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什么呀,你早到一步,不就逮住了他。”
“你听我说……”胡凤鸣叮嘱他一番,然后开车离去。
四个八的黑色卡迪拉克不难找到,明天到车辆所查一下便可知道。问题是那男人是车的主人,还是司机?或是盗开别人的车?可惜来晚一步,没能亲眼见到他。
他的手机响了,是女儿丢丢打来的,她甜甜的声音问:“爸爸,我的‘馋嘴鸭’是不是飞啦?”
“是你妈妈让丢丢这样说的?”
“这是个秘密,我答应妈妈不告诉你。”
“丢丢把鼻子凑近听筒。”
“干吗?”
“闻‘馋嘴鸭’呀!”
“爸爸,丢丢努力闻,没有‘馋嘴鸭’味呀。哦,闻到了,爸爸。”
“香吗?”
“妈妈的香水味。”
“香水?”胡凤鸣恍然大悟,家里电话听筒用手绢缠裹着,妻子定期朝上洒她用的香水,电话听筒总散发着桂花香味。
“丢丢,爸爸这就带‘馋嘴鸭’回去。”
五
进入刑警的调查询问程序里,詹科长宣称道:“卫思慧的死与我没一点关系,作为朋友我很难过。”
“你们仅仅是一般的朋友吗?”纪刚问。
“在她眼里是这样子。”詹科长动弹一下身子,光板凳子有点硌屁股,答。
“换把椅子?”纪刚看出他坐得很不舒服,“卢涛给詹科长搬把椅子。”
市政府小会议室不缺少软面坐的东西。詹科长被叫进来自己随便拉了条板凳,十几分钟后才觉着不舒服。他拒绝:“可以,不用。”
“看上去,我们得需要一些时间。”纪刚把这句话的后半部分速度放慢,相当于口播新闻,目的十分明确,得谈下去,而且时间要长。
“没问题。”詹科长说着心里所想相反的话,真正折磨他的不是板凳,何况他平常顶爱坐这种光板硬板凳,坐着踏实。刑警哪根神经出了毛病,莫名其妙地盯上自己?
第九章 沉寂后面(8)
“在你眼里呢?”纪刚接续先前的话题,问。
“当然不一样。”詹科长不想在和卫思慧的关系上保留、隐藏什么。一进入卫思慧的话题,一种魔力掀动他的心扉,爱情便清晰到来。
“怎么不一样?”
“她像一座山,我心灵在守望。”詹科长眼睛发亮,很诗意地说。
卢涛觉得他的表白正像一句歌词,只不过是说出来的,不是唱出来的,但丝毫没影响它撞击人心灵的力量。
纪刚在掂量詹科长几乎完美无缺的话,便询问停顿些许时候。这其间,办公室主任赵德才进来,说:“纪局长能出来一下吗?我有话对你说。”
“卢涛,你。”纪刚起身,把询问的事交给卢涛,然后走出去。
这当然是一个轻松的时段,在詹科长看来是这样。他反客为主啦。问卢涛:“你们是不是怀疑我杀死卫思慧?”
卢涛不置可否地笑笑。
“极其愚蠢的想法!”詹科长情绪激动,很气愤的样子。
“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做?”
“那是你们的事。”
“詹科长,你可穿着警服,”卢涛觉得不给他几句,还震慑不住他,瞧我职位低,纪局面前他可没这般气焰。换了严肃面孔的卢涛,还真有点威势:“是卫思慧拒绝你的吗?”
“算是。”
“公然,我指的是公然。”
“算是。”
“你怎么老算是,含糊不清。”
“这与案情无关,我有权不回答。”詹科长耍起态度。
“她公然拒绝、冷淡你,使你心灰意冷无趣而退不一样。”
“啊,公然就伤害了我的自尊心,我恼羞成怒,我愤而杀了她?”詹科长讥言机关枪般地向他扫射。
至此,调查询问彻底变了味。
“你们已经大大地偏离了侦查轨道,错过了许多破案机会,没头没脑地纠缠皮毛小事……”詹科长教导起卢涛来,“侦查学你学过的,杀人案件发生要存在因果关系,犯罪人和被害人要有矛盾冲突,可我与卫思慧的矛盾冲突在哪里?这是其一;杀人总要有个动机,我杀卫思慧的动机是什么?这是其二;卫思慧之死是突发性,还是激情杀人?假若不是,那么预谋过程……”詹科长正滔滔不绝地说:他见纪刚进屋,立刻哑言。
“喂,讲呵,侦查略要讲得不错。”纪刚诙谐地说,“别下课,继续讲。”
“在你面前讲侦查理论,圣人面前卖字,火山庙上点灯嘛。”詹科长一半是恭维,一半是畏惧,面对公安局副局长与面对普通刑警不同。脸上的自命不凡神色顿然消失了,眼里的藐视也消失了。
“如果你不愿意说,那我就接着说。”纪刚问:“卫思慧出差的事你知道不知道?”
“知道。”詹科长答。
“她亲口对你说的?”
“不,我找她有事,赵德才主任告诉我的。”
“你找她干什么?”
詹科长挪动下腿,让一条压迫另一条,慢吞吞地说:“我给她送牛肉干。”
纪刚相信了牛肉干,献殷勤,讨好是得送牛肉干。他问:“你最后见到卫思慧是什么时候,在哪里?”
“八月十五日,是周五下午,我请她吃鹿肉。”他的回忆隐隐约约,“她一直望着墙上的油画,沉默不语。”
“画的什么?”
“两头鹿,一头母鹿,一头小鹿。”詹科长像是在某种境地中挣扎。
“你请她的目的?”
“为了燃烧渐熄的感情火花……”
市政府办公大楼八楼小会议室里,专案组询问詹科长仍在继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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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疑窦丛生(1)
引蛇出洞计划悄然实施——
投毒的疑凶忽现蓝河街头——
女市长的前夫浮出水面——
一
站在碧波大酒店315房间门前,从里边通过猫眼儿向外观察走廊的动静,皮学权转过头来说:“还没出现,祝队。”
“祝总。”斜身床上的祝铁山纠正道。
“YES!”皮学权急忙改口说,“祝总!”
“我替换你,休息休息。”祝铁山欲起身,被皮学权制止,他说:“你还是继续练习抽雪茄吧。”
“姚勇这小子坑苦我了,开始就应该叫你当老板。”祝铁山唠叨道。
“谁让你长得像张子强似的,具备老板的派头。”皮学权说完嘿嘿一笑。
“你就蹂躏我吧。”祝铁山说。
练习抽雪茄只不过是他扮演老板练习的一个内容。
前天,还是在植物油厂招待所简陋的房间里,他们三人密商接近朱大赖子的办法。
“每年麻黄草收购季节,南腔北调的药商药贩云集蓝河,朱大赖子便在其中寻找合作伙伴。”姚勇说,“这是接近朱大赖子的大好时机。”
“我们何不扮胡彪,来个打虎上山。”祝铁山灵机一动,说:“朱大赖子没见过我们,正好……”
“锦囊妙计!”皮学权赞同。
“倘若我们成功,将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姚勇说,“朱大赖子是个情绪化的人,他只要信任你,从他的嘴里还能掏出更多有价值的东西。”
蓝河的麻黄草,每年都吸引大批药材商贩,警方怀疑麻黄草的背后还有什么猫腻。众所周知,麻黄草的种植、收购都受到严格限制,药材商贩们没什么空子可钻,那么他们来找朱大赖子干什么?麻黄草交易背后隐藏什么秘密呢?
皮学权提出疑问:“可是,这样查朱大赖子,好像办的是另一桩案子,距离‘8·18’大案越来越远,我们的行动计划能否得到指挥部批准。”
“袁、冯两位副总指挥,部署我们第三小组查朱大赖子,表面上看离谭市长被杀案很远了,我理解这是曲线破案,像角度很刁的球,出人意料地射入球门。”姚勇讲道。
祝铁山说:“应该这样理解。”
最后确定扮药材商……他们三人的分工是:祝铁山扮老板,皮学权扮老板的保镖,姚勇不便露面,外围接应。
此行动计划是得到袁成罡、冯国强批准后付诸实施的。
对祝铁山进行一番全面包装——剃了板寸头,从头到脚地包裹名牌。练习抽烟是姚勇的主意,原因是朱大赖子喜欢抽雪茄,为投其所好吧。
“咳!”祝铁山又被浓辣的烟呛得直咳嗽,“真要命啊,呛死我啦。”
“喔唷唷,大老板也得遭受点洋罪。”皮学权见他老是从嘴里不断地拔出烟来,说:“雪茄长时间叼在嘴里,才有派头,而且要用嘴唇灵活地将雪茄从左移到右,再从右……”
祝铁山照他说的练下去。
皮学权眼睛没离开猫眼儿,走廊有人走动,他们监视的目标还未出现。半小时前,姚勇传来消息:朱大赖子已登记了三层的318房间,今晚可能入住。
“嗬!我预感鱼朝钩游来了,”皮学权激动得桑子眼儿发噎。
“会不会是巧合?譬如有其他的理由……”
“咬不咬钩先莫论,他来了总是个好兆头,鱼儿游近喽。”皮学权说,“姚勇说朱大赖子过去的一个铁子——小笑在这个楼层,穿杏黄格子长裙的服务员。”
“年纪不大呀。”
“据说十几岁就跟了朱大赖子。”
“因此他来酒店说不准是和情人幽会。”祝铁山对他们刚刚入住,朱大赖子就脚跟脚地上来,这般神速,令人怀疑。“学权你说的对,朱大赖子近了,即使他不咬钩,我们诱惑他也方便。”
“嗨,来了。”皮学权声音极细软地说,“直接走进318房间。”
“直接?”雪茄从笨拙的嘴唇掉下来,祝铁山说,“没使用房卡和叫服务员开门什么的?”
第十章 疑窦丛生(2)
“没有!”
“房间里一定有人。”祝铁山推测道:“十有###是小笑。喂,学权,你忙里偷闲歇一会儿吧。”
皮学权离开站了近两个小时客房的门,坐到床边来。说:“今晚318房间绣花帐里卧鸳鸯。”
没错儿,此刻鸳鸯戏水已结束。疲惫不堪朱大赖子强打精神说:“你还没变,花样比以前多了。”
“还不是和你学的。”
“我是不是不如从前?”
“有那么点儿,记得我们刚开始,你天天……好像久战不衰。”
“老喽,得靠药啦。”
他们唠了一阵纯粹床间话,说起一段旧情,提起“大枣事件”,只不过是一笔代过,谁也没深入。朱大赖子在把话题转入正题前,将一件十分熟悉的东西拥抱怀里,说:“帮我做一件事,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事。”
“给你生个儿子?几年前你就有此心愿。”小笑幻想捡回从前时光,两心再重贴一块。
“亲爱的,如此重任我让别人去做了。”
“你让我做什么?”小笑娇嫩的身体在他的怀里鱼似的挺一下,跃一下。娇嗔道:“人家早早就给了你……乐意终身陪伴你呀……”
“妈的,不知和多少上床的男人说过这种套话。”朱大赖子心里暗骂。他找她另有目的,竟让怀里这个女人想入非非,大动感情。为不误导她,急需快快挑明——道出来意。于是他说,“我在这住几天……”
“我知道要我陪床。”她自以为聪明,急忙打断他的话,“我还有些绝活儿,明晚咱试一试。”
“你就会恁点儿事,好啦,你听我说……”朱大赖子详细讲明来酒店住的真实目的。
“我明白嘞,让我盯他们的梢。”
“听着,他们是公安乔装打扮也说不定。小笑,你做好精神准备,必要的时候,你……”
“上床,小菜一碟。”小笑对他说的事轻车熟路,她说,“没问题,我见的男人多啦。”
“哎,你别轻描淡写的。你去干什么?不是挣你那一次一百元钱,探底,用你的身子去探底。”
“说一千道一万,还不是上床。”
“咋理解那是你的事,”朱大赖子有些不耐烦了,“到时候我会告诉你怎么做。”
在下面的时间里,他们又做了点儿别的事情,谈了半天的话题先搁到一边。客房里说话声没有了,但其他的声息不绝于耳。
昏暗的床头灯将墙壁铺上了一层黄光,某种情绪需要朦胧,他们的趣事正在朦胧中发生。
二
今天是最忙的一天是不言而喻的啦,胡凤鸣把要做的事按轻重缓急,排列一下秩序:与“鲣鸟”联系,寻问是否知道持226569手机的“老哥”是何许人也;到车管部门查黑色牌号尾数为四个八的卡迪拉克;中午要赶到世纪实业集团生态基地参加党校青干班同学小聚。
“再见爸爸!”丢丢整齐了去幼儿园的装束,缀在背包带上的小毛毛熊摇摇摆摆地随女儿远去,妻子章红红送丢丢,她在下楼时,叮嘱他一句:“抽空看看嫂子,告诉她酸菜我带她的份了。”
“哎。”胡凤鸣答应。
妻子章红红说的嫂子指王锦萍。秋天生活在东北的人们,渍(腌)酸菜是蓝河的传统。可有个没什么科学道理,确实存在的现象:将大白菜放在阳光下晒蔫一点儿,修理——去掉老菜帮子,用开水焯一下,放进缸或塑料桶里,添加凉水,等到发酵即成。如此简单的操作,却有人渍酸菜就腐烂,王锦萍属于这个行列的人,因此她不能渍酸菜。赵泽明在世时,年年秋天接章红红过去给渍酸菜。他人不在了,王锦萍说她和儿子立警吃不了多少,用不了渍一缸。章红红就自家渍菜时给她带几棵。
“该去看看他们母子。”胡凤鸣心里感谢妻子的提醒,一晃两周没去看他们。尽管今天的事堆成山,也要抽空去一趟。
家里只剩下他自己,开始做不可有第二者在场的事——给“鲣鸟”发短信。这是他必须严格遵守的纪律,铁的严明的纪律。说得严峻点儿,这关乎到一个周密计划的成败,甚至于卧底人的生命安全。冯国强局长向他交代任务时,心情是那样的沉重,眼里涌动着泪水。他说:“‘鲣鸟’为完成这项极度危险的任务,说她出生入死不为过啊!”胡凤鸣还牢记冯国强局长的嘱咐:“只有十分必须的情况下,方可与‘鲣鸟’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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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疑窦丛生(3)
现在真的到了必须的时刻,枪支被盗案重要的线索,是赵泽明生前经常联系的电话号码和那个叫“老哥”的人。找到“老哥”那桩陈案就可能柳暗花明,真相大白。
“‘鲣鸟’是什么样的人,是男是女?在什么地方?”胡凤鸣接受任务时起便这么想,答案是没有的。
他怀着崇敬的心情,开始给“鲣鸟”发信息。发出后,他手仍托手机,眼盯着屏幕,生怕回来短信看不到。事实上,“鲣鸟”收到信息也不可能马上回信的,他(她)需要去查,即使早知道,还有个方便不方便回信的问题。
“去查卡迪拉克。”胡凤鸣离开家,直奔车管部门。
正如他预见的那样,卡迪拉克这种高档轿车,在蓝河可谓是凤毛麟角,鹤立鸡群的东西找到应当说不难。很快查出此车是康健药材公司的,显然是朱大赖子的座车了。
“那天郑军看见开车的人是谁?”从车管所出来胡凤鸣一边开车一边想:“如此高级的轿车,又是腰缠万贯的老板的车,通常是不会随便借人的。那人可能是该车的司机!”他得出这样结论后,决定先到康健药材公司走一趟,瞧眼那辆车,确定无疑再做打算。
也是巧啦,胡凤鸣开车经过东方购物中心,发现那辆车在停车场停着,他开车过去,将车停在卡迪拉克对面的一个空车位上,坐在车里监视。
大约在二十分钟后,一个手里提箱洋酒的中年汉子摇控打开车门,身体斜进卡迪拉克轿车之前,胡凤鸣看清了他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