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夜花香月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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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夜花香月满楼-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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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小忆欢在一天天地长大,他会咯咯地出声笑了,会模模糊糊地含“姆妈”了,会坐起身子手舞足蹈了。我几乎片刻都离不了他,看着他那双漂亮的凤眼,看着他那张薄薄的红唇,我似乎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那个令我心痛的影子。
  
  我没有勇气回万阵谷,更没有勇气去履行那两年的承诺。我的心里已经装满了一个人,满得几乎不留一丝的空隙。对于那个蓝眼睛男人,我今生唯有有负于他了。
  
  最喜欢的,莫过于晚上。睡熟了之后,那个银发男人就会来看我了。他总是静静地笑着,那笑容如同望月楼后的那池清水,透明而又温润。
  
  每夜夜半,枕上分明相见。觉来方知是梦,不胜悲。
  
  最怕的,当然是夜半梦醒了。那时我便再也无法入睡,心痛如同吹入窗棂的阵阵风儿,无孔不入。
  
  替忆欢掖好被角,我穿着那自制的白色睡裙,走出了门。
  
  初夏的晚上,风凉凉的,吹起了我的裙角,好舒服。沐着银色的月光,我缓缓走到了睡莲池边。月色下,那睡莲也收拢了花瓣,在浅寐。
  
  走到亭子边,脑中却又闪过一幕幕的场景:他曾罚我在这亭中跪过呢,我昏倒之后他又守在我的身边一天一夜;他在弯身问我看什么书呢,以后每隔几天我就会收到一本志怪小说;他在悲伤地问我仇人家的儿女是否能在一起呢,我们两人在月下静立了那么久;他在深情地吹着那首《望月》呢,而我却在猜测我的那位知音到底是谁、、、
  
  为什么?为什么与他相处的一点一滴都会那么清晰,清晰得仿佛在我脑中烙下了印痕。
  
  扯下了身边的一片叶儿,我吹响了徐小凤的那曲《不了情》:
  忘不了忘不了,
  忘不了你的错,
  忘不了你的好,
  忘不了雨中的散步,
  也忘不了那风里的拥抱。
  忘不了忘不了,
  忘不了你的泪,
  忘不了你的笑,
  忘不了叶落的惆怅,
  也忘不了花开的烦恼、、、
  
  一曲既完,我已是泪流满面。
  
  背后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我惊喜地唤了一声“子焕”,回过头来,我却见到了伺书那满含怜惜的眼。他手里拿着一件衣服,走到我身边,他把衣服披到了我身上:“南丫头,你这样下去,叫公子爷、、、如何放心啊!”
  
  公子爷,多么熟悉的称呼啊!我喜欢这个称呼,我不喜欢人家叫他“先王”,那让我感到,我离他是那么遥远!
  
  “伺书,他没有走,是不是?”我急急地抓住伺书的手:“我每天晚上都看到他了,他会跟我笑,他、、、还会跟我说话,他一直都在我身边,从没离开过我,是不是?”
  
  伺书不忍地看着我,没有说话。
  
  没有听到肯定的回答,我忍不住绝望地哭了起来。压抑了许久的痛苦和哀伤,犹如那决了堤的江水,一发而不可收拾。我一直哭得声音嘶哑,头昏脑涨。
  
  良久,我哭累了,便将身子软软地靠在那栏杆上,闭上了眼。
  
  “南丫头,”伺书的声音也有些嘶哑:“你不该是这个样子的,你一直都是那么坚强,那么勇敢。我相信,你一定能走过这个关口的。你还有忆欢,你还要把忆欢抚养成人,对不对?”
  
  是啊,我怎么忘了,我还有忆欢呢!一想到那个小东西,我的心酸酸的,柔柔的。
  
  “伺书,你放心吧,我会、、、好起来的。”
  
  睁开了眼,我刚想离开亭子,头忽然一阵眩晕,我几欲跌倒。伺书忙过来,扶住了我:“怎么了,南丫头?”
  
  怎么了?这段时间我白天要带忆欢,晚上又几乎有大半夜的时间睡不着觉,我自己都感觉到身体在一天天地虚弱,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撑到什么时候。抚了抚额头,我哑声道:“伺书,不碍事的,站一站就好了。”
  
  “南丫头,”伺书看着我,欲言又止。终于,他还是忍不住开口了:“还记得你以前给我们讲过的一个故事吗?”
  
  “什么故事?”
  
  “就是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你告诉我们,朱丽叶曾服了一种药,那种药能让人诈死过去。你说,这世上究竟有没有这种药呢?”伺书问。 
  
  我的脑子一激灵:“你、、、是什么意思?”
  
  “有件事我一直在怀疑,”伺书终于不再迟疑了:“去年春天,秦山祭祀大典结束之后,公子爷派我暗中安排了一批人,在王陵下挖了一条地道。我当时就很怀疑那地道的用途,现在,我怀疑公子爷并没有死,他该是从那条地道出了王宫!” 
  
                  惊喜
  绿荫铺野换新光,熏风初昼长。小荷贴水点横塘,蝶衣晒粉忙。
  
  傍晚,当忆欢坐在那竹制的学步车上,在院子里放肆地追着蝴蝶跑的时候,柳府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当时我正靠在椅子上,悠闲地看着忆欢开着他的战车,在院子里撒蹄儿欢跑的情景。说也奇怪,小家伙在学步车上,只爱倒退,不爱前进。除非前面有特别吸引人的东西,他才会开着那学步车呼啦呼啦地追过去。
  
  夕阳的余光照在院子里,照在忆欢红扑扑的小脸上,我眯缝了眼,心里是幸福而又温馨的。
  
  这时一个高大的影子突然罩在了忆欢身上,而他也停止了那无休止的追逐。我心头不由一阵紧张,连忙站起了身,抬眼却见到一个胖胖的身影——他,竟然是柳老爷,如今的保国侯刘长天!
  
  他来做什么?
  
  我心下生了疑惑,脑中却浮现出在中京时东方跟我说过的一段话。
  
  那一天,春生离开了左相府之后,东方便直截了当地问我:“南丫头,忆欢是不是子焕的孩子?”
  
  我看着忆欢那张熟睡的脸,点了点头。
  
  “那么,忆欢的身份以后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东方叮嘱道。
  
  “为什么?”我忍不住问道。
  
  “你想过没有,南丫头?”东方神情严肃地对我说:“忆欢若是子焕的孩子,那他便是大秦唯一的王储了,你愿意他、、、陷入这宫廷争斗中去吗?”
  
  我听了身上不由冒出了一层冷汗,要是把我的忆欢送入宫廷,那还不如直接要了我的命。
  
  “你不是说子焕有遗诏吗,春生既是他指定的王位继承人,该是没人、、、忌讳这些的吧!”我小心翼翼地。
  
  “春生也许不会,别人未必不会!”东方叹了一口气:“南丫头,你确实不适合宫廷。怪不得子焕当初要放你走呢!这宫中的是非,常人是想象不到的,总之以后,你要切记,不要把忆欢的身世泄露出去了!”
  
  想到这里,我下意识地走到忆欢身边,一把将他从车内抱出,然后紧紧地搂在我的怀里。
  
  柳老爷看着我,神色复杂,良久,他才缓缓地:“南、、、丫头,别来无恙?”
  
  他一直称呼我为“江家丫头”,此刻,他却为何改称我为“南丫头”?想起当初就是因为他,我才两次离开了那银发男人,我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多谢侯爷挂心,我、、、一切都好!”因为抱着忆欢,我不便行礼,便冲他点了点头。
  
  哪知忆欢见我点头,以为我在逗他,便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孩子的笑声是那么的纯真,我看见柳老爷的脸上也绽开了一丝笑颜:“我、、、能抱抱孩子吗?”
  
  我下意识地搂紧了忆欢,却见柳老爷的脸上涌现出一丝尴尬:“放心,我、、、并无恶意。”
  
  我想了想,松开手,将忆欢交给了他。看到忆欢的脸,柳老爷先是惊讶,继而是高兴,那细细的眼睛也透出一种慈爱:“这孩子长得、、、可真是漂亮呢!”
  
  做娘亲的,总是乐意听到别人赞美自己的孩子,我的心里也涌上了一丝骄傲:我的忆欢,确实是个既漂亮又活泼的孩子,这府里的丫鬟仆役,就没有一个不喜欢他的!
  
  忆欢好奇地打量着柳老爷,突然他伸出手,揪住了他的一缕胡子便往外扯。
  
  “忆欢!”我忙上前,想要制止他,柳老爷却挥挥手:“这有什么,子焕小的时候,最爱揪我的头发了。这小家伙,和他爹、、、”
  
  话未说完,我们两个人都呆了。想起东方说过的话,我心里涌上一丝后怕:“侯爷,忆欢他——”
  
  我本想说,忆欢他不是楼子焕的孩子。可是偏偏这小家伙长得那么像他的爹,我即便想撒谎,估计也没几个人相信。
  
  “伺书!”柳老爷突然出声了,而伺书也不知从什么地方走了出来:“你先把孩子带下去吧,我、、、有事要同南丫头谈一谈!”
  
  伺书轻轻地应了一声,忆欢见到伺书,也咯咯笑着向他伸出了手,小家伙已经认得平时跟他亲近的人了。伺书接过忆欢,便退下了。
  
  “侯爷,请屋里谈吧!”我连忙把柳老爷让进了大厅。
  
  “南丫头,”柳老爷坐定之后,便问我:“当年,我曾两次拆散你和子焕,你心里、、、是怨恨我的吧。”
  
  我当时确实曾怨恨过,不过事已至此,怨恨又有何用:“侯爷,您当年、、、也是为了子焕好,我岂敢怨恨!”
  
  他知道我是楼子焕杀父仇人的女儿,他不想我影响他的大业,便只有使计让我离开。第一次,他虽是无意。第二次,他却是蓄意的,因为他知道只要我在楼子焕身边,那银发男人就必定不愿娶绮罗公主。
  
  “我、、也一直以为自己是为了子焕好。”柳老爷叹了一口气:“子焕自三岁时,就一直跟在我的身边,人前他也唤我爹爹,我知道若非是这身份,我早已将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他幼时便逢巨变,他的身世不由他将儿女私情看得太重,因为、、、那将会影响他今后的成败。而他也一直做得很好,直至后来你爹爹将你和你娘接到了柳家村,我才发现,他对你这小丫头的兴趣远远超过了其他人。他会偷偷地注视你,却又怕别人发觉,我当时只把这当成小孩子对新鲜玩具的一时兴趣,也没太在意。不过后来,我无意中听到了你爹爹和娘亲的对话,发现了你的真实身份,才意识到、、、我必须制止他!于是过了几年,正当我觉得他年纪已经够大了,准备告诉他你的真实身份时,却、、、又遭逢了突变。也是在那个时候,你们一起逃出又被我寻到之后,我发现子焕对你已是、、、情根暗种,我便告诉了他你的真实身份,而他、、、也在我面前保证不会再对你生情!”
  
  柳老爷说到的正是定业九年发生的事情,当时我还对那位大少爷对我态度突变感到疑惑呢。
  
  “可是,我做错了一件事情,我低估了他对你的感情。”柳老爷声音低沉地:“我当时见你孤身一人,一时心软,将你带入了麻石顾府。我没想到,子焕他终究还是不顾你们两人的身份,喜欢上了你。春兰诬陷你,我心里是明白的,可我、、、一定要找个机会赶走你,而这次,又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于是我便趁机赶走了你!”
  
  柳老爷顿了顿,见我没有反应,便继续说了下去:“你走了之后,子焕四处打听你的下落,他心里虽也埋怨我,但他知道我是为了他好,便也没有多说什么。后来,你终于又出现了,他欣喜万分,怕我反对你们两个人在一起,他一直将我支开远远的。直到那年大年夜,他没有借口支开我了,便不得已将我喊了去汶阳。”
  
  “您一直也知道小莲的身份吧!”我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是的,我给了小莲情毒,想让她来气走你,可是却被子焕发现了。”柳老爷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不仅如此,他还拒绝与绮罗公主结亲。我没有办法,便只有想法儿赶走你了。当日我对你说的话,有一半是真的,那就是,你确实是岳世雄,我那同门师兄的女儿。而且,我还知道,你那时已中了离魂,已是无药可医了!”
  
  他竟然在那时就知道我中了离魂!我呆呆地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柳老爷面显愧色:“我当时得知这个事实时,心里还暗暗欢喜,因为若是如此,便不算我害了你了。不过,我也向你撒了谎,子焕从未想过要用你去报复你的亲生爹爹,那、、、只是我赶走你的一个借口!”
  
  我心思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胖胖的身影,就是因为他的那一席话,我几乎就在那洛水中丧生。也是因为他的一席话,我一直对那银发男人有误会。唉,眼前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们都不可能再回到当初了!
  
  “唉,”柳老爷再一次叹了一口气:“我一心只想子焕报仇雪恨,我一心只想他夺回他失去的一切,我却从没有想过他愿不愿意。不过,还好、、、还来得及!”
  
  还、、、来得及!什么意思?想到伺书曾对我说过的那些话,我的心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侯爷,您、、、此话怎解?”
  
  柳老爷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第一次看他用那无比怜惜的眼神看我:“南丫头,你确实是个聪明机灵的女子,也堪当、、、子焕的良配。我今日来,是要向你借一样东西的。”
  
  “什么东西?”
  
  “子焕从小戴在身上的——那块锁魂!”柳老爷缓缓地。
  
  我紧紧握住脖子上的那块锁魂,不知该不该答应他。
  
  “去年三月,秦山祭祀大典结束后,子焕便问我要一种能致人假死的药。我当时很惊讶,问他原因时,他却告诉我,他已厌倦了王宫,想要离开这王宫。他还说,自他上位后,许多老臣都曾上书,要他为大秦江山着想,广纳妃子,以延王嗣。为了劝他立妃,有些大臣甚至不惜以命相挟。而他的身边,除了一个绮罗公主之外,再无他人。而且我也知道,绮罗公主虽被立妃,但子焕从未去过她的宫殿。因为子焕曾告诉过我,绮罗公主曾派人暗杀过你,幸亏被他发觉,你才幸免于难。他说他已厌倦了这种生活,便想到了离开。不过,我想子焕对我隐瞒了一部分实情,他其实真正割舍不下的、、、该是你罢!”
  
  柳老爷说到这里,看了我一眼,然后继续说了下去:“我一直对当年的事情心怀内疚,况且后来我也想开了。人活一世,什么荣华富贵,全是过眼云烟,开开心心才最重要。只要子焕开心,我会答应他的任何要求,于是我便答应了他。而子焕在那时也安排好了一切,他拟好了遗诏,又安排人在王陵下挖了一条地道。在给他服假死药前,我先让他服了一种慢性毒药,这样他的身体就会逐渐衰弱而不至于让人发觉。在安葬了他之后,我又偷偷派人从地道把他给运了出来。此后,我向朝廷递了辞呈,要求告老还乡。十天前,朝廷准了我的辞呈,我便又带着子焕、、、来了麻石!”
  
  子焕、、、来了麻石!我惊喜得几乎就要昏倒过去:“那他现在在哪儿?”
  
  “他——”柳老爷看着我,微微一笑:“因为服了慢性毒药,还没有醒过来。这慢性毒药须得借你身上的锁魂才能解,不过我现在、、、已把他带到望月楼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相信大家已经猜到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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