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唯有张春桥在北京的劳改医院里,过着监禁生活。
在劳改医院,张春桥可以看电视,也可以看报纸。他仍然保持着对政治的高度关心,看报纸极为认真、仔细。在中共十一届六中全会通过的《关于建国以来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发表的时候,张春桥反反复复看了好多遍。
张春桥几乎极少与监管人员说话。
据云,当他得知江青自杀的消息,那一天,他的脸一直阴沉着。
尽管张春桥的母亲宋蕙卿得知他倒台而在1977年4月1日自杀,尽管他的同伙江青也选择了自杀,但是,张春桥声称:〃我是绝对不会自杀的!〃
江青在法庭上大吵大闹,张春桥则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张春桥改刑后判的是无期徒刑,因此他不会像姚文元那样有刑满释放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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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青以自杀告终
江青最后以自杀告终,有点出人意料。
关于江青自杀的消息,是由新华社发布的,全文如下:
新华社(1991年)6月4日电
本社记者获悉,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团案主犯 江青,在保外就医期间于1991年5月14日凌晨,在北京她的居住地自杀身亡。江青在1981年1月被最高人民法院特别法庭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 剥夺政治权利终身;1983年1月改判无期徒刑,1984年5月4日保外就医。
6月5日《人民日报》在第四版的一个角落刊载了这一消息。
江青终年七十七岁。
最早报道江青自杀身亡的是1991年6月1日出版的美国《时代》周刊,说来自北京的消息,〃江青上吊自杀〃。《时代》没有透露消息的来源。消息还说,江青自杀是因为〃不愿忍受咽喉癌的痛苦折磨〃。
日本《文艺春秋》周刊发表了江青的所谓〃绝命书〃:
〃毛主席领导人民经过二十多年打倒国民党反动派,取得革命胜利。现在被邓小平、彭真、杨尚昆一伙反革命修正主义吞并了领导权。主席除刘未除邓,后患无穷,国祸民殃。主席,你的学生和战友来见你了!〃
由于日本《文艺周刊》没有刊出江青〃绝命书〃的手迹,所以这一〃绝命书〃的真伪难以判定──只是那口气有几分像江青。
据云,江青是选择〃文革〃的纲领性文件《五·一六通知》二十五周年前夕自杀的。
江青在5月10日,突然撕掉她的回忆录手稿,这表明她的行动已经开始异常。
5月13日,江青在当天的《人民日报》上,写了〃历史上值得纪念的一天〃。江青以为这天值得纪念,是因为二十五年前她被提名为〃中央文化革命小组〃第一副组长。
5月14日凌晨,江青趁护士离开之际,用几条手帕结成一个绳圈,吊死在卫生间里。
5月18日,江青的遗体火化。
江青的自杀,使人感到意外,是因为似乎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促成她自杀:罪已经定了,刑已经判了,不存在〃畏罪自杀〃。何况,当法庭宣判她〃死刑〃,她未及听清〃缓期二年执行〃,就大叫大闹起来,表明她是怕死的。
1991年……她已经被捕十五个年头了!已经看不到〃胜利〃的希望,加上疾病的折磨,她终于不想再活下去了!
当然,如果细细〃考证〃起来,早在她当年与唐纳吵翻了的时候,1937年5月31日写了《一封公开信》,内中谈到过自己当时有过自杀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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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节:押上历史审判台(26)
……我像一个瘫子,呆呆的坐在地上,望着窗外的树枝在风里急遽的颤抖,那蔚蓝天上的云朵,啊!我永不忘记那一片片匆匆的掠过的白云,我想自杀了!因为我没有再出走一次的勇气和能力,我的身体坏到极点了。同时又没有一个人可以叫我诉说一下心中的痛苦。这个自杀的念头在我的日记上是写着的。可是我已经答应蔡楚生先生拍《王老五》,一种责任心,同时也是一线希望使我活下去,可是我却陷在一种很厉害的郁闷躁狂里!我时常捶自己的头,打自己,无故的发疯一样的闹脾气…… (注:载1937年6月5日9卷4期上海《联华画报》。)
在五十四年前,二十三岁的蓝苹没有自杀,是因为〃一线希望使我活下去〃;
五十四年后,七十七岁的江青再也没有〃一线希望〃了,她自杀了。
对于江青的死,当时中国报刊除了发表新华社消息之外,没有再说什么。笔者注意到,唯一例外的是上海的《解放日报》,发表了杂文家何满子的《江青为何自杀》一文,指出:
江青自杀当然应该成为一条新闻,布告天下咸知这个十年灾难的祸首终于恶贯满盈,下地狱去了。
这妖婆是自杀的。自杀有种种动机,种种情况:有被迫害悲忿而自杀的,在江青的淫威下,当年有不少人走了以死作抗议的路。江青当然不属此类。她本死有余辜,还只判了个死缓转无期徒刑,后又让她保外就医,可谓宽大之至,谈不上迫害;有畏罪自杀的,江青也不属此类。如果畏罪自杀,她早该在公审前就自去地狱了;有绝望而自杀的,大势已去,往昔天堂梦已彻底破灭,等了十年,没指望了,于是了此残生,江青自杀庶几属于此类。
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中共毅然宣布〃文革〃要彻底否定,但百脚之虫,死而不僵,失去天堂之徒并不彻底死心,妄图还潮者有之;化身变色,忍辱图存者有之;变个法儿,新瓶子卖旧药者有之;不能登大雅,于是搞小动作者有之;风风雨雨,花鲜繁多。幸亏拨乱反正、改革开放的大局铁定,人心不可侮,恋恋于老调子,终于不能成气候而已。
江青自杀的新闻昭天下,连〃女皇〃本身也已彻底绝望,回天无术了。但也必须警惕,希特勒自杀了四十多年之后,德国还有老式纳粹的孑遗和新式纳粹的余孽。江青自杀的新闻也有这样一点反面教员的作用。提醒人们彻底否定〃文革〃的教育不能放松,要永以为鉴,方能有助于维持社会的稳定。
其实,江青之死,使人们记起她当年〃鼎盛〃时对张玉凤说过的话:
〃将来我是准备杀头、坐牢的,这个我不怕。也可能不死不活的养着,这个难些。〃
她厌倦了〃不死不活的养着〃的日子, 终于横下心来,早点结束这样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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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文元刑满出狱
1981年1月25日上午,庄严的时刻到来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最高人民法院特别法庭开庭,公审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团案的十名主犯。
作为主犯之一,姚文元被押上了历史的审判台。在十名主犯之中,惟独姚文元不忘在胸前别了一支自来水笔……他依然保持着〃笔杆子〃的形象。
对于姚文元的审判,大致如下:
最高人民法院特别法庭开庭审判姚文元概况表
日期 被告人 庭审主要内容
1980年11月20日 〃四人帮〃 宣读起诉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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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节:押上历史审判台(27)
1980年11月24日 姚文元 〃长沙告状〃。姚文元污蔑邓小平是
天安门〃反革命政治事件的总后台。〃
1980年12月8日 姚文元 进行反革命宣传;
诬陷中共上海市委和陈丕显、曹荻秋;
支持济南〃五·七〃武斗事件。
1980年12月10日 姚文元 指使鲁瑛派记者搜集诬陷党政军领导
干部的材料;
诬陷南京人民群众,指使鲁瑛派人到
天安门广场搜集革命群众的言行,
诬陷群众是〃反革命〃。
1980年12月19日 姚文元 法庭辩论。
1981年1月25日 〃四人帮〃法庭宣判。
严肃的法庭,偶然也有令人忍俊不禁的幽默。
法官审问姚文元:〃1974年10月18日,王洪文到长沙,向正在那里养病的毛主席诬告邓小平同志。在王洪文离开北京前一天晚上,你和江青、张春桥一起,跟王洪文商量怎样诬告邓小平。姚文元你交代,当时说过哪些诬陷邓小平同志的话?〃
姚文元思索了一下,答道:〃我说过攻击邓小平同志的话,我现在认识到这些话是错了。〃
这位〃舆论总管〃出于职业习惯,很注意咬文嚼字,特意把〃诬陷〃换成了〃攻击〃:〃诬陷〃,乃捏造罪状陷害人,自然要比〃攻击〃严重得多。
法官又问:〃姚文元,你具体交代讲了哪些诬陷邓小平同志的话?〃
姚文元眨着金鱼眼,欲言又止,抬起头来问法官:〃我现在可以把这些话说出来吗?〃
看着姚文元这番〃秀才〃本色表演,旁听席上差一点爆发出笑声。
他,终于罪有应得,被判处有期徒刑二十年,剥夺政治权利五年。他,四十五岁入狱;1996年他刑满时,六十五岁。
他的妻子金英仍住在上海。征得有关部门的同意,我访问了金英。
姚家不再住在康平路中共上海市委机关宿舍里了。在上海东南方一条稍为偏僻的街道,我按地址找到一幢普普通通的居民楼。姚家住在二楼的一间。夏日的中午,二时半,我敲响了房门。
姚文元的三女儿给我开门。她是个中学生,正准备去上学。听说我要访问她的母亲,便带我走过小小的灶间,步入卧室。灶间里放着一大碗烧熟的梭子蟹。
听见敲门声之后,金英刚从午睡中醒来,脸颊上有着枕席的深深的痕印。
她与二女儿、三女儿住在一起。大女儿已经出嫁了。
她,一头短发,脸色白皙,右眉尖有一颗痣,穿一件短袖细咖啡条子上衣。
她家共两间屋。书橱里堆满书。床上铺着竹席。家具很简单。我和金英坐在小方桌旁谈着,桌上正放着一份当天的上海《文汇报》。
她不断地唉声叹气,几度想哭。她的手,不断地摸着方桌玻璃台板的边缘。
她早已不在原单位工作,已经调到一个很不起眼的工作单位,只是挂名而已,从未上班。她长期请病假在家。
她很少外出。在姚文元宣判之后,她获准前往北京秦城监狱探监,见到了姚文元。
姚文元的母亲周修文也健在。1986年,周修文向有关部门提出,她能否继承姚蓬子遗产?
姚蓬子原本在上海陕西南路的中国人民银行里存了一笔钱。〃文革〃前,姚蓬子作为上海师院代课教师,每月有一百元工资。〃文革〃开始之后,〃停课闹革命〃,姚蓬子也就无课可教,代课工资没有了,靠这笔存款维持生活。1968年6月,当周修文到银行取款时,营业员风闻姚蓬子是叛徒,见到周修文所持户口册上姚蓬子的身份乃上海师院代课教师,即打电话给上海师院〃革委会〃。师院答复说,姚蓬子确系叛徒。按照〃文革〃中的〃规定〃,凡牛鬼蛇神的存款一律冻结。叛徒当在牛鬼蛇神之列,姚蓬子的存款被冻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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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节:押上历史审判台(28)
姚蓬子急了,让妻子到上海师院交涉。师院总算开了证明,准许姚蓬子每月领取三十元存款。
三十元怎够一家子的生活开销?何况,姚蓬子正生病。这事情闹到〃上海市革命委员会专家办公室〃。市里倒好说话,因为姚文元乃〃上海市革命委员会〃的〃第一副主任〃。看在姚文元的面上,市里下达了姚蓬子存款解冻的〃指示〃,于是姚蓬子一家总算有了生活来源。
姚蓬子死后,这笔存款便供周修文维持生活。
周修文提出要继承的姚蓬子遗产,则是另一笔款子。姚蓬子的〃作家书屋〃在接受〃资本主义改造〃之后,姚蓬子作为资本家,每年领取定息。但是,从1958年下半年开始至1966年9月,他没有领取。在去世前,姚蓬子曾对家人说过,这笔定息上交国家。
姚蓬子只是口头说说而已,并未办理过正式上交手续。根据现行政策,原工商业者本人死亡,倘若家属要求领取定息,可予发还。于是,周修文提出了继承遗产的要求。
根据继承法规,除周修文及女儿姚文华之外,姚文元也是姚蓬子遗产的法定继承人。
在秦城监狱,姚文元谈了关于姚蓬子遗产的三点意见:
一、在〃文革〃的历史条件下,父亲上交定息是对的。现在母亲和妹妹对父亲的遗产提出继承要求,请依照继承法给予满足;
二、我个人对父亲遗产没有想过继承问题。对于母亲,我长期未尽赡养义务;
三、我接受父亲遗产中属于我的部分。在我服刑期间,我应继承的份额由妻子代管,作为家属去探望的费用、妻子治病和子女学习的费用。
上海的司法部门,现在已经按照继承法,把姚蓬子遗产交由周修文及其子女姚文元、姚文华继承。这,原本是身处囹圄的姚文元,连做梦也想不到的。
姚文元如今仍在服刑之中。在监狱里,他每天都仔仔细细看报纸,从头版看到副刊,只是再也用不着拿起铅笔写〃批示〃了。他也爱看电视,尤其是每晚的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节目,他是必看的。据告知,他在狱中完成了论文《论自然科学与哲学》。
姚文元曾〃评〃过这,〃评〃过那。如今,如果要评一下姚文元,最妥切的,莫过于他自己在评论中写过的一句话:
〃野心会随得志的程度而膨胀,正同资产阶级的贪欲会随着资本积累的增长而发展一样,永不会有止境……〃 (注:姚文元:《论林彪反党集团的社会基础》,上海人民出版社,1975年3月版,第14页。)
姚文元的结局,如同他在1976年2月1日所写的〃精辟之言〃:
我手无寸铁,就一支笔,且是铅笔,〃打倒〃除杀头坐牢之外,就是把我这支笔剥夺掉。
时光如逝水。转眼之间,到了1996年10月6日。这是逮捕〃四人帮〃二十周年的纪念日。
已经沉默多年的姚文元,一下子就成了海外传媒所关注的新闻人物……因为姚文元被判处二十年有期徒刑,正好这天刑满。
由于我写过《姚文元传》,于是,许多记者便打电话向我询问有关情况。
先是在5日傍晚,香港《明报》记者徐景辉打来长途电话,采访了一个多小时。他详细询问了姚文元的经历。我逐一作了答复。
《明报》在6日报道了我的谈话。
接着,6日傍晚,日本《读卖新闻》记者中津先生从北京打来电话,也是采访关于姚文元问题,问了一些类似的问题。
7日下午三时许,接到法国新闻社驻上海记者刘秀英小姐的电话,很急,要求马上赶到我家采访姚文元情况。
◇欢◇迎访◇问◇。◇
第176节: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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