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猿风在一旁嘲笑我,我抓了一根烂木头朝它的猿肚子砸过去,命令道:“立即背本王子过去梳洗打扮,我要重新焕发青春。”
我抻着脚在空中扑腾,金猿风爪急眼快地脱下了我脚上的鞋,递给了公主。
还好,芒鞋没破得很厉害,只是有一处鞋绑给挂出了一条缝。
唉,公主缝鞋,我看了恁多电影电视,也没见有哪位高明的导演安排这样的情节。好象隋唐时期有一位修真得道的南阳公主比较平民化,能给老公公侍汤端饭什么的。
缝鞋的空当,金猿风找了一片剑叶树叶子,在小河里轻扑了扑,回转来,盖在我的脸上,它那意思是不能张牙舞爪地在神圣的小河里洗脸,略有其意即可。
其他的几只金猿忙活着找了几片宽长的剑叶树叶子,给公主搭了一个简易的遮阳伞。小河的周围只几根高不过一米的胡杨枯木,根本就没有遮阴挡阳的地方。
好在,老日头已经不到一竿子高了,燥郁的一天就要过去。晚上,可以跟公主在小河边好好地看星星看月亮。
枕在公主的腿上,看着她一针一纳地穿线,还听了一个关于“鞋”的故事。
二十世纪出土的楼兰少女,以宛若复生的容颜震惊了世界。楼兰少女身上诸多不解之迷。有细心者发现,少女全身无服,但脚上却有一双四处打了补丁的靴子。有学者很聪明地以现代人的眼光认为,几千年前的楼兰人民一定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要不怎么死的时候,连一双新鞋子都没有。
而其实,那双鞋是楼兰、尼雅、精绝诸国少女第一次成人礼时,她的母亲给做的第一双鞋,她用这双鞋到无遮神泉取水。这双鞋有的少女就这么穿着走了一辈子,因为她们中的好多人就这么倒在了取水的途中。
公主把此称为“一鞋行天下”,那鞋里装着的整整就是一个少女长途跋涉的一生。
缝完了芒鞋,公主从她的随身袋里又取出了一双芒鞋,跟我的式样一样,她说是母后给她做的,小河的位置大概就是她母后葬身的地方。
第六十七章 一把刺身的骨剑(2)
公主的眼睛又盯在了金瓶女王的那把剑上。
我知道,金瓶女王的剑,触动了她内心最隐秘的苦楚。本来,这沙漠苦行,去楼兰奉身就是一件很痛苦的事。若果真的让公主面对着我,就这么一剑穿心,我想,她绝做不到,她连那些食肉的凶残乌鸦都不想杀死,怎么会拿剑刺我。
可能,这把剑与她的母后有关。千万不要是催人断肠的爱情千古绝唱哇,教授跟我讲,当地回人把塔里木河和孔雀河的逐年干涸,说成是一对青年在断肠海因情殉身,而感动了胡大,让两条河里的水都隐到地下滋润他们的爱情去了。使得本来丰草水美的人间天堂变成了枯骨遍地的人间地狱。
公主沉默着,眼看着小河延伸的尽头……那儿似乎是罗布泊的发源地。孔雀河曾经静静地流过。
我趁她不注意,把剑悄悄地埋了。
等她回头来寻的时候,我装着睡着了。
公主很快地找到了,剑一点点拔出来,却是一把没有锋茫做工很粗糙的剑,其形倒似人的一条手臂。表面看上去,连地滩上的工艺剑都不如。
这把剑不象是有故事的样子。我以为至少是老青铜,或是能削铁如泥的乌金,再或是有黑暗诅咒的西方魔法剑。
可惜都不是。
公主突然对我道:“胡华,把你那七颗佛舍俐给我。”
我依言把七斤佛的涅磐舍俐给了她。只是不知道,这剑怎么又跟老神秘的七斤佛扯上关系了。
公主一颗颗把舍俐骨镶嵌进剑身时,我这才发现,那剑并不是我看上去的粗糙,深深浅浅大大小小的七个漕坑正好把七斤佛的舍俐骨契合了。
不知这里面又藏着什么曲折的秘密。
公主举起剑喊道:“阿妈鲁依达,提娜回来看你了!”
再看公主时,她的双眼里已蕴满了泪水。
剑已宛若一条少女的藕臂,嫩白如雪,那七颗彩色舍俐极象一条饰缀的手链。
真想象不出,世上还有如此之剑。我呆呆地看着,公主却一语不出。
青鸾忽地扑楞楞展开翅膀,向着小河蜿蜒的方向飞去。
小河却在我的视线里不停地游移,渐渐地在沙尘渐消时,显出一座佛宫,佛宫就立在沙漠之上。若不是青鸾就立在一位纤纤佛立的少女肩上,我绝不敢肯定这是真的。
(经年后,我到北京看皮教授,结果没见着,他的女儿给我从电脑里打出一些很新奇的图片,那里面就有沙漠蜃楼,科学界普遍认同的观点是光的折射,把较近的城市活动景象折映到人的眼前,而产生距离错觉,以为是神景仙观。务实的科学家们,认为只是一种物理现象,而对映现的现实世界中绝不会出现的某些奇特影象却讳莫如深。皮教授比较大胆地认为,沙漠中和海洋中出现的神奇建筑,有可能是地下古墓的入口,当然也不排除异人类文明的某些警示或友好提示。)
佛立的少女与公主长得一模一样。不用说,这应该就是她的母亲了。
在一侧,一位长着翅膀的青年佛徒端坐着,无欲无求的样子。他身后的一条禅杖正好挡住了公主母亲的左臂位置。
一道悠远的声音传过来:“提娜,你还好吗?”
“阿妈,提娜很想你。”公主以少有的依恋的声音回道。
“好了,不要孩子气了,这一天终于到了,阿妈也该去了。”柔和的声音讲完,整座佛宫即放出七彩的绚烂,那长着翅膀的青年佛徒竟一点点融化了,禅杖落下,公主母亲的左臂竟是齐肩断掉。原来,公主手里举着的真是其母的手臂。
七彩的光茫随着青鸾的飞动,朝我们这边飘过来。空气中满是清溢的香味。
最后,所有的绚烂都归聚到那把骨剑上,沙漠上的佛宫渐渐消失了。
青鸾把嘴里叼着的禅杖放到公主的身前。
月亮升起来了。
公主轻轻地对我道:“胡华,抱我,我累了。”
我抱起公主,走到金猿们为她盖的遮阳伞下,让她偎在我怀里,闭着眼睛享受那抹清淡的月光的漏照。
狂躁了一天的风沙也停了下来,温软地蜷伏在我们脚下,柔顺极了。
公主身边的月神图展在禅杖上,竟现出了一行字:似母不是母,是父非似父。图的中央是无遮公主拿剑指着远方,左上角是断了左臂的公主的母亲和那个身具翅膀的青年佛教徒,右上角是无遮公主拿着一把人臂似的剑,刺向一个青年,青年痛苦地捂着自己的心脏。
我不禁打了个寒噤:这图怎么把刚才发生的事早就预知的给画了下来,那接下来,公主刺剑也真的要发生了,我真的要为无遮人民献身了……
公主睁开眼,问我:“怎么了,胡华,你身上好冷?”她抬起头看了看,发觉我的神色不对,再一转眼,看到了无遮月神图的预言图画。
显然,那带着血色的人臂剑把公主也吓住了。公主对月神图的信赖可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张预演的图示的画面偏在这要命的时刻重演。
所有的无遮人一代代传承着月神图神奇诡异的警示,没有人敢去怀疑它的每一次对真象的揭示。公主当然也不例外。
我心有惧意地道:“公主,你真的会刺死我吗?”
“我……我不会……可是……”公主已经说不下去了,月神图给她的震摄比罩在我身上的恐惧大得多。
公主茫然地举着剑,踉跄地走了几步。
“这把剑,不,这是阿妈为让我活下来,自己砍下来的手臂……为什么我一生下来,就要失去阿妈,失去阿爹,一个人孤苦无依地长大……为什么要这样……无遮的无所不知的月神……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公主痛苦地举着自己阿妈的人臂剑,摇摇晃晃地边喊边往小河里走……
我不知道该怎么劝公主,只木呆呆地跟在她后面,准备,万一她要是想不开啥的,我就挺身而出,让她一剑先把我刺穿了。
光顾着紧张公主了,脚底下一滑,扑通一声跌到了水里。我刚要起身,却发现小河里的水正在迅速消失……公主失去重心,眼看着就要陷进那道突然出现的裂缝里。
第六十八章 消失的楼兰奉身殿
还好我用尸魂钉硬插进河底的两块巨石的交错处,顶住了那莫名的吸力。
吸力真的是好大,就算支撑那么一小会儿,也几乎用尽了我所有的力气。
公主清醒过来,抓住了我的手,用力一带,我们两人滚到了河边。
小河里的水,转眼间被吸进了裂缝里,那道裂缝竟又慢慢合上了。我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两块巨石的交错处又不停地往外出水,小河重又变得水波荡漾起来。
公主缓缓地道:“这里就是沙漠之眼,每个月它都会有流眼泪的那么一天,如果有人对水不尊不敬,就会被吸到沙漠的眼缝里,化成肥料,滋润这里的植物。”
“我的阿妈是一个罪人,为了生下我来,自己断掉了手臂,被派到这里看护这吃人的沙漠之眼,她只允许活到她的女儿举着那残臂来看她的那一天,然后服下孔雀丹,自己走进这沙漠的无底眼洞里,了结生命。”
公主拉我走到一棵发出新芽的胡杨树旁,穿上了她的阿妈给她做的鞋,公主说,她现在才有了穿鞋的权利。
我拥着公主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睡梦中,我和公主赤着脚,在沙漠里不停地走,在走到天尽头的时候,一个忽闪着翅膀的胡大迎接了我们,亲切地搂着我们,载着我们两个在天上飞……忽然,我看到一座巨大的坟墓从天上压下来,那个忽闪着翅膀的胡大一把推开了我们,他自己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被那座坟罩住了,旁边矗立起一座佛塔……公主不停地喊着,阿爸!阿爸!
七斤佛是公主的阿爸,一个汉人,他就是公主的阿妈违背族规深爱的汉族男人,在公主的阿妈守护沙漠之眼的时候,七斤佛一直禅坐着,不吃不喝,体重一天天地减下去,在公主满十三岁的时候,他的体重只剩下了七斤,但奇怪的是他的两胁生出了翅膀,也就在那个时候,荒坟村的老佛塔上有了七彩舍俐骨。
那儿原本是一个很美丽的地方,一座坟也没有,是跟小河一样地一泓清泉。公主的妈妈就是在那儿遇到了七斤佛,于是,千古绝唱的爱情发生了,七斤佛为使公主的妈妈不孤单,不辞辛苦地从白猿冰谷往清泉搬冰块,造了一座很别致的冰宫。他还用天山的冰玉制造了一个迷魂道,防止有人打扰他们,过得快乐无忧。
可是,无遮国王很快地就知道了这件事,幽禁了这对青年。公主要出生了,国王只能按照族规,让公主的妈妈自己断掉左臂,生下公主后,到沙漠之眼赎罪。公主从生下来就没见过妈妈,一直由王后抚养她长大,可是她却知道妈妈一直在沙漠之眼等着她。
一对沙漠之眼,一个被人叫成小河,一个被叫成断肠海,竟都与公主的母亲和父亲有关。
公主把这些说完,抓过我的两只手,握住了,对我道:“我想通了,胡华,不论怎样,我都要跟你在一起,哪怕象妈妈一样守在沙漠之眼一辈子,只要有你在我身边,就够了。”
我被公主的爱情炸弹轰蒙了,要昏掉了,完全不知所以地呆楞楞地看着公主,嘿嘿傻笑,接着,我又发足狂奔,比神经病还神经病地嘶喊:“公主——我爱你,沙漠——我爱你!”
公主也被我感染了,笑着,跳着,跑着,喊着,最后俩人抱在一起,在沙漠里滚啊滚地,发生了许多应该和不应该发生的事情……
等太阳晒到沙漠上,那么一抹抹地象金子闪光的时候,我和公主又出发了。
有了爱情的滋润,我的话多了起来,不住地逗公主笑,还唱:沙漠见了我,也会躲着我,它也会怕我这把爱情的火。
第一次穿上鞋的公主,手里拄着七斤佛的禅杖,跟个女唐僧似的,学着我的模样,道:“罪过,罪过,施主,你的歌词唱错了,应该是太阳见了我,也会躲着我。”
公主就是比我道行深,无遮族的小山歌唱得溜溜转,那流行歌曲会得也比我多。
她给我唱了甜蜜蜜,某年某月的的某一天,唱黄土高坡那日头从坡上走过的西北风,还会唱革命小曲,跟女兵似的唱“二月里来好春光家家户户种田忙”,滋润得我直翻跟头。
连金猿们都忍不住跟在我后头,一蹦三跳,青鸾飞在高空,招来了不少野鹰,它们伸展开翅膀在空中滑翔,为我们的沙漠苦旅增加点晴空放远的廖廓。
这十几天走下来,我没感觉到累,全身心倒有了放松的感觉。
按照月神图的标示,我们在可能的范围里找了好几天,却没能发现奉身殿。
按说,无遮国每百年由最坚贞的公主和王子朝圣一次的楼兰奉身殿,应该不是一个难找的地方。我想,就算斯坦因这些盗墓贼们再疯狂,也不至于把奉身殿搬到英国去吧。
想来,斯坦因也未必就能发现奉身殿的所在。再说了,奉身殿又没有什么宝物,反倒是鬼魂聚居之地,资深盗墓者,躲还来不及呢,哪会主动到这样的地方找不自在。
八成是奉身殿里的机关因为楼兰的异常发掘活动,而自行启动,挪地儿了。以无遮国人民的聪明才智完全有这个能力,设计这样的自行牵引机关。更况为无遮国护国的是东方圣菩萨、金瓶女王这样道行极深的人。
公主跟我讲,奉身殿的入口建在罗布泊与孔雀河交汇的地方。虽然现在孔雀河的下游和罗布泊已经干涸,可逐水而生的胡杨树会给我们指明方向。
沙漠给了我沙漠之眼,我就用它来寻找黑暗的奉身殿吧。假使我能够找到奉身殿里的那颗预言珠,又真的能见到第四颗预言珠,不妨就试试运气,改变一下这几千年传下来的迂腐规矩。这都进入信息爆炸时代了,间谍卫星都呜呜地在天上乱飞了,无遮人民再居安思危,也不能老拿一对年轻人的至死爱情为代价。青年是国家的栋梁,应该发挥聪明才智,为国家建设添砖加瓦才是,这样子,刺死一个,苦情等死一个,越想越觉得过于残忍,给谁也受不了。
穿行在极不平坦的雅丹之间,见到一点水和绿色很难。好在月神图对水位描画得很到位,解决了饮水的大问题。青鸾和金猿又是极耐苦的,经常会先我们发现水源,及时做好补充。
在以白骨计数的里程中,大约是第75堆白骨处,我先看到了一个黄金面罩和一把洛阳铲,在其周围又发现了几堆很不成形状的白骨,看样子,有互相搏斗的嫌疑,难不成是有了极品级明器,同伙之间发生内斗,互相施阴谋诡计,而最后都死在了这里。
这累累白骨,会给我们什么启示?
第六十九章 金色少女的诅咒(1)
金猿风嗅着鼻子,在一个较完整的屈身跪立的白骨旁,小心地扒啊扒的,竟从沙丘里掏出一个笔记本。
笔记本那造型,一看就是西方人的。
公主认定是E文,笔记本的主人叫赫斯定,上面记载的是他一天天记录下来的盗墓笔记。这一帮家伙一共二十六人,他们分工合作,一有国宝级的明器出现,立即火速运到机场'奇·书·网…整。理'提。供',运回美国,充分体现了高效率和精诚团结。
但是,笔记本的最后几页,这家伙满篇地写“金色少女的诅咒”这几个单词,好象神经错乱了,在一张就要撕掉的夹页里,公主发现了他们这二十六人全部死亡的惨剧,全是“金色少女的诅咒”搞出来的,因为二十六天里,每天都会有一个人被他们中的一个杀死,但是,没有人知道是谁杀死了谁。
至于,诅咒的内容是什么,盗墓笔记里却只字未提。
金猿们很仔细地把周围两公里以内的地方都搜遍了,却再未获得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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