现在我被圣上逼得走投无路,只能接受那个艰巨地任务,你是不是很开心呢?如果你很开心,我就带你一起去,到时候出了危险,先拿你垫背。”
逝水妩媚一笑:“小姐不要说这些气话了。我知道自己这点小伎俩瞒不住小姐这么聪明通透的人,小姐若非有心想在圣上面前表现,又岂会去北苑?事实证明小姐才能出众,圣上才会将重任托付给小姐。不过我不能追随小姐了。”
妤卉不解道:“你当初说与我结盟,帮我实现我的心愿,怎么到了危难之时,你就要离开抛弃我了么?”
逝水从容解释道:“首先小姐对我并不信任,带我去只会徒增烦恼。再者小姐心思机敏见识广博,此去北方无需我这种手无缚鸡之力地累赘。最后一点,我留在京城另有要务,这不仅是圣上的安排,还是为小姐经营后路提供援助所必须。其实如果我现在能决定自己地去留,我定然会厚着脸皮不择手段也要跟在小姐身边呢。”
“不要随便开这种玩笑。”妤卉不领情道,“既然你必须留下,也省地我麻烦。我假公济私托你件事情,如果你在经营阴谋之余还有闲情逸致,就帮帮我把涵佳和长喜打发掉。”
逝水正色问道:“小姐是想杀人灭口,还是想他们永远失踪?”
妤卉赶紧解释道:“逝水,你应该懂我的意思吧?我将来可不想娶涵佳和长喜那样地人,不如趁我长期外出这样的大好时机,将他们配与别人。他们现在还年轻,我不想耽误他们一辈子。”
逝水豁然道:“原来是这样啊,这事情不难办。刚才我还以为小姐是怕他们把你的特殊爱好传扬出去,才想着彻底解决他们呢。”
妤卉脸上一黑,那个关于自己喜欢凌虐侍儿的流言虽然现在少有人提起,但也不是彻底销声匿迹,对许多人而言仍然是无法克服的心理阴影。妤卉不打算辩解,就让他们误会好了。她继续说道:“逝水,说真的,你既然是为圣上办事的人,当初对我说的那些含情脉脉的话,也是任务需要逢场作戏吧?我此去危难重重说不定就送了性命,你这么有能力很可能步步高升不必在我这里委屈装侍儿。你想走随时走,我绝对不阻拦。咱们不如就此别过吧。”
逝水的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哀伤,他试图用明朗的笑容掩饰,可心底酸楚无力情难自禁。为什么妤卉不信他,不信他也会动真情?难道妤卉从没有将他当成一个正常的男人看待么?她被他亲吻的时候在想什么?她看着他摸着他赤裸的身体的时候在想什么?她到底是有心无心?她现在说的话是真是假,为什么听起来那么冷呢?
妤卉看出了逝水的异样,她不解道:“逝水,你不会是对我认真的吧?不要吓我。像你这种心机深沉,做什么事情都要谋划算计,胸怀高远志向的男人,我可消受不起。我只求你下次卖我的时候,能手下留情,多少提前给我一点暗示,让我能有充分的心理准备,不至于砸了你的生意。”
逝水不过是瞬间的恍惚,在下一刻他就摆脱了心中负面情绪的干扰。妤卉说的不错,像他这种人既然选择了现在这条路,就已经不可能做回一个普通的男子。为了完成自己那个几乎有点离经叛道的理想,他不能沉迷儿女情爱,他必须学会放弃,甚至只当感情是可以利用控制他人的一种工具,自己则千万不能被感情左右失去冷静理智。
逝水低下头,收敛真实心性,毕恭毕敬地请示道:“小姐一路保重,如果没有别的吩咐,下奴先告退了。”
妤卉直觉地感到逝水的心中藏了什么事情,但是逝水不愿意说,凭她还没本事能套问出来,索性不再浪费时间。
一夜无事。
次日清晨,妤卉带了阿黎、影杨、影柳一行四人,悄然离京,北去千里——
第五卷 离乱起 06屏山东关
从华国的都城去宣国,由西北方向穿越连绵起伏的屏山再向北是最佳路径。
屏山南气候相对温润,是华国管辖;而屏山北坡自然条件恶劣,虽然划归宣国疆域,却人迹罕至。即使宣国南侵掠夺,也不会走屏山,因为从南向北翻山还有可能,而从北向南天险阻拦难比登天。所以宣国人宁可舍近求远,组织骑兵从两国东北交界的平原入侵,也不会选择屏山为突破口。
出入屏山的通常是边境走私贸易商队,从华国将丰富的物产靠人力翻山越岭背到北面,卖给宣国的有钱人,赚取丰厚的利润,再绕路由东北的平原返回华国。
在宣国境内屏山附近只有两处关卡,防范并不严密。虽然从南向北翻山容易,却只能是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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