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国的传统并不像大姚那样重嫡不重长,诸公主皆有争夺储位的资格,直到明文立下太女为止,太女权威,众皆不可抗。
且不管烾麟太女到底是如何死的,反正她就是已经死了,自烾麟太女死后,姒国宫廷风起云涌,一场漫长而混乱的夺储之战由此拉开序幕,姒国各大势力皆卷入其中……
正当乌云慢慢笼向姒国,而姒国上下还一无所知,正兴高采烈的准备大典庆贺她们公主迎得大姚帝子归的时候,大姚帝都,某人正在恶补关于烾麟太女的各类情报,生平事迹,并边看边不时摇头叹:怕,怕,怕怕~~好可怕的人呀,人曹操乔装好歹还让人看出真英雄来,这么大只的一个人在大姚混了几个月愣是没露出一点痕迹,方方面面明里暗里这么多细作耳目竟然没有一个察觉,这人真是太恐怖了,幸好要OVER了,不然以后正面对上,自己得愁死多少脑细胞呀,幸好幸好……
自己送上门的东西,不收下不是她的风格,哪怕自己用不上,也能转送给别人嘛,算她烾麟太女倒霉了,没事学人家玩什么微服入敌区,烧死的就是会玩火的,嘿嘿~~
阴谋能解决的事情还是阴谋点好,阳谋用多了要谢发短命的,她虽然偷偷摸摸的多长了二十来年,但脑袋里面的弯弯道道未必有这些古人多,危险的潜在敌人少一个是一个,一不小心把小命玩完了,那就不好笑了……
将资料放在一旁案上,太平缩软塌里微微合上眼,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少安进来给她盖上一条薄毯子,收起了那些资料,又探头看看了太平的脸色,走出去放下内厅的帷幔,低声吩咐将王君遣人送下来的玄参切两片剁碎了和瘦肉一块熬汤。
人间一瓣清香在
几个月间,风云变幻,纵使主人家不在,“子夜”的常客们也习惯了半夜出来会友畅谈,觅一方轻松自在。
墙上的帷幔都已经束起,里面竟然都是开得偌大的窗口,窗户分两层,一层木质雕花,向外开,另一层却是空空的窗架用织得极其疏松的透明蝉翼罗紧紧的崩了,推拉合上,透气透风,蚊虫却进不来。
灯火皆用琉璃灯罩罩了,绵绸的帘子都撤了,换了清爽的屏风,铺的凉席竹垫,四面八方大窗尽开,夏日的深夜,凉爽得很。
屋内先用封闭着用艾草熏了,然后开木窗,合蝉翼罗纱窗,再零散着在角落里点起自制的香,不知加了点什么,竟有驱蚊的功效。
众人也是见惯不怪了,听说这是大小姐小时候嫌人家寺庙里烧的香难闻,逼着人家做香的东加点西参点改良给意外改出来的功效,本来只是小批量生产供自己使的,“子夜”用了效果好,烦不过众人纠缠,市面上近日里也有得卖了,价格便宜得很,平常人家都用得起。
对太平此人,众人是越来越看不透了,“子夜”一人一两的价钱算不上超级贵却也绝不便宜,甚至还有一堆什么的租费,但这些毕竟都只是零碎小钱,太平对此类小钱概不放过,像驱蚊香这种能赚大钱的东西,却廉价出售,甚至配方都无偿供应给各处商家,还鼓励人家再接再厉改造创新,毫不在乎人家有了更好的就抢了自己的生意,实在让这些小姐们想不通,可平民百姓们却记住了大小姐聪慧慈悲之名,哪怕她的“子夜”再怎么暴利,也无人评说她贪婪爱财。
由太平起,以“子夜”为试验田,被视为低贱的百工隐隐勃发出一股生机,现在只是一小点苗头,太平却已可预见后面的百家争鸣,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她前世故国的古人就是局限在了二生三中,轻贱工科,封关锁国,导致虽然比人家早千年发明了的火药,后来却败倒在人家的枪炮下。
以“子夜”为媒介,不推销也不提倡,让她们自己求,从生活奢侈品入手,哪怕是最迂腐的儒家学子,享受了方便,也说不出什么批判的话来。
这些具体的东西太平并不懂,她只提供一个思路,一个切入点,出来什么东西,还得靠那些专业的匠师们,例如这个驱蚊香,太平哪里知道原材料是什么,她只是逼着人家改进,改变思路,大胆试验,具体出来的这个东西跟她记忆中的蚊香是不是一样的,她根本不知道,也不管,反正能驱蚊子就行。这也就是她命好,若是投生的普通人家,哪来那么多百科匠师供她驱使?
世人只知康擎世女聪慧娇懒好享受,衣不厌精食不讳美,哪知这其后的深远意义?不过确实当前太平也没什么深意,她本就是冲着享受才动动嘴皮子的,就连那各处的有心之人,得知这些也只是摇头,君家这个女儿聪明是聪明过人了,只是这心思太琐碎了,尽费在这些奇淫巧技上,难成大器也……
老百姓们可不懂这些大器不大器,她们只知道,大小姐真是天人般的聪明,佛门长大的心也慈悲,做什么事情还想着咱们这些老百姓,听说没有,那个配方都是大小姐白送的,还规定拿了她的配方,定价上限不可超过多少多少,你要是看到哪家店铺里卖得贵了,说一声,大小姐直接就收拾她们了,叫什么,剥夺授权……
天下上位者,最想要又最难得的是什么?
民心……
蚊香,纱窗,扣子,不过是些小东西,可收了多少民心呀……
太平目前可想不到这些,她也懒得想,所谓的定价低廉,只不过在她的意念里,这些本就是家常用的东西,理所当然应该全民普及,要是被富家贵族当奢侈品垄断了,她心里可别扭,有罪过之感。
那些琉璃匠师们也懂得开阔思路多方试验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捣腾出玻璃来……
太平想着,浅浅一笑,有玻璃就有镜子,说实话,自己具体长个什么样儿,她还真挺迷糊,只知道大致模样跟前世差不多,18岁的脸呀,总跟失恋挂上勾……
“大小姐,你看你能走成么?”祁玉华凑过来问道。
正掂着本经书问明缘的梅翧闻言抬头看过来,太平淡淡一挑眉,不置可否。
皇帝大人也太大胆了,居然直接封了她这康擎世女为郡王,爵不可承,继康擎亲王爵时郡王爵自动剥除,封地燕云十八洲,还意图放她出京。
为这个,朝堂上下都围着皇帝吵了三天了,群臣是跪了又跪,只差没以死相柬了,虽说大家都知道皇帝此举是为了安抚和亲之事中受委屈的康擎世女,但封王可以,封地也可以,甚至偏偏就封了燕云之地都勉强可以接受,反正那块地上的人本就桀骜不驯,索性就名正言顺封给她,由她出面挟制,也省得三天两头闹腾,但要放她出京去封地,那绝对万万不行!
康擎王妃那个老狐狸,左右尴尬,干脆就早早的告了病,说是要将养,躲到了郊外别庄,几天没上朝了。
“你要走了,这‘子夜’也没了,好不容易有这么个好去处,唉……”祁玉华叹,众人皆默然。
太平走了,“子夜”自然就关了,除了她,谁还能开这样的店?太平虽然话不多,事也没见她做什么,却能压得过众人去,有她在,这些人才能这么三教五流的聚在一起,她走了,别的乱七八糟的人且不说了,就那些个纨绔子弟世族小姐们,逛青楼都争风吃醋的主,谁服得了谁?
“大小姐,还是你好,虽然也是身不由己,但总比我们这些个无所事事,醉生梦死的好。”祁玉华灌了一大口酒,有点微醺道。
她虽然是祁家正君所出,却非正君长女,上面还有个同父的姐姐,姐姐传继家族,她虽衣锦富贵万事不愁,却是什么都操纵在家族手里,出仕也好打理生意也好甚至婚嫁也好,都得听从家里安排,由不得自己。
世族子弟俱是如此,偏她有股子偏执气,又有所求,家中决计不可能依从,所以格外的落寞。
“玉华,你有没有想过参加科考?”太平道。
“什么?”祁玉华醉得有点迷糊了。
“明年秋试,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去试试?”太平又道。
祁玉华这样的世族子弟是不用参加科考的,要想出仕,经过家族举荐,直接面君殿试,自可得官。
“科考,科考……”祁玉华喃喃自语道,酒也醒了几分,若能凭自己真本事考中,哪怕被家族除名,也是自在了。
不过她的脸色很快又黯淡了下去:“没有荐书,怎么考?”
士子们要从童生一路路考来,中了举人以后才有资格参加朝廷三年一开的秋试,她当然没有这个举人资格,世族子弟想要直接参加科考得要有朝廷三品以上大员的荐书才行,她家肯定不会同意,放话出来,哪位大人肯给她写荐书?
“怎么没有?我给你写。”太平笑道。
祁玉华一愣,然后大喜。她怎么忘了,太平现在是燕王,郡王爵,完全有资格给她写荐书。
一反平日里嬉皮笑脸,祁玉华弯腰一个作揖,慎重道:“不管她日我能不能得偿所愿,千岁此情,玉华记下了。”
太平摇头笑道:“还千岁呢,酸不酸?你若是考不上,便来找我吧,好歹打个杂扫个地还能凑合用的。”
祁玉华心中一动,听大小姐这话的意思,现在吵得这么厉害,大小姐就这么肯定她一定能走得了?
面上却没有流露出半分,只摆出一副傲慢之态:“小小科考还能难倒本小姐?本小姐学富五车,琴棋书画天文地理,什么不会?”
没多会儿,濮阳茜晓两兄妹也来了,濮阳茜晓照例左右看了看,实在再忍不住,对太平问道:“大小姐,你的那个叫小采的侍僮呢?”
那个小采跟其他的侍僮大不一样,带着个面具,从不干活,胆子巨大,没尊没卑,琴棋书画样样会,气质隐隐还挺尊贵,大小姐待他也与侍书等人不同,“子夜”里众人皆传说他是康擎王君给大小姐挑的一侍,以前总在的,这都好久没见了。
少安倒茶的手一抖,溅了几滴在桌上,连忙找了东西来擦。
明缘继续小声跟梅翧说经,头也没抬。
濮阳子豫觉得妹妹太失礼了,怎么能打探人家的侍僮,甚至可能是一侍,就算大小姐素来不拘这些,也太过分了!暗地里扯了扯妹妹的衣袖。
太平翻了一页手上的卷宗,淡淡道:“嫁人了。”
“嫁人了?”濮阳茜晓不觉提高声音一叫,旁边听见的人都看了过来。
端着自己刚刚在后院篝火处亲自动手烤的肉串过来显摆的周毓呆呆道:“谁又嫁人了?”被祁玉华三拳两脚揍开。
天将明,“子夜”客们散去,濮阳茜晓走在最后,蹭到太平身边,别扭了半天,期期艾艾的问道:“大小姐,他,可尚在京城?”
“在。”他心恋眷,如何走得远去。
在京城又如何呢?嫁人了,以大小姐为人必不是轻易许的,从此深宅内院,一生难见。濮阳茜晓只觉仿佛一阵刺痛,一丝茫然,年轻的心也不知痛从何处而来,为何茫然:“那他,嫁得人好不好?”
“好。”
“哦……”濮阳茜晓嘴唇几下开合,再找不着话,慢慢的转身去了,脸上是自己也未必察觉的尚不动遮掩的落寞。濮阳子豫毕竟大着几岁,看小妹此般情形,心中黯然一声叹息,告个别就紧紧尾随而去。
太平看着远方天色,一滴泪未及落下已然干涩,少安给她披上斗篷,明缘立在门口,雪白的僧衣被晨风吹得微微飘起,配着明缘不动如山的神情,如玉般高洁俊美的容颜,嫡仙人一般。
风花雪月只是拂袖在身后
大姚,景帝,永昌十六年。
宣政殿外,以已经告老多年的三朝老丞相为首,密密麻麻的跪了一地人。
“纵燕王出京,无异于放蛟龙出海,送大鹏上云,后患无穷,万万不可,不可呀,皇上!”
老丞相连连叩首,已经是急得口不择言,连蛟龙大鹏这样的范忌之话都说出来了。
就这个事情,满朝文武已经吵了好几天了,从含元殿到昭阳宫,从昭阳宫到御书房,甚至到太后所住的寿安宫,不料这会太后却只传下一句:“后宫不可干政”,谁也不见,一干老臣只能自己一力相阻。
今日皇帝宣召众臣宣政殿候旨,显然是下定论的时候了,百官中,持不同意见或不便表态的大臣早早都就此闭口不谈,跪在这里的全是力阻燕王出京的。
“朕意已决,再有就此事多论着,斩立决!”
景帝迟迟没有传见外面的臣子,诸臣跪到正午时分,头晕眼花之际,才见景帝摆架出来,丢下这么一句,扬长而去。当即一老迈的大学士便一屁股坐在地上:“皇上,不可,不可呀……皇上……”嚎啕大哭起来,诸臣闻声皆落泪。
寿安宫内,秦太后自从九皇子逝世后,忧伤过度,发已全白,人也老了一大半。
“皇儿,你不听为父之言,此番放得她去了,日后她若负你,当何?”
景帝淡淡道:“凡事岂能尽如人意,负便负了,奈何?”
太后无语,良久惨淡一笑:“是呀,奈何……父后老了,管不得你们年轻人了,你去吧。”
“是孩儿无能,才累父后操劳,请父后日后好生将养,以尽孩儿孝心。”
景帝躬身告退,出了寿安宫脸上才浮现出一丝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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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国寺后院,康擎王君别庄。
燕王属于一字王,却是郡王爵,康擎王属于二字王,却是亲王爵,郡王有封地,亲王却只是身份荣誉而已,那日后她继承了康擎亲王爵,那个郡王的封地还归她不?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样都可以吗?还是桃花那家伙另外动了手脚?
正琢磨着,头上突然一阵疼,定神看,她爹正横眉竖目的瞪着她呢。
“又跑哪去了,刚跟你说的都听明白没?”
“明白,明白了。”太平伸了个懒腰,她爹什么都好,就是这人太拗,对君家这点子祖宗名声死活看不开,年轻时就因为这个吃了大亏,本以为他都想开了,没想到还是迂腐老头一个,她这还不知道燕云十八洲在哪呢,就被逼着答应了到了燕云十八洲什么都不能干,先得去君家祠堂替他跪一个时辰……
“君霐半生误人误几,实在无颜面对宗祠,太平,你当替为父诚心告愧,不可存半点玩亵之心!”君霐正色道。
太平连连点头,死脑筋呀,说不通,不就一个时辰么?忍忍就过去了,她说这君家怎么还有祠堂?祠堂也是可以到处建的么?
是夜,太平沉沉睡去,君霐就着烛火赶着在太平一件衣衫上绣竹,他的针线活做得并不好,也就竹子绣得还精致鲜活,天将白时才绣好最后一针,展开满意得看了看,整整齐齐叠好放太平妆台柜上,她醒来就可以穿了。
收了针线,君霐定定看着睡梦中的女儿入神,父女两此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得相见,燕云之地,说是先辈恩泽,却也是千里之外,形势复杂,人心难测,再若有什么事,做父亲的真正是鞭长莫及了,他的太平,还不满十八岁呢……
康擎王府。
老王妃拉着太平手,摸着她的头,看了好久才道:“祖父老了,你们年轻人的事管不了了,太平呀,女儿家当凌云志,放心去吧,别挂念你爹,不管怎么样也是我卫家明媒正娶的王君。”
少安给兰芷园里每个人都发了一笔银子,又把侍书漱玉晴和秋纹四人另外留下来,指着四个红木镶金的大箱子,让她们一人拿一个去,只当是小姐提前给的嫁妆。
四人面面相觑,侍书出来忐忑问道:“小姐不带我们走吗?”
年龄小的秋纹跟晴和已经忍不住哽咽起来,少安神色平淡道:“大半年了,小姐的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