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局,你怀疑詹科长可能同丁小朵合谋对卫思慧下手,我们调查深入下去,他们胆虚潜逃?”冯国强问。
“不敢说,但是至少难排除合谋犯罪的可能性。”纪刚说。他的话,确实包含肯定的成分,两位副总指挥听出来了。
第十五章 突如其来的变故(6)
“纪局,你们第一组下一步?”端坐不动的袁成罡放下水杯,右手绕过脖子,在肩胛处按了按,近日肩周炎病犯了,时时隐痛,他问。
“我们继续深查张金彪,卢涛他们已到了他的老家卞家窝棚,调查进展很顺利,近日就可返回蓝河。”纪刚汇报了前一段第一专案组的工作情况,他说,“待卢涛回来,看看调查结果,决定是否排除张金彪。如果可以排除他,我们全力以赴查詹科长的下落。”
袁成罡表示同意。
“卫光男我们没有找到。”纪刚心怀某种目的,他说,“我们几乎找遍蓝河城,没一点儿线索。”
“他是卫思慧的惟一亲人,找到他对卫思慧命案的侦破意义重大,第一专案组不要放弃对他的寻找。”冯国强征询的口吻说,“纪局,你说是吧?”
“是,我也这样认为。”纪刚说。
纪刚下公安局大楼走出电梯时,接到一个极其重要的电话。对方问说话方不方便,他说:“不方便,过会儿我打给你。”
在一秘宅里,纪刚拨通先前那个人的电话。
“有没有眉间长颗黑痣的女警察?”那个人询问。
纪刚想了想,他先从女刑警过筛子。一个人首先出现:郁冬冬。他说:“有,怎么啦?”
“她在精神病院出现,正扮演清洁工……”
“多长时间了?”
“刚发现。我怀疑他们盯着张冰冰。”
“就是嘛,怎么是怀疑。”纪刚责备道。
“我想……”对方说出计划。
“行,马上就动手,一分钟也不能耽误,行动要谨慎,不得出现纰漏。”
“他们是不是闻到什么?张冰冰她……”
纪刚最后叮嘱说:“不管张冰冰的情况怎样,必须离开精神病院……切断她与外界一切接触。”
“是!”
到此,纪刚有些坐立不安了,并非郁冬冬他们秘密接近张冰冰的消息惊动了他。近一时期的情况表明,“8·18”大案两位副指挥怀疑自己,许多事背着……尽管还让担任第一专案组长,表面对自己仍然信任,暗地呢?
昨天,纪刚很策略地探问郁冬冬:“小郁,你可消瘦了许多,是不是太累啦,注意休息哟。”
“谢谢纪局关心。”
“对喽,”纪刚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小郁,你最近有时间吗?”
“有事?”
“没时间的话就算了。”
纪刚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套出郁冬冬的话来:“我和穆队啃那个孙威……纪局,有什么指示只管说。”
“詹科长和丁小朵同时从蓝河消失,很可能他带她一起走……我想起你接触过丁小朵,请你帮助……小郁,那你先忙过这一段,我再找你。”
“时刻听从纪局召唤。”她说。
危险刚刚开始啊!纪刚深感不安。连他认为较单纯的郁冬冬也欺骗自己,当然这不是她的错儿,她正受命行事……不能坐视下去,应马上采取行动。
他拨通一个电话,一字一顿地说:“今晚来见我!”
四
第一专案组的另一路人马,现在已经到了那个叫卞家窝棚的偏僻的地方。
进卞家窝棚要翻越两道沙坨子,干旱的气候和肆虐的风沙把坨子剥得光赤裸露,笤条棵子稀疏在上面,反衬出颓败、苍凉与贫瘠。
“当年还没有这些。”卞二懵指指插坨而过的浸渍沥青的木制电线杆,“家点着冒烟灯,集体户嘎石灯哩,照亮半截街。”
“嘎石灯?”小庞不知嘎石灯为何物,他只听农村的亲戚说过煤油柴油灯什么的。
“电石灯。”卢涛从切割钢板的父亲那里对熟称电石为嘎石略知一二。
“对头的,是那玩艺。”卞二懵在广阔的空间里——荒坨子的广泛中赶路——回忆旧事纯粹而真实。他说,“到了晚上,集体户周围经常有人注视,连我也去了几次。”
卢涛他们不知是什么原因,集体户的夜晚竟如此诱惑?
。。
第十五章 突如其来的变故(7)
“户里只剩下谭韶芬一人。”卞二懵一语道破天机。
谭韶芬独自一人守着卞家窝棚集体户八间大瓦房的时代,也是土皇帝之子张金彪走火入魔地穷追知识青年的岁月。他在那段时间里都做了些什么事情,高尚一点儿说,是不是也给处在很深很黑暗中的谭韶芬一束光,或是照耀一下?事实怎样没人说得清楚。但是后来谭韶芬宣布嫁给张金彪,人们不能不溯源到他肯定带给她些什么。
“拔秋草时她腆着大肚子,我们推算他们倆那年春节前后处的对象,而且是那个那个啦,谭韶芬那年春节没回城。”卞二懵先融化而后下雪的叙述方式——倒装了谭韶芬和张金彪在那个春节夜晚的故事:
陷在他乡浓厚年味里的谭韶芬,并没有从村人的视线里消失,在几个阴暗的心里,她正像一片美丽的草地,溪流蜿蜒丁咚……张金彪整个身心全在美丽的草地上停留,他把这次她留在卞家窝棚过年看做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已经想到春风沉醉中草地上抒情的男马女马,彼此受到一股青草味儿的吸引……
大年三十晚上,爆竹冷脆地炸响,她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被震落。屋子很冷,她围床棉被蜷缩在墙角,那盏电石灯还明亮,燃烧的滋滋响声陪伴着,在普天同庆的时刻,她想向它述说点儿什么。
“爸爸,妈妈!包饺子了吗?”她心里轻声问。
父母亲都在省“五·七”干校,城里没一位亲人,这是她没回江口市过年的缘故。
“韶芬,走吧,到我家过年吧。”同她铺挨铺的女同学说。
“谢谢你,”谭韶芬感激的目光望着她,“去年已在你家过了一个年。”
“那有什么。”女同学说。她看谭韶芬的样子实在可怜,“你一个人咋过年?”
“年三十煮点儿饺子吃,不就过年了么。”谭韶芬故意说得轻松。
这天晚上,该包饺子她没包,原因是包饺子自己也吃不下。母亲被下放在“五·七”干校学习,水田劳动加重了风湿性关节炎病情,双手僵硬回不过弯来,包不了饺子,扛枪杆子出身的父亲只会做一样饭——拨弄疙瘩汤。她本想去和父母亲过团圆年,“五·七”干校的严格规定,使她不能如愿以偿。
“爸妈吃到我亲手包的饺子,一定高兴啊。”谭韶芬这样地想着,寒冷将她的思绪撕开道裂缝,蓦然闯入一张她并不喜欢也不烦的面孔,停留只像鸟儿的翅膀盘旋一下就飞走了,她没去追赶,合上思绪就像合上一本打开的书。继续想她的父母亲在这样一个夜晚是否吃上饺子,咦,作女儿的嘛!
对她来说夜朝更深处沉,夜色也更浓重,孤独感愈加强烈。然而,窗外又是一番景象:村子沉浸在喜庆的气氛里,大红灯笼高高挂,焰火满天。柴门土院里已燃起篝火,到了接神时分。
“过年啦。”她望眼被灯光映射到墙上的身影,自怜起来,呢喃道。
脚步声轻缓地移近窗前,她直觉不是一种不诡,想走近的人正在走进自己,脑子立刻闪现见见他的念头。
“小谭!”
窗外的声音她十分熟悉。
“小谭我来给你送饺子。”
“等着,我给你开门。”
此时此刻,没有什么东西能替代他。并不是自己就爱上了他,就想吃那碗饺子,她只想让他进屋来说说话。她清楚这一接受意味着什么。
张金彪端着盖得严严实实的泥盆子进屋,一股裹着稀薄雪花的风吹来,带来白菜、猪肠子的味道。
“荞面酸菜馅儿饺子,白菜片炒苦肠,都是你爱吃的。”他显得有些侷促不安。
“坐嘛。”她接过泥盆子,问:“你亲手做的?”
“不,我妈。”他仍然腼腆。
他的身上散发出淡淡的艾蒿苦香。
“你在家弄艾蒿啦?”
“没,用它洗脸。”他回答。
“风俗?有什么讲究吗?”
他憨厚地一笑,脸有些潮红,支支吾吾:“呜,艾蒿……洗脸是……没什么。”
第十五章 突如其来的变故(8)
素日里他的表现活灵在她的脑海之中,不言而喻。明知故问,往往收到更佳的效果。
“艾蒿洗脸到底为什么?”她正把泥盆放在条桌子,拉两只板凳,已明确一件事情。“来,我们一起过年。”
她的话像一把干柴投到烈火之中,他陡然听到自己躯体熊熊燃烧的声音。
“我们喝点儿酒怎么样?”她表现出情不自禁。
“喝酒。”他应道。
当白酒在她的脸上盛开出花朵时,问:“你是不是真心喜欢我?”
“嗯呐。”他把所有要表达的语言浓缩了。
“那你把灯吹了吧!”
是电石灯火焰太强,还是他颤抖的气流太弱,三四次才将灯吹灭。
她立刻陷入艾蒿苦香的包围里,早晚必定打开的东西现在全然地打开。或许,一位诗人说的对:女人喝酒离性就近了。
“你别紧张。”她在鼓励一个无力冲锋陷阵的男人,“有充裕的时间,天亮还早着呢。”
“我做梦多次梦见你……”
“做了吗?”
“每回都乐醒。”
“做成事没?”她笑容灿烂,挑逗道。
他在生平头次浪漫面前,像一不识水性的人落水,奋力挣扎,仍然未浮出水面。但是他急切的心情可想而知。
为使这次用青春做爱的浪漫成为一首歌,她让赤条的身体唱得行云流水,水波一样在他的怀里漾动。
“你的咂,真大。”
“乳房。”她在被强健躯体淹没之前,纠正道。
“我们乡下人都这么说。”他还处在努力阶段。
“这儿和你梦见的一样吗?”她引导他的手向隐秘部位前进。
“妈呀!”他兴奋不已。
她感到一座山压过来,渴望的事情发生了。
五
一辆公爵王轿车早早停在君山精神病院门诊大楼下,确切地说是等候韩飞院长来上班。
韩飞比每天都早赶到医院,他准备召开院长办公会议,研究给患者调整房间。这是事先与穆楠生计划好的事情:韩飞在今天上午将张冰冰调到高间病房,理由相当充分,不会引起任何怀疑,在很久以前古纪峰曾提出要求,希望院给妻子安排最好的房间,指派最好的医生,使用最好的药物。因此给她调整病房,乃属自然的事,办好后,由韩飞亲自通知患者的家属。此项计划的另一组成部分,郁冬冬上午还有一次接触张冰冰的机会。研究如何利用这次机会时,郁冬冬主张直截了当地说明我们的意图,没必要遮遮掩掩。事实上,情况很紧急,化装侦查已暴露,不宜再和张冰冰接触下去。穆楠生脑子里主意已出来与她不谋而合,他说:“不管结果如何,你最后一次接触张冰冰,然后就撤出。调整病房后,冯局会重新安排人。冬冬,虽然是最后一次接触她,还是要谨慎从事,说不准有几双眼睛盯着你呢。”按照分工,他们分头行动。
昨夜,韩飞特意把任医生叫到自己家里,做了一番安排。今晨,韩飞又打电话给任医生,让他早点到医院,提前打开张冰冰病房的门,寻找理由支开田班长,配合郁冬冬……完全出乎了韩飞预料之外,当他走到门诊楼前,从公爵王轿车下来的古纪峰迎上来:“韩院长早。”
“早!”韩飞与他打招呼。
“我有事找您。”古纪峰说。他的身后站着个精悍的男人,目光直直地扫过来。
韩飞的脊背有一股凉丝丝的感觉。他说:“楼上说吧。”
“好。”古纪峰向精悍的男人扬了扬棱角的下巴,那人便向公爵王轿车走去。
院长办公室,古纪峰坐下来,说:“我妻子的病……”
“基本平稳,我们仍在积极治疗之中。”韩飞说。他的脑子高速运转起来,想:他来干什么,但愿只是问问妻子的治疗情况。
“她没少给您添麻烦啊。”古纪峰感激道。
“没什么,我只是尽到医生的责任而已。”韩飞抓住这个机会说,“我打算给她调到高间,那的条件要好些。我们重新制定治疗方案,指派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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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突如其来的变故(9)
“真的感谢您韩院长,我代表冰冰感谢您。”古纪峰说,“我今天接她回家。”
“回家?”韩飞心里吃惊,他要接走张冰冰?
“我在她的身边,也许对缓解她的病情有好处。”古纪峰说,“她顶爱听我吹口琴……但愿琴声唤她回来。”
一切计划意外被打乱,想通知穆楠生他们都来不及。古纪峰的表情坚定不移,阻拦显然是徒劳的。韩飞只能用劝说来拖延一下时间,他说:“你妻子这一段病情稳定,出现了好转迹象,我建议还是留院继续治疗。”
“我已安排好了,请了专门的医生在家治疗。”古纪峰说,“现在办出院手续,没问题吧?”
“可以。”韩飞说。
患者有选择医院和治疗方式的权力,来去自由。古纪峰在半小时内办完了出院手续,张冰冰被接走了。
穆楠生和郁冬冬火速赶往“8·18”大案指挥部,向袁成罡他们通报。
“突然接走?”冯国强并未现出怎样惊讶。
突发事件,在生活里随时发生。何况,这也是在预料之中的事情,只是想不到发生如此之快而已。
“我没和张冰冰搭上话,没有机会。”郁冬冬讲今晨的情况。
她赶到精神病院,远远见到那辆公爵王轿车。平常也有轿车进进出出,因此没太在意。
田班长比她来得还要早,已经换好了工作服。见面便说:“今天我们一起擦病房的玻璃,我先帮你打扫卫生。”
“我自己来吧。”郁冬冬寻理由谢绝她,婉言道:“有两个患者胡乱地大小便……怎好意思让班长您亲自动手呢。”
“没什么,两人一起干快。”田班长一丝不易察觉的诡秘微笑陷在肉褶里。
尾巴甩是甩不掉了。郁冬冬企盼任医生快快出现,说好他配合的,他会有办法支走田班长。然而,任医生到来时,叫大旗的男人出现,郁冬冬不知道他的名字,却见过他,他就是徘徊住院处墙外的那个人。
大旗未经允许朝病房里闯,被任医生拦住:“你干什么?这里不准随便探视。”
“怎么?”大旗现出豪横的样子,身上散发出兽性的味道。他的话有两个含意:一是什么臭规定,二是你敢挡我?
“我再说一遍,这里是治疗重地,不准随便进入。”任医生的手攥紧挂在脖子上的听诊器,仿佛要拿它当武器似的。
“古总正在办出院手续,我来收东西。”大旗说。
“给谁办出院手续?”任医生想到了是谁,但是他还是要问。
“张冰冰。”……
郁冬冬汇报的口吻变得遗憾,她说:“没能与张冰冰……那个男人寸步不离,直到接走她。”
“昨天你放的那张纸条呢?”冯国强问。
“我找了,没见到。”郁冬冬说,“怕别人看到,她一定收起来那张纸条。”
“倘若那样,她肯定在考虑是否对我们说什么。”穆楠生推测道。
“可惜,我们失去了与她接触的机会。”郁冬冬说。
突然的变故,打乱了原有的部署。袁成罡和冯国强两个人用了整整一个下午,研究张冰冰突然被接走,下一步应采取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