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大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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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大审判-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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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基南看了看辩护书,想到麦克阿瑟对广田的成见,马上持辩护书去最高总司令部见麦克阿瑟。
  麦克阿瑟看了辩护书,极为不满:“居然把广田弘毅说成和平使者,居然用强词夺理的卑劣手段为广田弘毅开脱罪责!”
  他问基南:“这个戴维德是美国的什么人?”
  “著名法律专家。”
  “他一定受了贿!”
  “那倒不一定,不过可以调查。”基南说,“他是根据最高总司令说的,为了顺利治理和控制日本,对在押战犯的审理,尽可能少判或不判死刑、少判或不判无期徒刑的指导思想办事的。”
  “但是,这个广田弘毅非判死刑不可!”
  “既然两个律师提出广田弘毅无罪,应该以充分的事实把他们的辩护驳倒才行。”基南说,“建议由一批知内情的要人出庭作证,加上战犯之间原来的相互揭发,反辩驳的理由就充分了。”
  “你安排吧!”
  “不过,出庭作证的对象不限于广田弘毅,而应该是四十多名被告,据我所知,按照四十多名被告的辩护律师所说,几乎是人人都无罪,包括东条英机在内。”
  “东条英机也无罪?那是混帐逻辑!”麦克阿瑟说,“同意你的意见,出庭作证的对象包括四十多名被告在内。”
  八月二十二日上午,原日本外务相有田八郎第一个被传讯出庭作证。六十三岁的有田,东京帝国大学毕业后,留学英国,归国后入外务省工作。一九二三年为日本驻华公使馆一等参赞,一九二七年任驻天津总领事。后历任驻奥地利公使、外务省次官、驻比利时大使。一九三六年任驻华大使,同年任广田内阁外务相,敕选为贵族院议员后,历任第一届近卫文麿内阁、平沼骐一郎内阁、米内光政内阁外务相。一九四三年被东条英机内阁聘为外交顾问,由于他对甲级战犯被告都比较了解,他出庭作证被告们都被押上法庭。
  这是第四百五十六次开庭了。法庭的布置和庄严气氛、参加开庭的官员、法官、新闻记者、辩护律师、旁听人几乎与去年五月三日第一次开庭完全一样。
  上午七点五十分,麦克阿瑟与各军事代表团团长等高级官员,以及其他与会者全部到齐。作证人席设在法官席前面,隔着十一盆白色玫瑰花,面对被告席,有田八郎一个人坐在那里,显得孤立,也十分引人注目。
  八点正,被告们由美国宪兵押上法庭。比第一次开庭少了三人,因为松冈洋右己病死,永野修身也因病于一九四七年一月死去,大川周明仍然疯疯癫癫。
  军乐声停止,照常的五分钟拍照之后,基南宣布:“今天是第四百五十六次开庭,以后的多次开庭,都是由一批知内情的政界、军界要人出庭作证,也可以说是对被告犯罪行为的揭发。下面,由前日本外务相有田八郎先生作证。”
  有田站起身来,又转过身去,面对十一国国旗深深一鞠躬,再转过身来坐下。他戴上老花镜,从皮料提包里拿出厚厚的一本作证材料,然后说:
  “为了使自己的作证经得起辩驳,我整整花了一个月时间,查阅了我的笔记和日记,查阅了我保留的有关文件,也查阅了多种报刊。”
  他打开作证材料第一页:“第一个作证对象是广田弘毅君。”
  坐在被告席上的广田弘毅怔了一会,赶忙站起身来。他七十岁了,似乎有点站不住,两手撑在前面的长条桌上。
  有田说:“有些朋友说,广田君是个和平使者。不是!他是日本发动侵略战争的策划者之一。”
  坐在辩护律师席上的戴维德和柏木山冈有点不自在,反感地盯着有田。
  有田接着说:“旨在侵略中国的《广田三原则》的具体内容尽人皆知,我不必说了。下面,就广田君积极主张对中国发动军事侵略,说三点事实。”
  他说的三点事实是:第一,一九三五年十一月二十四日,也就是殷汝耕成立冀东防共自治政府之后的第二天,广田发表谈话:“为了维护日本在华利益,日本政府决定从军事上支持这个防共自治政府,帮助他们组建五个师的军队,枪支弹药由驻华北日军提供。”第二,一九三七年六月十四日,近卫内阁制订全面进攻中国的作战计划时,近卫把广田请到首相府,征求他的意见,广田说:“全面进攻中国的头几仗不要在华南地区打,而应该在华北地区打,因为华北与满洲国接壤,那里有强大的关东军为后盾。”第三,六月二十日,广田又主动向近卫献策。他说:“全面进攻中国,应该集中优势兵力,以势不可挡的强大军事攻势,从华北地区长驱直入华中地区,力争在短期内占领中国首都南京,迫使中国政府投降。”
  有田说:“我说的三点事实,都刊登在《首相府工作简报》上。我保留有一九三一年至一九四二年的《工作简报》。我愿意全部交给国际法庭。”
  他说:“事实证明,广田君并不是对卢沟桥事变一无所知,而是全面侵略中国的主谋者之一。”
  这时,戴维德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反感情绪了,他起身说:“请问有田八郎先生!你到底是出庭作证,还是国际法庭的特聘辩护律师?”
  “请戴维德先生注意自己的身份,在这种场合你没有发言的权利!”麦克阿瑟训斥道,“出庭作证,就是用无可辩驳的事实证明作证对象有罪,也是对有意为某个人开脱罪责的辩护!”
  基南说:“请有田先生继续发言。”
  有田有了麦克阿瑟的支持,更加理直气壮:“有朋友说广田君经常告诫同仁们和日本高级官员,应该尊重中国的主权。广田君对哪些人说过,在什么地方说的,有史料可查吗?如果有史料可查,也只能说明他阴一套阳一套。”
  他接着说:“广田君说他听到珍珠港事变,十分不安,马上去见东条君,主张日本马上撤兵,并向美国赔偿损失。事实并非如此。”
  他说:“珍珠港事变第二天,我请广田君和松冈洋右君吃晚饭。席间,广田君对珍珠港事变表示不安是事实,但他告诉我和松冈君,说他见了东条君,对东条君说过,既然已经打起来了,就要猛打狠打,让美国老老实实把太平洋的利益交给日本。松冈君虽然死了,但东条君还坐在今天的被告席上。”
  基南插话:“被告东条英机!有田先生说的是不是事实?”
  东条起身回答:“请原谅,我记不清楚了。”
  基南掏出一个笔记本:“去年六月二十七日上午,松冈的儿子松冈谦一郎先生来见我,说他父亲病危,希望在弥留之际与我见次面,有重要情况对我说,征得麦克阿瑟最高总司令的同意,我与助手布雷布纳先生去医院与松冈见了面,他当着松冈谦一郎、布雷布纳先生对我说了三件事:一,说他在有田先生家里,广田说他见了东条,太平洋战争既然已经打响,就要猛打狠打,让美国老老实实把太平洋地区的利益交给日本。二,一九三八年一月上旬,松井石根由上海回东京治病,松冈和米内光政去医院看望松井。松井说由于他在南京杀了几十万中国人,中国人才望皇军而生畏,他为树立皇军的声威立了功。米内说杀人大多不好。松井说,中国是敌国,中国人是敌人,杀敌人应该是越多越好。”
  他问:“被告米内光政!松井是这样说的吗?”
  “松冈君说的全是事实。”米内起身回答。
  基南继续说:“松冈对我说的第三点情况是,一九三八年九月间。土肥原贤二由中国回东京的第三天,松冈和原驻美大使野村吉三郎先生去看望他,他拿出一只中国殷商时代的青铜酒壶,一只青铜香炉和一匹青铜马给他们看,说是汪精卫先生送给他的。第二年松冈与秘书松本五郎去南京访问,向汪精卫先生问及这件事。汪先生说那是上海古董商刘仲礼埋在地下的文物,有两大箱,全部送给土肥原。”
  他说:“被告土肥原!你这两箱文物必须退还给中国。”
  土肥原起身说:“东京遭盟军飞机轰炸时,我的住房被炸毁,那两箱文物也被炸毁了,实在可惜了!”
  “两箱文物是否被炸毁,你必须拿出确凿的证据来。”基南说,“松冈临死前,还将他的两本笔记交给我,笔记内容记载着被告坂垣征四郎、木村兵太郎、武藤章、平沼骐一郎、大岛浩、铃木贞一、嶋田繁太郎、荒木贞夫、白鸟敏夫、木户幸一、星野直树、梅津美治郎、桥本欣五郎、南次郎等三十余人的部分犯罪行为。”
  基南说完,有田继续作证:“一九四三年六月中旬,东条君访问南京汪精卫政权时,向中国要了四十万苦力和二十万随军慰安妇,也就是军妓。这是随同东条君出访的嶋田繁太郎君告诉我的。”
  嶋田起身说:“是事实。随同东条君出访的还有东乡茂德君。”
  东乡起身说:“是有我,有田先生说的全是事实。”
  第二天被传讯出庭作证的是伪满洲国皇帝溥仪。他四十一岁,近两年的监狱生活使他变得苍老了,看去仿佛已年过半百。他三岁当了宣统皇帝,一九一一年辛亥革命成功,他当了三年皇帝就退位了。一九一七年七月,张勋复辟恢复清室,他又当了十五天皇帝而被段祺瑞赶下台。一九二四年十月,冯玉祥率兵占领北京,他被赶出紫禁城,与父亲载沣住在醇亲王府。第二年十二月,由他的英语教师庄士敦帮助,逃到日本驻天津领事馆。沈阳事变后,由土肥原贤二保护潜入长春,先当伪满洲国执政后当皇帝。一九四五年八月,关东军被苏军打败,他正准备逃往日本时在沈阳被苏军抓获,关押在苏联哈巴罗夫斯克监狱。二十天前,他由该监狱八名法警护送,乘飞机经海参威来到东京。八月十二日上午,基南接见他,要他以诚实的态度出庭作证,以争取对他的宽大处理。
  今天的作证人席增加到九个席位,除了博仪以外,还有日本前首相若槻礼次郎和阿部信行,阿部内阁外务相野村吉三郎,第一届近卫内阁大藏相石渡庄太郎,斋藤内阁外务相内田康哉和拓务相永井柳太郎,关东军副参谋长石原莞尔,同盟社驻中国分社社长松本重治。
  法庭的场面完全与昨日一样。八点过五分,基南宣布第四百五十八次开庭,他说:
  “国际法庭对被告的罪证落实十分慎重,为了使作证人的证词得到多方证实,故今天出庭作证的有九位先生。下面,由中国的溥仪先生作证。”
  溥仪身着蓝色西服,系上同样颜色的领带。他扶扶鼻梁上的近视眼镜,起身面对十一国国旗一鞠躬之后,开始他长达两个小时的作证。他说:
  “我是个对自己的祖国有罪的人,也是个破坏世界和平的罪人。我当了三年中国末代皇帝,就被中国的民主革命赶下台。那时,我还不足六周岁,是个不懂事的孩子。沈阳事变时,我是个二十五岁的青年,本想读点书,做个安分守己的中国公民。可是,事与愿违,有天晚上,土肥原贤二君突然来找我,问我还想不想恢复清王朝。我说我不敢。他说,想不想是一回事,敢不敢又是一回事。我说,中国的民主力量相当强大,恢复清室根本不可能。他说,东北三省已被日军占领,目前正在进攻热河省,日本决定将这四个省从中国版图上分割出去,成立独立的满洲国,让你当国家元首。我说,那会犯叛国罪,我绝对不敢!他说,你真的不愿意?我说真的不愿意。土肥原说,那就请你想想张作霖是怎么死的!”
  奉系军阀张作霖,一九二八年六月三日与蒋介石作战失败,由北京乘火车退回东北,由于他没有充分满足日本的全部要求,即允许日本在东北地区自由开矿和建立工厂,允许日本向东北地区移民,以及中国停止在葫芦岛筑建海港等,而与日本发生冲突。四号清晨,他经过京沈路与长大路交叉的皇姑屯车站时,被关东军预埋的炸弹炸死,史称皇姑屯事件。
  溥仪说:“土肥原君一提起张作霖是怎么死的,我就吓得魂不附体。由于我是软骨虫,丧失了民族气节,就答应了他的要求。几天后,由他和一队日军护送我,乘轮船到了大连再去长春。”
  石原莞尔和内田康哉都说他们当时在长春,这件事他们都很清楚。
  土肥原起身说:“我有责任,但我是受首相若槻礼次郎先生的派遣行事的。”
  若槻说:“但我说过,若溥仪先生不同意不要勉强,可以扶植别的人统治东北地区。当时,我对土肥原君说过,还可以让郑孝肯、张景惠两位先生出来。这两个人,后来当了满洲国的总理大臣。”
  溥仪继续作证:“一九三二年三月一日,伪满洲国成立,我当了政;一九三四年三月一日,根据日本政府的意见,伪满洲国实行帝制,我成了康德皇帝。但我是个傀儡,一切听从关东军总司令的指挥。历届总司令都兼驻伪满大使和我的特别高级顾问,先是南次郎君,以后是梅津美治郎君和山田乙三君。我这个傀儡政权的政治、外交、军事、经济权牢牢控制在日本人手里。他们安排吉冈安直先生为皇宫御用挂。我出巡,接见宾客,训示臣民,举杯祝酒,乃至点头微笑,都在吉冈先生的指挥下行事。我能见什么人,见了说什么话;能出席什么会议,在会议上说什么话,一概听从吉冈先生的吩咐。”
  他说着说着哭起来了:“也是这个吉冈先生按照梅津君的旨意,毒死我的继室,那时她才二十三岁呢!他们毒死她,是为了让一个日本女人作我的妻子,其目的就是为了更好地控制我,生怕我不与日本一条心。”
  若槻礼次郎、阿部信行、野村吉三郎、石渡庄太郎都证实,这件事是梅津指挥吉冈干的。
  溥仪掏出手帕抹抹眼泪:“东三省和热河省盛产煤炭、木材、玉米、黄豆、高粱、人参和貂皮。煤炭的百分之八十、其他物资的百分之五十至六十,无偿被日本掠夺去了。记得一九三八年二月,日本向我要十二万立方红松和落叶松木材,我只同意给六万立方。南次郎君气势汹汹对我说:我们可以让你当皇帝,也可以让你成为第二个张作霖!”
  永井柳大郎和石渡庄太郎发言证实这件事。
  溥仪说:“梅津君也如此。一九四二年五月,他要我提供八万立方木材、四十万斤玉米、三十五万斤高粱、三十万斤小麦。我说,粮食是否少一点,上个月仅吉林四平、辽宁丹东、黑龙江爱晖和鹤冈四县就饿死五万八千多人。梅津君说,那我不管,反正这些粮食一两也不能少!他也威胁我,要我从皇姑屯事件中吸取教训。”
  “这事我可以作证,当时我正在东北采访。”松本重治说。
  溥仪接着说:“一九四二年五月,东条君和东乡茂德君强迫我邀请与我有杀父之仇的汪精卫先生访问伪满洲国,井由东乡君一手炮制《中满同盟条约》。《条约》主要内容是两个傀儡政权必须在政治、外交、军事、经济上全力支持日本发动的太平洋战争,粮食和布匹,木材和煤炭,铁和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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