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挑得极高,只一层没有二楼,雕刻成各式样的石灯柱灯台或托出或捧起或内藏的放置着粗大的蜡烛,立于各个角落,照得整个空间亮若白昼。
正面开有门,一条不长的室内走廊通向子楼,两侧也设有暗门,可以通向后面庭院。
太平正窝在左侧那个偌大的空间里,这是她给自己留的自留地,躺在铺着毛皮的摇椅中,边晃荡边惬意的打量着自己一手设计出来的成果。可惜楼是现成的,只略微修饰了一下,不然推了重盖,效果一定更好。
“能有人来吗?”秋纹探头看着大门,担心的问。哪有酒楼饭馆子时开门,卯时(5点-7点)关门的,小姐自己是夜猫子,就以为大家都日夜颠倒了不成?何况门口就那么两个晕乎乎的灯笼,谁能看出来里面有家店?又黑洞洞的,谁敢进来呀?
“没有最好。”正好她能歇着,皇帝也没有借口说她闲着,三天两头闹得她不得消停。
“是不是有点太贵了?”漱玉问。进门就一两银子,她半个月的月钱呢,虽说东西随便吃,吃到饱为止,但都是普通的东西呀,再怎么大肚子的人撑死也顶多吃两钱银子,小姐好黑呀!
“你以为大半夜出来的有穷人吗?”普通人家谁白天不干活?哪有闲工夫半夜出来晃荡。
“效果不错。”明缘在台下挨个试过箜篌古筝古琴二胡琵琶等乐器的音,抬头说。
“那当然!”太平得意的一仰头,这种空间设计,汉白玉台阶环绕,回音效果最好了。(我瞎编的)
“明缘,弹首曲子来听吧。”太平从摇椅上站起来转而趴在软塌上,露出一双白玉样的手臂,懒洋洋的说道,浑然不知身边几个侍僮的视线都不由自主的落在她左手臂上那弯幽蓝色的细月形胎记上。
“好。”明缘也不要凳子,伸手抱了古琴,盘腿席地坐于汉白玉台阶上,古琴放在腿上,轻轻拂了琴弦,抬头对太平淡淡一笑,垂眸优雅扬手,雅静幽古的琴声绕梁而起。
高山之巍巍,流水之洋洋,太平轻笑,高山流水呀,虽然此曲还是古筝奏来更圆满丰富华丽些,明缘却难得偏执,只独爱此古琴曲,清高古雅,得一人赏,足以。
好寂寞的曲子,太平合眸,明缘呀,谁人能知你看来清风明月,却是个厌世之人呢?世间若无太平,你岂不寂寞?
一曲罢了,钗嬷嬷抚掌长叹道:“明缘小和尚,你年纪轻轻的,没想到却是个无情之人呢。”
明缘笑而不语,放了琴,回太平身边坐下,太平一把爬起抱了明缘的脖子趴他身上,掉头看钗嬷嬷:“谁无情了谁无情了,我家明缘最好了!”
众人也不是第一次见她两这般没礼没节的相处情景,早习以为常,只钗嬷嬷摇头道:“小姐,这明缘小和尚的名节可给你毁得差不多了,若是还俗,你可得负起责任娶了人家过门才是。”
太平连连叫屈:“谁毁了谁的名节呀~~”一个年轻姑娘身边常年跟着一个青年和尚,当这名声好听么?要换了个那个啥时空,这和尚早被人当成流氓拉派出所去了,怎奈是在这边,只得她含冤担了这荒唐浪荡之名。
“管你们谁坏了谁的,看来这今日是没事了,我们老胳膊老腿的可不陪你们年轻人熬夜,回去歇着了。”钜公公推着钗嬷嬷往外走。
太平挥挥手,让晴和打着灯笼去给她们照路,却被两人推了回来,摆摆袖子只一眨眼,人影就不见了,宝刀未老呀~~太平咋舌,说什么帮忙,恐怕是看热闹的心居多吧?刚还听她们嘀咕什么没见过谁家饭馆大半夜开门的,又不是青楼勾栏院,小姐脑子是不是又出毛病了,小姐自小就不怎么正常,都是那帮老尼姑老和尚教坏了之类的。
一群人闲得无聊摆了麻将台子打双扣,掷骰子挑搭档,明缘跟少安稳中取胜步步爬到8,太平跟漱玉,一个胆儿贼大一个胆儿忒小,死活没默契,还在2上徘徊,行书他们东瞄一眼西瞅一下的看牌看得嘿嘿直笑。
消磨到寅时近三刻,到底是不习惯,虽然白天已经提前睡了一天,年纪最小的晴和还是频频打呵欠,跺了跺脚:“我就不信没客人,看我去拉一个回来!”小男孩家的,也不怕外面天黑,打着个灯笼就出去了。
太平却也不担心,只嘀咕着:“什么拉客,说得跟什么不良场所似的。”
一众人皆黑线,被明缘敲了脑袋,还敢说,半夜开张天亮关门,你以为人家会认为这是什么正经场所么?
跟漱玉两人磕磕跘跘好不容易打上3,太平做庄,刚埋好底牌还没等出,晴和竟真的拉着一个人回来了。
“小姐小姐,有客人了有客人了。”
众人皆诧异抬头,太平探头看去,忍不住笑起来,真是有缘呀,探花郎。
“给钱了不?”太平笑,打了一张红心A出去。
是哦,这规矩跟人不一样,要先给钱……把人拽进来了才放了人家的袖子,晴和不好意思的看着路子归:“要先给钱……一两……”小姐可真黑呀~~晴和想,第一个客人还不给个免费优惠什么的。
路子归没什么表情,掏出一个银锭子递过去,晴和又不好意思的陪笑,指着进门右边那个台子:“不是我收钱,那里交。”刚还在看太平他们打牌的行书不知何时早已窜进台内,微笑和善的看着路子归。
路子归挑挑眉,走过去将五两重的银锭子递给行书,行书眉开眼笑的找了他四两,晴和职业的打算引他入座:“路大人是吧?你是要包厢还是要散座?要茶还是要酒?包厢暖和舒服清净,散座地下都烧着火龙,也暖和也舒服,今天也挺清净的,茶是我家小姐发明的麦茶,随便喝不要钱,酒也是我家小姐发明的麦酒,随便喝也不要钱,我们这里还有各种上好的茶铁观音碧萝春等等,不过点那个是要单独另给钱的,酒也还有我家小姐亲手酿的各种果酒,也是要另给钱的……”而且还超贵,晴和聪明的没说。
路子归一脸的茫然,太平已经笑得趴在桌上,漱玉胆小有大王没舍得出,少安小王大,明缘不动声色的添了张十,八十分,满了。
“别领座了,反正没人,坐这边来吧。”太平好不容易笑罢直起腰来,边瞪眼看依然大势去矣的牌面,边说道,漱玉缩了缩脖子。
晴和领着路子归到太平这间坐下,给他倒了杯麦茶,又递给他一小卷竹简,继续热情介绍道:“我们这里只有火锅,分清汤辣汤鸳鸯汤荤汤素汤等,清汤就是清淡的汤底,辣汤汤底较辣,鸳鸯汤就是清汤辣汤一半一半,荤汤有鸡汤和涮羊肉汤两种,素汤是纯素汤,明缘禅师吃的那种,另外主食还有拌饭,牛肉饭鸡肉饭双拼饭,各种时鲜水果,都不要钱,随便吃,吃饱为止,带走不行,还有点心,每天做什么卖什么,免费,一人限一份,点心和饭都可以按份打包,但另外算钱,今天的点心是芝麻糖酥,你要不要来一份?这竹简是菜单,写着各种现有的火锅菜,没标价钱的都是不要钱的,你随便点,吃多少要多少,吃饱为止,但不能浪费,另外还有别的可以外带的,下面都标了价钱,请问你吃饭还是涮锅,吃饭的话要什么饭,涮锅的话要什么汤?”
路子归听得一愣一愣的,太平笑得直锤桌子,其他人都两眼炯炯的看着路子归,牌也不打了,连明缘都饶有兴味的等着。
路子归扫了一眼所谓菜单,放下,尝了口麦茶,然后一杯喝尽,这才对太平抱了抱拳,淡声道:“下官见过君小姐。”
“我姓卫,叫我太平吧。”太平笑道。
路子归颔首:“太平小姐。”
太平笑,转头对晴和说:“就一个人,也别给他烧火锅了,给他做一份拌饭,切一碟酱鸭,装一个果盘,送碗鸡汤上来就是了,既然是第一位客人,就免费送杯果酒,点心也给他装一份上来吧。”再看着路子归问:“这样可以么?”
路子归点点头,虽然大家都知道他其实压根儿就没闹明白这些都是什么。
“今天你轮值?”太平看着他身上的正六品官袍,很自然的寒暄道。
路子归点点头,自己动手续了一杯麦茶,又拿起菜单来研究。
秋纹用琉璃杯子端了杯血红色的酒上来,路子归拿起杯子来打量了一会儿,轻抿了一口,忍不住低声赞道:“好酒!”
这把明缘的庄,太平丢了张主牌红心10抓了少安的黑桃K,捡20分,顺口道:“这酒叫‘醉红尘’,樱桃加糯米酿的,入口清甜甘烈,后劲却极大,不可多喝。”(我瞎掰的)
路子归点点头,又小喝了一口,脸色柔和上许多。
冰山型,极品美男子呀~~太平暗叹。
先上了酱鸭点心等现成的,几把牌的功夫,婢女从后楼用托盘送了热乎乎的饭和鸡汤上来,路子归看着那用黑乎乎超大的瓷碗装的五花八门的饭,用长柄铁勺挖了一小勺送到嘴里,慢慢咀嚼。
“好吃么?”太平边抓牌边问。
路子归仍旧只是点头。
“这饭要大口吃着才痛快。”太平边说边哀叹:“漱玉呀,你这回怎么舍得把大牌都放了,我底下埋了五十分呀~~”
明缘一对双扣,翻四倍,200分,跳过QK打A。路子归挖了一大勺饭送入嘴里,大口的品尝起来。
“呵呵~~太平,我就说你肯定没生意,怎么样,没人来吧~~”
一黑衣黑帽一副夜行贼扮相的大美女挑帘走进来,正喝着鸡汤的路子归连忙整衣跪下:“见过吾皇,万岁。”
“这、这是什么。”姬嬽指着路子归有点结巴。
“昭武校尉路子归参见吾皇,吾皇万岁。”路子归恭敬的道。
“朕认得你是谁,问题是你在这干什么?”
太平得意几声奸笑:“他是我的客人,在这里吃饭,有什么不对么?”
“居然真的能有客上门,不是你请来骗人的吧?”姬嬽怪叫。
太平一挑眉:“怎么,愿赌不服输是吧?想赖帐就直说。”
“朕堂堂天子会赖你这点小帐?”姬嬽不屑的掏出一个五两重的金锭子递给太平,太平转手递给行书让他收起来,手抬了半天没见动静,转头一看,除了她和明缘,其他人都在地上跪着呢,没好气的冲姬嬽冷哼了一声:“你想让他们一直就这么跪着?”
姬嬽这才发现她忘了让人起来了,忙摆了摆手:“免了免了,都起来吧。”
其他人谢了恩才敢站起来,路子归原样坐下继续吃饭不提,少安站起来坐下继续打牌不提,明缘从头到尾就没什么反应更不提,其他人都战战兢兢的,头也不敢抬,尤其是漱玉,太平催着他出牌,可可怜的漱玉哪里敢坐,皇帝呀~~这可是皇帝呀~~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这辈子还能有见到皇帝的一天,抓着牌的手直发抖。
“打牌么?”不良皇帝凑了上来:“我来我来。”
漱玉哪里敢跟她抢,忙不迭的让开去,太平无奈,只得将他们都招到自己后边站着,离姬嬽这个大BOSS远点,倒是多看了一贯木头脸的路子归两眼,他正夹鸭子吃呢,手一点也不斗,好像皇帝会出现在这里还跟太平这么没形象他早知道了一般,酷呀!
“找钱找钱,我就跟你赌一两金子,找我四两,别想赖。”不良皇帝叫囔着。
“切~!”太平把五两的金锭子丢给行书,却没有找钱给姬嬽意思:“算你包月了。”
“什么包月?”姬嬽茫然。
“你当进门不要付钱的么?进门就一两,你有一两银子么?”
“没有。可朕没说要吃东西。”
“那我不管,反正你进来了,吃不吃是你的自由。从今天到下个月今天,都不收你钱,4两金子等于16两银子,一天一两,还省了14两,已经看你面子,给你超值大优惠了。”
“……朕每天都会来么?”进来就要给钱,这是土匪窝么?
“你的包月银子我已经收了,来不来那是你的事,不归我管。”
“……”你是强盗?
“……”你有意见?
“太平。”
“嗯?”
“你一定会发财的。”
“谢谢。”
“不客气。”
“金口银牙,没发财找你。”
“……”
“有拌饭呀?给朕来一份,大份。”姬嬽唰唰唰的搓牌。
太平头也不回的吩咐道:“给她做份拌饭,小碗,少放辣酱,切点酱鸭脖,再盛碗素汤,点心拿一块就好,再剥两个蜜橘上来,从我们私用的架子里拿餐具,拿一套我的吧。”顿顿想起什么,又补充道:“别乱说话。”漱玉连连点头,拉着还浑身僵直的晴和去后楼吩咐,顺便监视着她们做,他哪里敢乱说,借他两豹子胆他也不敢,这点规矩他们还是明白的。
“朕饿了,要吃大碗。”姬嬽不满。
“还吃不吃了?”太平淡淡瞥她一眼。
姬嬽嘀咕:“朕付了钱的,还说吃到饱呢……”
没人说话,太平是懒得搭理,明缘正打牌呢,其他人没这胆。
路子归吃完告退,太平挥了挥牌,头也不回的顺口一句:“有空常来。”不料路子归竟然抬头认真的道:“太贵了。”
太平一愣,转身看着他笑道:“你来我给你打一折。”路子归点头,倒退而走。
太平回头白姬嬽一眼:“你别总跑来,把我的客人都吓跑了!”
姬嬽不满道:“你不是刚收了我的包月银子么?”
太平想了想:“那你把脸遮遮再来。”
“哼!”姬嬽冷哼,她堂堂天子,难道见不得人么?
姬嬽要的东西送了上来,几个侍僮战战兢兢的给摆了,没形象的皇帝居然边吃饭边打牌,宫廷礼仪先生看到了非得晕过去不可。
“你看上他了?”姬嬽的庄,打了张梅花A出来。
“谁?探花郎么?颇为欣赏。”太平添了张10。
“我家小弟哪里就不如他了?”姬嬽没好气的道,嘴里还含着酱鸭脖子,难为她还能这么一派优雅。
“我乐意。”太平从小欺负姬嬽惯了,即使现在知道了她的身份,也照样一点不怕她。
“没眼光!”
“我高兴。”
就这有一句没一句的,两人竟然一路顺风,反超了明缘少安,一直打回到2。
远处隐隐传来打更声,少安低声道:“五更了。”
又打了明缘少安一个小光,姬嬽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眼睛:“要上朝了。”太平挥了挥手:“不送。”
“给朕打包一只榕叔做的酱鸭带走。”
“银子。”
姬嬽桃花眼勾魂掠魄的轻轻一挑,轻描淡写道:“康擎世女,领着朕的正五品月俸,跟朕一块上朝去吧。”
“秋纹,包给她。”
姬嬽满意的拎着鸭子走了。
太平招呼大家:“打烊了,关门回家睡觉。”又让行书拿了账本来看,高兴得嘿嘿直笑:“不错嘛,第一天开张,有17两银子进帐,前景一片光明。”众人面面相觑,这十七两,一两是硬拖来的,十六两是诈来的,能算么?不过都能从皇帝身上诈到银子了,这前景没准还真挺光明的……
微澜
皇城,寿安宫
“父后,您唤孩儿?”景帝向殿中正坐的一个中年男子行礼。
秦太后放下手中的杯子,指着右手边让景帝坐下:“皇儿,康擎世女下山足有五个月了吧?你何时给你皇弟指婚?”
“父后……”
“早两年便让你定了,你说要等康擎世女成年,康擎世女成年了,你又说要等着看康擎世女是否出仕,是否接掌卫王府,身份匹配才好行事,如今康擎世女也顺利接掌卫王府少主了,出不出仕不过你一句话,你还要等什么?”
“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