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够了,千万别再做了,就这样吧。你每次都说,这次是新的转机,新的希望,动不动要做成一个李嘉诚,陈嘉庚,霍英东,不相信你的智商比他们低。这个天下,各是各的智商,各是各的能力,让你现在去跑马拉松行吗?跳高跳远行吗?让你现在去当美国总统行吗?先决条件不一样嘛。你挣钱挣不过李嘉诚,可李嘉诚也可能在文化上没有你伟大呀,因为你可以写出一部了不起的书哇!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六 骗术揭秘(2)
我要证明我是全才!这是袁峰经常摔给妻子的一句话,一聪明百聪明,我为什么做不成商人?我生来就有当政治家的素质。搞政治,中国限制太多,政治能力一转化,就成为经济能力,有什么做不成的?搞成了经济,再来搞文学,这有什么不可以?
当案头劳作内在的疲劳、内在的畏惧被掩盖起来的时候,下海经商给了他一个证明自己全能的美妙说法。
现在要紧的是抉择。
现在遍地是骗局,你不也在骗别人吗?别人现在看你手头有这么点现钱,肯定是要骗你的啦!现在生意又不好做,银根紧缩,你要是把这点钱再赔掉了,你真是再也没法操作了。妻子说。
袁峰无心地吃着饭。骗局?不像。从丘云鹏提出这个建议以后,他再也没有很主动地对我重复过这个建议。他在忙很多别的项目,现在找他的文化人多得很,很多文化人在托他代管他们的事务。对事物我是有感觉的,我觉得他对我这点钱根本不在意。如果真是骗局,他怎么也会露出一点企图,我对这点还是敏感的。他会一个又一个地编故事,可是他没有。我们每次见面,他和我谈的大多都是《道德经》啊,佛经啊,文化呀,儒教哇。他对文化有一种由衷的热烈态度,他和一般的商人确实不一样。
那你更得警惕了,做妻子的说:人家放长线钓大鱼呢。
嗨,什么放长线钓大鱼呀!说真的,这点钱,在这个商海里什么都算不上,真是很惭愧了,我原来不过是想,用这点钱启动一下,也许能做出个天文数字来。嗨,不说这些了!
倒是上初中的女儿袁茜撅着嘴说话了:你不会进可攻退可守吗?做父亲的眨着眼看着女儿。女儿从小为人精明,六七岁的时候,就善于把周围的小朋友组织在一起。有一种奇特的热衷组织权力的特点。
你知道什么,什么叫进可攻退可守?明明希望听到女儿再发挥发挥她那奇特的天才,嘴上却这样揶揄着。
你不是拿不准他是不是在钓你吗?那你就慢慢来,这个钱要拿又不拿出来。如果他真在钓你,你没看见,有的鱼把钩上的食都吃光了,不是也没被钓着吗?如果他不是钓你,你就把他钓起来嘛!
大人说话,你少插嘴!做母亲的这样批评女儿。而做父亲的却总能从女儿这些看来孩子气的话中,听出一些绝妙的智慧来。袁峰认为,在孩子的天性中,有一个神秘的通道,用现代心理学的概念讲,也可能是和人类的集体潜意识相通,经常说出一些让人感到虚无甚至震惊的话。
前两年,因为房地产的低落,临近破产,袁峰几乎发疯了一样,在家酗酒,摔酒瓶子。有一次,做妻子的说,我真是想到普陀寺出家了。当时,女儿却说了一句:妈妈,你这辈子只有在世修行,不能出世修行。
她哪儿来的这些话?
袁茜五岁的时候,做过一首诗:我要躲入宇宙的黑洞中,找到自己的幸福和安详。使父母和周围的人都大惊失色。
袁峰探过头小心翼翼地问:茜茜,你帮助爸爸感觉一下,这个丘总,是骗子还不是骗子?
袁茜说:爸爸,你觉得你是个骗子,还不是个骗子?
……你这话说得有点意思嘛。
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是骗子,又都不是骗子。像你做房地产时,不是也编了好多故事吗?做成了就是真的,做不成就是假的。像你这样,给作家们做房地产,做成了不就是真的吗?做不成,如果把这点钱再赔上,你不就是假的吗,你不就是骗子吗?
做父亲的沉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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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瞒天过海
他成为文化人,应了中国古人“仕途不成而成文”的逻辑。
桑大明成为文化人,应了中国古人“仕途不成而成文”的逻辑。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思想家,在这方面有足够的抱负。但是几十年来,中国的政治舞台却没有给过他一点点谈得上的空间。
于是,他成了一个自由撰稿人,成了一个在多学科交界处作战和实现野心的人物。
他和丘云鹏倒有那么点一见如故的感觉。他豪爽,他说话直来直去,他喜欢居高临下,他喜欢雄辩,他喜欢发号施令,他希望别人理解自己和拥护自己,这一切,丘云鹏都有足够的理解。在任何场合,丘云鹏那些细心温和的安排,总让他感到很舒服。
沙龙里一大群人吞云吐雾,当他桑大明需要洋洋万言的时候,惟一可以和他争夺中心位置的丘总总是很耐心地在沙发上盘腿打坐,微笑不言。而当他接过话来的时候,他那温文尔雅的微笑常使桑大明感到非常地熨帖。
现在,丘云鹏开始说话了:桑大明应该说是旷世奇才,他的思想有很高的操作价值,我呢,可以这样说,和桑大明彼此有缘分吧!如果说我能干点什么,我首先觉得,我可以当好他的大管家。我喜欢文化,但是我知道我的位置,上天让我来,就是让我帮助像桑大明这样的人,当他们的管家。让他们好好地发表声音,树起旗帜。我呢,把插旗的根基搞结实,让旗插得稳,风刮不倒,把他的家管理好。
我想,我和文化人的关系,就是这样的关系,是你们的好管家。我把我的这个允诺和我的诚意摆在这里,你们择善而从之。我选择了你们,也等待着你们选择我。
丘云鹏对桑大明确实有一种非常到位的理解和评判,他总能从桑大明的思想中,提炼出那些惊世骇俗的文化价值和操作价值,这往往让桑大明十分受用。
他已经开始把自己的这摊事交给丘云鹏来操作。他在京城有一个公司,北京大泰昌文化发展公司。现在,把所有的手续,印鉴,文件,账目,连同几个办事员,会计,一并交给了丘云鹏。他烦这些琐碎的事务,几年来把他搞得焦头烂额。现在,有个丘云鹏把这些事情接过来,他觉得十分轻松,初次尝到了做大文化人的好感觉。
丘云鹏讲得很清楚:法人还是你,董事长还是你,我来替你操作,尽量不让你有麻烦。当然了,当法人总是要承担一点责任的。等有一天,这个事业做得很大了,那么,你连法人也可以不当,和社会保持一个高高在上的距离,那时候,你愿意把法人改成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总之,你一定要保持在这个文化体系中高高居上的位置。
这让桑大明感到很满意,他确实觉得自己的身价、位置比过去更高了,同时对自己有了重新的认识和发现。
亚运村,桑大明的这套公寓,北京大泰昌文化发展公司的所在地,不知不觉成了丘云鹏在京城制造一个很大局面的活动中心。
桑大明粗犷剽悍,嗓门洪亮。丘云鹏和蔼安详,阴柔深藏,又有足够的退让。他们彼此真是显出了难得的和谐。
逐渐地,桑大明把他在京城的所有联系、线索一一介绍给丘云鹏,所有这些人都在这个和那个自然而然的沙龙聚会中,慢慢连接到了丘云鹏周围。丘云鹏还是那么和蔼,那么耐心,那么自然而然地讲述着自己的财产和做生意做腻了的口头禅,同时,开始慢慢营造他在京城的一个巨大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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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第一次性纠缠(1)
男人对她的喜欢和她对男人的应酬,就是她生活的润滑油。
茉莉是京城的新丽人一族。
南方姑娘有南方姑娘的漂亮,在地方小电视台里干过一年,又到北京广播学院深造了两年。然后,跻身于中国这样一个堂堂皇皇的电视台。
在小城市,她是百里招摇的一枝花。京城是她的一个广阔竞争场地。
她生来聪明伶俐,善解人意。当她水灵灵地出没在这个世界中的时候,和男女老少都善于应酬。她那双美丽的手会恰如其分地摸摸小孩子的脸,捶捶老人的肩,挽住男性的胳膊,拉住女伴的手。她对自己的表情、眼光、笑容、喜怒、嗔责以及全部手的动作传达出去的信息,都深知其意。
她快活,她轻松,她觉得这个世界正是为她这样的年轻女性设计的。有的时候,一声带拐弯的嗯──,或者一个轻轻的、带着娇嗔的推搡,可以盖来一个决定命运的严肃的大红印章。
这个世界似乎是个求人难的世界,人们都在求人的时候遇到自己的心理屏障,难以启口,难以表态,难以动作,要做很多心理准备。可是在她眼里,没有比求人更简单的事情了。别人认为求人难,她认为不求人才难。找不到求人的说法,她倒反而少了和对方联系的理由。
走在马路上,见到一个很体面的男性,你能随随便便和他说话吗?你求他一下嘛,打听一个地址,问一件事情,这不就说开了吗?随后的微笑、风度、妩媚、可爱是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只要有了开头,不怕没有发展。
她的故事太多了,无数的情节和细节。
当她走过人群的时候,总是把自己的笑声、歌声扔在身后,还有她那款款的服饰、皮包、纱巾,像一连串招摇的风景明信片,满路抛洒,随风而去。她美丽,她快乐,她如鱼得水。
男人对她的喜欢和她对男人的应酬,就是她生活的润滑油。
回到电视台。
这一位是部主任,茉莉背地里叫他老山西,是个烟鬼。黑瘦,高颧骨,喉结大得像核桃,说起话来上下蠕动。用旁人的评价,是个软硬不吃的臭石头。做起事来有他的规矩,一旦碰上他的规矩,他常常很难通融。除非你把他的规矩改变过来,让他接受新的规矩。
对他,茉莉做过各种层次的奉献:微笑,娇嗔,陪着跳舞,一直到忍住委屈,做一夜被蹂躏的鲜花。第二天,她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洗去这个老山西一身让她厌恶的气味,上班去了。
这个世界上的男人像书摊上的书,有的堂堂皇皇,却很枯燥;有的下流猥琐,摆在路边质量低俗。她翻过不少了,都丢在一边。她庆幸自己青春依旧,没有为这些事耗掉多少精气神。
这天,她和老山西谈好了办专栏的事情。老山西开了一个价,不是五十万了,是八十万:既然你介绍的老总这么有钱,对他来讲,出五十万和出八十万没有太大差别。我把价开得高点,你去谈。
她哼了一声,见办公室没有其他人,轻轻捶了捶对方的肩膀:办不成再说!丢下这么一句,转身走了。
此刻是在亚运村那套她去过的公寓里,她和丘云鹏面对面坐下了。
今天是个机会,单独在一起,可以谈点什么。
夜晚的亚运村,显出豪华与荒凉。窗外有一些辉煌的霓虹灯,映衬着寒冷的夜空。屋里的灯光也显得朦胧黯淡,有那么点恹恹欲睡的感觉。
凭着女人的敏感,她今天觉出了,对方那照例看来是温和的,对金钱充满自信的,对整个世界的一切包括异性都含含蓄蓄的长者的目光里,有着一种可以被称之为欲望的东西。她对这个一点都不警惕,甚至没有什么感觉,她只是意识到而已,静静地等待着下边的故事。 。。
八 第一次性纠缠(2)
丘云鹏坐在那里,今天倒是很奇怪,没有用他习惯的打坐姿势。他穿着一件黑色缎面的对襟中式棉袄,像个几十年前的地主老财,面对冬天的炭火,安安详详地给家人讲着什么故事,给账房做什么安排。
结果,丘云鹏展开的是一大篇学问,这倒是茉莉没有想到的。
他对茉莉讲:你知道什么叫一个人的命吗?
茉莉摇摇头,她不知道对方要讲什么。
丘云鹏滔滔不绝地展开了他的宏论。
他面前是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子,他面前是个需要他训导的世界,他面前是要他吞食的万千气象。这样感觉着,他又盘起腿来,黑黑地坐在沙发上,真像另外一个世界的人:神圣而阴险,陌生而威严。目光炯炯有神,额头灼灼发亮,还带出一点凶狠,让茉莉感到有点恐怖了。
“命”字怎么写?那就是,一个“人”字,一个“口”字,如果把“口”字去掉呢,就是个命令的“令”字。所以,命,就是上帝给每个人的一个口令,一个安排,这就是命运。你有什么命,上帝早已安排好了。古人造字,深有其奥妙。
茉莉被如此特别的宏论震慑灵魂,顿时瞪大了双眼,第一次发现,这位老总很有点宗教的威严。她为刚才自己那点世俗的感觉羞愧。
往下讲,什么叫“学习”?你看看,你们就是要给自己嘴上抹点口红,脸上涂点胭脂,这是一种习气,一种坏习气。你们学这种习气,就叫“学习”。所以,学习学习,学习气,是没有用的。关键要学什么?一定要学“法”,学“法”才能生存。知道吗,“法”?
茉莉对这个词并不陌生,现代社会,人人都要有法制概念,是要学法。
不!我知道你的概念,茉莉虽然话没有说出来,丘云鹏已经敏感到了:我讲的“法”,不是法律的“法”,是古人讲的道法术之“法”,天下###之“法”,万法归宗之“法”,法相法性之“法”。
滔滔宏论。
茉莉呆呆地听着。
那么,“法”是什么?三点水,水,去也。过去的水,流过去的水,以往流走的水,那就是“法”。再说得深刻一点,以往流失的一切,流失的内容和它的形式,流失的规律,这就是“法”。
茉莉半懂不懂地在他的威严之下点点头,剩下不多的一点精神上的支撑力,很不自信地赔上一个表示理解的微笑。这个微笑没有绽开,就在对方威严的压迫下,生硬地终止,然后困难地消失。
但是,学“法”还不够──,他拖长腔调说:学“法”只能够生存,但生存还不是高境界,猪狗也能生存哪!什么是高境界?还要学“道”。“道”是比“法”更高层次的东西,对不对?
什么是“道”?《道德经》讲了,道可道,非常道。“道”是非常难以言说的东西,当然,你们知道得很少,说得简单一点,宇宙万物运转,这个实体,这个规律,这个难以言说的一切,都可以称之为“道”。只有悟得“道”,才能究竟人生之奥秘,得到人生之解脱。“道”乃为高境界。
坐在对面的茉莉,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子,象征着整个世界,此刻半震撼半懵懂地听着。
我们现在只有学“道”,才算真正做一个人。要不像你们这样,口袋里装上个十万、八万、百万,小小名声,在社会上走一走,电视上亮亮相,这叫没“道”,叫不知“道”。
你知道什么叫“不──知──道”吗?不是你们现在说的,知道不知道一个事情,是不知──道。听懂了吗?
八 第一次性纠缠(3)
不管懂不懂,也有一个微微的点头,在对面。
现在,你们说的“知道”,只相当于古人说的一个字,叫“耳闻目睹”的“闻”字,门底下一个耳朵。所谓“知道不知道”,就是用耳朵听见了门外的事情,耳闻而已,人们就说自己已经知道了。真正的“知道”,就是知了这个天下之大道。
“知”是什么意思?一个矢一个口,口里说的和箭的方向。如矢,就是像箭的方向一样,有一个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