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的眼中钉,这简直就是不给人活路。可是即便如此他们也无可奈何,如今该整顿的都整顿了,放眼全国上下都是中央的势力,还能如何谋求生路?
接连数日讨论对话,可终于还是没有结果,单凭手底下这点人要想闹出什么事来,简直比登天还难。更何况就连他们自己心里都没有底,国家正笼罩在一股狂热的民族注意气氛之中,人人都叫嚣着向列强开战,在这个时候手底下的士兵会跟着自己造反?
十二月二十二日,吴绍霆再次致电南昌,质问李纯为何违令不从?他当然知道李纯心中的顾忌,为此还特意跟冯国璋好好商谈了一番,说服冯国璋站在自己这边。
冯国璋对吴绍霆整顿全国的做法一开始是默许的,毕竟地方小军阀勾结洋人里通外敌,迟早会惹出大祸来,早该把这些顽固之徒彻底根除才是。不过这小半个月过来,他发现吴绍霆对付的不止是那些勾结洋人的军阀,更多的是在拿北洋公党的旧派人物开刀。
再怎么说这些地方大员都是北洋公党的人,哪怕之前政治派系不同,但终归都是北洋旧人。吴绍霆如此不分青红皂白的大打出手,究竟还有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又或者究竟是不是故意在打压北洋公党的势力?
当吴绍霆找到冯国璋时,冯国璋开门见山的直接质问起来。
“震之,西北的那些人是有凭有据,该杀该剐那是罪有应得。倪丹忱、赵周人他们向来安安分分,要说中央开什么会,他们必然到场,中央有什么政令,他们也必然遵行不韪,如今为何无端端的把他们也抓起来?”
“甫公,我并没有抓捕他们的意思,只不过是请他们到南京来共商国家大事,无非是手段有些特殊而已。”
“有什么共商国家大事一定要弄得人心惶惶?震之,老夫虽然年迈,可并不是老眼昏瞎,你也用不着找这样冠冕堂皇的借口敷衍老夫。”
“不管怎么说,我这么做是为了中央政府着想,就算甫公认为我以公谋私也好,认为我冤枉无辜也罢,但有些事你我心照不宣,该处理的总是要处理的。不过我可以向甫公保证,在处置这些人的安排上面,我必然会拿捏分寸,如果查无实证,大不了就委以中央部员之职,参议院、众议院也多得是席位。”
听到这里,冯国璋其实已经明白吴绍霆的意思,对方竟能把中央政府的职位、国会两院席位当交易买卖似的任意支配,足以显出其已经将元首的地位凌驾于国家之上。在中华民国只有元首是真正的执权者,什么中央政府、地方政府只不过是摆设而已。
他原本以为自己早已看透这一点,可万万没料到等深刻的事实摆在面前时,自己一时竟无法接受。他曾经设想过将南京中央政府打造成强有力的国家政府,哪怕让一个年轻后生担任国家领袖也无妨,只要能确保中央政府的统治力就好。
可是自从国民大会结束之后,他发现吴绍霆所设计的政治体系正在不断弱化政府职权,相比之下那就是突出总统或者元首的权力。
对于已经选择退让的冯国璋来说,岂能让中央政府变成一个傀儡?
可是话又说回来,即便如此,他现在又能如何?除了争取北洋的延续和保住自己副总统的位置,再做任何的努力都是徒劳。当初既然选择南北议和,就应该有今时今日的觉悟,北洋实在是已经没有回天的能力了。
这时,吴绍霆换了一种语气,劝慰似的说道:“世叔,你我是一家人,用不着说两家话。咱们中华民国眼看是要跟洋人们干起来了,岂能容得下半点差池?世叔,您老仔细想想,咱们打拼到今天容易吗?咱们好不容易能跟小鬼子拼上一把,能跟德意志帝国称兄道弟,能跟英吉利、法兰西为敌,这可不是一朝一夕积累起来的事。”
冯国璋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些,老夫自然是知道的。”
吴绍霆继续说道:“世叔若是能宽心,权且当我是请这些人到南京来共同为迎战大举出谋划策,若是不宽心,那索性当我是放不下疑心,姑且做一套预防准备罢了。等战争结束之后,只要您一句话,这些人官复原职也可,继续留任中央也可,哪怕解甲归田也单凭世叔的意思。今日我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无论如何都请世叔体谅。”
冯国璋心里总算有几丝安慰,好在对方还知道把他当自家人。虽然他上了年纪,有诸多顽固的性子,可仔细想想如今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暂时听从吴绍霆的意思,至于日后如何安排也只能顺其自然。
在说服冯国璋之后,吴绍霆请冯国璋出面给李纯指示,同样是在十二月二十二日这天发到南昌。他在电报里特意向李纯点名了利害关系,李纯若是违令不办,那不仅于事无补,反而会让中央更加猜忌,若是遵令行事自然比什么都不做要强。
无奈之下,李纯决定先拿下卢永祥、唐天喜、傅良佐等人,然后再考虑如何自保。
对于卢永祥等人而言,这些时日他们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与其做无畏的反抗,还不如直接束手就擒博得一个宽宏谅解,说不定还能在南京担任一个虚职混混日子。只是李纯的大军还没有到来,反而迎来了一名日本商人,试图说服卢永祥等人化装潜逃,并说日本官方能够提供经费和担保,保证众人安全抵达台湾。
这番话引起了卢永祥等人的注意,潜逃出国未尝不是一个办法,但考虑是日本人来联络,日后势必会成为日本人利用的傀儡。遥想目前中日战争节节胜利,在这个时候流亡日本肯定会背上卖国贼的骂名,生生世世不得洗脱。
比起流亡日本,留在中国反而要好得多,不管怎么说南京方面不可能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而要了他们的小命。元首无非是希望扩大中央集权的程度,消除所有隐患势力,只要他们服从中央的安排,最多不过是换一种生活方式罢了。
最终,卢永祥等人拒绝了日本商人的提议,而这显然是一次明智的选择。
因为这名日本商人乘坐的轿车在开动之后不久,突然被从不同方向出现的另外三辆轿车围堵起来,十几名身穿黑色风衣携带手枪的武装人员一拥而上,直接把日本商人连同司机一起揪出了轿车带走,从此以后消失无踪。
在十二月份剩下的十多天时间里,新闻部一直小心翼翼的经营着社会舆论,在之前煽动民族主义热潮的铺垫之下,全国整顿行动很快获得前所未有的声援。人们都憎恨洋人欺凌中国已久,而在此时传出的勾结洋人阴谋造反的消息,无疑是火上浇油。
汉奸走狗卖国贼永远都比正面的敌人更可恨,老百姓们纷纷声讨那些勾结洋人的地方军阀,无论这些军阀是否确有此事,但凡在报纸上或者市井流言中获得的消息,在这一刻就仿佛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狂热的民族主义氛围已经让许多人迷失了理智,只要被扣上与中央政府为敌的帽子,那就是全国公敌。
这股浪潮不仅仅存在于民间,同样在军队、政府单位里失控似的传染开来。这正是为什么在特别行动队展开收网时,并没有遇到太强烈的抵抗原因,就连地方军阀手里掌握的军队中都受到狂热的熏陶。
第1012章,最后的准备
十二月底,南京的天气已经有了严冬的感觉。
经过半个月的收网行动,中情局“天网”黑名单排名靠前的目标全部落网。
尽管之前以及的收网行动只需要一周,但其中总会有难以预料的情况发生,最终拖拖拉拉持续了十多天。然而不管怎么说,事情总算结束,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在处置“天网”黑名单上被拘捕的人员时,吴绍霆并没有一视同仁全部重刑,正如他之前对冯国璋承诺的那样,那些仅仅是潜在隐患的官员会网开一面。至于与洋人有所勾结,衡量的准则非常简单,那就是只要收受洋人的贿赂,不管有没有参与谋划造反的过程或者谋反的本意,一律以叛国罪处死。
而这一衡量准则几乎让被逮捕的五分之三以上的人送了性命,剩下五分之二也是大部分投入国家监狱不限期监禁。余下的诸如倪嗣冲、卢永祥等人,则全部由特勤局安排警卫员,软禁在南京的公寓之中。
“收网”行动就这样告一段落,而全中国却仍然在一股强烈的狂热情绪笼罩下,这正是吴绍霆等待已久的契机。
这天中午,南京长江南岸的官用码头上,里里外外早已被总统府警卫队和特勤局特工戒严。在码头外面停泊着长长的车队,所有车辆全部悬挂着国旗并张贴着总统府的标记。今天吴绍霆亲自来到码头,正是为了迎接从南昌乘船而来的李纯,陪同到场的不仅有几位直系的老将,甚至冯国璋也不持身份的前来慰问。
江边传来一声悠长的汽笛声,“呜呜”的轰鸣游走在冰冷的空气里,“肇和”号轻型巡洋舰放慢了速度,最终远远的停在了长江边缘。很快,一艘小型快艇靠近巡洋舰,从船上下来几个人影换乘了这艘快艇,慢慢悠悠的向码头行驶而来。
吴绍霆站起身来,迈步走出了休息室,中央政府的众官员陆续起身跟随其后。
一直在码头前面等候的王长龄快步迎了过来,身为南方人的他此时鼻子冻得发红,说起话来都不是那么利索,他对吴绍霆说道:“元首,李将军快上岸了。”
吴绍霆微微的点了点头,却没有多说什么,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然后跟冯国璋一起向码头前沿走了过去。两人站在码头前沿闲聊了一些话,旋即就看到快艇已经临近眼前,码头上的工人接过快艇上抛来的绳索,固定好船身之后,搭上了一面小舢板让快艇上的人踩着登上岸来。
李纯站在快艇船首,身后跟着几名副官和参谋官,在舢板搭好之后他率先一步上岸。
吴绍霆与冯国璋都迎上了一副笑容,不等李纯站稳脚跟就凑上前去拉手。
“李将军,一路辛苦了。”
“秀山,别来无恙啊!”
“元首阁下,副总统阁下,两位亲自来迎,真是折杀在下了。”
“这一路上可还安好,长江沿岸的天气可不好,只怕冬天冷得让人慌呀。”吴绍霆寒暄的笑着说道。
“有劳元首记挂,其实无甚大碍,早已经习惯了。”李纯恭恭敬敬的说道。他着实没有料到今天自己到南京会是这样一副隆重的迎接场面,一时心中涌出几分难以抑制的暖意。
在前往南京之前,他还一直犹豫不决,生怕刚到南京就会遭到秘密逮捕。不过此时看来,的确是自己多虑了。现在不难看出元首是打算对自己采取安抚手段,这一点总好过像卢永祥、倪嗣冲等人的下场。
“这就好,这就好。车已经备好了,李将军应该还没有吃午饭吧,我早吩咐总统府准备宴会,专程为李将军接风洗尘。”吴绍霆热情的拉着李纯的手,说话时的表情就彷佛当李纯是亲兄弟似的。
李纯受宠若惊,连忙欠身道谢。
随后吴绍霆又让李纯与直系旧人寒暄叙旧了片刻,大家说了一些冠冕堂皇的话,紧接着走出了官用码头,分别乘坐各自的轿车前往总统府。
到达总统府之后,西朝房的宴会厅早已布置妥当,众官员先在休息室稍微休息,相互之间闲聊叙旧了一番,很快餐厅的菜肴一一盛上,大家分主次次序陆续入场就座。吴绍霆、冯国璋拉着李纯同坐一座,席间说了许多话,其中难免会涉及到江西目前的问题。
吴绍霆故意试探的提及关于江西政治改革的问题,他认为省长和军务总督都应该进行更细化的调整,省长是文职,军务总督是武职,双方相辅相成却又相互制约才是。
李纯当然明白吴绍霆是什么意思,在这个场合之下他自然不敢乱说什么话,只好唯唯诺诺的点头附和了一番。
吴绍霆很快又转移话题,询问李纯对中国加入同盟国阵营的看法。
李纯原本对这件事尚无个人意见,这段时日他连自己的事情都忙不过来,哪里还有闲暇功夫来干涉国家大事。不过他从南昌一路东行的路上,倒是发现国内上上小小都充斥着一股支持中央政府开战的氛围之中。
当即,他索性顺着目前大势所趋的意思,认为中国是该向世界列强证明强国实力的时刻,更重要的是决不能让洋人继续再欺压中国。
这番话的回答正中吴绍霆的下怀,他立刻借着李纯的话,进一步说道:“李将军所言极是,此次协约国欺人太甚,我泱泱大国岂能无动于衷?如今朝鲜的战事一路高歌猛进,我大国的势力早已弥彰渐显,与列强争锋是迟早的事。然则,一旦战事扩大,我中华雄狮必然会缺乏精锐将领坐镇指挥,故而我有一个想法,倒是请李将军一定不要推辞。”
李纯心头已经猜出了几分意思,他硬着头皮问道:“但凡元首吩咐,李纯万死不辞。”
吴绍霆笑着说道:“有李将军这番话,吾心甚慰。昔日素问长江三督的威名,如今除了王子春解甲归田,陈将军业已中央就任,若是李将军能坐镇国防部,运筹帷幄指引我中华铁军出征国际,我深信此战大局在握啊。”
李纯暗暗苦笑不已,还说什么长江三督,他现在连南昌都坐不住了,还能督什么?再者吴绍霆这番话着实是在给自己戴高帽子,出征国际的大事,怎么可能因为自己任职国防部就能大局在握呢?
不等李纯开口回答,一旁的冯国璋轻轻咳嗽了一下,似是而非的说道:“秀山啊,这可是元首的一番美意,你可万万不能辜负。”在说这番话时,他彷佛是故意在“美意”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李纯顿时会意,既然冯国璋强调“美意”,必然是有所隐喻。按照他的理解,“美意”自然分两个层次,也就是说如果自己顺着吴绍霆的意思,以后必然还会大有做为,相反若不能顺着吴绍霆的意思,那恐怕就要倒大霉了。
当即,他忙不迭的喏声说道:“元首阁下、副总统阁下的栽培之意,在下岂有不从之理?能在此时为国效力,实在一介武夫毕生所求之荣誉,将军不能决死在战场之上,哪还谈什么保家卫国之大任?”
吴绍霆赞叹的说道:“好一句将军决死在战场之上,好,好,有李将军这番话,我中华大国之宏愿又向前迈了一大步。”
宴席过后,吴绍霆派人安排李纯的住所,大家先到休息室用了半盏茶。毕竟李纯车马劳顿,大家都没有太多的叨扰,很快就各自散去,只有一些李纯的故交旧友倒是继续陪了一会儿,闲聊叙旧一番。
等到故交旧友等人都散去后,李纯这才悄然前往冯国璋的办公室,单独会冯国璋会了一面。冯国璋自然知道李纯会来找自己,岂不说刚才在宴会上的那番暗示,只说做为昔日的老上司也应该来见一见礼,因此他才故意没有返回官邸。
见面之后,冯国璋还是以老上司的身份自居,不动声色的先请李纯落座。
李纯心中一直有结,人还没有坐稳就迫不及待的问道:“甫公,元首今天所说的话,您觉得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冯国璋拿起刚刚泡好的茶杯,捧在手里取暖,不动如山似的说道:“秀山,你千万不要忘记一点,那就是当初你可是在广东跟元首打过仗的。”
听到这里,李纯立刻感到背脊发凉,楞了半晌之后才又问道:“甫公,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元首仍旧视我为眼中钉?”
冯国璋微微叹了一口气,高谈阔论似的的说道:“不然你以为他调你来国防部任职是什么意思?秀山,元首的心思永远不会只有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