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大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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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大审判-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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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问梅先生!中国法律代表团是中国政府派来的吗?如果是,你们言行得与政府保持一致。”基南很恼火。
  梅汝璈说:“正确的当然会保持一致;错误的决不盲从!”
  “不必争论”。“格伦斯基说,”梅先生将这三个战犯的名字提出来,是他的正当权利,无可非议。下面,就我们为什么把儿玉誉士夫、鲇川义介提出来,说说我们的理由。“
  他说,近十多年来,儿玉特务机关派出大批间谍人员分赴朝鲜、台湾、伪满洲国、中国沦陷区、菲律宾等国家和地区刺探军事情报,侦察对日本的侵略表示不满的人,被他们定为反日分子而被处死的达一千五百人之多。
  “鲇川义介在出任伪满洲国重工业开发公司总裁期间,严重侵犯中国的利益。”格伦斯基说,“据被关押在哈巴罗夫斯克监狱的战犯揭发,东北地区的煤炭、冶金、电力、建筑材料和机械制造等,全部控制在日本手里,所得利润的百分之八十为日本所有。”
  韦伯说:“那就请盖萨特先生也说说定大岛浩、白鸟敏夫、佐藤贤了为甲级战犯的理由吧!”
  “好!”盖萨特说,“先说白鸟敏夫。他任中国奉天随习领事时,积极参与策划伪满洲国的独立。一九三○年任外务省情报局长时,利用土肥原贤二、影佐祯昭两特务机关刺探中国军事、经济情报,为日军全面侵略中国提供大量的军事布防和经济掠夺依据。这些,也许中国法律代表团不那么清楚,所以没有提名白鸟为甲级战犯。”
  “我们知道。”梅汝璈说,“但我们认为,策划伪满洲国独立,主犯是被暗杀的日本前首相犬养毅和土肥原,所以没有提白鸟的名。刺探中国情报的主要责任在土肥原和影佐祯昭身上。因为影佐又是积极支持汪精卫政权的主犯之一,我们曾经预审过他三次,希望定他为乙级战犯引渡旧中国接受审判,可是麦克阿瑟最高总司令认为他是一般性质的犯罪,而被免予起诉释放了。”
  盖萨特避开影佐问题立言:“即使不追究白鸟在中国的犯罪,我们还应该定他为甲级战犯!这是因为他出任驻意大利大使期间,签订了日德意三国同盟条约,进而又积极支持东条发动太平洋战争。”
  他说:“同样的原因,我们认为驻德国大使的大岛浩也应该定为甲级战犯。”
  格伦斯基提出反驳:“如果从白鸟和大岛分别任意大利、德国大使的犯罪行为看,他们的犯罪性质远没有原阿部信行内阁外务相、驻美大使野村吉三郎严重,何况野村任第三舰队司令时还参加侵占上海的战争。可是,尽管有中国、苏联、英国、法国和澳大利亚、新西兰五国法律代表团曾要求逮捕他,他却一直逍遥法外,真是咄咄怪事!”
  此事只有基南清楚。逮捕战犯时,基南曾按照五国意见,建议麦克阿瑟逮捕野村。麦克阿瑟不吭声,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给基南看。
  信是野村任驻美国使馆武官时结识的朋友、麦克阿瑟的表哥奥布里恩写给麦克阿瑟的。信中有这样一段话:“按照《波茨坦公告》精神你们已开始逮捕战犯。我曾经几次对表弟说过野村吉三郎先生是我的好朋友的事,请千万别忘记了。”
  基南自然不会把这件事戳穿,只是说:“日本发动侵略战争长达十四年之久,罪犯太多,有一两个人的疏漏难免。下面,请盖萨特先生说说定佐藤贤了为甲级战犯的理由。”
  格伦斯基感到大势已去,在心中叹息一声,不再说什么。
  盖萨特说:“概括他说,东条英机任陆军相和首相时,佐藤贤了是陆军省军务局长,是东条的积极追随者,被日本人称为东条的心脏。”
  曼斯菲德尔、卡尔、奎西安、欧涅特和梅汝璈相继发言,都说陆军省兵务局长那须义雄、整备局长吉积正雄、海军省军需局长御宿好都是东条的积极追随者,其中的那须义雄被日本人称为东条心脏的心脏,澳大利亚、英国、新西兰、法国和中国法律代表团都曾经提出逮捕他们,为什么没有同意?
  “这只能由麦克阿瑟最高总司令来回答。”盖萨特很反感,“如果有必要,请诸位先生见见最高总司令。”
  大家知道,找麦克阿瑟也是枉然,只不过在这里说说气头上的话而已,更何况事情已经过去,已是水落三丘田了。
  基南认为上午的讨论会可以结束了,于是他说:“各法律代表团的提名涉及到三十一人,比较集中的是二十五人,究竟最后定哪些人为甲级战犯,由最高总司令审定。”
  他沉思一会,又说:“待最高总司令审定之后,究竟谁该判死刑,谁该判无期徒刑,谁该判有期徒刑,该判多少年,我们再开会讨论。”
  下午三点,基南和韦伯刚好将这批名单送给麦克阿瑟,还来不及说明情况,吉田茂给麦克阿瑟打来告急电话:
  “据内阁情报局报告,伊井弥四郎在少数不法之徒的煽动下,正准备组织各工会组织在全国举行总罢工!”
  “什么什么,组织各工会组织在全国举行总罢工?”麦克阿瑟一怔,“请首相阁下马上来最高总司令部一趟,共同研究一下对。付办法。”
  他放下话筒,对基南和韦伯说:“审定甲级战犯的事只好暂时放一放了,二位先回国际法庭,待我把罢工的问题处理好了,再通知二位来。”
  基南和韦伯走后约半个小时,麦克阿瑟对制止罢工的问题有了个头绪,吉田茂驱车来了。
  麦克阿瑟显得很镇静,他握着吉田的手说:“首相阁下不用着急,坐,请坐!”
  待吉田坐下,他问:“伊井弥四郎是什么人?”
  吉田说:“日本工会总同盟主席,是这次全国工会联合总罢工斗争委员会的总指挥。据内阁情报局掌握到的可靠情报,总罢工于明天上午举行。他们的斗争口号是两旬:一句是‘不提高工人和职员工资决不复工!’另一句是‘不打倒吉田茂内阁决不复工!’伊井扬言,这次罢工,全国将有三千万人参加。”
  他说罢,一种面临倒台的危机感油然升上心头。
  麦克阿瑟把烟斗嘴子从两片嘴唇中抽出来,沉沉地喷出一口烟雾:“能有这么多的工人参加总罢工吗?”
  “有。”吉田说,“日本现有二万五千个工会组织,有五百五十万工会会员。”。
  “阁下说的少数不法之徒指的什么人?”
  “共产党主席野坂参三和总书记德田球一,产业工会委员长菊地清五郎,劳农大众党主席水谷长三郎,自由党总裁鸠山一郎等人。尤其是野坂和德田,唯恐天下不乱!”
  在革命斗争一触即发之际,吉田满脸忧郁地问他的后台老板:“怎么办?最高总司令!”
  麦克阿瑟左手端着烟斗,起身在房间踱了几步,面向吉田站住:
  “我不愿意做有碍于工人维护他们权利的事,诸如反对工厂老板的无理解雇,有权参加各种竞选,乃至竞选首相;但也不容许少数共产党人利用罢工作为政治武器,来破坏刚刚恢复的日本经济,破坏刚刚恢复的社会秩序!”
  “他走到门口,把军事秘书、良秀子被处决后又兼文学秘书的费拉兹叫到身边,将伊井弥四郎等人计划组织总罢工的情况告诉他,吩咐他起草禁止总罢工命令。他说。
  “命令以我的语气写,一个小时内拿出初稿来。”
  “可以。”费拉兹说罢,退出门去。
  还不到四十分钟,命令初稿就写出来了。麦克阿瑟看后,对个别字句作了修改,交给吉田茂过目。
  命令写道:
  “根据历史赋予我的驻日同盟军最高总司令的权限,我坦率地告诫那些为进行此次总罢工而联合起来的工会的工人领袖们,我决不允许在日本处于贫困衰弱的条件下,采取这样一种致命的社会斗争手段。因此,我命令他们停止推进这种令一切正直的日本人反对的行动。无疑,提出以举行总罢工来要挟日本政府和最高总司令部的人,在日本国民中只占极少数。即使他们组织三千万人罢工,但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工人是受蒙蔽的。然而,这些少数人会使广大群众陷入一场灾难,就像过去不久把日本引入战争破坏的少数战争狂人所引起的灾难那样可怕!如果不听劝阻,仍然一意孤行,我们将使用武力进行镇庄!”
  吉田看完,说道:“命令言简意赅,措词强硬有力,我表示拥护。恕我直言,不足之处,没有对共产党进行警告。”
  “一步步来。”麦克阿瑟说,“我奉命率军进驻日本时,把日本军国主义分子当作主要打击和清洗对象;从现在起,我会逐步把共产党人当作主要打击和清洗目标,并将使之非合法化。”
  这位反共急先锋说到做到。不久,他就发表声明:
  “日本共产党正在撕下合法的假面具,公然充当国际掠夺的走卒,起着为外国的权力政策、帝国主义的侵略势力服务和破坏性宣传的作用。该党从事上述活动,也正向人们提出一个问题,即该党是否还有权享受从它要破坏的国家和法律中所得到的恩惠和保护,该党的活动究竟还能否再看作是日本宪法所承认的政治活动。”
  第二天,麦克阿瑟打电话给吉田茂,指出共产党人企图进行暴力革命的危险性并不亚于军国主义领导人的所作所为。他为了使日本成为坚强的反共堤坝,下令立即解散日本共产党,开除日本共产党人的公职。同时,禁止发行日共中央机关报《赤旗报》,并在全国范围内无限期禁止一切集会和游行示威。在短短的半年之内,有两万共产党人及其同情者被开除,这些是后话。
  全国总罢工总指挥伊井面对麦克阿瑟的强大压力被迫屈服了,他在当晚广播中一面流着眼泪,一面宣布取消总罢工。就这样,日本战后高涨的群众运动,被曾经高喊鼓励劳工运动的麦克阿瑟一手压了下去。
  八月二十一日上午,麦克阿瑟在极为兴奋的情况下,审阅甲级战犯名单。他听了基南和韦伯的汇报之后说:
  “在日本,真正的敌对势力已不是军国主义分子,而是共产主义势力。因此,多定少定几个甲级战犯都不是重要的事了。我看,既然定二十五人为甲级战犯的意见比较集中,那就定二十五人吧!在中国和美国法律代表团共同提名的二十三人的基础上,加上白鸟敏夫、大岛浩和佐藤贤了三人。噢,多了一人!”
  他将二十二人的名单看了一遍,拿起笔将米内光政的名字划掉。
  韦伯说:“三年前,米内光政任币原喜重郎内阁海军相时,之所以遭到各驻日军事代表团的坚决反对,因为他极力主张在张鼓峰、诺门坎两地对苏联发起攻击,因为他在日本对中国的侵略战争中犯有严重罪行,将他的名字划掉不好吧!我建议划掉武藤章的名字。”
  麦克阿瑟说:“那不行!日军进攻南京时,武藤章是松井石根部的总参谋长,对南京大屠杀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在山下奉文手下任第十四方面军总参谋长时,多次指挥部队与美军交过战,特别是率军队占领苏门答腊和菲律宾期间,纵兵杀害战俘与和平居民三万四千多人,我们不能饶恕他!我看,他的罪行比米内光政严重得多。”
  无怪乎美国最高法院推事史密斯也这样说:“远东国际军事法庭不是真正的国际法庭,那是麦克阿瑟将军个人的法庭。将军自称代表国际,但并不能割断他同美国政府首脑人物的联系。远东法庭,是麦克阿瑟按美国政府旨意办事的个人审议机关,谁死谁活,一切判决直接由他批准。”
  九月二十五日上午,基南和韦伯召集各法律代表团团长开会,对二十五名甲级战犯的量刑进行讨论。按理,决定这么多人的生杀予夺,会议的气氛应该是庄严肃穆的,每个人心胸里应涌起一股豪迈而威严的感情,可是,情况并非如此。原因是,他们想到自己的意见只能作参考,甚至连参考价值也没有。
  所以,当韦伯将二十五名甲级战犯的名字念了一遍,请大家发表意见时,气氛比较冷淡。
  格伦斯基见盖萨特提出的白鸟敏夫、大岛浩和佐藤贤了已被麦克阿瑟列入二十五名甲级战犯之列,而自己提出的儿玉誉士夫、鲇川义介却不能立案,生气地说:
  “找看不必讨论了,谁该判死刑,谁该判徒刑,一切是麦克阿瑟先生说了算,何必在这里白磨嘴巴皮!”
  曼斯菲德尔也深有同感,他说:“同意格伦斯基先生的意见,反正对甲级战犯的生杀予夺大权掌握在最高总司令手里,谁死谁活由他定好了!”
  基南担心还有人支持格伦斯基的观点,紧接着说:
  “最高总司令有时办事是主观一点,这也许是他几十年军事生涯养成的思想方法。但是,从主流看,他还是讲民主的。比如这次对甲级战犯的最后审定,他见对其中二十三人的意见比较集中,就尊重大家的意见,只把米内光政的名字划掉,加上白鸟敏夫、大岛浩和佐藤贤了三个人就定了下来了。”
  一提起划掉米内光政的名字,韦伯心里就不是滋味,但想到自己是讨论的主持人之一,不便站在格伦斯基的观点说话,只好说:
  “讨论总比不讨论好。讨论,其实就是争取。”
  梅汝璈认为,如果不讨论,麦克阿瑟很可能只定广田弘毅和东条英机两人为死刑,其余都会定为徒刑。于是,他说:
  “我看还是讨论吧!诚如韦伯先生刚才说的,讨论是为了阐明理由,争取最高总司令对自己意见的重视。”
  “作为驻国际法庭的法律代表团团长,依法对二十五名甲级战犯量刑,是我们的神圣职责,我们应该讨论。”欧涅特说,“至于最高总司令听不听,听多少,那是另外一回事,反正我们的责任尽到了,没有辜负各自政府的重托。”
  格伦斯基说:“欧涅特先生说的这番道理,大家何尝不懂!只是,唉!”
  他接着说:“好吧,讨论!关于二十五名甲级战犯的犯罪行为,我们都了如指掌,无需在这里陈述他们的犯罪事实。我认为,东条英机、松井石根;平沼骐一郎、小矶国昭、畑俊六、坂垣征四郎、土肥原贤二、南次郎、梅津美治郎、木户幸一等十人都罪行累累应判处死刑,其余的除广田弘毅判十年徒刑,其他人一律判处无期徒刑。”
  盖萨特说:“我的意见,广田弘毅、东条英机、畑俊六、坂垣征四郎、土肥原贤二、东乡茂德、武藤章、木村兵太郎等八人应判死刑,其余的除铃木贞一判几年徒刑,其他人一律判无期徒刑。”
  他说:“至于松井石根,的确对南京大屠杀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中国的南京军事法庭已判处谷寿夫的死刑,只定他的无期徒刑就行了。”
  梅汝璈猛然想起三年前的一九四六年一月十四日晚上,中央大学校长顾师孟向他赠送宝剑的事,不由得产生一种被人打了一耳光的感觉,马上发言:
  “对于南京大屠杀,谷寿夫是主犯,但松井石根是首犯,因为他对谷寿夫的大屠杀罪行不仅没有任何制止,而且说中国是敌国,中国人民是敌人,对敌人杀得越多越好,他犯有纵兵杀人罪,所以应该判处他的死刑。”
  菲律宾的罗怕茨说:“不管怎样说,同是南京大屠杀,已经处决了谷寿夫,松井石根只能判处无期徒刑。比如马尼拉大屠杀,只处决了首犯本间雅晴一个人。”
  梅汝璈说:“南京大屠杀毕竟不是马尼拉大屠杀,南京大屠杀的被害者是五十万人,马尼拉大屠杀的被害者是十六万二千多人。杀人手段、对妇女的强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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