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堂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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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堂后-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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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呼吸沈重了一些,微微张开唇,牙关轻啟。

我若专注於某事,外界一概无闻,连我可怜的良心怎麼哀号痛泣,我都听不见。现在我正在吻这个男人,我专注在这件事和这个人,其他都不关我的事情。

我知道他準备好了,但我却只频频啜吻舔舐他的唇瓣,听他呼吸渐渐粗重,轻喘,我才把舌尖伸入他的嘴裡,轻轻引诱他的舌,等他也追着来的时候,我使了点力吸吮,不让他回去。

他发出一声轻「嗯」,眼睛闭了起来。

我更用力的握紧在背后的手,给自己找点理智回来。我要调整节奏和深浅,不能太沈迷。

他的呼吸越来越重,偶尔碰到的脸颊告诉我,他的体温越来越高。我开始加大力道,甚至有点粗暴的吻他。逼得他必须弯腰才能贴近我。

我们俩都犯了倔性。我死都不肯抱他,他也把手死死的拶在背后,用这样不舒服的姿势激吻,因為没有支力点,我只好把胸口贴在他身上,他动了一下,手臂差点抬起来,又僵硬的背回去。

我大约很很地虐待了他一回,我自己的唇和舌头都有点痛。我还能冷静的控制住自己的声音,古人经验还是太少,偶尔还是会发出一两声狠小声的呻吟,我要狠克制才不会腿软。

「睁眼。」我冷冷的命令。

他缓缓的把眼睛睁开,我很很地掠夺一番,倒退两步,仰头让他看着还牵连我俩的银白唾丝,非常颓靡。

他短短的失去了呼吸。

我又退了两步,语调更冷,「以后,别再挑衅我。」我想举袖擦嘴,终究还是放下,转身离开。

我瘫痪的大脑和良知开始运作。我居然…做了这麼罪不可赦的事情。

我怎麼欺负了一个这样的小孩啊?!他挑衅就挑衅,跟他计较干嘛?我疯了我?!

他居然还在后面跟着我。

我先是快走,然后小步跑,最后根本是狂奔进还没整理行李的房间,用力把门摔上,一傢伙扑到床上滚来滚去,搥枕搥被,无意义大喊大叫。

他默然站在窗外,一声不吭。除非我拿头去撞床,他才会说,「公子,仔细伤了额头。」

「伤我的额头关你什麼事情?!」我对着窗外的他骂。

「…公子若生我的气,责罚我就是了。不可自伤身子…」他语气还是狠平静,就是呼吸有点不稳。

「闭嘴!」我尖叫,「被强吻的人有点自知好不好?!」

「我没有这麼觉得…」

我用一阵哇哇大叫混掉他底下想说的话。我怎麼这麼经不起激啊…以后怎麼面对他…

那天我连饭都不吃,倒在房间裡装死。他也没逼我,开隔壁的房间睡了。

终於滚累了睡了一会儿,看看月已中天,倾听他房裡没有动静。逃吧!反正我装成男子没人怀疑过…逃吧!

我悄悄的包了一小包金银和户籍路引,其他都送他吧。说到底是我强吻人家,当赔偿好了。

可等我躡手躡脚走到马厩…他从乾草堆上起身,眼神似笑非笑。「这麼晚了,公子要去走走?」

…气杀我也!

「嗯。」我总不能说我要逃吧?

「洒尘陪妳去吧。」他淡然的给马上鞍。「晚上恶人狠多,说不定就躲在葡萄架下。」

我磨了磨牙齿,「对不起喔,我就是恶人!」气愤的翻身上马。

他偏头想了想,「还没见过这样俊雅无儔的恶人,长见识了。」

我在马臀上轻打一鞭,撒蹄跑向月光遍撒的田园,他也从后面轻鬆追来,不离左右。

这个家马上有了禁地,就是那个该死的葡萄架。

本来我马上要拆了它,但洒尘不允,我更生气。「葡萄架下好人也变成坏人了!那是个邪恶的葡萄架…」

他垂下眼帘,「上天有好生之德。」

…现在你给我仁民爱物世界大同啦?!

但我又找不到更有力的理由,只好哼哼的走开,以后成了我的心理障碍,远远看到葡萄架就绕着大圈走。跟在我后面的洒尘目不斜视,非常镇静,好像完全没他的事情。

他待我还是一如往常,有礼、恭谨,偶尔出言就命中要害。像是葡萄架下根本没发生什麼事情,他也没有满脸通红的发出轻轻的嗯…

打住!快打住!我用力的拍额头,赶紧把良知找回来,抓着不放。

幸好我们还有狠多事情要忙,所以这节可以轻轻揭过。毕竟总不能坐吃山空,在杭州置產势在必行。

我们这位「略懂」的洒尘公子,带着我遍野看田地,最后离杭州叁十里的地方置下一处庄子,约百亩左右。大约一年吃饭不用愁,还能有一点节餘。想大富大贵不可能,吃饱穿暖还是可以的。

只是我哪懂哪裡好哪裡不好,是洒尘不放心我,带着到处跑。他对我的要求只有微笑,说这样就可以把价钱讲下来,据说十二万分无邪。

这大明朝真的有病,卖主看到我都会痴笑。这富丽男风是怎样…

但我也明白,不是这具皮囊好,别说这些卖主,就算洒尘连正眼都不会瞧我一眼。我就是有这份明悟,所以一直都狠冷静。

我觉得老天爷待我是十二万分之有创意的。他补偿我,让我弥补前生的遗憾,证明我若有叁分美貌就可以迷得眾人晕头转向,但我内心深处还是那个狠倔狠傲的丑陋老太太。

说彆扭也行,但保持这样的明悟,和世界疏离些,保持一丝悲凉,才不会傻傻的去踩地雷。

可以说,就算有人跪地哭着说叁字妖言,我的心臟都不会多跳一下。就算那个人是洒尘…但他不会那麼做啦。

我一路观察下来,他是个非常克己的人。他在葡萄架下故意激我,只是想告诉我,他愿意弯下骄傲的腰,如果我想,也可以当我的亲随。我不碰他,他也绝对不会碰我。

但我觉得这样侮辱了他士大夫的气节。不应该為了一个发了疯的皇帝,让他这样自暴自弃。

再说,我也狠懊悔。如果不是我这妖魔的话,他也不会自辱到这种不正常的地步。

我趁到处看產业的时候,断断续续跟他讲了我悲惨的人际关係和这种妖魔般的体质。我狠郑重的告诉他,他真的狠好,并不是他的错。只是倒楣摊上这种皇帝,这种时代。他还有机会扬眉吐气,不应该被我这妖魔老太太污染。

「所以,公子不是生我气?」他定定的看着我,眼神狠清澈。

「我生自己的气。」我闷闷的说。

他垂下眼帘,「…公子,正常何解?」

…我被他这四个字打败了。是,我答不出来。

洒尘粲然一笑,「何况,我并非妳的…」他顿了顿,「我是妳的…」他回忆了一下,「员工。所以公子的体质,和我无关的。」

…我被绕晕了。当中似乎有什麼不对,但我却没办法找到合理的反击。我走神狠久,醒来才发现我没握着砩H鞒厩W盼业穆恚碓诓啵朴频淖摺

我觉得跟个师法诸葛亮的前任军官讲话,处处落下风,非常吃亏。

这件「意外」算是过了。但我再也没有走到葡萄架下过。那个邪恶的葡萄架,真该拆了才对。


我们在杭州城外定居,掛上了「飞白居」的匾额。心境却大不相同。

当初我还是个下堂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道人家,现在我是个秀雅端丽的少年公子,行走自由。

虽然要维持这样的身分有点辛苦,但只是少腐败一些。洒尘只招了四个仆人,一个厨娘,竟没半个丫头。而且我们居住的院子,只有打扫的时候可以进来,其他时候是不要仆人留着的。

我们居住的小院不大,就叁间房,加上一个小厨房。那个厨房让洒尘改成浴室了…反正我们也没人会在那儿开小灶,图个烧水洗澡方便。

至於我身边琐事,都是洒尘打理的。

我?我从废物夫人变成废物公子,没出门的时候就穷写。但出门的时候还是比较多的。毕竟「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好不容易来到这古今闻名的城市,怎麼可以不好好了解?

这是个生命力极度旺盛的城市。像是清明上河图略改衣冠,活生生重现在眼前一般。每个人的面带安祥,街上熙熙攘攘。我和洒尘大街小巷的逛过去,指指点点,非常开心。

路上行人常常回头看我们。我想我在江南还是太显眼了点…应该说这位病美人的容貌在女子身上是叁分,顶多肤细面白,五官清秀。但在男子身上就有了七分,洒尘又狠会配色搭衣服,一整个加到九分…剩下的一分是我气质不够英挺,但也比路上那些胭脂气的少年公子看起来像男人。

至於洒尘,当然不到那种靡丽美男子的地步,但他气质突出,英武又儒雅,面容端肃,不怒自威。真真是大好男儿。至於其他我就不想多形容了,省得我好不容易抓住的良知又心猿意马…

咳。总之,我们分开站就狠显眼,站在一起叫做加倍的显眼。因為我对这皮囊没太多的认同感,所以颇泰然自若。而洒尘呢,我相信这种眼光应该是从小跟到大,所以免疫性也非常高。

所以我们俩颇有旁若无人之感。

逛了大半个杭州城,让我惊喜交集的是,这个大明朝的手工艺技术非常发达,「天工开物」记录不到十分之一。作坊林立,竟有基本小市民阶级了,让我看得连连点头。

最有趣的是,印刷业已经有了,也有了活版印刷,只是容易毁坏,所以雕版印刷还是主流。但我看到套色印刷真是惊喜莫名,没想到大明朝就有了…还如此之精美。

书肆也狠不少,常用书籍,像是四书五经之类的都是雕版居多,当中也有手抄书,数量还狠不少。我翻了翻,已经有小市民看得通俗小说和话本了。语法接近西游记那种半文半白,但没好好磨练,写作手法还狠粗糙。

逛书肆前,我们已经先去听过说书了,我心底已经有了个打算,只是还得想想。正在这儿翻翻,那儿翻翻,我翻着论语轻声抱怨,「没有句读,狠不好读…真该弄个标点符号表…」

「先生会教句读。」他也翻了翻,「公子,妳打算要置书肆?」

「你真敏锐欸。」我赞了一声,我根本没提过,他看我这样逛来逛去就明白,见微知着。「但不是光书肆,我想在旁边开个小说书馆儿,就拿书肆的书去说…连锁企业!」

他失笑,「难道本本都能说?」他挑眉,举了举论语。

我一时玩心起了,「这有何难?将孔老夫子的精华融也成一炉也成!信不信?」

他含笑不言,放下了论语。

「小看我!」我把摺扇收起来,「仔细听了!」

虽然是剽窃,但示范嘛,我相信阿亮不会跟我计较的。(不是诸葛亮。= =)

「孔子的中心思想是个仁,」我拿摺扇在手上打节拍,用数来宝的方式念,「仁的表现是、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己所不欲他勿施於人,如以仁為本体表现在具体的行為上…e on everybody一起来~」

这段我可是练狠久哩,当初听到惊為天人,现在拿来唬烂古人洒尘,还不是小菜一碟。

我大概连表情都做上了,从来不曾大笑的洒尘笑到眼睛都玻Я恕5任液巴昴谴樱员咭丫欢讶肆恕

我一展摺扇,非常洋洋得意。自觉才貌双全,真是秀雅绝伦的才人公子。

但观眾反应不一。市井小民通常是大笑,频频鼓掌,书生呢,有的掩口偷笑,有的却脸色铁青,书肆老闆的表情最精彩,想笑但不敢笑,憋得脸通红。

「年纪小小不学好,就知道詆毁圣贤!」有个才子排眾而出,对我喝道。

他的同伴拉他,「柴公子,罢了罢了,跟小孩子计较…」结果他的同伴噗嗤一声。

「是啊,柴公子,不要这样严肃。这位小公子言语詼谐,狠是有趣呢。」一个圆脸笑嘻嘻的书生对我揖了揖,「敢问小公子贵姓大名?」

「贵不敢当,」我笑咪咪的回答,「晚生姓林,名玄云。一时口快,失言失言。想来孔老夫子大人大量,不会跟我这小鬼计较。不是说有教无类麼?我倒是晚上请周公慢来,孔老夫子要亲自教导我这不肖之徒了。」

书生们哄堂大笑,连那个绷着脸的柴公子都噗嗤。只有洒尘没笑,微皱眉以眼示意,我笑了笑,眨眨眼。

我若在杭州城以男子身分生活,就得检测会不会被看穿。眼前倒是个狠好的检测机会。若是太容易被看穿,我回去当宅女好了。如果不会,这个林玄云公子就可以横着走了。

好一会儿,他才点点头,靠我近些。

这些书生邀我们去吃饭,我没拒绝。但我拉洒尘坐下的时候,他们却变色了。我想到他穿着打扮是僕役,这又是个封建社会。

沈吟一会儿,我说,「这倒是不便了…只好谢绝各位好意。洒尘兄,我们走吧。」

「欸欸欸,」那个姓邵的公子拉住我的袖子,「玄云何出此言?只是…」

我没听他只是个屁,就一脸悲伤的说,「我与洒尘兄名為主僕,情如兄弟。当中缘故,一言难尽…但令兄立而弟食,弟实在无法下嚥,但也不该扰了各位的雅兴…」

这招叫做吊胃口。果然这起缺乏娱乐的半大小孩眼睛都亮了,频频追问。

我呼咙得他们找不到北,把洒尘的身世说得义薄云天,高风亮节。总之呢,洒尘成了受我先人恩惠,在我父母双亡的时候自卖入林府,把幼小的我抚养长大,力抗险恶的亲戚,多次救了我的性命,保下一点薄產,又护着我千里寻姑母,却又不遇,一直不离不弃,忠心耿耿。

我硬眨出红眼圈,语出哽咽,「玄云愚钝不堪,才疏学浅,远不如洒尘兄学富五车,至高才情,堪称文武双全。却為了不肖弟自卖奴籍,自毁前程…」

洒尘不断用眼睛看我,我向他眨眼示意他别开口。他只好将眼睛放到地上去数蚂蚁。

这票半大小孩的眼眶也跟着红了,连呼,「义人!当今果然尚有豪杰之士,义薄云天!洒尘兄请上座!」

洒尘只好停止数蚂蚁,「玄云弟言之太过了。」他瞅了我一眼,似怒非怒,「林某所為皆所当為,不敢称义。」

接下来交给他去应酬就好了。难道还要我跟他们之乎者也?

总之,我们成功的踏出走入文人圈的第一步。洒尘的「义名」,也会让他代我出面时得到尊重的待遇,我可以继续当我詼谐又废物的玄云公子,多划算啊。

活了五十年不是白活的。

从来没有想过,我这张脸皮也有当敲门砖的时候。但因為是病小姐的脸皮,我心裡觉得有趣,倒没有其他想法。我的感觉比较类似「画皮」(聊斋版非电影版)的老妖怪,皮是借来的,如梦幻泡影,但瞧世人為之癲狂,有种悲凉的有趣。

但我这样无视自身容貌的疏离,却被解释成「淡定从容」,非常荒唐而富有喜感。

总之,我和洒尘搭配得挺好。结识那叁个才子以后,他们的朋友也纷纷投帖,想认识风神秀异的林玄云公子,太私人一对一的我就婉拒了,人多些的宴饮通常我都欣然而去。

然后他们就会被义薄云天、文采斐然的薄尘先生的谈吐吸引,我只负责说笑话和吃东西。

这就是花瓶和智囊的结合啊,多完美。

这段当交际花(还是交际草?)的日子,其实颇有趣。遥想我年轻的时候(几十年的往事了),我其实是个爱热闹的人。每次聚会都会「盛大演出」,让同座笑个不停,巧妙引导谈话方向和节奏,基本上我真的狠喜欢人类。

只是这妖魔般的体质,和污染市容的外貌,让我高傲的自尊心受不了。我渐渐不参与聚会,就是常听到有人说「怎麼这样的女子,长成这样…」「她不错啦,可是实在不是不漂亮可以形容…」「什麼?她就是芜蘼?!骗人!我的幻想都破灭了…」诸此之类的。

喜爱美貌,希望小说家才貌双全,是人追求完美的希望,无可厚非。只是我太傲又太倔,过不了自己那一关。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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