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致锦年- 第1部分

楔子
过去的单薄而酸涩的青春，
　　那些曾经爱过又恨过的人，
　　得到了一时，却失去了一世。
　　锦年，此至。
　　此致，锦年。
　　

＇Chapter1＇　　　在劫难逃（1）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如果，那么我会不会重新选择？
　　会不会放弃执着，放弃对你的锲而不舍，安静地过完我的生活？
　　只可惜——
　　从第一次遇见你的那一刻，如果就永远变成了假设。
　　——以上选自安夏沫的博客。
　　永远也不会忘记第一次遇见顾安凉的场景。
　　五月的初夏，樱花在小小的院子里缤纷飞舞，阳光透过绿色的爬墙虎悄悄投落在深深浅浅的地面上。
　　顾安凉穿过直直的弄堂，白色的旅游鞋踩在污浊的水迹中缓缓而来，最后停在安夏沫对面的一个赤色门前，门已经陈旧地掉了漆，门边还残余被撕了一半的对联。少年有着柔软如墨的黑色头发，眼眸若星辰，穿着白色衬衫的顾安凉勾勒出温和的微笑，眉眼如画。
　　他向她伸出手：“你好，我叫顾安凉。”
　　他的身后是大片大片的樱花花瓣，洁白如雪，晶莹剔透，整个世界在那一刻宛如透明。
　　安夏沫顿时觉得心里的某一个地方慢慢渗透出温暖来。
　　随着那一声的‘你好’，他们之间仿佛是夏季里生长的肆无忌惮的藤蔓，开始了无休无止地纠缠，很多年后的安夏沫曾经想过，如果那时候就能够预测未来，那么她还会不会毫不犹豫地握住他的手，一如当初呢？
　　……
　　安夏沫看着手机，屏幕上定格着林未央和顾安凉亲吻的画面，地点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是在小树林，虽然说离学校不远但是却因为地势隐秘和隔着两条湖而鲜少被人发觉，曾经顾安凉也和自己约定过，不会告诉第三个人这个秘密。
　　安夏沫觉得心好像突然被什么东西挖去一块，生生地蔓延疼痛，再看一遍这个发送彩信的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莫久久推开门走进来；她靠在墙边，长长的褐色头发掩饰住眼底的光泽，从口袋中抽出一支细细的女性巧克力烟点燃，烟雾弥漫地竟看不清此刻的表情。
　　夏雨晴从床上爬下来看见莫久久这副熊样顿时吓了一跳：“怎么了？失恋了？吵架了？怀孕了？被人*了？”
　　莫久久没有说话，于是连一直埋头攻克英语四级的黎初七也奇怪地转过身来疑惑地看着她。
　　突然地，莫久久踩灭了烟头，语不惊人死不休。
　　“是的，我怀孕了。”
　　……
　　瞬间，空气宛如冻结成冰。
　　夏雨晴突然干笑起来，扯动的嘴角生硬的有些滑稽：“恭喜……恭喜你啊……”说话变得结巴：“有没有算什么预产期？还有小孩叫什么名字？孕妇该怎么保护自己什么的知道吗？我帮你上网去查。”
　　黎初七摘掉自己的眼镜，眼底的忧伤一闪而过，她问：“真的假的？确定了吗？”
　　莫久久没有回答，从口袋中拿出两个验孕棒扔在地上，上面都是清晰地两条线。
　　“你有没有看清楚保质期？其实有的时候化学这东西……”
　　“孩子……是洛亦辰的？”虽然有点难以启齿，安夏沫却还是打断黎初七的话，问出了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尽管她的心里早已经有了答案，毕竟她自己也是亲眼目睹莫久久对洛亦辰付出的无与伦比的爱情。
　　莫久久的脊背很明显地僵硬一下。
　　“夏沫。”黎初七皱着眉头嘟囔。
　　安夏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走向莫久久低着头说：“对不起，我知道是他的，我没有那个意思……”莫久久用力地抱住安夏沫，大力地吸一口气似乎想吸取她身上的温暖，手抓在安夏沫的背上有些疼，莫久久的肩膀微微抽搐，慢慢地，安夏沫感觉到胸前是冰凉的一片湿意。　。。

＇Chapter1＇　　　在劫难逃（2）
在安夏沫曾经亲眼看见莫久久狠狠地用脚踩在她第N任男朋友的脸上时，她觉得莫久久的心比石头还要硬上几分，可是当她今天竟然落泪时，安夏沫却仿佛被玻璃狠狠地划上了几道。
　　她慢慢地伸出手环抱住莫久久瘦弱的身体，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有些哽咽：“那个……嗯……他知道吗？”记得经历过高三的洗礼之后大家第一次在圣约翰大学这个宿舍见面时莫久久就曾经说过，因为父母离异所以跟了妈妈姓，妈妈希望她的爱情顺利长久于是就叫做‘久久’。
　　莫久久的爱情一开始是纷乱而复杂的，因为她的美本身就是一种纸醉金迷，不像安夏沫那么单一，黎初七的平淡和夏雨晴的哈帅哥，她总是在各种各样的地方有各式各样的男朋友，颇有点玩世不恭的味道，可是这一切都在遇见洛亦辰的时候戛然而止。
　　听说他们是在一个酒吧里第一次遇见的，彼时的莫久久正穿着红色的超短裙高筒靴和自己不知道第几任男朋友喝酒，而这时洛亦辰拿着吉他在台上轻声哼唱，长长的发丝几乎遮盖住了眼睑，声音沙哑而动听。
　　洛亦辰是很帅的，这种帅气和顾安凉不一样，顾安凉是少年的一种俊美，而洛亦辰则更增添了几分男子的霸道，沉稳和野性，那时候莫久久突然像触电了一般，尽管她知道他并不好被驯服却还是固执地推开身上的男人走到台上拉着洛亦辰在众多惊讶的人中大步离开，而洛亦辰，眼睛微微泛着狡黠，任由她拉着离开。
　　只是，莫久久不知道的是，这次她不再是猎人的角色，被驯服的人，是她自己。
　　安夏沫看见真正恋爱的莫久久，幸福的完完全全是一个小女人，会经常像猫一样慵懒地眯着眼睛出神，会在深夜起来给他准备第二天的早饭，会因为几天见不到他而魂不守舍，她像是一只飞蛾，不剩理智地冲向那簇燃烧的极为旺盛的火苗，却心甘情愿，至死不渝。
　　那一夜，月亮如水，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寝室却也整夜都没有熄灯。
　　等到接到顾安凉的电话时大概已经第二天早上，安夏沫穿着鞋踏顶着一头乱蓬蓬的稻草头打开窗户，太阳刚刚升到云彩里，周边还有没散的雾气，顾安凉安静地站在楼下，手中拿着白色的塑料袋，温和地微笑。
　　顾安凉。
　　喉咙里重复着三个字，身体慢慢升腾出暖意，安夏沫擦擦眼角关上窗户飞快地跑下楼。在他有了喜欢的人之后还要待她好……而她竟也还是舍不得放弃他的好……
　　“安夏。”顾安凉喊她的名字，所有的人都叫她‘夏沫’，她自己也是这么介绍自己名字为‘夏天的结束’，但是只有顾安凉固执地叫她‘安夏’，解释说‘安好如夏’。
　　他伸出手揉揉她的碎发：“给你。”把塑料袋递过来给她，上面清晰地是‘余记’两个字，他知道她最爱吃‘余记’的包子，可是学校的附近是没有的，所以他每天都会骑着自行车来回四十分钟地买来，风雨无阻。
　　“今天好像买的格外的多。”安夏沫疑惑地拎了拎重量。
　　顾安凉有一瞬间地僵硬：“……”脸微微有些红：“你可以分给你的室友吃。”
　　“可是……”安夏沫皱着眉头，已经若有若无地闻到了里面的芹菜味儿：“你竟然买了芹菜的，明知道我最讨厌这个味道……”
　　顾安凉搔搔柔软的墨色黑发：“总是有人爱吃的。”
　　安夏沫低头看着自己没有穿袜子的脚趾头不说话，手却紧紧地握住了袋子。　。　想看书来

＇Chapter1＇　　　在劫难逃（3）
“记得来上课，我帮你占位子。”顾安凉的微笑好像冰凉的薄荷，“我先走了。”少年转身，阳光在他的背影后黑了一片，安夏沫突然抬头问：“安凉，你没有话要对我说吗？”只敢在他转身的时候问出这句话，害怕看见他对她有所隐瞒时特有的闪烁的眼眸。
　　顾安凉停了一下，半响：“没有。”
　　安夏沫仿佛听见了旧时隆隆的火车声，伴随着的张狂袭卷而来的风，那时安夏沫也几乎听不见顾安凉说话，只是看见顾安凉好看的薄唇在上下地蠕动，眼底干净如一汪海水，等到火车驶去，铁道再次恢复宁静的时候，安夏沫听见顾安凉说：“以后，我们不会再有欺骗，我们要永远在一起。”说句话的背景是在顾安凉家的小猫死了却只是告诉安夏沫被送到乡下奶奶家而被发现的时候。
　　那一年他们都只有15岁，这个约定却像烙印一般深深地刻在安夏沫的身上。安夏沫看着顾安凉渐渐远去的背影，她从口袋中拿出手机，手机的屏幕上依旧是林未央和顾安凉亲吻的画面，唯美的仿佛是一张画卷。
　　顿时，仿佛身处在从顶楼一直降落的电梯，快速降落下去。原来，那句话，他已经全然忘记了。
　　安夏沫走回寝室的时候其他人已经都起来了，她把塑料袋放在桌子上：“给你们的早饭。”
　　“哦？什么时候你男人也能想起我们啊，真是不容易。”夏雨晴开心地拿着包子不客气地咀嚼，突然‘哇’地一口全部吐出来，用手大力地扇着舌头：“搞什么啊，怎么是芹菜馅的？”芹菜总是有一种特殊的中药味道，一般在青春的女孩子中很少有可以接受这个味道，这在医药学中是可以说的通的。
　　“久久，快来吃饭吧，你现在是一个人吃两个人补，多赚啊。”夏雨晴总是有着世界上最好的心情，或许和她生活的环境有关，父母都是高干，就连考上这所大学都是被校长的额外点招，生活就是这样，有的时候你不向权势低头是不行的。
　　莫久久走过去看了半天，终于拿起一个包子回到床边悄无声息地吃，目光没有焦距，似乎有些漫不经心，可是安夏沫知道，那个是芹菜馅的。安夏沫一直都知道另外两个人不知道的事情，比如莫久久其实很喜欢芹菜难闻的味道。
　　吃完饭后，黎初七带着还想发表世界长谈的夏雨晴去占上课的位子了，宿舍里只有安夏沫和一直好像都没有存在感的莫久久，她一直在吃芹菜馅的包子，今天芹菜馅儿的包子也特别的多，她却一直吃完了，曾经人家说孕妇能吃，今天安夏沫才发觉了莫久久的海量。
　　“久久……”安夏沫想了半天终于问：“你打算怎么办？”生下来？还是做掉它？
　　莫久久抬头露出淡淡的笑意，她的笑容像绽放的罂粟，她说：“夏沫，我们做一个游戏吧。”游戏的内容很简单，就是安夏沫从口袋中拿出一枚硬币，正面就是留下，反面就是放弃。
　　“不行。”安夏沫的心一颤，顿时觉得浑身冒冷汗：“这不是我的事情，你必须自己解决……要不然的话……”安夏沫吞吞口水：“其实你可以找他商量商量的。”
　　莫久久躺回床上，狠狠地用被子捂住了头部：“记得帮我喊到。”
　　“……”安夏沫把她的被子铺平，小心地盖在莫久久的身上，莫久久露出了脑袋，漂亮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安夏沫，手突然抓住她的。
　　“安夏沫。”莫久久很少这么连名带姓地叫她，她从床上坐起来问：“我们是不是最好的朋友。”这句话本就不是问句，莫久久也没有带着疑惑的语气，只是仿佛更加确认一下。

＇Chapter1＇　　　在劫难逃（4）
“是。”毫不置疑。
　　“那如果有一天，我背叛你了，你会不会原谅我？”
　　“会。”
　　“哪怕抢走了你最心爱的东西？”
　　“……”安夏沫涌出莫名其妙的恐慌，却在迟疑片刻后还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莫久久突然大声地哭了，哭的声音大到让安夏沫觉得有点刺耳，她紧紧抱住安夏沫的身体，眼泪打落在安夏沫白皙的脖颈上，她一直不停地重复：“傻孩子，傻孩子，傻孩子……”
　　安夏沫心疼地反抱住她：“久久，一切都会过去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莫久久终于平静下来，她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安夏沫同样充满湿意的脸颊，好像喃喃自语：“我何其幸运地遇见你，你又是何其不幸地遇见我呢……”莫久久的眼睛很亮很亮，她的手用力地按住安夏沫突出的蝴蝶骨上，很用力地说：“安夏沫，你听着，我莫久久就算是粉身碎骨也不会伤害你。”
　　安夏沫看着莫久久此刻的表情突然记起十二月份的圣诞节，那时候的她也是这样的一脸固执地抓着自己的手说：“我想和你成为最好的朋友。”仍旧是坐在这张床上，她们俩个缩在一个被子里拥抱着彼此，冬天的南方，空气是干冷干冷的，两个人都将对方包裹的密不透风，好像只要有一寸肌肤裸露就会结冰，外面是学校的圣诞舞会，黎初七和夏雨晴早早地打扮好离开，于是宿舍只有两个人安静交错的呼吸。
　　莫久久说：“安夏沫，你是这样好的一个孩子。”
　　那个晚上，窗外是所有人的欢呼笑语，也许是因为太过孤独，也许是因为太过寒冷，莫久久将自己曾经用力紧锁的心扉悄然打开。她告诉了安夏沫有关她的一切，她的父母，她的家庭。
　　她有一个精神病的母亲和一个抛弃妻子的父亲，父亲在外有了女人，母亲隐忍多年却终究没有保全家庭被迫选择了自杀。最后母亲在醒来之后便忘了许多事情，经常神志不清地拿刀对着墙壁乱砍，眼底血红，莫久久吓的半夜不敢回家，最终却也还是没能逃过厄运，在一天深夜，她的妈妈终于把刀指向了她。
　　说完这些的时候莫久久的眼底慢慢地湿了一层，雾气一般的瞳孔美的令人心碎，她把自己的袖子揽起来，指着手臂上一道道纵横交错的伤口说：“你看，就是这些，现在虽然不记得是因为什么原因而被妈妈打的，但是却都消退不了了。”嘴角还留着笑，一脸的满不在乎。
　　安夏沫小心地抚摸她的伤口，心口像是被撕裂开，这些丑陋的歪七扭八的伤口在她美好如花盘的容颜下是那么的不合适，她突然觉得刺眼，竟一下子用被子盖住她的手臂。
　　“没用的。”莫久久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是嘲讽：“根本就挡不住，冬天过去还有夏天的。”她只是用力地抱住安夏沫，声音略微有些停顿，最后却还是说了出来：“不过，我从来没想过，冬天还可以有个人相互拥抱着取暖。”她的妈妈早已经被社区人员送去了精神病院，好像真的很多年没有看见她了。
　　安夏沫紧紧地搂住她，莫久久的呼吸浮在了安夏沫的胸口，竟然热热的宛如暖流，突然莫久久大笑：“夏沫，你不觉得这个画面无比*吗？还是你根本就是愿意被我吃豆腐？”
　　安夏沫叹息：“我……只是想让你有爱。”
　　莫久久怔怔地看着她半响才说：“安夏沫，你是这样好的一个孩子。我怎么可以伤害你？”那时安夏沫很疑惑，可是却还是忍住了没有去问莫久久，为什么莫久久会觉得可能伤害到自己呢？

＇Chapter1＇　　　在劫难逃（5）
“夏沫。”莫久久的手轻轻地梳理安夏沫的长发：“我想成为你最好的朋友。”半天都没有听到安夏沫的回答，她均匀的呼吸声好像在告知莫久久她已经睡着了，莫久久把安夏沫身旁的被子又拉紧了一些也缓缓地睡去。
　　黑暗中，安夏沫睁开双眼，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莫久久手臂上的一道道疤痕，仿佛有盐的水洒在了伤口上，她轻轻地附在莫久久小巧的耳边说。
　　“我也是。”
　　那一晚，她们两个人就这样相互蜷缩着，像个婴儿一般沉睡过去，安夏沫昏昏沉沉中仿佛听见莫久久说的一句话，“夏沫，我要报仇。”
　　中午放学的时候，安夏沫在林荫道里再次看见了顾安凉，他的手里拿着两本书，头微微左侧，正在温和地笑着听身边一个女孩子说话。阳光透过薄薄的云朵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