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大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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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大审判-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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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对付啊!
  去石井家提取幻灯片的是向哲浚、莫诺、一名日语翻译和两名美国士兵。他们到了千叶县,与当地的美国驻军联系后,美军团长巴尔达克又带着四个士兵,与向哲浚他们同去石井家里。
  身着和服,脚穿木履,年近五十的秋子,双手捧腹,腰子弯下去一百八十度,在惶恐中接待了他们。
  莫诺说:“你丈夫石井四郎先生正在东京接受审问。据他交代,还有一批重要资料藏在家里,由你一手保管,请你把它交出来。”
  “有一批幻灯片,恐怕有好几千张。”秋子马上接腔。因为丈夫没有对她说过誓死保护这批幻灯片的话,故她说得很直率。
  她把一支手电筒拿在手里:“请诸位先生随我来。”
  秋子把向哲浚、莫诺等人引进她和石井的卧室。
  她显得十分坦然:“请哪位先生帮忙,把这张床往外移一移。”她站在床的一端,做出抬床的架势。
  “让我们来抬!”两个美国士兵上前,把床往外移动三尺左右。
  秋子走过去,往上推开床后面的活动壁门板,露出三尺左右的一个门,只见里面黑洞洞的。
  她说:“请哪位先生拿手电筒进去点点数,里面放着装有几千张幻灯片的四口皮箱。”
  两个士兵亮着手电筒进入夹壁墙缝里,把四口沉甸甸的皮箱抬出来。向哲浚、莫诺和巴尔达克也亮着手电筒进去看了看,见里面再没有别的东西和可疑之处才走出来。向哲浚从秋子手中接过钥匙,一一打开挂在皮箱上的四把锁。经他们清点,装在皮箱上的幻灯片不多不少是八千张。
  大家返回到石井家的会客室之后,莫诺对秋子说:“据你丈夫交代,你还保留一批胶卷,也请你交出来。”
  秋子一副吃惊的神色:“什么胶卷?他说放在哪里?”
  “他说交给你保管。”莫诺说,“放在哪里只有你知道。”
  “绝对没有这回事。”秋子不慌不忙,“那一定是他信口开河乱招供。”
  她自信自己的秘密天衣无缝。丈夫被逮捕之后,她暗地准备了五口三尺宽,四尺长,高度不足三寸的白铁皮箱子,将原来装在两口皮箱里的研制细菌和毒气的技术资料胶卷,小心翼翼地放进白铁皮箱子里。五十天前的一个深夜,她和石井三男悄悄架着楼梯登上屋顶,轻轻揭开约五尺长的一槽瓦片,将五口铁皮箱吊进天花板上。
  “如果先生们不相信,请你们搜查。”秋子说得很认真。
  向哲浚和莫诺他们的确翻箱倒柜地搜查了一遍,自然一无所获。又到处寻寻觅觅,再也没有发现有第二处夹壁墙缝。木板地面和天花板也仔细观察过,同样没有发现什么破绽。
  十八日下午,向哲浚、莫诺、格伦斯基和雷宁克找来一台幻灯片放映机,开始观看那批幻灯片,直看到深夜十二点才观看完。这批幻灯片只有少数是绘制的图解片,其余的都是用活人或动物做细菌、毒气试验,现场操作时拍摄下来的实况照片。这为定石井为甲级战犯提供了更确凿的证据,但作为科技研究只能得到某种启迪。
  当天晚上,他们收到哈巴罗夫斯克监狱发来的电报:“本监狱分别提审三名战犯所交代的事实,与石井所交代的完全一致。”同样,与山田乙三交代的也完全一致。
  十九日上午,有向哲浚、莫诺和雷宁克参加,由格伦斯基主持,对石井四郎进行第二次预审。翻译、记录和记者仍是原来的那些人。
  石井的态度仍然显得十分诚恳。他说:“法官先生们一定观看了那些幻灯片,这都是我用活人做细菌、毒气试验的活罪证。别的不说,单凭这批幻灯片所记录的事实,就可以判处我的死刑!”
  格伦斯基说:“你主动把这些幻灯片交出来,也算是你坦白交代。”
  石井说:“先生们观看了这些幻灯片,特别是看了我亲自动手用活人做试验那部分幻灯片,一定对我产生刻骨的仇恨!你们的恨,出于人道主义,出于强烈的正义感,恢复人性的石井我表示完全理解,也表示深深的忏侮!”
  格伦斯基说:“对你的预审暂时告一段落,如果没有发现新的问题,你就等待国际法庭正式开庭之后对你的审判。”
  “不用等待国际法庭正式开庭对我的宣判了,恳求你们马上判处我的死刑。”石井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这种痛苦的等待,实在折磨人啊!”
  “只能等待法庭正式开庭宣判,这是法律程序。”格伦斯基说,“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不论国际法庭怎样处死我,都是罪有应得。”石井一反常态,“但是,我罪大恶极,美国的杜鲁门总统更是罪大恶极!”
  在场的人都一惊!一齐用惊疑的眼光盯着他,以为他发神经病了。
  莫诺喝道:“不许你血口喷人,胡说八道!”
  “我是经过比较得出的结论,决不是血口喷人,也决不是胡说八道。”石井一本正经他说,“我用细菌武器、化学武器残杀几十万人,前前后后是三十年时间;而杜鲁门总统使用两颗原子弹残杀广岛、长崎几十万人,只是一瞬间的事。所以,他比我更加凶恶,他比我更加罪大恶极!”
  大家又是一惊!又一齐盯着他,觉得此人不可小看。一阵吃惊过去,大家认真地一想,有的觉得石井的话似乎有几分道理,有的觉得似是而非,有的觉得毫无道理。
  格伦斯基说:“你们用细菌和毒气杀人,进行的是侵略战争,是非正义的;而美国使用原子弹是反侵略战争,是正义的。二者有本质上的区别,不能混为一谈!”
  石井说:“美国可以对日本进行细菌毒气战,也可以发动若干次类似珍珠港事件一样的战争对付日本。那样,我们口服心服,可是,美国没能这样做,而是使用杀伤力比细菌毒气大若干倍的原子弹,能叫人佩服吗!不管怎样,杜鲁门总统更是极大的犯罪!”
  莫诺两眼一瞪:“你们使用细菌武器,是国际公约禁止的,知道吗?”
  “知道。”石并不紧不慢,“禁止使用毒气的海牙宣言,是一八九九年七月缔结的;禁止使用化学武器和细菌武器的日内瓦议定书,是一九二五年六月签订的。那时候,人类还没有原子弹,如果那时候有,首先必须禁止使用原子弹,其次才是禁止使用细菌和毒。”
  “可是,两颗原子弹在广岛、长崎爆炸已有七个月了,至今还没有禁止使用原子弹的什么宣言,什么议定书呢!”莫诺冷笑一声,“美国使用原子弹无国际法约束,而你们使用细菌和毒气,是践踏海牙宣言和日内瓦议定书,你们是无法无天!”
  “全世界许多有识之士正在呼吁签订禁止使用原子弹的国际公约,这种国际公约迟早会签订的。”石并说,“因为用原子弹杀人太野蛮了,太残酷了,非禁止使用不可!”
  他用乞求的目光望望四位法官,“恳求给我十分钟的时间,让我说说原子弹在广岛爆炸的惨状。”
  格伦斯基马上应允:“你说吧!”
  “不能让他说!”莫诺很生气,“是他审问我们,还是我们审问他?”
  “贵国是最讲民主的,怎么不让我说话呢?”
  向哲浚和雷宁克同声说:“让他说吧,莫诺先生!”
  石井说:去年八月,广岛人口为三十四万三千七百五十七人。靠近原子弹爆炸中心区,即军事公园一带的市民全部死于非命!全市死亡人数为七万八千一百五十人,负伤和失踪者为五万一千四百零八人,总计伤亡十二万九千五百五十八人。所谓失踪,并非人们的习惯概念下落不明,真正的含义是罹难者的躯体已化为灰烬,幸存者中的许多人遍体鳞伤,有的失去一只胳膊,有的失去一条腿。即使没有外伤,但有的成了瞎子,有的成了聋子,有的又瞎又聋;有的因原子毒素带来白血病,食欲不振,以后口吐鲜血,头发脱光。一言以蔽之,广岛市民除了当天离开这座城市外出的一万二千三百五十六人以外,其余的不同程度地受害。再说房屋的破坏。全市的建筑物总数为七万六千三百二十七幢,全毁的为四万八千二百五十一幢,半毁的二万二千一百七十八幢。其余的不是被掀掉一片屋顶,就是墙壁残缺破损。
  他说到这里,加重语气说:“所以我说,我罪大恶极,杜鲁门总统更是罪大恶极!这难道是血口喷人,难道是胡说八道!”
  莫诺如同坐在刺猬身上不自在,他猛地站起,又陡然坐下。
  石井继续说广岛的惨状:“据一位参加广岛救护的军医告诉我,他们走进现场,处处触目惊心!”
  他介绍说,军事公园四周二公里的地方,也就是纵横四公里的范围内,一切毁灭殆尽,很难见到手指粗的木头,拳头大的砖块,二指宽的瓦片,连“瓦砾场”这个词都用不上。四公里以外的地方,也只能偶尔见到熏黑了的光秃秃的大树残干和钢筋混凝土建筑物的空壳。寻找出来的受难者的尸体千形百状,更是惨不忍睹。有的额头紧紧贴在胸前,有的后脑勺紧靠着背部。三分之一的死者已面目全非。眉目可辨者,有的两眼圆睁,有的嘴已极大地张开,有的下巴颏严重歪在一边。大部分死者身上的衣服不是被烧光,就是破碎得衣不蔽体。从死者躯体看,有的向前或向后,向左或向右弯成一把弓;有的不是弯而是折,头部和脚紧靠在的一起,胸脯与膝盖之间没有一点空隙;有的仿佛被人抓住头和脚,像拧干湿衣服似的,分别向相反的方向拧了那么三四下。凡此种种,说明死者在临死前的一霎那间,经受过一种无法形容的痛苦!
  石井说到这里,又加重语气说:“事实胜于雄辩,杜鲁门总统较之我,的确是更加罪大恶极!”
  莫诺忍无可忍:“石井你住口!”
  “好!我不说了。”石井感到该说的都说了,心里舒坦坦的。
  他缓了口气,又说:“我等待国际法庭对我、对杜鲁门总统的公正审判!”
  六个小时之后,有关“日本战犯石井四郎说杜鲁门更比他罪大恶极”的报道,传遍了地球上的大多数国家,也震撼着许多人的心。由于立场不一样,有的感到不可思议,有的感到无比愤慨,有的感到大快人心。前者和后者持冷静观察态度,无比愤慨者纷纷与杜鲁门通无线电话。首先与杜鲁门通话的是斯大林。
  斯大林义愤填膺:“石井四郎的无耻谰言,混淆了正义与非正义的是非界限,这是所有同盟国无法接受的!对此,总统阁下持什么态度?”
  杜鲁门说:“对石井四郎的混帐逻辑,我一笑置之。因为我坚信诸同盟国的严正立场,也坚信远东国际军事法庭的严正立场!”
  斯大林说:“请总统阁下马上与麦克阿瑟先生通话,建议他责成远东国际军事法庭一开庭,首先审判和处决石井四郎!”
  杜鲁门的话音里充满了激动:“衷心感谢主席阁下对我的支持,对阁下在大是大非问题上所持的严正立场表示无比钦佩!主席阁下的话对我很有启发,我一定责成麦克阿瑟先生这样做。”
  第二天,即三月二十日上午九点,麦克阿瑟在自己的办公室,单独接见英国驻日军事代表团团长巴特斯克,与他进行个别交谈。
  他满脸严肃他说:“关于对石井四郎的两次预审,巴特斯克先生已经很清楚了,无需我再作介绍,我邀请阁下来,想听听阁下对石井说的杜鲁门总统比他更罪大恶极这一观点的看法。”
  “最高总司令是怎样看的?”巴特斯克反问一句。
  “自然感到不能容忍。”
  “是不能容忍。我的意见,国际法庭开庭之后,把石井四郎作为第一个审判对象处死!”
  麦克阿瑟愣愣地望着巴特斯克,怎么他的话与斯大林的话如出一辙!
  现在,他是这样回答巴特斯克的:“这样做好不好?国际舆论一定会抨击我们是报复上面加报复呢!”
  “阁下说的国际,面有多大?”
  “世界上拥有原子弹的只有美国,面有多大可想而知。”麦克阿瑟叹息一声,“人的嫉妒心与生俱存啊!”
  巴特斯克说:“几十个同盟国就为美国拥有原子弹而感到欢欣鼓舞呢!”
  “那是两颗原子弹在广岛、长崎爆炸时的感情。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感情可不一样了。”
  “哪些国家?”
  “比如苏联,法国,澳大利亚,新西兰,还有加拿大,认为美国拥有原子弹,对他们是严重威胁。”
  “但不能割断历史。”巴特斯克说,“不管怎样,两颗原子弹爆炸是迫使日本投降的重要手段之一。”
  “如果都能像阁下这样认识问题就好了。”麦克阿瑟煞有介事地说,“万万没有想到,在同盟国,居然有人附和石井四郎的意见,而这种不良影响正在继续扩大呢!”
  “谁?”巴特斯克一惊。
  “请允许我为尊者讳。”麦克阿瑟缓缓摇着头。
  巴特斯克愤慨不已:“过河拆桥的人可鄙!”
  “有什么办法呢?我们这个时代就是这样复杂。”麦克阿瑟话锋一转,“能不能够想个变通办法?巴特斯克先生!”
  “变通办法?”巴特斯克又一惊,“最高总司令想作出非原则性的变通?”
  “为了维护杜鲁门总统的尊严,维护两颗原子弹在日本爆炸的特定历史意义,也是为了维护美英两国在亚洲的共同利益,不得不作出某种让步。”
  在维护美英两国在亚洲的共同利益这一大前提下,巴特斯克的思想转了弯。他说:
  “请阁下说说作出某种让步的具体含义。”
  “能否给石井四郎免罪?”
  “我敢说,绝大多数驻日军事代表团团长通不过。”
  麦克阿瑟语调恳切:“希望阁下出面做做说服工作。”
  巴特斯克微微摇头:“很抱歉,我没有这份能耐。”
  “有。”麦克阿瑟深情地望着巴特斯克,“请阁下分别与加拿大代表团团长戈斯格罗夫先生,澳大利亚代表团团长布莱先生,新西兰代表团团长艾西特先生交谈交谈。这三个国家都是英国联邦成员国,你们之间有着特殊的感情和共同语言。还有印度代表团团长贾迪先生。印度至今还是贵国的附属国,阁下的话一定会得到贾迪先生的尊重。”
  他顿了一会,又说:“菲律宾代表团团长阿基诺先生那儿,由我出面做说服工作。杜鲁门总统己对我说过,美国准备在近几个月内同意菲律宾独立呢!”
  巴特斯克说:“让我试试看吧!”
  “不是试试看,而是必须让这几位朋友毫无保留地接受我们的观点。”
  三十一日上午十点左右,麦克阿瑟领着基南、韦伯和助手菲勒士等人来到半月楼,在美国军事代表团驻地小会议室,召开十一国驻日本代表团团长座谈会。
  麦克阿瑟显得心情沉重他说:“自从预审石井四郎以来,我一直食不甘味,卧不安席。作为一名美国军人,固然有自己的总统受到石井四郎的侮辱而深感痛心的一面,但更重要的,是为抗日战争的伟大胜利成果受到诋毁而感到无比愤慨!面对石井的严重挑衅,我们该怎么办?这是邀请诸代表团团长来这里开座谈会的目的所在,事情已经发生好几天了,诸位都有了自己的想法。下面,请先生们发表意见。”
  他扫了大家一眼,最后把目光停留在索普那圆胖的脸上,正好四只蓝眼睛碰在一起。
  于是,索普开始他有准备地发言:“听说石井四郎在接受预审时大放厥词,公然胡说杜鲁门总统更比他罪大恶极,简直把我的肺都气炸了!如果法律允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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