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就是,在等待方案审批的过程,大家该怎么渡过的问题。
工作组早就想好了,方案一上报到局里,就把职工们分流到市内各医院“进修”。
所谓进修,就是去他院工作。
当然,就长期处在小医院里的人来说,去大医院工作,也算是学习。
小敏被派到市第一医院进修。
进修初期,小敏是非常认真地上下班。
然而,一段时间下来,主任还是把她当杂工,既不让她看资料;也不让她上电脑;办公室的钥匙也不给她,说是怕她偷窃了资料。
这使得小敏的自尊心,受到了很大的伤害“什么玩意,有什么国家机密,防贼一样。”
但在人家屋檐下;又能怎么样呢?小敏只能对主任说的一些不合人情的话,当耳边风;尽心尽力地做好自己的事;一段时间下来,对小敏的工作能力,主任不得不夸赞。
由于在市区工作;地处郊外的医院发生了什么变化,她是一点都不清楚。
不过,在交接仪式上,当副局长将委托合同协议解释给大家听的时候,小敏觉得有一点不是很清楚,当时是提了出来,副局长做了比较含糊的解释。
由于当时大家都没有认真听解释,更没有听清楚小敏提的是什么问题,所以小敏对大家无动于衷的反应,也就只好不再言语。
这问题也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搁在心里,而领导们在开了这次交接仪式后就没有再露面,对这些在外进修的职工就更是无暇过问。
医院托管以后,原来的工作组组长张力留下来任院长。
他受双重领导委派,所以在担任双重职务的同时,也享受着双重待遇。
他不是科班出生,无论是跟历年的院长比,还是与现任的其他院长比,他都是一个学历层次最低的领导;他没读大学,连中专都没有读,是个工人出生。
但平凡的经历造就了今天一个独特的他,他才思敏捷,能说会写;是所认识了解他的人眼中,具有魄力的管理人才。
而且,他还有一个令女人们喜欢的特点,那就是,他唱得一首好歌;他唱歌的风范大有李双江的味道。
小敏在第一次听到了他唱的那首“乌苏里江水长又长……”的歌以后,便不论是在何时何地再听到这首歌时,就会联想到他那唱歌的模样,以及他那赋有磁性的男高音。
春节到了,正当小敏在看着人家的职工领着奖金,抱着过年的物品,兴高采烈地迎新年而有点失落的时候,新任的院长给了她们一丝关心,每为职工发了一箱苹果和一箱橙子。
其实,就这么一点东西,小敏得花钱打个“的士”,还得累得半死地扛上七楼,可谓是得不偿失,然而“总算还记得有我们这些人的存在啊”小敏是这么感慨的,由此也就对这个在职工中有绝好印象的新院长,有了更多一点的好感。
不久,医院办公室的人,送来了一份关于住房拆迁的“紧急通知”。
小敏看了以后很生气,感觉被人当着条狗一样的赶。
于是为了维护自己的权益,她开始收集关于,“拆迁”补偿的有关政策资料,甚至于在院里其他职工的鼓动下,参与了上访。
然而“上访”并没有成功。
没有成功的理由,是因为没有弄清楚政策。
象这种单位公有出租房,如果以往没有及时参加房改,现在拆迁的时候来补办,是不太可能的事;至于拆迁补偿费,也在于与用地单位的协商。
这拆迁工作不能顺利进行,自然回影响改制工作的进程,因此原本在2008年才能发放的一次性房屋补贴费,提前发放到了各位职工的手中。
小敏没有领到,因为领取需要购房产权证书。小敏的房子当时还是集体产权,所以无法领取;但按照拆房条例,她认为可以在单位上先领取,于是她打了个报告,新院长很爽快地就在报告上签了字。
但在财务科领取的时候,出纳提出,有两方的利息问题。加上,当时出纳手上也没有这么多的现金,于是后来,小敏就觉得有这么多麻烦,又不等这钱急用,就想着不领算了,由此而来,这笔钱就放在了房屋基金管理中心,小敏要到退休后方能领出来。
小敏很不爽,不爽的原因来自于心里的不平衡,而在医院居住的一些老职工,就不是小敏这么单纯的“不平衡”,他们更多的是忧心。
住小敏家楼下的老护士长,逢人就诉说“为这医院干了一辈子,这老了老了连个摊尸的窝都没有”,而他的老伴,却是一言不发地抽着闷烟,那劣质的烟,一根接一根……自年轻时就没了老婆的老总务科长,半工半农地生活着将四个儿女拉扯大了,眼看着这日子就要好起来,却不料这生活了一辈子的窝就要没了,被说这感情上一时接受不了,就这拆迁没有补偿的政策,也让他没有经济能力去另找栖息之地啊,于是他整天一个人闷在屋子里瞎琢磨该怎么办,想着想着,忽然之间就患上了“脑溢血”,从此一病不起……已故财务科长儿子,是医院挂号处的收费员,虽说是个年轻人,但少言寡语,而且脑子是“一根筋”;父亲已故,没有工作的母亲,他要抚养,平日里微薄的工资,对付日常的基本开支,都有些紧吧吧,这若是父亲名下的房子不能住了,他哪有经济实力去买房,即便是租,都是件很困难的事;于是他的脑子就处在这个问题里打转转,由于他想不出什么解决问题的合适方式,便迁怒于社会,忽然之间,他就操起一根木棍朝停在路边的“宝马”,狠狠地轧下去,把个“宝马”扎得稀巴烂,结果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医院同事们的出事多多,令小敏的心情有点沉重。
固然,改制是势在必行,但得给大家的心里一个缓冲的过程,尤其需要疏导。
小敏觉得,这种工作的不到位,不应该发生在这位看起来颇有管理才能的领导人身上;她就不明白这位院长怎么就不能够跟大家好好聊一聊,却像个将军一样高高在上地指挥着,以为上传下达就可以了……那有这么简单,别说职工不是士兵,就那些个办公室工作人员的能力,又能起到这下达的作用?
还好,院长很快意识到了,由此便采取了一些措施……他亲自出马,不仅给老护士长写了一封感人的信,同时也语重心长地和一些老同志聊了聊心;同时借春节之际,搞了个职工聚餐,特别邀请了离退休的老同志。
官与民之间心沟通了,事情才好顺利进行,对于职工来说,要的就是领导们能够“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领导作风,所以院长的工作做到了这一步,不管这改制的工作是对还是错,只要领导坚持要做下去,也就没有理由不支持领导工作的道理。于是,住家们都开始陆陆续续地开始搬迁了,小敏也搬了。
小敏搬出去后,就没再回医院,但是当听说推土机已将医院的旧貌除去的时候,心里头有股说不清楚的感觉,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房是要拆的,不管是谁来搞建设。
问题是,到目前为止,小敏还不太相信会有人到这鸟不拉屎得地方来投资。
但合同签了,明明白白地签了,由不得你相信不相信。
也许是处于对自己疑问的不甘心吧,小敏便在暗处,静静地关注着这场改制的动静。
小敏虽然和大家一样在市区上班,但有住在医院附近的同事朋友会时不时地打电话告诉她具体的情况。
这房拆了以后,按照医院的前景规划,局面应该铺开来了,但小敏没有听说有成立招标委员会的动静,也没看到什么工程队进驻。
小敏是听不懂,也看不懂这场改制。
不过,有一点,小敏非常清楚。
不管医院是什么样的结局,医院这些人员的素质,不通过改制,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 。。
杜鹃花5
这时间就象是在飞驶,很快,职工们签了半年的合同进修期就到了时间。
面对进修期已满,不愿意继续进修的部分职工,介于合同中注明了,医务人员必须从事医务工作的原因,院长便在医院原地址旁边租了几间房,办了个简易门诊部。
不愿继续进修的职工便在这个门诊部里上班。
这天,和往日一样平静地既将过去,当班的医生护士们正洗着手准备下班的时候,一个包工头模样的人带着两个穿着警服的人进门来。
同志们诧异地问来人有什么事?
这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
原来托管方是个骗子,发生了诈骗包工头押金的事。
据说,托管方在没有符合招标条件的情况下,就进行了招标,而且每位包工头所付的200万押金也不翼而飞。
大家问院长是怎么一回事,院长说是公司将款项挪与他用。
“这押金都能挪用?公安都参与了,问题肯定就没那么简单”职工也不是傻瓜;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显而易见;院长在撒慌。;当然他的谎言是为了稳定大家的情绪;可以理解。
院长对大家说:“放心吧,我与你们同甘共苦!”
于是有人问:“怎么同甘共苦?”
院长回答说“重新找主”。
“重新找主又碰到了骗子怎么办?”立刻就有人反问。
……可想而知,情况是非常的糟糕,倘若是单纯的挪用,应该就是公司资金统筹安排的事,干嘛要重新找主?不言而喻,这公司肯定有问题。
于是大家又闹开了,一个说“我们签的不是买身契约,卖了一家又一家”另一个说“不搞改制,要分流”七嘴八舌,闹轰轰。
骗局的出现,搞得职工们人心惶惶,不管怎样,这医院拆成一片废墟的责任,总该有个人来承担,虽然说是整个领导班子的责任,但面对职工的责问,局长只能把张力给推出去,不然怎么办?
别说张力是职工们认识的唯一领导人,也是直接经办人,所以局长把他推到职工面前是理所当然的。
对此,一心想搞事业,同时也是想由此而来捞点政治资本的张力有点心虚,被局长捕他推到前台,心中虽然有所委屈,但也难辞其咎,医院拆成一片废墟,虽然说从资产角度来看,医院没有亏,因为投资方在签了协议以后转进了180万在卫生局和医院的帐户上,医院本身的资产只有108万,除去拿不走的地皮外,也只有80万的资本。
但对市政府以及卫生局来说,不能说不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失败,医院成为一片废墟的现状也不能说不是对改制的讽刺。
而对于具体操作的张力来说,就更是对他智商的一个讽刺。
事后,小敏问他,“当时是不是有感觉?”
“有,在当时的余款没有再进帐的时候,我就有所感觉,但我以为上级组织会把关,所以也就没有过多去想;但后来的邀标会议,也不让我参加,我当时向领导反映了,领导却没有进行维权行动,因此感觉到有问题”,院长的领导是谁啊,局长啊,小敏很快就由此而明白,问题在局长身上,但也不好言语。
可不,这原本作为甲方的唯一法人代表人张力,是有权参与合作双方举办的各种项目活动的,投资方(乙方)无权不让他参加,他是合作的一方代表,也是业主;局长这是唱的什么谱,不是东窗事发,谁也不可能知道他这是唱的哪一出戏;诚然,今日即便是出事了,他也一点事没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早晚总是有个分晓得。
……
医院没有了,连个遮风遮雨的地方都没有了,而结果什么也没有着落,大家的心头忽多忽少都受到了那么一点冲击性伤害,这伤害说不清道不明,只觉得心口窝会有那么一阵阵的发紧;这心情搅得大家不得安宁,于是自发地聚在一起商量着要让卫生局有个交代。
这递交卫生局的文书,不知是谁写的,水平差了点,文中的三个条件本身就自相矛盾。
前面要求“不改制,要分流”;后面又说要“归还我大楼”,这分流了,人都不在医院了,还要归还什么?
这文句用法的措辞不当,导致局领导们笑话医院的职工 “全是些弱智,难怪医院会败,都是些这样的人!”
由此而来,职工们反倒被局长狠骂了一通,而且还理亏似地被领导威胁着 “今天到场的职工,没上班的一律扣工资”……尽管职工们的文字说明水平有问题,但作为局领导,也不能由此而看轻职工,出现了诈骗的事情,怎么说,也是领导监督不到位,是有责任的,局长应该出面跟大家表示一下歉意才对,更不应该骂职工。
自此以后,对领导不满的种子,在医院每位职工的心里种下了。
……
不久,又来了一家投资公司,是浙江宁波的,职工们根据接触,好象也没有什么诚意。
投资方说是要搞“老年公寓”。
按理,搞“老年公寓”就医院这块地皮应该足够了,用不着再买周边的地,所以职工就怀疑又是一个没有诚意的投资商,是来圈地的。
凡是了解当地情况的人都知道,这医院所处的地址,远离城市,来往的人都很少,搞医疗性质的项目根本就是竹蓝子打水一场空。
所以有人来投资搞医院的可能性是很小的,于是职工们再次要求“分流”
一些实地考察以后的副局长,基本都同意职工们的再次请求,但局长死活不同意,他不同意的理由是“不能分流,一分流就说就说明改制失败了,由此,同情职工遭遇的部分局领导也只有无奈地瞅着,只能从眼里流露一点同情的目光和给予没有实际意义的安抚话语而已。
小敏觉得这局长还真好笑,已经失败了还说的洋洋洒洒,简直就是在掩耳盗铃。
招商还是要继续的,否则,医院的这片废墟怎么办?政府是不会拨款给盖的。张力是觉得应该吃一节长一智了,尽管想是想着下次招商,一定要眼见为实,同时还打算要投资方,必须将准备投资资金的三分之一,打到医院的帐户上,并且还要让工商银行管理部门出具该项资金是用于医院建设的专项基金的证明,不可挪于他用。
那么,接下来的招商是否会随着张力的思路去进行吗?操纵杆不在他手里,他也只能是想当然而已。
由于改制要继续,所以要进一步与职工切磋,但是职工对院长已经失去了信任,不太搭理他,甚至于策划着怎么对付他。
而血气方刚的张力也不够冷静,所以跟职工对垒上了。
职工中出现了一位过去在小敏的印象里是一个油腔滑调的职工,这会儿成了领头羊。
他是一个补员进医院,没有执业证的放射科职工。
俗话说 :一个狮子如果领导一群绵羊,那么一群绵羊也会成为狮子;同理,如果一群狮子被一个绵羊领导,那么这群狮子就会变成绵羊。
一别几年不见,这个同事变了,变得非常老道,比张力玩得有手腕;所以他成了职工们领头的狮子,他做的很聪明,懂得利用工会来保护自己。
在他的倡议下,职工还都选了他。
在那天讨论方案会上,他丢出的杀手锏是先败坏张力一行领导人的形象。
他的做法是,将上一次上访,提到关于不给职工看委托原文的问题时,院长回答的一句话“你们又没问我!”再此抛出来给大家,提醒职工这是个阴险的领导人;对于工作组的一位说的话“改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