诉自己,他已经响应李璮地号召起兵反蒙,复归大宋。并已派出使者去临安献表称臣,但张邦直地邳州粮少兵寡,希望李璮尽快出兵南下,与张邦直军连成一线,互为犄角共图大事(史实)。
“好,张邦直果不负我!”李璮大喜鼓掌,大叫道:“快拿酒来!我要遥敬邦直兄弟三杯!”
“贤婿。你还有心情喝酒?你还没看出古怪?”王文统急得对李璮的称呼都变了,跺脚说道:“邳州与济南之间隔着泰安。邳州的张邦直都已经收到消息动手了,为什么泰安的严忠济到现在还没动静?就连我们的使者都没有回来?”
“是啊。济南离邳州更远,为什么我们已经收到了张邦直的消息?严忠济那边还没动静?使者也没回来?”被岳父提醒,李璮这才回过味来,赶紧命令道:“快,快派人去泰安,质问严忠济为什么不守承诺?”
“不用派人去了。如果严忠济存心坑我们,派几次使者去都不会有回音。”王文统摇头,又咬牙说道:“要去就带军队去,全军向南开拔进入泰安,逼严忠济即刻动手。如果严忠济敢耍花招,就直接灭了他!强行打通与张邦直的联系!”
“这……”和历史上一样,李璮再一次在战略上缺乏眼光,犹豫了半晌说道:“这不太好吧。严忠济已经说好和我们一起动手地,如果他是因为准备不足导致行动缓慢的话,我们直接派军队过去,岂不是伤了盟友之心?依小婿看,还是再等一等吧?”
“你……你这蠢材!”王文统急得都流出了眼泪,大哭骂道:“当年我把女儿嫁给你。不是图你地钱,也不是图你地势,是因为看在你良心未泯,对我们汉家江山忠心耿耿!忽必烈无数次明里暗里笼络我,我都婉言拒绝,就是为了要辅佐你成就大事!留芳千古!想不到你奇蠢如猪,眼下如此危险的形势你都看不出来吗?我们孤军深入敌境,一旦粮路被切断就只有困守孤城坐以待毙地命运!你……你还要相信外人虚无缥缈的所谓承诺,不听金玉良言,浪费我们宝贵的时间!要是忽必烈切断我们后路。从三面包围我军。你就等着杀头抄家吧?”
“岳父,你别伤心。小婿听你的就是了。”李璮最大地好处就是崇信儒家,知道尊重天地君亲师,被王文统哭骂一阵立即改变了主意,改口吩咐道:“那这样吧,小婿派厉曼成领兵一万南下,借口协助严忠济消灭蒙古驻军,去泰安试探严忠济的真实态度,这种可以了吧?”
“厉曼成勇则勇矣,遇事缺乏应变之能,不如郑衍德。”王文统擦着眼泪说道。李璮连连点头,“成,那就派郑衍德去泰安。小婿再多派斥候打探济南府周围的情况,这种可以了吧?”王文统稍一思索,觉得济南距离李璮大本营益都较近,出了情况突围比较容易,这才点头同意。
……
郑衍德奉命率军南下去了,大批的斥候也撒出去了,但事态的恶劣程度却远超过了王文统的想象。短短两天之中,李璮军的斥候就先后发现东平、棣州、博州和德州等地有大批蒙古军队的踪迹,而且全都在向济南合围。直到此刻,王文统更加确定自军已经陷入到了可能全军覆没地危险之中,赶紧向李璮建议撤军,退回益都大本营固守待援。不曾想李璮却又一次犯起糊涂来……
“三天时间,才占领济南三天时间就要撤军?”李璮哭丧着脸,实在舍不得扔下济南这座繁华富裕的城池。王文统点头,焦急道:“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我们必然被包围。我们不仅要撤离济南,还要一把火把济南烧了,不留鞑子攻打益都的兵力集结地,还可以让难民们拖跨鞑子的粮草补给。”
“一把火烧了济南?太可惜了吧?”李璮从牙缝里吸了一口凉气,暗暗佩服岳父的心毒手狠。考虑片刻后,李璮摇头道:“不能撤也不必撤,我们有五万大军,即便鞑子来攻,守住济南不在话下。再说我们才占领济南三天时间就撤回益都,还一把火烧掉济南,这和流寇有什么区别?传扬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人笑掉大牙?”
“大丈夫顶天立地。但问无愧于心,何必在乎他人看法?要是再不撤,我们被包围在济南城里怎么办?”王文统又劝道。李璮还是摇头,又说道:“不行,我们是北方汉人世侯的旗杆,还没和鞑子打上一仗就退回益都,只会寒了众人之心。那些准备举事地世侯也会因此胆怯而放弃行动。我们只要守住济南,杀退鞑子的反扑。中原世侯才会有信心与我们共同反蒙。”
“怕就怕鞑子的反扑杀不退啊。”王文统长叹。李璮却轻松的微笑道:“岳父,不必担心。我们的斥候只是发现有鞑子的军队调动,咱们在济南弄出这么大的事情,鞑子要是没有军队调动那才叫奇怪。等鞑子地军队集结起来,我们的军队早就在济南站稳根脚了。再说张弘范那小子送信来说就要动手了,等他忽然打下了大都,鞑子地军队就不再自乱了。”
拖拖拉拉兼犹豫不决间。李璮军又浪费了不少宝贵时间,到了三月十六那天傍晚,郑衍德地败军狼狈不堪地回来了。郑衍德军进入泰安境内后,严忠济派出官员前来迎接,并解释说是准备不足,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举事。为了表达歉意,严忠济还让官员送给郑衍德五十坛好酒劳军——也幸亏这次去的是心细地郑衍德,及时发现五十坛好酒中全部下有剧毒。要换粗心大意的厉曼成,李璮的这支军非全军覆没不可。不过饶是如此,当暴怒地郑衍德将严忠济派来的官员乱刀分尸时,埋伏在军营外面的严忠济大军向李璮军发动了偷袭,李璮军仓促应战吃了不小的亏,狼狈逃回济南。
“严忠济小儿。我必杀你!”听完郑衍德的禀报,李璮气得全身颤抖破口大骂,当即要领大军去与严忠济决战。王文统忙拦住他,“大都督,严忠济既然敢如此做,背后必有依仗。不能再犹豫了,我们连夜撤军回益都吧。”李璮还是有些舍不得,但是在王文统再三劝告与警告下,李璮终于还是听取了岳父的苦口良言,率领主力连夜出城。灰溜溜向东撤退。
……
“报!严忠济部已经侵入济南府地界。兵力众多!”
“报!鞑子粱仲军队已经开进博州,高打诛灭我军旗号!”
“报——!鞑子郭侃部忽然出现在东阿。正向济南逼近!”
“鞑子史天泽部突然出现在棣州,正由北向南挺进……!”
仿佛是为了证明王文统的先见之明,李璮刚撤出济南城不久,斥候就先后来报发现了蒙古十六路世侯的军队踪迹——不过这些蒙古世侯可不是来给李璮助阵反蒙地,而是全部打着诛灭逆贼的旗号来宰李璮的。李璮既是愤怒又是庆幸,“幸亏岳父料事如神,鞑子果然在济南府设下了陷阱包围我们,如果我们再晚走一天时间,也许明天就没办法撤出济南了。”
“怕就怕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啊。”王文统愁眉深锁,“忽必烈秘密调动十六路世候围剿我们,设计异常周密,怎么可能不派军队去切断我们的后路?但愿上天保佑,鞑子切断我们后路的军队还没有部属到位。”李璮心惊胆战的擦了把冷汗,赶紧命令道:“全军加快速度,天亮前一定要撤过章丘!”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快到三更的时候,李璮军已经撤过了济南的王舍人店镇,快要抵达下一个小镇盘水镇。不过就在这时候,在前面开路的厉曼成派人请示,是绕路过镇还是直接穿过小镇?李璮想都不想就命令道:“穿镇而过,没时间绕路了!”
命令传到厉曼成面前,厉曼成依令而行,指挥军队直接突进了连城墙都没有的盘水镇,深夜的盘水镇黑黝黝的,没有一盏灯火,长街上也一个路人都没有。粗心大意的厉曼成并没有察觉其中的古怪,只是一个劲的催促军队加快向前。可眼看李璮军地前锋军全部进入盘水镇时,长街两旁忽然一阵锣响,无数火箭从天而降,落到街道中心与两旁地房屋上,藏在房顶与街旁的硫磺和桐油等引火之物遇火即燃,镇中立时火头四起,转眼就蔓延成片。李璮地前锋军身处火海,立时一片大乱。
“杀啊——!”与此同时,盘水镇的两旁矿野中忽然杀声四起,两支军队左右包夹杀来,厉曼成军又被火攻又被夹击,立时溃败。后面的李璮见势不妙,忙率领骑兵加速冲过来接应厉曼成军,不曾想李璮刚赶到盘水镇外侧,迎面就有一军撞来,为首一员大将不是别人——正是答应为李璮偷袭大都的涿州万户张弘范!
“张弘范,小儿!汝敢阴我?我誓杀汝!”李璮气得七窍生烟,对着张弘范咆哮不止。张弘范在马上仰天大笑,“哈哈哈哈……,要怪就只能怪你蠢!我张氏一门对大汗忠心耿耿,岂能与你这等叛臣贼子为伍?识相的话,赶快下马受降,否则定斩不饶!”
“我要你的命!”李璮咆哮着挺刀冲向张弘范。不想张弘范却没兴趣学古人与李璮主将单挑,手一挥喝道:“放箭!”张弘范背后的蒙古军骑兵立时乱箭齐发,李璮冲得太快躲闪不急,全身早中数箭,幸得亲兵舍命救回。蒙古军骑兵乘机掩杀过来,士气低落的李璮军大乱,竟不能组织迎敌。张弘范看准机会,亲率一队直插李璮中军过来追杀李璮,意图擒贼先擒王。
“大都督,快走。”忠诚的亲兵架起受伤的李璮向后撤退,李璮见张弘范来势凶猛也不敢怠慢,忙与亲兵一起向后逃窜——李璮带来的骑兵也就了将领指挥,被训练有素的张弘范军冲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张弘范见战术得逞,更是得理不饶人率军紧追不舍,一直追到了李璮军的主力中军所在,还好这边王文统比较冷静,及时命令士兵投掷贾老贼援助的手雷杀敌,手雷除了有效抵挡蒙古追兵外,发出的巨响也令蒙古军战马受惊,导致蒙古骑兵也出现混乱,李璮乘机逃入中军掩护。
“杀啊!杀啊!阿拉!阿拉!”李璮军四周蒙古军杀声四起,鼓声入雷,黑暗之中不光是李璮,就连王文统都难以分辨张弘范究竟有多少兵力,再加上前面的厉曼成带伤逃回,李璮军士气更是低落。王文统无奈,只得向受了重伤的李璮建议道:“大都督,黑暗之中敌军不知多少,我们先撤回济南整顿兵马再说。你也受伤了,需要治疗。”
“撤,后队改前队,撤回济南。”六神无主的李璮连连点头,大声下令。王文统与他的儿子王荛亲自率军断后,不断投掷手雷阻拦张弘范追兵,依次退回济南困守——还好,蒙古的十六路世侯军队还没来得及抵达济南,济南仍然是空城一座,李璮军这才勉强有了一个容身之所。不过直到后来,李璮和王文统才知道一个差点让他们吐血的真相,当夜阻击他们的张弘范军仅有四千骑兵,却把他们的五万大军杀得丢盔卸甲,逼回济南孤城……
第三卷 襄阳血 第十二章 归来
短短三天之内,南宋朝廷先后接到两名蒙古地方诸侯李璮和张邦直的称臣投降表章,南宋朝廷中势头日益高涨的主战派士气立即爆棚,欢呼江北人心回归,大宋中兴在望;开始对北方汉人命运产生关心的临安百姓也是人心振奋,认为游子归来不失为一件大好事;就连沉疴缠身几天没上朝的宋理宗也强撑着召开了一次廷议,讨论该给李璮和张邦直这些北方汉人榜样什么封赏。惟有主战派老大贾老贼却急得嘴角生泡,大骂李璮和张邦直白痴犯傻,白白浪费了他埋伏在江北的一着妙棋。
三月二十的廷议上,宋理宗封李璮为保信宁武军节度使,兼督视京东河北等路军马,爵位举国公;封张邦直为徐邳节度使兼督视山东西路军马,爵位定国公,并让辅助太子赵禥监国的贾老贼安排使者北上邳州和益都,向李璮和张邦直宣读诏书,颁布赏赐,贾老贼闷闷不乐的领旨谢恩,廷议即告结束。左丞相吴潜见贾老贼表情不悦,便在出宫路上问道:“贾少傅,李璮与张邦直二位将军重归大宋,迷途知返,乃是好事,与少傅对北方剿抚并用的主张也完全一致。可老夫看少傅表情似乎不悦,不知少傅为何如此?”
“太草率了,太不是时候了。”贾老贼长叹一声,愁眉苦脸道:“李璮他们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偏选择在这时候举事——阿里不哥和忽必烈已经停战,吾皇万岁又重病在身。忽必烈如果集中全力剿杀他们,大宋难以提高强有力的援助支持他们啊。”
“贾少傅考虑太多了,李璮和张邦直地治地都紧邻大宋边界,战事不利,只要他们提兵向南,大宋军队不就可以直接援助他们了?”吴潜微笑着答道。贾老贼哭丧着脸说道:“怕就怕忽必烈连他们向南转移的机会都不给,直接就把他们堵在北方。到时候我军救他们也不是,不救也不是。那就进退两难了。”
“伪汗忽必烈元气大伤,未必就能做到这点……”吴潜本还想安慰贾老贼,话还没说完却有些天旋地转,手足发麻险些摔倒。贾老贼看出不对忙扶住他,连声问道:“吴丞相,你怎么了?是不是心悸病又发作了?要不要我送你看太医?”
“没事,年纪大了身体不好。站久了就犯了老毛病。”吴潜表情痛苦的捂着胸口摇摇手,强撑着微笑道:“休息一会就好,不用去看太医。”
“吴丞相,你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啊。”贾老贼又是一阵愁苦,叹气道:“前天董平高哭着来找本官,说是他的叔父董宋臣公公这段时间服侍皇上过于辛苦,也是犯了重病需要卧床休息,本官虽然给董平高放了一段时间假让他回家照顾叔父。却也感觉如折一柱。还有汤汉、杨栋、建康的马光祖、广南的赵葵和襄阳的吕文德,这些人也都陆续病倒了。要是吴丞相你再病倒,本官真不知道该怎么辅佐太子监国了。”
“怪不得今天朝上是卢公公侍侯皇上,原来董公公也病了啊。”吴潜同样心情沉重,老一辈地大臣老的老病地病,新一辈的还没接上班。太子又无能懦弱,贾老贼肩上的压力之大,已经难以想象了。为了安慰贾老贼,吴潜故意向前面的丁大全一努嘴,微笑道:“贾少傅放心,老夫今年才六十七岁,比起前面那个七十二的丁大全,还年轻着呢。丁大全没死以前,老夫舍不得死!”
“哈哈,那倒是。丁大全那样酒色财气样样来的人都能活到七十二。吴丞相你不敢说学彭祖活八百岁,活过一百八十岁绝对没问题。”贾老贼也笑了笑。搀起吴潜便一起出宫,但吴潜还没走出十步,脸和嘴唇就开始发青发紫,额头上汗水滚滚。贾老贼一看情况不对,顾不得吴潜反对,赶紧叫来宫中侍卫与自己一起把吴潜送到太医院,一查之下贾老贼傻了眼睛,吴潜是心悸加心绞痛引起的心血瘀阻证(冠心病),急需治疗休养,别说再办公事了,就是躺在床上休息都得小心翼翼,稍不小心就有可能导致生命危险。
包括左丞相吴潜在内地朝中元老大臣一连串的病倒,丁大全乘机给贾老贼添恶心,遇事能躲就躲,躲不了就推,推不了就搁着,朝廷上很多公务因此荒废。贾老贼是彻底没了办法,无可奈何的挑起了所有重担,军政民政财政一肩挑不说,还要把吴潜监察百官风纪的工作也抗起来——贾老贼算是服了手下这帮贪官了,盯得稍微松一点,他们能把县库府库直接搬回家里。每天忙得眼窝深陷、脚底生烟之余,贾老贼还得挂念北方的李璮军队处境,差点也没累趴下——更让贾老贼郁闷的是,他手下也不是一个人才没有,只是青年人才资历不够无法服众,没办法立即顶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